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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彭杉影短篇小说集 [打印本页]

作者: 彭杉影    时间: 2010-8-29 17:09
标题: 彭杉影短篇小说集
一、蠢猪   


    早上八点半,太阳稳稳地挂在西边的山头上,整个办公楼被涂上了一抹金黄。严科长一身笔挺的西装,胸前是一条红色的领带,腋下夹着皮包,皮鞋锃亮,象镜子一样光亮,头发刚吹过,齐刷刷地向后翻着。一路走来,便有类似女人身上的香味飘逸着。
  他目不斜视地上楼,脚步声很有秦,那些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小同事见了他,忙不迭地和他打招呼:严科长,早。严科长便从嘴缝里挤出两个字:早。
  严科长到了三楼自己的办公室门口,把手伸进裤袋里掏钥匙,却看见朱红色的门上有几个醒目的大字:严辉是头蠢猪,是用白色粉笔写上去的,那几个字光鲜夺目,有很强的立体感。特别是蠢猪两个字肥实墩厚。严科长一阵眩晕,脑海里立即就浮现出几头呆头呆脑的大白猪。
  我严辉是蠢猪?真好笑!谁他妈的这么缺德啊。很显然,这字迹是刻意变过形的,出自谁手?严科长仔细瞅着,也瞅不准。心里的怒气蓬勃而出,象烈火一样熊熊地燃烧起来。
  严科长开了门,拿出抹布,准备擦掉那几个字,手伸上去时又停下了。他在想:凭什么我擦?我他妈的又不是清洁工。他习惯地叫了一声:小夏。办公室悄无声息,哪还有一个人。他这才想起办公室里的另两个人都被他安排去了企业。
  严科长气呼呼地坐下,然后就操起桌子上的电话,先给办公室主任打了个电话,让他派人来擦,电话里杨主任说:人都出去办事了,哪来的人呢。严科长放下电话,气更大了。
  他又想起了物业科,这应该是他们份内的事,他拿起电话,又给物业科科长拨了电话,让他派人来擦,物业科长酸溜溜地说:你自己擦掉不就是了。
  我擦?凭什么我擦?我就偏不擦。严科长气得发抖。
  他又盯着那几个字又看了几遍,慢慢就有了主意。
  他找到了一截粉笔,利索地在蠢猪两个字前划上了一个钩,然后是钩的上面写下了两个字:不是。两个字遒劲有力。
  严科长退后两步,嘴里念叨着:严辉不是蠢猪。
  严辉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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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彭杉影    时间: 2010-8-29 17:11
二、休想逃脱

  
     一
  旧版的人生三喜: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
  新版的人生三喜:升官、发财、死老婆。
  
  郑东波做的官不是什么局长、科长,而是一家公司的总经理。要说这不算什么官,因为整个公司都是他的,他就是一私人老板。他靠自己顽强的打拼把公司的规模象滚雪球一样越盘越大,赚了个盆满钵满。
  
  在这电子一条街里,搞硬件软件网络的公司一家挨着一家,多的就象是葡萄架下的葡萄,大家都想在如火如荼的IT行业分得一杯羹。郑东波大学毕业后,就在这条街打工,从最苦最累工资最低的活开始干起的,后来搞了一间小门面卖点电脑耗材、组装几台电脑的小打小闹,再到后来就有了他的“东波网络公司”。
  
  男人四十一朵花,刚过不惑之年的郑东波气宇轩昂,光鲜照人,成熟男人的魅力一览无遗。他的麾下有十来个人,在一个个的格子间里忙碌着。需浓墨重彩的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杨思,他是几个月前郑东波招兵买马时招聘来的。那天,杨思把自己的推荐信款款递上了郑东波的办公桌,同时也把嫣然一笑款款地投进了郑东波的眼眶,说了声:郑总,请你关照!顿时,郑东波的骨头就酥了。眼前是一个清秀亮丽,肤色光洁照人,眼神浩浩渺渺,前胸波涛汹涌的女孩。郑海波看她的简历,H大财会专业毕业,芳龄23。鲜嫩欲滴的年龄!
  
  杨思被郑东波收编为他的办公室主任。郑东波和杨思的关系象是文火煨汤一样,那芳香的气味在慢慢地变浓,越来越醇厚。三个月之后,郑东波带着杨思到一个偏远的县级市出差,在那里投标一个信息工程项目,晚上下塌在那个县级市最高档次的宾馆里,郑东波水到渠成地和杨思睡在了一起,在那个小城已夜深人静的时候展开了一场又一场花样百出的**战,郑东波把战术发挥的出神入化、漓淋尽致。两人欲死欲仙的。杨思与郑东波的关系就这样由原来的清清朗朗转化为不清不白了。
  
  从那次在宾馆里演绎了无人观看的A片之后,杨思就死心塌地地认定,郑东波是男人中的精品,成熟、帅气、多金、精神饱满、各种技巧娴熟老练。可以把那些在大学里追她的成串的男生们比得无影无踪。就是郑东波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做沉思状的神情也让杨思着迷。
  
  杨思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不满意目前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她要登堂入室,要做郑东波的合法女人,还要和郑东波共同拥有这家公司。
  
  二
  王芳是另一个女人,郑东波的老婆,他的合法妻子。一想起这个女人,郑东波就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打不起精神来。王芳是郑东波在开小店卖电脑耗材、组装电脑时认识的,那时是郑东波事业的起步阶段,王芳中专毕业后就在那条街找工作,那时的王芳虽然姿色不算出众,但举止言谈之间也散发着青春少女的魅力。郑东波那时正缺一个帮手,就这样王芳成为郑东波那个小店唯一的打工仔,后来又成为郑东波唯一的老婆,这时候郑东波的公司已小有规模了。
  若干年来,郑东波却始终不能把王芳的肚皮推向高峰,后来到医院检查后才知道王芳不能生育,倒是王芳自己用脂肪把自己的肚皮推向了一定的高度。
  
  王芳现在就是郑东波的一块心病。她一天到晚在家不干事,四十不到的女人皮肤就松松垮垮,脂肪飙升,脾气暴躁,声音粗旷如雷,经常无端地大发雷庭,女人味荡然无存。郑东波怀疑她是不是提前步入了更年期。最近王芳迷上了QQ农场,郑东波从公司回到家时,经常看到房间凌乱不堪,她却悠然地坐在电脑前打理她的菜园,半夜里还经常爬起来收菜。
  
  离婚、离婚、离婚,给她一笔钱让她走开,她是我一生幸福的绊脚石。郑东波坐在办公室宽大的椅子上,仰望着天花板,想着心思。杨思一声不吭地走了进来,给他端上了一杯热咖啡,放在他的办公桌上,朝他莞然一笑,然后就飘然离去。杨思是个凡间精灵,在一点一滴不经意的关怀中让男人感受到她的精致可爱,她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聪明的女人就是这样能不动声色地击败她的对手。郑东波看着杨思的背影,心底的决心又加大了很多。
  
  尽管郑东波向王芳提出离婚时的口气相当的委婉,还是招致了王芳的勃然大怒。
  离婚?离婚?你这个没良心的,是哪个野女人钩上了你,我的青春年华你浪费在你手里,想甩掉你姑奶奶?门都没有。
  郑东波压住心中怒火,说:我给你一大笔钱,足够你这辈子衣食无忧
  王芳说:我不要钱。
  郑东波说:一百万,行吗?王芳摇头
  郑东波说:一百五十万。王芳摇头
  郑东波说:二百万吧,最后底线了。
  王芳高声喊:郑东波,你个混蛋,你想离婚,还不如先把我弄死。
  她看中的郑东波是一支潜力股,她知道会一路飘红的,要她现在就割肉退出,除非她是疯子。
  王芳的手机响了,她拿过一看是定的闹钟,呼腾一下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打开电脑就开始收她的菜。郑东波叹了一口气:你除了搞你的QQ农场,还会搞什么事啊?
  
