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际谈》H·贝洛克戴镏龄译 女士,女士。假如你乍逢 A
某君。他举止小心慎重, A
他嘴里咕哝:他的夫人 A
是吸引他生命的磁针。 A
他还不断使你能确信, A
他从来都是一片忠心, A
别的女人,他从不曾爱。 B 〔促收式转韵,有色彩对比〕
女士,女士,最好快走开! B 按,原译者注:译文保留了原诗的韵脚。 转韵的色彩对比功能,似乎还没有引起现代诗人足够的重视。这是一个尚待挖掘的有力手段。
二、转韵的方式
由于转调的方法、目的以及调与调之间关系的不同,转调被分为许多种。根据转调性质的不同,转调可以分为“转调与暂转调”两种。根据关系的远近,转调又分为“近关系转调与远关系转调”两种。构成转调的前调与后调主音相同,叫做“同主音转调”。转韵正好有这三类关系。下面分类论述。
(一)、转韵与暂转韵
转韵容易理解,所谓暂转韵,就是中途转韵后很快转成原韵或他韵,就叫暂转韵。我们常说的随韵就是暂转韵。民歌信天游就最喜欢暂转韵。
先看转他韵的暂转韵,这种方式有利于旋律的发展,避免韵脚的不足。如: 《幻中之邂逅》闻一多 太阳落了,责任闭了眼睛, A
屋里朦胧的黑暗凄酸的寂静, A
钩动了一种若有若无的感情, A
——快乐和悲哀之间底黄昏。 A 仿佛一簇白云,蒙蒙漠漠, B 〔暂转它韵〕
拥着一只素氅朱冠的仙鹤—— B
在方才淌进的月光里浸着, B
那娉婷的模样就是他么? B 我们都还没吐出一丝儿声响, C 〔暂转它韵〕
我刚才无心地碰着他的衣裳, C
许多的秘密,便同奔川一样, C
从这摩触中不歇地冲洄来往。 C 忽地里我想要问他到底是谁, D〔转入它韵〕
推起头来……月在哪里?人在哪里?D
从此狰狞的黑暗,咆哮的静寂, D
便扰得我辗转空床,通夜无睡。 D 密集的不断暂转韵,配合相关的节奏,常常能造成奔腾的气势。例如: 《发现》闻一多 我来了,我喊一声,迸着血泪, A
“这不是我的中华,不对不对!” A
我来了,因为我听见你叫我; B〔暂转它韵〕
鞭着时间的罡风,擎一把火, B
我来了,不知道是一场空喜。 C〔暂转它韵〕
我会见的是噩梦,那里是你? C
那是恐怖,是噩梦挂着悬崖, D〔暂转它韵〕
那不是你,那不是我的心爱! D
我追问青天,逼迫八面的风, E〔暂转它韵〕
我问,(拳头擂着大地的赤胸) E
总问不出消息;我哭着叫你, C〔转入它韵〕
呕出一颗心来,——在我心里! C 再看回转本韵的暂转韵。
转回本韵的暂转韵可以有首位呼应的效果。例如何其芳的《有一只燕子遭到了风雨》: 有一只燕子遭到了风雨,
再也飞不回它的家里, A
是谁理干了它的羽毛,
又在晴空里高高飞起? A 有一个人是这样忧伤, B 〔暂转它韵〕
好象谁带走了他的希望; B
是什么歌声这样快乐,
好象从天空降落到他心上。 B 还有什么更感人,更可贵, A 〔转回本韵〕
比较同情和援助的手臂? A
是什么,是什么这样沉重?
辣子一滴感谢的泪! A 诗人运用转韵,大都是求得押韵的较大的自由;其次,是为了造成旋律美丰富多姿的变化。但如果能够做到情随韵转〔如高适的《燕歌行》〕,加强色彩对比〔如下面举的例子〕,或渲染诗情里跌宕奔腾的气势〔如贺铸的《小梅花》、闻一多的《发现》〕……那就是转韵的上乘了。
(二)、近关系转韵与远关系转韵
所谓转韵关系的远近,就是指前后韵在声情色彩特点差距的大小。
韵部的差异程度以及平仄关系都可以构成近转和远转。
洪亮级、柔和级和细微级等各个级别韵部内部的互转为近转,不同级别之间互转为远转,尤其是洪亮级与细微级之间互转关系更远。
在平仄不通押体里,平转平、仄转仄属近转,平仄互转属远转。这种远近关系还要与韵部的级别综合拢来看。
倘无特殊要求,转韵只是为了避免雷同的韵脚出现,远转近转都无关紧要;若想通过转韵加强色彩的对比,最好选择典型的远转关系。例如《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的最后促收转韵,平仄互转,洪亮级的言前辙转柔和级的姑苏辙,都是远转。
例如韩忆萍的《火》: 我是喷枪,我是喷灯△, 〔平韵〕
我的月亮,我是星星△!
