写作:行走于言语和思维之间 | ||
作者:程永超 | ||
其实,回顾一下当前写作教学内容的发展历程,我们又会惊奇地发现,写作教学“教什么(内容)”正行走于两个极端:由过去特别强调“怎么写(表达)”,到现在非常重视“怎么想办法让你写(思维、情感)”。表现最为明显的就是作文“公开课”(窃以为这是课改的“风向标”),教师一改传统作文在“如何表达”上的谆谆教导,而是运用各种手段(包括使用音、像、图、影等),想法设法对学生进行煽情启发,以求打通学生思脉,使之能落笔成文。据说某些专家认为这是“作文教学的一大进步”。其实也是,既然我们语文教师不能“教会学生怎么写”(其实很多教师自己真的不会写作文),那么“激发学生自己去写”总该没问题吧!但是,如此“一大进步”的作文改革却并没能根除写作的沉疴----“学生依旧怕作文!”那问题究竟出在哪呢?笔者窃以为,问题就在于我们很多语文教师自己都没把“写作是什么”弄明白。 -----“写作是什么”,这谁不知道?写作就是“运用语言文字进行表达和交流的方式”,但这样的表述对于“写作教学”并无多大意义,因为它并不能帮助我们认清“写作教学”的本质。因此,我倒更认同这样的解释 ---“写作是用笔说话,是和所写文章的读者的对话”。(《语文教学对话论》,王尚文主编)如果说我们把“写作”看成是“一种说话”,那么用当前时髦的话说,“写作”就是写者自身“言语表达”(外部言语形式)与“表达意向”(其终端即内部言语)之间相互作用的过程;如果说“写作是一种对话”,那写者就一定会考虑与自己进行对话的对象(读者)的客观存在并想着如何与之对话。可以说,当我们将“写作”与“说话”、“对话”联系起来时,“写作”的本质才有可能会被透视,“写作教学”才有可能走上理性的轨道。 其实退一步而言之,当前绝大多数学生都还是认可“写作非常重要的”,但真要他写又会觉得无“话”可说、兴趣顿失。尽管原因很多,但有一点是明确的,即不少教师从来就没有从“写作本质”上去理解“写作教什么(内容)”,或者说,教师素来都是从自己“怎样教”着眼,而不会想到“什么东西”才能唤起学生共鸣,使之有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的写作欲望。刘勰在《文心雕龙•情采》中就曾说,“夫缀文者情动而辞发。”学生既然言不由衷、无话可说,教师还要强迫写,学生作文自然是真情缺失、没有灵性了!鉴于此,当前教师的责任就应该是如何为学生营造一个兴致勃发、情感萌动的写作氛围,从而将自己的思想情感畅快地表达出来,用叶圣陶先生的话说,“为学生着想,钻进学生的心里去考虑,务必使他们有话可说”或曰:“鼓励学生将自己的心里话,用自己的语言一股脑地表达出来!” 好了,圈在学生脑中的“思维、情感的枷锁”终于有望被打破 ----“学生有话可说了!”但问题也随之而来,“有话可说”就一定能“说得出、说得好”?学生就真的能写出文章来?实践证明:不一定!尽管教育家赞可夫说“放手让学生去写,喜欢写什么就写什么,能写几句就写几句”的“自由创作”是何等的惬意。但是,中学语文教育下的“学生写作”绝不等于“文学创作”,再说也不可能将学生个个培养成为“作家”,也没那必要。可以说,那种想当然地认为学生“有话想说”就一定能写的理想境界毕竟只是少数,否则中学语文也就没有开设“作文课”的必要了。下面,笔者就结合一些学生日常“作品”作进一步的阐述。 一、意不称物,辞不达意:“心有余而力不足” 无可置疑,这些学生都想把自己内心“想法”明白晓畅地表述出来,但事实却不尽如人意,作者“内心意向”在转换为“外部言语”时出现了问题: 1、“小时摔倒留下的伤疤,但这不是我的缺憾,而是母亲的音符。”(将伤疤比作母亲的音符,如何理解?作者要表达的意图可能只有作者自己知道了。) 2、“解放初期,就有死人愿意把眼组织捐给医院。”(人死了,还会有意愿?作者把“死人”表达成了“人死后”,其“思维意向”与“语言表达”存在落差。) 3、“残疾人运动会,美丽的汗水从最可爱的人身上掉下来,这是缺憾美。”这是一个比较典型的例句,姑且先补出这个学生省略的内容:残疾人在运动会的流下的汗水是美丽的,他们是最可爱的人,残疾人是有缺憾的人,但是他们创造了佳绩,创造了美。其实,这位学生如果理清思路,他可以这样连贯地表达:残疾人的人生是有缺憾的,但他们并没有怨天尤人,让遗憾伴随终身,他们用自己的汗水挥洒征途,在残疾人运动会上创出辉煌的成绩,这样的人不是很可爱吗?