  三
  夜里,郑东波做了个梦,梦见王芳死了。郑东波的梦有两个场景。场景之一是郑东波站在海边,看见王芳从飞机上象一片雪花向那一片海域飘然而下,消逝得无影无踪。场景之二是郑东波与杨思并肩携手走在那红地毯,在婚礼进行曲中向婚礼的主席台进发。
  
  郑东波醒来时就一直想着那梦,在办公室里坐着,盯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想起了王芳说的话:想要离婚,你还不如把我弄死算了。就从心底恨恨地骂了一句:黄脸婆,你以为我不想弄死你啊,弄死你你就不会缠着我了。
  
  这样想着,郑东波的手指就在百度的框子里输入了:怎么能弄死她?然后就翻出了一个又一个网页,郑东波的手指在键盘上开始颤抖,因为他看到自己居然打开了一个能替人除掉另一人的公司,那公司称无所不能,能做得天衣无缝,绝对不会让警方怀疑。条件是支付不菲的但对郑东波来说是九牛一毛的费用。郑海波突然感觉到心跳的速度已经乖以二了。
  
  在那网站上,郑东波试探性地发了个符号过去,那边立即就有了反应,问:您需要什么帮助,我们的服务会让你百分之百地满意。郑东波说出了自己的意途。那边发消息说按照规定给他们汇过去一笔款,二是提供行将被灭的对象具体情况,三是那人必须具备喜欢上网这一条件。
  郑海波说:这没问题,她在QQ上种菜、偷菜都快搞疯了。
  那边回信息说:那就好办,一切会按她自生自灭的模式进行下去。
  郑东波给那个指定的帐号汇过去了一笔款,使用的是一个鲜为人知的帐号。然后就静候事态的发展。
  
  四
  半夜里,就有了非常强烈的反映,郑东波被王芳的一声尖叫惊醒,急忙起床看时,王芳被电脑屏幕上一个闪动的骷髅吓得魂不附体,还有一行字在跳跃着:王芳,该你上路了!该你上路了………郑东波明白了那边已开始认真地履行合同了。
  郑海波抱着王芳,轻轻地说:是别人搞恶作剧的,没事的。
  王芳的身体战栗着,太可怕了!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摘我的苹果时就摘下了这玩意。太可怕了……说着,身体也瑟瑟发抖着。
  第二天晚上,王芳怯怯地打开电脑,打开QQ,打开QQ农场,收了她的果子,摘了别人的果子,一直到关机都风平浪静的。王芳真的就以为这只是一个恶作剧,就上了床呼呼地睡下了。
  快天亮的时候,郑东波又被王芳的一声尖叫惊醒了,王芳浑身哆嗦着,指着旁边的手机语无伦次地说:又来了,他…….他……又来了。郑东波拿过她的手机看,是一条彩信,那是一张血肉模糊的人头像,郑东波看出那就是王芳的图像。一行字飘然而出:王芳,该你上路了……
  王芳精神恍惚着,感觉头疼欲烈,她怀疑自己遇上了鬼。她要郑东波陪着她去城郊烧一些冥币,随着一亿、五十亿、一百亿大额冥币的灰飞烟灭,王芳的心情慢慢镇静下来了。
  
  那天下午,王芳在家打理她的菜地,那个骷髅又出现了,在屏幕上跳跃着,然后是血肉模糊的尸体,那一行字由远及近,血红血红:王芳,该你上路……..王芳几乎晕獗。郑东波接到王芳的电话,电话里是王芳的哭声:鬼,鬼,又来了,他又来了,你快回来啊………郑东波说:大白天的,那来的鬼呀,你是精神压抑,是幻觉。
  
  郑东波此时心里也很不平静,惊恐、害怕、期待、悲戚等复杂的情绪缠饶在他心头,他想起了王芳和他一同创办公司时的一幕一幕,仿佛看到了王芳忧怨的目光,他不寒而栗,他后悔了,他不能杀了他的结发妻子。他登上那个网站,给那边发信息,要那边停止动作,已打过去的钱他也不要了。那边说:想撤单,没门!这里的生意从来就是从一而终的。郑东波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到胸闷气短。杨思轻轻地走了进来,看到郑东波这模样,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问他:怎么了?哪不舒服?郑东波揽过杨思,抱紧她,感觉平静了好多。
  
  王芳不敢在家呆了,出门,慢无目的地转悠着,不知不觉转到一偏僻的街上,前面在拆旧楼房,水泥、砖石、瓦片、破碎的预制板一阵一阵倾泻而下,灰尘弥漫。王芳神情恍惚,没注意挡在路中间,上面写着“前面施工,行人请绕行”的站牌。一步一步地往前迈进,走进那迷茫的灰尘之中,一块预制板从空中落下,不偏不倚砸中了王芳……
  
  五
  半年后,郑东波和杨思开始筹备他们的婚事,还准备婚前到欧洲旅游。晚上,郑东波准备在网上定一家旅行社,打开电脑,不自觉地就登录了QQ,突然,他看到他自己的头像满面血迹飘然而去,然后是一行字由小及大,渐进渐出:郑东波,该你上路了。电脑里也发出了的震耳发聩的声音:郑东波,该你上路了…….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久久不绝。
作者: 彭杉影    时间: 2010-8-29 17:13
三、英雄是怎样炼成的


      杨科长发现那只鸡时,它正在院内的小树林里踱着标准的鸡步。那只鸡毛色发亮,鸡冠雄起,象山顶插上的一面鲜艳的旗帜。杨科长瞅着那只鸡,那只公鸡,那只公鸡也瞅着雄性的杨科长。
  这院里有一栋办公楼和几栋宿舍楼,作为单位物业科的科长,这院里的家家户户的情况杨科长都了如指掌,哪家有只猫,哪家有只狗,都在杨科长的头脑里登记造册了。
  哪里来的鸡呢?这院里没有人养鸡的。杨科长寻思着。
  那只鸡瞅着杨科长,好象不耐烦了,于是伸长了鸡脖子,象拉汽笛一样打鸣。把杨科长吓了一跳。少说也有十来斤,连打鸣都这样有气势。老杨在心底惦量着。
  正值下午下班时间,三三二二干部模样的人从办公楼出来往宿舍楼走,到了那小树林,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脚步,对那只鸡评头论足一番之后,很快就达成了共识:这鸡是上班时间从院子外面溜进来的,是从运鸡的车上掉下来的。这结论古怪荒唐,却理直气壮,因为谁也不知道这鸡到底怎么来的。
  “逮住它,到老杨家去加餐”高副局长下了指示。杨科长、黄科长、小魏、小陈蹑手蹑脚,分四个方向向鸡围了过去。那只鸡好象明白了这群人想干什么,惊恐不定,在树林里乱窜,还扬起翅膀象滑翔机低飞几步。当小魏象战斗英雄黄继光扑向敌人枪眼一样扑倒那只鸡时,这场围追堵截的战斗被宣告胜利结束。
  一个多小时之后,那只鸡就在杨科长家里被端上了餐桌,热气腾腾,香味弥漫在整个房间里,酒是枝江1818,高副局长刚从家里拎过来的。高副局长,黄科长、杨科长、小魏、小陈围坐一起,兴奋地回顾着今天的战斗,争执着谁是今天逮鸡的第一功臣。
  “以后老杨你就瞅准了,鸡,来我们院一只,就逮一只,来两只,捉一对。酒还是我的!”高副局长端起了酒杯,兴奋地说着。
  高副局长正喝在兴头上时,手机响了,是他夫人。于是雄壮热烈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正在老李家喝酒呢。”高副局长说着,一杯酒又下了肚。
  “喝酒,喝酒,喝你个头,我家的鸡不见了!”高局手机效果好,旁边的人也吃得一清二楚。
  “什么鸡?”高局问着,一脸的疑惑。
  “下午我妈来了,送来了一只好肥的公鸡,家里没人,就放在楼下储藏室门口,用绳子系着的,我回来时,那鸡不见了”
  高局听着,脸上拧起了疙瘩,筷子上夹着的一只硕大的鸡腿掉到餐桌上。
  “快回来找鸡!”高局长的手机里传出他夫人铿锵的声音。
  这鸡是高局的鸡啊,几个人相互看着,然后就哄堂大笑。
  “鸡是高局的,酒也是高局的,这一餐理所当然就是高局请的客。”老杨说。
  高局说:吃,吃,吃,不就是一只鸡吗?就是一头牛又怎么样呢?
  老杨说:只怕回去难向夫人交待,总不能把肚子里的鸡吐出来吧。
  高局沉思半响,就操起手机,拨通了他家里的电话,然后大声说:媳妇啊,那只鸡飞了,可能是系的绳不牢固。老杨说他下班时看到了一只鸡站在院墙上徘徊,望着下面的滚滚红尘想跳下来,等老杨他们围过去时,那只鸡一拍翅膀,嗖地一声就飞到院子外面的世界了。那只鸡是不是特肥实,鸡冠雄起着?
  ……
  高局说着,手里的筷子在盛鸡的盘子里挑肥拣瘦。然后口里就不停地嗯、哎、噢、哟地说着感叹词,脸上的疙瘩也舒展开了。
  高局挂了手机,然后说:行了,搞定了,没事了。她说飞了就飞了呗,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只鸡吗?又不是一头牛。
  酒继续喝着,老杨提供出一个重要情报:隔壁那个院,那个部队院内有两只大鸡笼,鸡笼就在外面,里面是部队家属喂的鸡,好象一共有二十多只,一个个肥墩墩的。
  高局醉熏熏地把酒杯伸了过来:小魏、小杨,来,干一杯。这事由你们去办,夜黑风高的时候,你们爬过去弄几只出来尝尝鲜。不是说在读书的时候偷鸡摸狗就是你们的拿手好戏吗?
  然后又是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扑天盖地。
  小魏、小杨还真把高局的话当一回事的,第二天白天就有所行动。他们上到办公楼的顶楼平台上往下看,观察地形,得出的结论是:很容易搞定,从后院那道墙的断口处翻过去,然后沿着墙往前走一点就到了目的地。勘测完地型,两人就唱了起来: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部队的大院静悄悄,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想起那美味的佳肴……
  晚上十一点多钟的时候,家属大院和隔壁部队大院都静悄悄的,只有几盏路灯发出昏黄的光。小魏、小杨按照原定的计划,带上老虎钳,轻而易举就翻到部队的院里。然后就往前摸了过去,出乎他们的意料,前面险象环生,一只大狼狗发现了他们,汪汪地叫着,两人惊恐万状,急忙往回撤,狼狗却不就此罢休,冲了过来。小杨爬上院墙,跳了过来,小魏也跟着往墙上爬,刚爬上院墙,那只狼狗纵身一跳,前爪险些就抓住了小魏的脚,小魏一声惊叫,从墙头失足掉了下来,头部着地。
  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岂是一把米,差点就是一条命。小魏躺在了医院里,三天三夜昏迷不醒。
  这天,办公室负责文字材料的小毛被高局叫到办公室。
  高局问:小魏受伤了,现在还没醒来。你知道他是怎么受伤的吗?
  小毛说:不太清楚,很奇怪的,听说是在我们院的那个角落受伤的,好象是从院墙上落下来摔的。
  高局说:胡说。小魏是是在与歹徒搏斗的过程中受伤的。你快去弄一个材料出来,把小魏受伤的经过写一下,把他的英雄壮举都写出来,要有轰动效应。号召全系统的干部职工向小魏同志学习。
  小毛诧异地望着高局发呆。可是……
  你搞文字工作的,难道还要我教吗?高局不容辩解地向小毛挥了挥手。
  小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离去了。
  很快,小毛就拿出了一篇感人至深的通讯报道,在那篇通讯稿里,小魏是一个见义勇为的英雄,小魏晚上从同学家里回来,经过那一个黑灯瞎火的巷子,有一个女青年正无助地护着胸前的包包,一帮歹徒围着女青年,露出白亮亮的牙齿,狰狞地笑着。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小魏突然出现,大吼一声……一歹徒挥舞着棍棒,朝着小魏的后脑勺重重地……女青年得救了,小魏却倒下了……
  不久,全系统就掀起了一股学习英雄魏小三的热潮。
  二周后,魏小三同志醒了,高局在病床旁边的形象由模糊渐渐清晰。小魏醒来的第一句话是:高局长,我没能……
  高局说:你什么都别说了,你是个我们的英雄。然后就递给小魏一份红头文件《关于向英雄魏小三同志学习的通知》
  小魏看完,呆呆地望着高局,高局朝他微笑着,意味深长。
作者: 彭杉影    时间: 2010-8-29 17:14
四、感谢你 曹局长   
     这是一套陈旧的两居室的房子,面积只有40个平米,屈指算来,这栋老房子在风雨中已飘摇了二十多年。这栋楼房是建材公司的宿舍楼,这个城市撤县建市时,这栋楼不失时机地拔地而起,由于其优越的地理位置、军绿色的墙颜色和七层挺拔的高度,使这座楼房几乎成了这座城市的标志性的建筑。二十年的风雨变迁波及到这座城市的角角落落,当离这座楼房二百米处一座小高层的住房冉冉升腾时,便宣告了这座老楼房该退出历史舞台,从东、西、南、北每个角度观察,这座楼房都显得蹩脚、低俗、不合时宜。
  这套房的主人是杨东,杨东今年二十八岁。对面的那套房的主人是老杨,老杨是杨东的父亲,老杨、小杨同在建材公司,小杨电大毕业后也进了建材公司,单位调房时就把老杨对面的那套房分给了小杨,由于是顶楼,六楼以上的空间都归老杨和小杨了,走道处堆着蜂窝煤,煤炉子长年累月经久不媳,有时上面搁着水壶,水开了便发出呼呼拉拉的声音,有时上面搁着汤罐,迷人的香味向楼下蔓延。
  