我是点石成金的炉膛哟,
我是经霜雪而不冷却的热情△!
莫怪沉默的钢锭冷漠▲, 〔平转仄,远转,前后有色彩对比〕
想来那是我的过错▲,
不暖,奔四化的日子怎么能红△?〔转回本韵〕
不亲,萌芽怎能从心缝里复生△?
我要有闪、虹、亮灯的心胸△,
我要使一切破碎的重练成形△,
春风在吹哟,红雨在唱哟,
我要变万架犁铧加紧春耕△。 (三)、同韵部平仄转韵
音乐里所谓同主音转调,是指前后调式的主音仍然相同。诗歌旋律中韵代替了主音的作用,韵部相同,平仄互换,也有转韵效果;所以“同韵部平仄转韵”也大致与之相当。
在平仄通押的诗体里,实际上是同韵部平仄韵脚在不断互转,由于无规律且互转频繁,已经让人感觉不到转韵的效果了;倘若在段落之间有明显的平仄对比,这种转韵效果就凸现出来,如:
《换巢鸾凤·春情》史达祖 人若梅娇△,
正愁横断坞,梦绕溪桥△。
倚风融汉粉,坐月怨秦箫△。
相思因什到纤腰△。
定知我今、无魂可销△。
佳期晚,谩几度、泪痕相照▲。 人悄▲,
天渺渺▲!
花外语香,时透郎怀抱▲。
暗握荑苗,乍尝樱颗,犹恨侵阶芳草▲。
天念王昌忒多情,换巢鸾凤教偕老▲。
温柔乡,醉芙蓉、一帐春晓▲。 按:第一段末句提前出现了同韵部仄韵作为过渡,第二段接着全部转仄韵。这种方式是音乐转调常用的手法:“在调式交替过程中,先出现过渡的音调。接着确立新的的音调,再走向结束。”(注⑤ )
同韵部平仄转韵既有转韵的效果,又可以保持全诗统一的基本格调。
新诗也有此式。如:
《薅秧歌》杨汝 中国的稻田向往着大机器的嗡鸣△,
眼前却只听到姑娘们薅秧的歌声△——
“不是我们安于原始落后的水平△,
明天的繁花要在繁忙的今天扎根△。” 中国的稻田终会满足自己的渴望,
简陋的薅秧终会被扔得无踪无影▲。〔转仄韵〕
但是我确信姑娘们的声音会留下,
象留下一个明丽诱人的春光的足印▲。 有些平仄通押的新诗里,若一部分以平韵为主,另一部分以仄韵为主,也会有同韵部平仄转韵的效果。如:
《枪口》熊光 为了记载那些疯狂的多事之秋△,
历史忍痛拍摄了这样一个镜头△:
一枝“无产阶级专政”牌号的枪,
对准了一个女共产党员的胸口▲。 ……忠诚。被绑赴刑场,
耿直,被尼龙绳卡住了咽喉△,
纯洁,套上了肮脏的囚服,
真、善、美啊,已折磨得肉绽血流△…… 人的灵魂决不能当商品出售▲,
思想也不是供权贵们玩耍的皮球△。
哥白尼的“日心说”不怕宗教的审判,
为真理,决不能低下高贵的头△! 〔以上以平韵为主〕 啊!死神在狞笑—— 〔以下以仄韵为主〕
是谁?是谁?伸出了罪恶的黑手▲?