你不觉得在他们身上散发出一种异样的美吗? 二、时尚前卫,泡沫横流:“水中之月镜中花” 某年高考作文(话题:“感情亲疏与理性判断”)中有一篇满分作文,其中有这样一段让读者捉摸不透的“语言”:“感情如水,理性如冰,八分之一的冰块浮动在水上呈现着庄重和威严,一任冰下蓝色的水飘荡,不减半点高雅,这是理性的美。”说心里话,面对如此“色彩斑斓”的语言,我们读者的思维能跟得上作者大脑“快速运转”的思维吗?如此漂亮时尚的“语言”怎么就成了不可逾越的交流“障碍”。再有就是当前时尚文化(例如“网络”)盛行,学生作文语言相当“前卫”,如“霸王骑着乌骓化为鬼雄,虞姬将生命之花化作了矛尖的湛蓝,于是心被感动了。”“没有刘邦,哪来的张骞扶着驼铃走向天山的雪莲?没有刘邦,哪来的卫青舞着旌旗奔向大漠的飞沙?”“给所有的事物一个旁观的眼神,让历史的车轮碾过额头,留下赞许的痕迹……” 文章乃表情达意之物,用如此语言如此叙事,看似新奇且能洋洋洒洒说开去,但笔落千言却晦涩难懂,让读者有不知所云之感。难怪有人说,当前“泡沫语言”横流于中学生作文笔端,情况相当严重。 三、荒诞无据,价值缺失:“谁能明白你的心” 江苏的金光老师曾在《对另类作文应另眼相看》(《语文教学与研究》2006年第4期)中记录了这样两个作文语言片段: (1)、“几百年过去了,人民不再怀疑亚里士多德,直到二十世纪中叶,英国科学家伽利略做了个震惊世界的实验,他在几千米的英国斜塔上,把一团纸和一团泥从同一高度同一时间放下……”啼笑皆非的文字,我们不知道是作者的确不知原委,还是他故意写之以显“另类”。试问,即便此例能够恰到好处地论说作者观点,但其荒诞过火的表述也会让读者觉得是在“笑话”。 (2)、“当我被抱出产房门时,看到的是爸爸、妈妈的喜极而泣,妈妈的泪滴到我的小脸上是热热的……”写作过程中学生想象力被激发,神思飞动,纵横驰骋,无疑是好事!但“神思”不等于“胡思”,某些无视客观事理,人理常情的想象是令人不可思议的。 通过以上事例及阐述,我们发现,学生在作文过程中,词汇积累贫乏、语言运用笨拙或表达技巧不高等,往往会造成“心求通而未得”、“口欲言而未能”的尴尬局面。陆机在《文赋》中也曾说:“恒患意不称物,文不逮意。盖非知之难,能之难也。”的确,激发学生写作动力,使其有“喷薄欲发”的写作冲动很重要,但这仅是写作的“第一步”(有话可说),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作者如何将内心的“欲望、意图”表述出来(如何说),并且还要考虑你的读者能否读得懂,是否觉得与你对话快乐,有意义。如此看来,作文教学仅仅触发学生写作冲动还是不够的,教师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即引导学生与自己写成的文字进行“对话”(“内部言语”与“外部言语”的对话),让学生在“对话”中努力实现用最理想的“语言”来做最成功的最准确的表达。作家孙犁曾说:“从事写作的人,应当像追求真理一样去追求语言,应当把语言大量贮积起来,应当经常把你的语言放在你的心里,用纸的砧,心的锤来锤炼它们。”作家福楼拜也说,“无论你所要讲的是什么,真正能够表达它的句子,真正适应它的动词和形容词也只有一个,就是那准确的一句、最准确的一个动词和形容词。”其实,古人在这方面已留下太多佳话,贾岛“推敲”之故事,王安石吟“春风又绿江南岸”,“凡如是十许字,始定为绿” 等等,这里不再赘述。 综上所述,当下作文教学的确要注重学生写作思维、写作情感的培育,因为学生在作文中普遍存在的问题就是情感缺失、思路狭隘等问题。但是,作文教学又不单单是思维启发、情感培育的问题,这就如同不能单纯训练语言表达一样。其实争论这一问题就如同争论“两个文明孰重要”一样,到最后才弄明白原来“两手都要硬”。我们说,写作过程中“思维情感”与“语言表达”之间关系就如同一块硬币的两面,存乎一体,不可分割。作文教学的思维引导、情感激发绝不可脱离语言表达,而应该寄托于“语言”这一美丽载体,有血有肉有灵有性地进行。同理,语言是思维与情感的语言,语言表达也要符合学生思维情感发展的需要,任何脱离或超越思维情感的语言都只能是虚情假意、矫揉造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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