  杨东的媳妇孙小萍扶着栏杆上楼,脚步是醉的。一进门,满屋就飘散着酒香味,杨东鼻翼翕动,于是就断定孙小萍今天晚上喝的是枝江大曲九年陈酿。杨东怒气冲天,盖过了孙小萍的酒气,杨东一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她红霞一般的左脸上,孙小萍从扑塑迷离的神态中顿然醒悟,脸上火辣辣的,仿佛点上了一把火。“杨东,你个混蛋,你敢打我,你有什么能耐?我,我,我跟你离婚!”孙小萍耸着双肩,眼泪立即形成了两道溪流。“杨东,你等着瞧!”这最后一句是从孙小萍胸膛里升腾起来然后蹦发出来的。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了,气势浩然。孙小萍冲下楼,脚步声清清朗朗,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滚!滚!滚远些!”杨东怒不可遏,从窗台上伸出脑袋,望着楼下正在发动摩托车的孙小萍大吼,唾末星横空出世。
  
  第二天早上老杨从对面过来时,小杨还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老杨问:昨晚怎么回事?那么晚了,还在吼。小杨懒扬扬地说:她被我一巴掌打跑了。老杨想数落他几句,话到嘴边又换成了:快起来上班,珊珊还有点烧,今天不上幼儿园了,你待会上班时去一下幼儿园向老师请个假。
  珊珊是小杨和孙小萍的女儿,昨晚那场风波的起因是因为女儿珊珊。昨晚珊珊重感冒,发高烧,小杨在单位加班,接完老杨的电话,就打孙小萍的手机,想要她早点回来送女儿去医院打点滴,电话里那月亮之上的彩铃音倔强地响着,孙小萍就是不接电话。老杨急得团团转,晚上十点多钟背起孙女打点滴。小杨十点多回家时,珊珊已睡了。小杨越想越气,摩拳擦掌想要把孙小萍给一撕两半才解恨。
  
  小杨起伏翻滚的胸膛慢慢平息下来,于是开始后悔那一巴掌拿捏得太重,超出了孙小萍的承受能力。小杨上午下班的时候接到了孙小萍的电话,如其说是接了电话,倒不如说是接了通知。孙小萍的在电话里满是分道扬飑、吹灯媳火、好聚好散之类的话,小杨感觉孙小萍在打机关枪,嗒、嗒、嗒地扫射着,子弹象雨点一样穿透了自己的心上、肺上、肝上。小杨感到了窒息般的难受。离婚?小杨从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的。
  
  小杨神情恍惚地转悠到某机关宿舍院里,四年前,小杨就是从这里迎娶了他的新娘孙小萍,那天上午,冬日的阳光无遮挡地倾泄在迎亲的车队上,一辆辆扎着红花的小车便溢彩流光。浩浩荡荡的鞭炮声充斥着人们的耳朵,浓烈的火药味肆无忌惮地侵袭着人们的嗅神经。孙小萍的母亲,卫生局的曹局长,幽雅地站在自家四楼的阳台上,朝下望着热闹的场景,她的女婿小杨捧着鲜花从车上下来,飘浮在在浓浓的烟尘之中,象是从云雾里走出来的一方神仙。那气宇轩昂的外表一下子点亮了她的眼睛。旁边的亲戚朋友一个劲地夸着:好帅的小伙子!帅呆了!帅得一塌糊涂!于是孙小萍的母亲的心里象流进了一股温泉,那感觉非常实在和受用。
  
  那时,曹局长对女婿小杨还是比较满意的,小杨高高大大,有几分象电影明星周华健,他和自己的宝贝女儿一起走在大街上,鹤立鸡群,经常引来许多羡慕和嫉妒的目光。除此以外,小杨孝顺勤快,手勤嘴也勤,家里象换煤气这样的重活都是他包了,甚至曹局长家里来了客人,曹局长会把小杨叫来下厨。而且小杨叫妈也叫得勤,有周华健一般挺拔的小伙子亲亲热热地叫着妈,曹局长心里那感觉到了光彩和实在。
  两年后,曹局长从副局长岗位退了下来,临近退休时把她的宝贝女儿安排在了经贸局,那是吃皇粮的地方,能在那地方人模狗样地出出进进的人都有一种养尊处优的优越感,就是放个屁也比混在企业的人有气势得多。孙小萍进了经贸局后,她妈就退休了,孙小萍在外的饭局一天比一天多,经常很晚才在楼下从一辆黑色的奥迪车里出来。然后醉眼迷离地上楼。奥迪的四环标志多多少少是安全的象征。小杨却感觉到了危机四伏。
  
  小杨上了楼,按响了门铃,迎接他的是曹局长那张气乎乎几乎破碎的脸,小杨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妈,然后就受到非同凡响的礼遇。“你小杨有什么能耐,不就是个山大无材的货吗?你敢动手打人,你无法无天了…….”曹局长的斥责声急烈,暴风鄹雨一般。一浪高过一浪。小杨在岳母大人愤怒的声讨声中悻悻地离去了。
  那会孙小萍躲在房里,碎帛一般哭泣着。她心里矛盾着,离?不离?孙小萍左右为难,这状态很符合孙小萍的个性,她就是个没个主心骨的人。从小到大,就唯她妈的话独尊。她爸是某机关的一个科级干部,级别比她妈低,在家也是对她妈的指示惟命是从,对她的命令总是执行得不折不扣。孙小萍的妈,是这一家的航标和灯塔,指引航行的方向。
  这会曹局长的指示是:离!曹局长的理由简单明了:小杨没钱没房没车没能耐却有臭脾气。那住的房,也能算是房?分明就是一阁楼,分明就是一平民窟,分明就是一窝,丢人现眼的。你看人家江伦多能干,年纪轻轻就是副县级,小杨在江伦面前整个就一窝囊废。
  曹局长有两个女儿,江伦是曹局长的大女婿,在政界左右逢源,如雨得水,每当江伦过来,曹局长和江伦就有一番长谈,从国际争端、国内形势,到本市内政界人事变动,头头脑脑官员等,高谈阔论地番。曹局长对大女婿满意,更重要是看好江伦的前程远大,一望无际。
  