惨绝人寰地,割断了她正直的喉管,
割断了对光明、对真理的呼吼▲! 一颗黑色的冷酷的子弹,
穿透了我们姐妹的血肉▲,
千度烈焰啊,万顷冤仇,
刹那间,统统压抑在中国的胸口▲…… 大地啊,在淌血,在颤抖▲,
人民啊,在沉默,在诅咒▲。
中国的良心啊,岂能忍受这种奇耻大辱▲。
清明雨,洗不净清明的时候▲—— 野火取代了良心△,〔暂转〕
兽性代替了人性▲。
权力枪毙了法律,
暴政绞杀了自由△。〔转回本韵〕 ……啊,当祖国从苦难中渐渐醒来,
追思失去的儿女啊,怎不痛心疾首▲,
抚摸身上的伤口▲,太深太大,
弥合它,需要很久▲、很久▲…… 这首诗的前三段为沉痛的叙述,主要用的是平韵。从“啊!死神在狞笑”起,进而变成悲愤的呐喊和控诉,韵脚也随之变成了仄韵为主的韵式了。这样,全诗有首尾一致的基调,又达到了韵随情转的效果。 注释:
① 李重光《简谱乐理知识》人民音乐出版社,1983年,第125页。
② 李重光《简谱乐理知识》人民音乐出版社,1983年,第128页。
③ 王力《汉语诗律学》上海教育出版社,1962年12月,第352页。
④ 李重光《简谱乐理知识》人民音乐出版社,1983年,第128、129、131页。
⑤ 苏夏《歌曲写作》人民音乐出版社,1979年9月,第86页。 作者: 管季超0712 时间: 2010-4-20 14:14
第三节 韵的组合
中外古典诗歌韵式的常轨,尽管有着着民族的差异,但都遵循着一个共同的原则:对偶〔双数〕的原则。
西洋诗韵式的常规有三式:1、双交韵,这是四行体,即四行一段,一三行二四行分别押韵,韵式为“abab”;西洋诗里也有一种单交韵,类似于我国两句一韵体,即奇行不押韵,偶行押韵,韵式为“abcb”;2、随韵,也是四行体,韵式为“aabb”;西洋诗还有一种偶体韵,是随韵的延伸,其韵式为“aabbcc……”;3、抱韵,韵式为“abba”。这三种韵式都受对偶〔双数〕原则制约。
西洋诗韵式还有许多变体,诸如“商籁体”〔即十四行诗体〕、“回环曲”之类,也无非是上述三种韵式的组合。例如商籁体韵式之一为“abbacdcdabbacc”。
现举几例我国新诗中模仿西洋韵式的例子:
《春晓》蹇先艾〔偶体韵〕 这窗纱低荡着初晓的温柔, A
霞光仿佛金波掀动,风动歌喉, A
林鸟也惊醒了伊们的清宵梦, B
歌音袅袅啭落槐花深院之中。 B
半圮的墙垣拥抱晕黄的光波, C
花架翩飞几片紫蝶似的藤萝, C
西天边已淡溶了月舟的帆影, D
听呀!小巷头飘起一片叫卖声。 D 《大车》卞之琳〔双交韵〕 拖着一大车夕阳的黄金, A
骡子摇摆着踉跄的脚步, B
穿过无数的疏落的荒林, A
无声的扬起一大阵黄土, B
叫坐在远处的闲人梦想, C
古代传下来的神话里的英雄 d
腾云驾雾去不可知的远方── C
古木间涌出了浩叹的长风! d 《雨晨游龙谭》蹇先艾〔抱韵〕 游人冒着料峭的寒意低回, A
漫空里不见一丝云彩, B
漫空里画出无限阴霾, B
青鸦也跨着萧凉的海天飞。 A 这林壑间映有雄浑伟大, C
悠长的驴嘶和着流泉, D
交互啸响在寂寞控山, D
这山旁洒遍了点点的梨花。 C 哦!山道上充溢水色春光, E
迷蒙的毛雨飘落纷纷, F
远峰织着翡翠的树影, F
仿佛我又一度地回到故乡。 E 《望》卞之琳〔商籁体〕 小时候我总爱看夏日的晴空, A
把它当作是一幅自然的地点: B
蓝的一片是大洋,白云一朵朵,B
大的是洲,小的是岛屿在海中;A
大陆上颜色深的是山岭山丛, A
许多孔隙裂缝是冷落的江湖, C
还有港湾像是望风帆的归途, C
等它们报告发现新土的成功。 A 如今,正像是老话的苍海桑田,E
满怀的花草换得了一把荒烟, E
就是此刻我也得像一只迷羊, F
辗转在灰沙里,幸亏还有蔚蓝,F
还有仿佛的云峰浮在缥渺间, F