  曹局长已是吃了称砣铁了心,要离。等着小杨过去谈离婚事宜,没有等到小杨,却把老杨给等来了,老杨拎了一大包补品,就差没有在后背上绑上荆条,老杨不停地说着好话:不看面看佛面、高抬贵手、您是宰相肚子里能船、大人不计小人过、下不为例、严加管教等等。当好话说满一萝筐时,曹局长正襟危坐,说出了一个字:离!
  小杨那边拖着,不想离。但人家曹局长是大腿,你小杨只是一只胳膊,拧不过去的。过了几天,小杨就接到岳母的发言人孙小萍的通知:再不来商量离婚事宜,就法院见,告你家庭暴力。小杨不笨,知道这一招厉害,曹局长神通广大,孙小萍没伤也能签定个内伤来的。
  小杨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按了鲜红的指印,宣告媳妇飞了!珊珊跟小杨过。
  离婚后的小杨,好象面临着灭顶之灾,精神萎靡,高大魁梧的身躯好象短了一截,老杨也整天唉声叹气的。
  小杨的表哥于林在北京开公司,回来时来了一趟小杨家,第二天,小杨就跟着于林去了北京,跟着他干了。家都没了,还不如出去闯荡。
  孙小萍没空多久就嫁人了,新女婿是曹局长看中的,比起小杨要强好多倍,有钱有车有房的,还有一叫人羡慕的职业――律师,孙小萍跟着律师去了广东。
  三年后,孙小萍又一次离婚了,这次不是曹局长的旨意离的,而是按律师的旨意离的,那律师另有新欢。律师这次把他的专业水平发挥得淋漓尽致,让陪他渡过了三年时光的孙小萍除了一身痛楚和疲惫,没有捞到半点好处。孙小萍再次回到了那个家。那个曹局长独揽大权的家。
  又一年后,曹局长的大女婿犯了事,因在一个大工程中暗箱操作,大肆收贿。从一个道貌岸然的国家干部沦为阶下囚。
  昔日风光无限的曹局长,象一只斗败了的公鸡,没有了往日的容颜。
  
  小杨四年后回到了这座城市时,已搬家到了这座城市地标式的建筑里的,他现在已是表哥设深圳分公司的总经理。小杨开着宝马车穿行在这座城市中,不禁心中升腾起感叹和感悟。红灯亮,小杨踩下刷车。一群人从斑马线上横过,小杨见到曹局长提着菜篮也在人群中。没几年的工夫,曹局长苍老了很多。小杨心中升腾出一股酸楚。绿灯亮了,小杨驾车继续前行。望着消失在视线中的曹局长,轻轻说了声:感谢您!曹局长。 
作者: 彭杉影    时间: 2010-8-29 17:16
五、狗缘


(一)
  杨帆的老爸,八十岁了,腿脚却总是闲不住,喜欢东转悠西转悠,转着转着就转出了天大的麻烦。那天老爷子又下楼去转悠,尽管老态龙钟,但脚步走得还算沉稳,每一步都拿捏得到位,他边走边在追忆着这座城市的沧桑巨变,当往前追忆到他少不更事的时候时,脚被什么东西绊着了,这一脚没有交待清楚,就轰然倒地了。
  
  杨帆和他的姐夫李君得到消息,丢下手头的工作就赶到了现场。那时老爷子正坐在那个石阶上,脸上的表情非常痛楚,李君蹬下了身,一把就把老爷子抱了起来,老爷子哎哟一声大叫,把一大群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李君这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把老爷子送上了一辆出租车。
  
  在医院里,一群人楼上楼下地跑,跑完了,老爷子就住在医院里了,右腿骨折,必须手术。杨帆和李君两家风平浪静的生活规律就被破坏了,杨帆的老妈和他姐杨莉负责在医院照顾老爷子,杨帆每天一大清早去医院看看,然后去上班,下午下班之后再去看看。
  
  三天之后,老爷子动了手术,体内置入了钢板,上了螺丝。杨帆问医生:那钢板什么时候再取出来呢?医生说,这么大年纪了,钢板就不用取了,留在里面吧。老爷子是个性格开朗的人。躺在特制的病床上,边拉着吊环边说:等我百年归世之后,遗体火化之后就能取出来。
  在病房里,杨帆和医生说着老爷子的伤情。就有小护土在旁边看着他,表情都是怪怪的,两个小护士还把头凑到了一块,微笑着,象在嘀咕着什么,杨帆感觉是自己的脸上有什么醒目的标记。
  
  据说那位主治医生王医生是刚从外地医院调来的,做外科手术颇有些手碗,是这所医院费了好些周折才挖过来的。
  
  (二)
  一大清早,杨帆披着一身的雾气,来到医院,从那家医院的后门进去,要经过一片四季青的树林,旁边是一片家属区和一个停车棚。前面有一个假山,假山周围是一小片空地,再往前面转过一个弯就有一个栅栏,过了那道栅栏就是医院的住院部。
  
  四周静悄悄的,树上有一些小鸟在唧唧喳喳地鸣叫,清晨的小院更显得幽静。偶尔能遇到一二个人拎着脸盆、水瓶从身边走过,无疑是病人家属。杨帆专心走着路,突然就感觉到有毛茸茸的东西往身上窜,低头一看,天!是一只大狼狗。高高大大,毛色发亮,气势威猛。杨帆吓了一跳,想跑开,突然就想起曾听有人说过如果跑,狗就会追,还会咬人,杨帆就停下了。
  
  狼狗又窜到杨帆的前面,伸出了前爪往上跳,象是要抓杨帆的脸,杨帆叫了起来:走…走开…狗…走开。语无伦次,脸色惨白,狗却置若惘闻,在杨帆的跟着依然跳上跳下的。也只是跳上跳下的,不象是要伤害杨帆,倒象是亲昵。杨帆惊魂稍定,但依然担心狗会突然咬他一口。杨帆往前走,狼狗继续追捧着,杨帆终于越过了那道栅栏,狼狗就突然往回冲,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杨帆心有余悸,边走着就边把刚才的一幕在脑海里用慢镜头过了一遍。从电梯里出来时,杨帆就好象明白了:那狗不是要伤害他,而是要和他亲近。这样想着,就感觉到匪夷所思,莫象其妙。这狗,哪来的狗?
  
  出电梯没几步,遇到一个小护士,对他象农夫山泉一样甜甜地笑,还和他打招呼:黄医生…..杨帆纳闷着,应和着笑笑,不知道该怎么搭腔,小护士脸上泛起了红霞,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看错了人。杨帆大方地笑笑:没关系的。
  
  第二天,杨帆再去医院时,又是经过那段小道。正当他想着昨天早上的事时,那条狗又冲了过来,毛茸茸的身子往他身上窜。然后又窜到他前面跳上跳下的,狗尾巴摇得欢快,这一次杨帆不害怕了,心里甚至充盈着欢欣和喜悦。杨帆配合着狗,摸摸狗毛,挥动着手,配合着狗,清晨薄薄的雾霭之中人和狗构成一幅和谐的图画。
  接连的几天里,每当杨帆出现在那个院门口时,那条狗就会准时出现。在杨帆眼里,那已不是一条狗,而是他的朋友。他给它起个名,叫缘缘。杨帆再去医院时除了给老爷子带早餐,还忘不了给缘缘带点吃的东西。
  
  (三)
  杨帆好几天都没去医院了,他出差了,照顾老爷子的事落给了他姐杨莉和姐夫李君。杨帆去了南方,去了那四季温暖如春的云南腹地,享受着温暧如春的阳光,心思却不时地跳到西州的那个医院,想着老爷子的伤情,还想着缘缘。
  一星期之后,杨帆才回到了西州这座中国中部的中等城市,刚下火车,就看到雪花从空中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一日之间,杨帆从春日回到了冬日。杨帆从站台出来,扑面而来的是粉妆玉砌的银色世界,一看时间还只是早上七点多,他把行李交给同事,让他们带到单位宿舍院,放在门房那里。他自己就直奔医院了,在云南时,杨帆天天和老爷子打电话。让他牵肠挂肚的还有缘缘,杨帆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挂念,这几天,缘缘矫健的身影经常在他脑海里跳跃着,忽上忽下,尾巴摇动着,形成一道道美丽的弧线。
  雪还在下,杨帆在火车站瑟瑟发抖地站了半个小时才拦到一辆出租车,一上车,司机问:到哪?
  杨帆说:一医院。
  司机说:20元。
  两站地要20元,抢钱啊?杨帆愤愤不平。
  司机说:两站地,比平时4、5站地还难走。
  杨帆不吭声了。20块就20块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一包烟钱么。
  
  杨帆再一次踏进医院的大门,远远就就望见有条狗在雪地里站着,在飘曳的雪花里挺立着,象雕塑一般挺拔,又象一名坚强的战士,神圣不可侵犯。那是一条白狗,杨帆突然就想起了一首歪诗:江山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杨帆加快了脚步,脚下的雪吱呀吱呀地响着,很有节奏。狗也看见了杨帆,一下子就冲了过来,抖落着身上的雪花,然后就变成了黄白相间一条花狗,是缘缘!缘缘冲到杨帆的跟着,欢快地跳起来了。雪被扬起,漫天飞舞。
  杨帆从背包里取出一块蛋糕,塞进了缘缘的嘴里。大雪、杨帆、缘缘,在茫茫的天光之中,这意境恬静而和谐。
  
  过几天,老爷子就要出院了。住院了二十多天,家里的东西象搬家一样搬了过来,被子、衣物、餐具。是杨帆和杨莉还有李君象蚂蚁搬骨头一样从家里一样一样拿过来的,甚至把家里的豆浆机都运来了。杨帆、杨莉还有李君一合计,这几天回去一趟就带点东西回去,让这些东西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出院时就不需要象搬家一样,只把老爷子搬回去就行。
  
  傍晚时分,雪停了,但寒气逼人,杨帆再次走进医院,准备拿些东西回去。沿着那条幽僻的路前行。一辆富康小车向他驶来时,他全无感觉,富康车左拐一下右拐一下前行,象是喝醉了酒的人,当富康车拐离了正道,正向杨帆撞来的一瞬间,缘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了出来,大叫一声,象足球守门员扑向足球一样朝杨帆扑来,杨帆倒在了雪地里。他朝前看时,那辆富康已在二三丈之外,缘缘躺地雪地里,吐着舌头,呻呤着,鲜血正在流淌,在雪地上形成了一道道小溪,这情景立即定格在他的脑海中,然后他就晕过去了。
  缘缘救了杨帆,用它的生命。
  杨帆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雪白的床单,雪白的白大褂、窗外一望无边的白雪。医生过来说,无大碍,轻微的脑震荡,观察一两天就可以回去了。杨帆脑海里固执地浮现出那幅定格的图画:缘缘躺在雪地里,血在雪地上形成了一道鲜艳的小溪,一辆富康车嚣张地远去了。
  姐姐杨莉告诉他:那条狗死了。
  杨莉再告诉他:那条狗的主人是那栋房的一对老年夫妇,他们的儿子是这家医院的黄医生,名叫黄明,去年去了西藏,是这家医院唯一的一位援藏队员。
  杨莉还告诉他:那条狗被主人埋在医院前面的那个小树林里。
  杨帆感到了一股气堵在胸口,进不了也出不来。然后就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啊……
  杨帆一大早就走出了病房,来到医院前的那片小树林,一眼就看到了那一堆新土,杨帆知道那是缘缘躺在里面,杨帆把两个刚从路边买的包子轻轻地放在那堆新土上,然后在那里伫立了很久很久。杨帆想起了那两位老人,想去看看他们。他回到医院的院内,在那几栋宿舍楼前慢慢地走了几圈,最终还是默默地离去了。
  
  (四)
  
  一个月之后,杨柳泛起了新绿,乍暖还寒的天气阻荡不了春潮的蠢蠢欲动。杨帆又来到了医院前那片小树林里,朝着缘缘躺着的位置轻轻地走过去。他看到一中等身材的男子默默地站在缘缘的坟前,表情凝重,坟前放着一束腊梅。那人抬起了头,看见了眼前的杨帆,四目相对,足足互相凝视十钞钟,杨帆面前的男子与自己的长相竟然如此惊人的相似,那饱满的天庭,那一幅标准的国字脸,特别是那双深隧、能洞若观火的眼睛。只是男子的那张脸有轻微的古铜色。真象!杨帆从心底叫了起来。
  男子开口了:你是谁?我怎么感觉是在照镜子。
  杨帆半响之后就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这医院的黄医生吧,刚从西藏回来。
  男子瞪大了眼睛,惊诧着。
  杨帆指了指那堆新土,缓缓地讲述起他和缘缘的故事。
  杨帆讲完了,黄明就接着讲,二年前,也是一个下雪天,黄明出门时见到了一条流浪狗,在墙角冻得发抖,模样丑陋,身上满是污泥,以当医生的经验,他知道这条狗如果不及时救治,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去的,黄明把它带回家,亲自给它打针喂药,精心地料理。慢慢地它就恢复了元气,模样也逐渐俊俏起来。
  慢慢地,它就成了黄明家里不可缺少的一员,上班时会送高明,一直到那个栅栏处;黄明下班时,它会在那个栅栏那里等着,黄明有时在半夜里接到电话,有人急诊,它会和黄明一起出门。
  有一个深夜,黄明有盗贼光顾,缘缘开始不动声色,盗贼动手时,它猛冲了过去,咬住了盗贼,盗贼好不容易才挣脱,落荒而逃。
  黄明刚去西藏的那几天,它象是着了魔,不吃不喝……
  两个象是孪生兄弟的男人都禁不住就水涌出了眼眶。
  杨帆走近了,握紧了黄明的手,轻轻地叫了一声:兄弟!
作者: 彭杉影    时间: 2010-8-29 17:19
六、天不绝孝


(一)
  槐荫,这座名少见经传的中等城市,多年以前这里还很破旧,街道狭窄,座落在城西部的那栋仅七层楼的中国工商银行的楼房雄视槐荫城,耀武扬威。整座城市呈现着灰溜溜的颜色。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绿了大江南北后,槐荫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一条条新街错落有致,公园里绿树成荫、繁花似锦、假山林立,庭台楼阁随处可见。与昔日的槐荫相比那真天壤之别,槐荫城,正昂首阔步向着现代化的城市的行列迈进。
  槐荫人朴实善良厚道,尊敬老人,孝敬老人很早就在这里蔚然成风。在槐荫,家有老人是块宝,是要倍加珍惜和孝敬的。
  
  这是槐荫市一家较有影响的房地产公司,它与槐荫城的砖砖瓦瓦、沟沟坑坑的变迁都息息相关。其骄人的业绩让同行业的公司只能望其项背,而年仅三十岁的杨险峰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
  这时候,气宇轩昂,眉清目秀的杨险峰正在公司里谈业务,他穿着笔挺的西服,在宽敞的办公室里,落坐在一张宽大的转椅上,他身体前倾,形成一个弧度,这弧度对于坐在桌子对面的两位客人来说,保持了恰到好处的礼节。可以看出,这桩业务谈得很投机,杨险峰和对面一男一女两位客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不时间还会爆发出不经修饰的笑声。
  
  客主双方谈兴正隆,杨险峰桌上的那部白色电话机响了,说话声便戛然而止,杨险峰轻轻说了声:抱歉。然后就接了电话。
  “什么?妈妈晕倒了。”是他老婆王洁打的电话。
  “快打112叫救护车送医院,我马上就赶回来”杨险峰急切地吩咐着,声音明显变样了。
  杨峰险挂了电话站起来。“我老妈晕倒了,我要马上赶回去,这事暂时谈到这里”说完就三步并作两步迈向大门,一出门就向电梯冲去。身后的两位客人懵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杨险峰独自一人开车行驶在环城公路上,路两边的梧桐树齐刷刷刷地往后倾倒,他感到周身有一股恐慌弥慢着,突然就有泪轰然冲进了眼眶,心里默默地祷告着:妈,挺住啊!一定坚持住啊!
  (二)
  妈妈的这一辈子,真不容易,杨险峰想一次就感动一次,想一次心头就酸楚一次。
  三十年前,这座城市发了地震,很多人失去了生命,又有很多人失去了亲人,杨险峰的父亲也未幸免于难,那一年,杨险峰不到一岁,还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关于那场地震,杨险峰想知道的太多太多,可是那轰然倒塌的房子,满目苍夷的场景不会在一个不到一岁的幼儿的脑海里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妈妈每次说到那次地震,脸上的表情就变得阴沉痛楚,杨险峰就断定那场地震给妈妈留下的是心灵上的一个巨大创伤,杨险峰就没有往下问。一直到现在,关于那场地震的细节对于杨险峰来说还是一个谜。
  但是,杨险峰知道,失去丈夫后的妈妈没有再嫁。她独自一人拉扯着杨险峰,妈妈在退休之前在一家集体企业上班,干的是营业员的活,收入微薄。但她以惊人的毅力让杨险峰受到了最好的教育,送他上完了小学、中学、大学,一直到他成家立业。杨险峰那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是他自己的骄傲,更是妈妈的骄傲。
  杨险峰曾看过妈妈年轻时的照片,那是一张黑白照,妈妈款款地站在荷塘边,虽然衣着朴素,但身姿袅娜,眉目传神。照片经过了几十年的沧桑时光,但她美妙动人的风姿依然可见,而现在,妈妈已是耄耋老人,头发已斑白,还患有遗传性心脏病。好多次,一家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唠嗑,杨险峰就会里静静地看着眼皮有些松驰,脸上布着淡淡褐斑的妈妈,象是看着另一张照片,神思就飞得很远很远,他想起年轻时的光彩照人的妈妈,心里便隐隐地疼。
  