倒可以抬头望望这一个仙乡。 F 按:西方商籁体的韵式似乎体现了西方韵式的纷繁富丽精致,实际上是西方语言同韵字少,只得在交错转韵上下功夫,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举措。汉语同韵字十分丰富,为西方语言所望尘莫及,再长的诗篇一韵到底也非难事。商籁体的韵式虽然复杂,可并没有相应的复杂的传情达意功能,所以它并不特别受汉语新诗的青睐。 英诗有一种嵌套连环韵式“aaba/bbcb/cc……”,罗伯特·弗洛斯特的四步抑扬格 “Stopping by Woods on a Snowy Evening”就是这种韵式。齐云将其翻译成了四步八言朗诵体,并基本保留了原有的韵式。这种翻译方式应当是翻译外国格律诗的方向。现将译诗介绍于下:,
《雪夜林外稍息》罗伯特·弗洛斯特〔四步八言朗诵体〕 我认出了这片树林 A
林子主人住在附近 A
他想不到我会路过 B
在此观望树林雪深 A 我的小马一定疑惑 B
停在荒野是为什么 B
树林雪满,湖水冰封 C
一年最黑今晚夜色 B 摇响脖铃小马想问 C
是不是它走错路程 C
寂静之中回应的,唯 D
风吹轻轻雪落纷纷 C 又暗又深林子真美 D
但我还要赶赴约会 D
要走很远才能安睡 D
要走很远才能安睡 D 同样,我国古典诗歌里,在很长历史时期内对偶韵占据主导地位。从诗经到唐代近体诗和古体诗,最常见的韵式是两句一韵,韵式为“abcb”。古典诗诗歌里也有随韵〔如词牌《菩萨蛮》〕、双交韵〔如词牌《西番》下阙〕和抱韵〔词牌《酒泉子》〕。
“abcb”的变式是首句押韵的“aaba”式,首句虽入韵,但诗人只把他当成一种暗韵。新诗作者常常沿用这两种韵式,如例如万龙生《看相》:
你为我细看手相◆
是不是有些荒唐◆
还需要预测什么
此刻我正受重创◆ 正是你纤纤十指
温柔的话语目光◆
已把不愈的伤口
烙在了我的心上◆
中外古典韵式之所以受“对偶原则”的支配,应当是农业社会协作劳动节奏的产物,正如《吕氏春秋·淫辞篇》所说:“举大木者,前呼邪许,后亦应之。”高诱注云:“前人倡,后人和,劝力举重之歌也。”现代农村的“夯歌”,仍然以对偶韵来协作集体劳动,就是明证。
对于新诗来说,对偶韵仍是一种富于表现力的韵式,但被对偶韵框住是不恰当的。社会在发展,劳动节奏也在不断变化,与之相对应的韵式也理应越来越丰富多彩。况且现代诗人越来越注重个人心理节奏的变化,就需要创造更多姿的韵式,以满足诗歌内在韵律的需求。
在宋词元曲里,韵式打破了偶体韵一统江山的局面。词牌的创立,在很大程度上是受了的“胡乐”的影响。“胡乐”是游牧民族的音乐,他们游荡的劳动模式和自由的节奏,自然不会受对偶原则的制约。宋词和元曲里的韵式组合所呈现的丰富多彩的格局,特别值得新诗效法。
新诗里也时常出现一些有趣的韵式变式,试举两例:
《环城公园的夏天·三》唐古拉山风语者〔错综式遥韵〕 一定 A
有一方池塘 B
开谢着莲花
如雪 C 一定 A
有一丛柳荫 A
写意着斜阳 B
疏叶 C 《远方的风景》泪在纸上〔三步吟咏体〕 那个季节开满花◆
摘一朵含羞的红玫瑰
站在风中等着她◆
不知谁与她成了家◆ 这些年路过她的家◆
看一棵孤独的木棉树
立在雨里想说话◆
似如美丽的风景画◆ 而如今不想再画画◆
不想那木棉思念谁
莫问是否为了她◆
只因我也成了家◆ 按:此诗一反偶行押韵的习惯,改为“acaa”式,另具韵味。 总之,只要根据对称原理,我们完全可以创造出更丰富的韵式出来,例如:“abbabb”、“aabaab”“aba/bcb/cdc……”等等。掌握了基本原理,变化将是无穷尽的。
最后,我们还要强调一点:韵式当以“韵随情定”为要旨。若过分追求复杂韵式,反而容易走火入魔。只要根据对称原理,适当配合转韵,力求韵随情定,韵随情转,也就足够了。我这里之所以介绍许多押韵的方式,只不过是为韵式的创新提供参照系数罢了。
跋:新诗格律化之我见
自新诗诞生以来,新诗格律化的研究和探索一直没有停止过。长期以来,反对者的呼声一直占据上风。可有意思的是,不少反对者一边反对格律化,自己却在源源不断创造各种格律体的新诗形式来!