  去年妈妈发病时也晕倒了,幸好当时杨险峰在家,及时送了医院。在医院里,医生检查后,就确诊妈妈的病是遗传性心脏病。当时医生就问起杨险峰的身体状况,后来又看了杨险峰半年前的体检表,就感到很诧异,医生说:母亲有这病,一般都会遗传给儿子。早年没有什么症状,但有些体检指标会与常人不同,年龄大了就可能发病。象你这样母亲有这遗传病,而你各项体检指标都正常实属罕见。
  
  
  (三)
  杨险峰赶回家时,112的救护车也到了,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正抬着妈妈上了救护车。王洁最后一个被一名护士从后门拉上了车,然后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救护车闪着绿灯,一声声尖叫着驶离了那个小区。杨险峰倒转车头就跟了去。
  妈妈被送到了急救室,杨险峰和王洁站在急救室外面,惶恐着,六神无主。在走廊上,王洁轻轻地挽着杨险峰,感觉到他在瑟瑟发抖。
  妈不会有事的,王洁安慰着他,自己却禁不住想哭起来。
  他们在走廊上来回走动,象是走过了几个世纪。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行色匆匆地出来了,杨险峰和王洁迎上去,急切地问:怎么样了?我妈妈怎么样了?可是他置若罔闻,快速地离开了,不一会,又有两个白大褂进去了,其中一个是刚才的那位白大褂,另一位年龄稍长,象是一位资深的专家。
  又象是过了一个世纪,刚才进去的那位专家出来了,神色凝重,杨险峰和王洁的心都快跳出了胸膛。专家说,我们已经尽力了,但还是无力回天,老太太的生命只能维持十多个小时,你们进去吧,看老太太临终前有什么事要交待的。记住,让老太太安祥地走,别留下遗憾。老专家的话象一把利剑穿透了杨险峰的胸膛。
  
  急救室里,妈妈的脸色有点红晕,保持着安祥淡定、胜似闲庭信步的恬静,杨险峰突然间想起了回光返照那个词,心里就一阵阵发紧,妈妈拉着杨险峰的手,轻轻地说着:小峰啊,这次……妈……逃不过这一劫了,给你……说个事。
  杨险峰说:妈,你不会有事的,有什么话您就说吧。
  小峰,你不是妈妈的亲生儿子……妈妈说。
  杨险峰心里一沉,轻轻说:妈,你说什么啊?妈妈是糊涂了?说起了胡话。
  妈妈说:小峰,你听我说,你的妈妈为了救你,死在那场地震中了。这事我想了好久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妈妈断断续续地说起了那段往事,声音轻细,说一会就要停一会,然后再集攒起气力再说,杨险峰和王洁泪水象不间断的小溪一样。
  
  
  (四)
  杨险峰心中的谜底终于被揭开了。那一年风雨如罄,那一年的地震来得毫无前兆。但后来有人说地震前一两天就看见癞蛤蟆成串地上街,看到自家的院墙斜着,看见家里有蝙蝠飞来飞去,还看到院子里的树一夜之间长高了很多,七嘴八舌,说得绘声绘色的,但都是在地震之后才说,用的都是事后诸葛亮的套路。
  地震发生在正午,太阳正当顶,街上行人稀少,大都窝在家里睡午觉,突然间天晕地暗,房子剧烈地晃动,然后象面条下锅一样坍塌。
  有一幅画面永远定格在杨险峰的脑海之中,在残垣断石之中,有一位女子,躬着背,背后顶着一块预制板,女子双手着地,给身下的婴儿形成一个空间,这么纤细的身驱怎么会如此大的力量啊?那块预制板少说也有千斤重呢!小孩正号啕大哭着,救援人员已靠近了她,准备施救,他们挖了一条通道,准备先施救孩子,可是离得太远,无法接近,眼看着女子的力量在渐渐地耗尽,手臂在颤动,汗水和着血水从脸颊淌下。
  突然间,女子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她腾出一只手,把小孩往洞口外用力一推,这个动作完成得完美无缺,小孩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石板外,哭声惊天动地。就在小孩被推出的一瞬间,那块大石块轰然落地,旁边的断墙随即坍塌,砖石倾泻落下,形成了一座小山……周围的人惊呆了。
  小孩从救源人员手中传递着,一个接着一个传递,最后传到了另一位女子手里,那位女子刚刚失出了丈夫和孩子,她哭了半宿,然后就就拥进了救援的队伍。小孩传到那位女子里里时,脸色苍白,已没了哭声,甚至没有了呼吸,女子不信,刚才还哭声震天的孩子这就没了生命,她给小孩捏人中,按压肺部,直到小孩又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那个得救的小孩就是杨险峰,那个石板下的女子是杨险峰的生母,另一个女子就是杨险峰现在的母亲。
  妈妈终于讲完了那个悠长久远的故事,中途停顿了几次,仿佛地震就发生在昨日,几十年的光阴也难以尘封那根深蒂故的记忆。
  杨险峰心里早已翻江倒海,声音哽咽着,半响才叫说:妈,妈…….七尺男儿再也止不住泪水横流,旁边的王洁已嘤嘤地哭着。
  妈妈集攒了一会气力,然后说:在我房间……的那个棕色……的小箱子里,有……一个蓝色的小盒子,里面有一只镯子,是你妈妈给你留下的,你妈去世时,这只镯子带在你胳膊上。
  第二天,老人安祥地走了。那一刻,她的儿子杨险峰,儿媳王洁,孙女杨思坐在老人病床的两边,握着老人的手,听着老人临终时的细语呢喃……老人闭上了眼睛的那一刻,哭喊声声震屋宇:妈,妈,奶奶,奶奶……
  
  
  
作者: 彭杉影    时间: 2010-8-29 17:19
(五)
  晚霞中,残阳如血,杨险峰、他的妻子王洁、女儿杨思跪在妈妈的墓碑前,任凭秋风吹过,墓碑前摆放着鲜花和水果。王洁把一张张纸钱轻轻地送进火堆,火苗就欢快地跳跃着,象是逝者曾经鲜活的生命。杨险峰说:妈……妈……声音哽咽着。妈,您……安息吧。
  晚霞中,残阳如血,杨险峰、他的妻子王洁、女儿杨思站在槐荫西郊地震纪念碑前,碑前摆放着花圈,花圈上一捧新绿点缀着姹紫嫣红的花,把一片秋后的园林烘托得生机勃勃。杨险峰手里握着那只晶莹的镯子,轻轻地说:妈,我们来看您了,还有您从没见过的的儿媳,孙子杨思。
  一个妈是养母,一个妈是生母,生母、养母都是妈。对杨险峰都倾注了如山一样巍峨挺拔,如海一样深沉辽阔的母爱。
  
  (六)
  杨险峰象往常一样,把车停进了车库,然后就轻快地跨上几步楼梯,开门,惯性地叫了一声:妈,我回来了。瞬间就醒悟过来了,妈,妈已不在了,妈已去了另一个世界。顿时就怅然若失。这时王洁从内间出来了,感觉到了杨险峰的异样,眼内也泛动着泪花。
  这是一套明亮宽敞气派的房子,这是杨险峰的家。这一刻,杨险峰和王洁坐在客厅沙发上,可是少了往日的气氛,杨险峰不禁就触景生情。
  以前这时候,一家四口坐在客厅,杨险峰会随手翻着当天的都市报,王洁在旁边抱着笔记本电脑上网,女儿挨着她奶奶坐着,轻轻地给她奶奶捶着背,妈妈边看电视边唠叨着,说今天的天气这么热?边疆好象有坏人闹事,不安宁了。杨险峰就笑,妈,年龄大了,倒是越来越关心国家大事了。妈妈有时还会问起象“姚明怎么好久没在电视上露脸了?”“每四年一度的世界杯快来了,中国队有没有出线的指望?”这一类时尚的问题,杨险峰这时就想起一句话:拉登说,如果中国队出线了,我就投案自首。
  杨险峰的家配套着一个小花园,十多个平方,这里便是妈妈的乐园,养花,妈妈乐于此道。修枝、除虫、施肥每一件事都做得精细,花儿也长得精细,一串红红的象火,百合花粉的象霞,丁香花白的象雪,小花园姹紫嫣红的,别有一番情调。王洁帮她买回了好多关于养花的书,还找来了好多花种子,妈妈种花已是精于此道了,王洁跟着也成了行家里手。如果有客人来家里,杨险峰总是忘不了带着他们去花园看一看,客人们会把嘴巴张大成圆形,然后啧啧地称赞好久。那时候妈妈就有了莫大的成就感,笑容象园子里的花一样灿烂。
  杨险峰站起来,轻轻走到小花园,这一阵虽经王洁的经心打理,花儿却不能精神起来,小花园已少了往日的绚丽颜色。
  杨险峰抬起头,就看到前面广场上有几个老年人在悠闲地散步,突然间他想起了福利院,想起了那里的老人们,决定第二天就去福利院看看他们。
  