这种不正常的现象,是大家对于格律体的概念缺乏正确理解的缘故。
比如说,对于古典诗歌,曾有不少人把讲究平仄调配的近体诗、宋词和元曲视为格律诗,而把不讲究平仄的诗经体、古风体等视为自由体;对于新诗,曾有不少人把整齐的豆腐干体视为格律体,而把长短参差的诗歌视为自由体。用古典格律的角度看,所有的新诗应当全部是自由体了;用新诗格律的眼光看,整齐的诗经四言诗和五七言古风又是什么体呢?参差不齐的宋词元曲又是什么体呢?
诗歌格律的内涵比这种理解要深刻得多,其外延也广得多。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诗歌格律化的本质就是加强诗歌的音乐性,而诗歌音乐美的三大要素是节奏、旋律和韵式。因此,运用对称原理,分别针对这三大要素予以规范,就能形成三大类型体裁的诗歌,它们是:
第一类:节奏格律体、节奏半格律体和节奏自由体;
第二类:旋律格律体、旋律半格律体和旋律自由体;
第三类:韵式格律体、韵式半格律体和无韵体。
就节奏而言,凡属诗歌句型严格对称〔包括“整齐对称式”、“参差对称式”和“综合变奏式”〕的就属于节奏格律体;大致对称的就属于节奏半格律体;没有明显对称现象,就成了节奏自由体。
就旋律而言,凡属句法和篇法上有明显平仄对称规律的就是旋律格律体;有平仄对称现象,但不严格的就是旋律半格律体;平仄搭配全然无规律者,属于旋律自由体。
就韵式而言,有规律地押韵者为韵式格律体;押韵而组合不严谨者,为韵式半格律体;不押韵者为无韵体。
从原理上讲,这三大类九小类相互交*,还可以形成二十七〔3×3×3〕个亚类的诗体〔见下图〕。这二十七类诗歌已经涵盖了古今任何汉语诗体,无一遗漏。 仅就节奏格律体和旋律格律体的交*而言,我们不妨例举如下:
A、近体诗,节奏变化重复的词牌曲牌,部分律式古风;
B、节奏变化重复不严整词牌曲牌,部分律式歌行体,极个别律式新诗,;
C、无明显节奏型的词牌、曲牌,极个别律式新诗;
D、大部分律式古风,部分词牌曲牌,部分律式新诗;
E、唐诗中的律式歌行体,拗式歌行体、拗体词牌曲牌,部分律式新诗;
F、部分律式新诗,和谐的拗式新诗;
G、大部分诗经、汉魏六朝乐府诗,部分新诗〔包括顿数大致整齐的格律新诗和节奏变化重复型的新诗〕;
H、唐以前大部分歌行体,楚辞体,部分新诗;
J、大部分新诗,极少数古体诗。
韵式与上面九类的交*关系比较容易识别,这里就不例举了。
当然,界限模糊处于中间状态的诗歌是存在的,我们只要约略了解就行了。
我们不能以是否有现成格式来判别是不是格律体。我们只要紧紧把握住律动二字,即使是有现成格式,例如元曲中的某些套曲,缺乏节奏的律动,就属于节奏自由体。即使是完全新创的新诗,出现了节奏的律动,就应当是节奏格律体。其余两种类型也应执如是观。
这里还着重补充一点,押韵并非格律体的充必条件,如莎士比亚的素体诗就是不押韵的格律体,余可类推。
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就是以典型的节奏格律体和韵式格律体面貌出现的,近体诗、宋词元曲只不过是增添了旋律上的格律规定罢了,可以说我国古典诗歌几乎没有出现过纯粹的自由诗体,我国古典诗歌实际上就是一部格律诗歌史。