  (七)
  槐荫城的东郊,山青水秀,景色宜人,那里有一家福利院,福利院依山而建,环境幽静,院内各种树木林林总总,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更有小桥流水、夕阳西照等各色美景。老人们的住处两人一房,设施齐全先进,窗明几静,是个颐养天年的好出处。老人们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看书、下棋、听戏、在院内转悠,乐哉悠哉。
  两年前建这座福利院时,槐荫城内几个大的商家都捐资了,杨险峰捐了一百万,是为建这座福利院捐款最多的人,福利院落成典礼上,杨险峰被邀请坐在嘉宾席上,他却感觉到了一阵羞愧,特别是那些相机闪动时,他更加不自在,如针芒在背。在回答记者的提题时,一向口才很好的杨险峰却吞吞吐吐,语焉不祥。在杨险峰看来,他就是捐了点钱,算不了什么。
  那一刻他想到妈妈常说的一句话:赚了钱,就应多做点善事,回报社会。妈妈不会说大道理的话,平实质朴的语言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十年,杨险峰听着比大道理还管用。那一刻他还想起妈妈曾讲过的故事,那场地震之后,妈妈带着他去了乡下,妈妈没奶,在乡下,那一个村子正在哺乳期的妇女轮流着给他喂奶,这一喂就是大半年时间,至到他断奶。妈妈说,峰儿,你是吃百家奶长大的,长大了可别忘记了这些好心人。可惜岁月飘零,那些大姨、大婶早已没有消息了。
  
  杨险峰和王洁是第二天下午去福利院的,杨险峰把车停在了老人们的宿舍楼旁边,然后拎着几袋礼品下车,福利院里有些老人认识杨险峰和王洁,坐在门外看书的一位老人一眼就认出了杨险峰,忙站起来,望着他们夫妻俩笑着,脸上的鱼尾纹也绽放着光彩。王洁记得老汉姓钟,忙说:钟大伯,我们来看您老的。
  “谢谢啊!我们老哥们、老姐妹昨天还念叨着你们呢。”老人哬哬地笑着,面容慈祥。王洁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想起了一段往事。
  王洁和杨险峰是大学同学,他们是在省城上的大学。王洁不是槐荫人,她的老家是离槐荫五十公里左右的一个小镇,那里山青水秀,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王洁出落得如芙蓉出水,眼神浩浩淼淼,肌肤如瓷器一般。王洁有一个哥哥,在那个镇上做生意,生意做得还算很红火。有一年,王洁的爸住进了省城医院,做了手术,从鬼门关被拉回了,那时候王洁的哥哥去了外地,没法联系上。她妈妈身体欠佳,这照料老人的任务就落在了还在上大学的王洁身上。杨险峰和王洁那时的关系还象披着一层面纱,羞答答的。杨险峰和王洁就一直守在医院里照料着她爸,杨险峰心细,照顾老人的事做得有条不紊,二十天下来,眼眶就大了一圈,走路就有点打飘。后来为了被赶拉下的功课,宿舍里熄了灯,他就打着电筒在被子里看书。
  后来,王洁把杨险峰带回那个小镇,让他认他未来的岳父岳母,王洁的父亲就乐开了花,这女婿,他十二分的满意。
  王洁想着,就随着杨险峰进了一间房,里面有几个老人正在打牌,见他们进来了,就都一下子站起来,杨险峰和老人们拉着家常,王洁给老人们叠被子,收拾房间。老人们就说:闺女,坐会吧,看把你累的。王洁笑笑,继续忙着。
  杨险峰和王洁回家时,车上多了一个人,一位老人,在福利院一眼看见那位老人时,杨险峰心里就涌动着亲切,老人看着杨险峰和王洁,眼神慈祥,那是一种母亲看着儿女的眼神。老人姓周,福利院里的老人们叫他周婆婆。福利院院长告诉杨险峰,周婆婆是个苦命的人,在那场地震中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起初她被政府安排到老福利院里的工厂做点力所能及的活,一直到年轻大了,无儿无女的她就被政府送到这里,周婆婆虽然命苦,个性却很要强,做什么事都象个样,飞针走线的活路也做得好,只是眼神不太好,穿针还得要人代劳,老人总是闲不住,好象是一台永动机。
  可是最近老人的状态不大好了,耳朵不太灵便,有些精神恍惚,有时会自言自语地说些什么,见到杨险峰时,好象是在说:要是……后面就听不大清楚了,杨险峰看见老人的眼里闪动着泪花,他突然间想起了自己的妈妈,生母,还有养母。
  杨险峰突然间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他要把这位老人接回家!奉养起来,就象奉养自己的妈妈。
  
  (八)
  老人进了杨险峰的家,那是一栋小别墅,曲径通幽。王洁收拾好房间,就让周婆婆住下了,家又重新布局了。周婆婆进了杨险峰的家,就没有了恍惚和局促不安的神态,却象回到了自家里,气色好了起来,话也多起来了,与在福利院里是判若两人。
  周婆婆也喜欢花,当她第一次走进那个小花园时,眼睛突然就熠熠生辉,她就开始侍弄起那些花那些朵,周婆婆一定是养过花的,小花园又开始鲜艳蓬勃起来,紫的、红的、蓝的、白的、绿的花又赶趟一样一浪高过一浪。她在修枝剪叶时,王洁也跟着一起照着周婆婆的办法做着,却好象老是不得要领,周婆婆这时就讲起养花的一些套路,讲得头头是道,王洁就听着,一脸的认真,象个小学生,周婆婆这时就会很兴奋,笑容很持久,王洁能感觉到有幸福感正充溢在周婆婆的心头。
  杨险峰、王洁叫周婆婆周姨,时间长了,感觉周婆婆真象已去世的妈。
  周婆婆在杨险峰家里过得充实,踏实,精神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有一天晚上,杨险峰、王洁从外面回来时,发现周婆婆在沙发上愣愣地坐着,电视也不看,杨险峰好生奇怪,不禁就问:周姨,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周婆婆抬起头,直愣愣地望着杨险峰,目光在杨险峰身上从上到下游走着,眼神里闪动着亮晶晶的泪花,然后说:是你吗?小宇,是你吗?你是我的小宇吗?
  杨险峰、王洁疑惑着,不解地望着周婆婆,然后就看见茶几前面那只镯子,昨天晚上,杨险峰又想起了他的生母,就拿出来看了又看。这时杨险峰和王洁都止不住心里突突地跳着,杨险峰稍作镇静,就坐下了,给周婆婆倒了一杯水,然后说:周姨,怎么回事啊?您认识这只镯子吗?
  周婆婆不说话,转身进了房,留下杨险峰、王洁面面相嘘。过了一会,周婆婆出来了,她手里拿着一只镯子,然后就递给了杨险峰,杨险峰眼睛瞪得老大,他又拿起茶几上的那只镯子,两只镯子一模一样,色泽、质地、大小都完全一样,再细看,上面都有一行小字:陈小宇长命百岁。杨险峰、王洁惊呆了,象是有一外星人突然降临在身边。
  “周姨,您怎么也有这样一只这镯子?”杨险峰问。
  “以前有两只的,三十年前那场地震里我丢失了我的儿子,他手臂上带着一只的,我还留着一只,小峰,这只镯子怎么在你这里?你是小宇吗?”周婆婆望着杨险峰,声音哽咽着。
  然后周婆婆讲起了那场地震,声音如丝帛一样轻细。
  那情那景,那一串不连惯的叙述,与养母那次讲的如出一辙,象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复述着一个相同的故事,只是故事的后面一部分不同。
  周婆婆继续说,她把不到一岁的儿子用力推出后,听到儿子一声惨叫,后背压着的那块大石板轰然一声就垮塌下来,可是她却没有死,那时候正好一场余震袭过,那场余震救了她的命,身下的地基形成了一个空间,然后她就落到那个狭小的空间里,两天之后,救援队员救出了她,那时她已气若游丝。
  后来,她打听儿子的下落,见人就问,那个婴儿,那个用一块米黄色的布巾包裹着的婴儿。终于有人告诉她,曾经看到了在断石残垣之中见过这个婴儿,有人抱起他时,他早已没了呼吸。
  周婆婆讲着,脸上挂着两行清泪,然后周婆婆喃喃地说:小宇,我的小宇,你还活着,是吗?小宇,小峰,你告诉我,你是小宇吗?我的小宇,他的后背左边有一大一小两个园形的,紫色的胎记。那胎记只有他有,只有他有啊!
  杨险峰已是泪如泉涌,他站起来,轻轻地掀起了上衣,然后背过身让周婆婆看他的背后,那两只紫色的园形胎记格外醒目,象两朵盛开着的梅花。
  杨险峰转过身,再也止不住号啕大哭起来,妈,是我,妈,您还活着啊!母子俩相拥着。止不住泪水横流,王洁握着老人的手,呜呜地哭着,妈,妈,我苦命的妈啊。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作者: 教师之友网    时间: 2010-8-29 2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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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教师之友网    时间: 2010-8-29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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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教师之友网    时间: 2010-9-3 02:02
[小说]  槐荫故事