纵观古今中外诗史,格律体与自由体总是互相并存、互相影响、互相促进、互相转化的。新旧形式的递嬗,既是社会发展、特定的新内容的需要,又是诗歌本身内在发展规律的必然。最初的艺术是诗、歌、舞的三位一体;受歌舞形式的辅助和制约,最早的诗歌必然是初级节奏格律体。每当旧格律的保守性成为了内容的桎梏时,冲决牢笼的自由体便脱颖而出。自由体在其发展成熟的过程中,必然逐步克服自己草创之际不可避免的粗疏,逐步完善自己以加强表现力,这样一来又孕育着新格律体的胚胎,一旦时机成熟,新格律体便呱呱落地……如是循环往复地从初级到高级第发展,便形成了诗歌的长河。以唐诗宋词为例,虽说近体格律的出现造就了唐诗的黄金时代,可近体诗里成就最高的是抒情小体五、七言绝句,格律更苛严的五七律诗的佳作远比绝句少,而排律中的佳作可以说一首都没有。唐代长诗佳品全部是古体诗。可这些古体新作,已无复唐以前的旋律自由体的旧貌,而是受近体格律影响的律式古风和拗式古风。如白居易的《长恨歌》、《琵琶行》,李白、李贺和许多大诗人的大部分古风体都是律式古风;杜甫的长诗喜欢写拗体古风,也是受近体格律影响之后的顺口的拗式古风〔注①〕。如果没有近体格律的影响,它们是不可能有这么高的艺术成就的。甚至可以说,经过严格格律训练以后写出来的准格律体,是优秀诗歌的主体。与此同时,这些律式古风又孕育着词体的胚胎〔②可参见第三章第三节〕。
新诗自从面世起,半格律体和格律体的写作同样一直没有断绝过。现代新诗里也很少有与诗歌格律完全脱离了关系的诗作。
诗人、诗歌评论家、《诗刊》编辑唐晓渡先生谈到新诗形式时说:“新诗的形式问题,自上世纪二十年代起被再四讨论,而至今仍是问题,可见难度。这种难度与其说是理论上的,不如说是实践(包括写作和阅读)上的;与其由建构见之,不如由消解见之。就我个人而言,是倾向于“有机形式论”的;极端些的说法就是:必须为每一首诗发明一种形式。在我看来,不如此,就无以言新诗之“新”。当然,这里的“发明”相对于表达的需要,包括对既有形式的改造和重铸,而无论其古今中外。”
我很赞同唐先生关于“必须为每一首诗发明一种形式”的说法。其实,在形式相对自由的白话新诗里,给每一首诗发明一种形式并非难事,难就难在这种形式必须是美的形式,而且必须与内容和谐统一。换一句通俗的说法,就是难在为每一首诗“按身定做,量体裁衣”。从前面的归类可以看出,就格律和自由而言,体裁是非常广泛的,原则和法度却十分简单。真正理解并掌握了新诗格律的原则和法度,新诗格律化有着“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广阔疆场,用万龙生先生的话来说,新诗格律具有“无限可操作性”。诗人们完全可以根据内容表达的需要,灵活地采用或创造不同的形式,从而达到唐先生所说的“为每一首诗发明一种形式”,这难道不是诗人们所企求渴望的理想境界吗?
相对来说,抒情贵浓缩,宜含蓄,以写格律体比较适合;叙事常需铺叙,宜畅达,用自由体方易得心应手。凡较广阔奔放、新鲜活泼的内容,格律体往往不能容纳;而较深沉浓郁、细致含蓄的感情,自由体也往往不能充分表达。短诗更需极度的凝练,较适合格律体;长诗不能受太严格的束缚,宜用自由体。需要诗歌具备强大的冲击力,可以只选择节奏格律体;如果偏重于曲折的抒情,可以选择旋律格律体;如果试图营造环环相扣的总体氛围,可以考虑韵式格律体……古代优秀诗人总是根据不同的内容来选择格律的宽严的。新诗比起古体诗来,具有更宽阔的选择余地,不是更容易达到“量体裁衣”的目的吗?
我坚信,当众多诗人自觉地探索和创造千姿百态的格律体和自由体新诗的时候,青涩的新诗时代即将结束,涅盘后的白话新诗将真正高高展翅翱翔! 注:
① 关于律式古风和拗式古风可参见王力《汉语诗律学·第二章 古体诗》上海教育出版社,1962年12月,第436—467页。
② 可参见本文第三章第三节。
〔本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