                  

1
认识夏雪纯属偶然,偶然得只因为一个屁。
    那年的春夏之交,天气就贼热贼热的,但有一部好来坞大片比天气还热,据说其情节特别生动感人,在槐荫城里一上影,票房收入就一路飙升飘红。人们的泪腺孤寂干枯了很久,都巴不得有一场惊天大片让他们狠狠过一把流泪的瘾,便带上纸巾和各色手绢潮水一般涌向久违的电影院。
屈指数数,已经是近十年没来电影院了,电影院已不是记忆中的那个模样了,大厅改成了小厅,硬座改成了软座,对号入座改成了随便瞎坐,一进门,一股凉气便扑面而来,我感觉到了周身的舒服。我找了一个稍偏后的位子坐下,昏黄的灯光里陆续有人进来,不经意间我感觉有一股清香从一侧飘了过来,有点象是茉莉花那种淡雅流畅的清香,我鼻翼颤动,然后侧身,把眼光放近,身边已坐着一位身材曼妙的女子,头发用一根丝巾随意扎在脑后,那袭白衣轻如蝉翼。
突然想看看她的那双眼睛和那张脸,但是光线太暗,美女没转身,我就权且称她美女,因为我希望她是美女,从其侧面已能隐约判断那面容、那眼神一定生动传神。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类词在我脑海里跳跃了一会就跳出了另一个词:艳遇。
有佳人侍坐看这部爱情故事片绝不是坏事,我喜不自禁。但美女微低着头,丝毫没有侧身让我一睹芳容的架式,我有些失望,便用这场景构思一篇爱情小说。
我正胡思乱想之际,就听到扑嗤一声响,不象是笑声,不象是哭声,我在脑海里寻思了几秒钟就断定那是一个屁。身边的美女放了一个屁!天啦!my god! 哇噻!我在心里惊叫了三声!那股茉莉花的清香明显变淡,我看那美女时,她已深低着头,我断定那张脸一定是红到了耳根。
“谁放的屁啊!真不文明”身后有一男声叫了起来。
“是啊,公共场所放屁,太不象话”又有一女声附和着。
“我们是来看来看电影的,又不是来闻屁的” 嘀咕声接二连三,身边的女子把头埋得更低了。
我大脑象飞机的螺旋浆一样飞速转着,突然间,我就转过头,向后面的那几位帅哥靓女说了声:真抱歉,是我放的,再不敢了。那几个人便不吭声了,都把手伸出来在鼻子旁边扇风。
再转过头时就看见旁边的女子已侧过身,也用手轻轻地扇风,望着我,作鄙视状。那张脸果真不同凡响,清澈明丽,两只眼睛扑闪扑闪,象一幅工笔画。果真是一大美女。美女放屁,真是入戏的好题材!
电影一会就开始了,场面宏大壮阔,故事情节波澜起伏,扣人心弦,音乐曼妙,我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心里一阵一阵泛酸,有泪潜入了眼框。看身边的美女,已在用纸巾擦着眼睛,神情优雅,我见犹怜。

电影演完了,我随着人流往外涌,身边的美女却不知在何时没了踪影。心里不禁就涌进了许多失落,失落了一会,我就开始后悔,后悔代这陌生女人受过,后悔了一会,我就在心里骂起来了:什么东西?不懂人情世故,连声谢谢都没有。我正骂着,就到了大门口,路灯下,有一女人在左顾右盼,象是在等人,是她!那个放屁的女人。我有点怒不可遏,正想骂出声来。
美女说话了:刚才,刚才,真谢谢你。
突然间我心花怒放,没关系啊,小事啊。我说着,
就和她肩并肩慢慢走出了电影院。人非神仙,孰能无屁!我心里说。
沉默片刻之后,美女又说:你真是一个好人。
我说:是的,大家都这么说。
美女又说:你有一粒菩萨心肠。
我说:是的,大家都这么说。她不经意之间就把心的量词改成了粒,我断定这位女子是位弄文字,或者是喜欢弄文字的
美女说:有菩萨心肠的人都是好人。
我说:好人却不一定都有菩萨心肠。就象美女都放屁,放屁不一定是美女。这后半句我是在心里说的。
美女捂着嘴巴笑了,折过身到了旁边的一辆摩托车旁,她跨上摩托车,发动,然后对我说:再见了,好心人!如果有机会再见到你,再请你吃饭感谢你。然后就一溜烟消失在夜幕之中,长发飘飘,象是在飞。把我一个人留在电影院门口,两手空空,如同一位弃妇。
            
                                2
电影院的戏剧性巧遇一直让我魂牵梦绕,难以排遣,那女子的飘逸飞走的身姿一直在我脑海里辗转反侧,挥之不去。这状态让我难受,我就着手写一篇小说,我是这样构思的,在后面我还会与那女子巧遇,然后会有一段痛彻心扉的恋情。然而我的写作并不顺利,我感觉我写字时私心杂念太多,这让我的处境颇为尴尬,因为我不能继续我的活路,作为一个业余的写字者,当一个题材的小说面临着流产绝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我千方百计想着保胎。
听说喝雪碧能清除人内心的私心杂念,可以调整人的心境,我从超市里搬回几大箱雪碧,当我喝得肚子高高鼓起象身怀六甲的孕妇时,我就在我的小说里这样写:她是一位中学教师,教语文的,酷爱文学,她的文字妙笔生辉,写景状物涂画心情总是信手拈来,在我的潜意识里,妙龄女教师总是有那种高雅、超凡脱俗的气质。我在电脑上敲打出这几句文字之后,我又是文路枯竭,无以为继。我决定放弃,除非,除非会再次遇到那枚女子。
再一次见到那枚女子是在两个星期之后,再一次见到那枚女子是当地一家杂志社里,这家杂志社我以前来过多次,投过几次稿。这次我依然是投稿,我写了一篇人模狗样的东西,自以为情节曲折,文笔荒唐,值得一看,我得与编辑切磋一番。我轻车熟路就上了四楼,那间办公室的门开着,里面坐着的不是那位熟悉的杨主任,却是一位女子,她正趴在桌子上忙碌着,面前的书、纸、材料堆积如山。我敲了敲门,女子抬起了头,是她! 影院里遇到的那枚女子。那是一张清秀明静的脸,早已定格在我的脑海里。她朝我笑笑,表情轻松自然,丝毫不感到意外。
“是你啊?” 我说
“是你啊? 好心人,是送稿子来了吧?请坐吧”她说
“你怎么知道我是送稿子来了?”我疑惑着,在她对面坐下。
     她没有回答我,起身给我倒了一杯水,放在桌子边,我触手可及。我说了声谢谢,手很自然地从桌子上抽出一本书,那是一本散文集,我打开扉页,一位仪态万方的女子跃然纸上,她怀里抱着一本书,依着门,深情款款地望着天空,神思象凤凰涅磐一般正飞往外面的世界。于是我知道了眼前这位女子名叫夏雪,这是她的一本散文集,我曾经多次在报刊杂志上看到过她的散文,其中的片段我甚至熟读能诵,容颜与文笔竟如此浑然天成地集中在这位曼妙的女子身上。
她说:我早就认识你的,几次你来杂志社送稿子,我都看见了,你的长相很象我中学的一位同学,所以我对你记忆很深,可是你没注意到我。
她又说,副刊部的杨主任出差一个月,她只是一位实习生,在这里临时顶替几天。帮他打理一下他留下的工作。
我们的话题很自然地集中到文学上。我们说到散文和小说的选材,语言的组织以及在写作的过程中的感受等。她的见解别致,让我耳目一新。她好象这才想起我是来投稿的。
我离开的时候,没有忘记要了她的QQ号,说是以后有稿子可以直接用QQ传给她。我说的并不是假话,当然我更重要的目的却不是传什么稿子。见到地地道道的美女,想方设法搞到她的QQ或者是手机号是好多男人的本性。

                                  3
我的良苦用心没有白费,当天晚上我就和夏雪聊了半个晚上,颇为投机,那时间内却已经没有聊文学了,聊到了小时候一些趣事,我们同时被记忆中乡村的清新空气,小桥流水,阡陌小道,绿油油的稻田,还有专心啃草的牛吸引和感动。我心中有股暖流在涌动着。
然后我们又聊说到我的母校H大,这才知道她还是我的师妹,晚我两届。我们很自然地就聊到那星光灿烂的校园,聊到到了校园前面前面的那片湖面,水鸟在飞翔,波光闪动。还聊到了我和她共同认识的人,共同经历过或知晓的事。
终于,在一个月白风清的晚上,我和夏雪相约在槐荫河畔,一直走了很远很远。这时从树丛里窜出两个流里流气的家伙,眼睛里冒着凶光,夏雪不禁后退了两步,瞄在我的怀里。
那个家伙指着我:你,滚开。
然后又指着夏雪:你,留下来。
那一高一矮两个流氓步步逼近,夏雪把我抱得更紧了。
不想滚,想一块死吧。凶光和狼笑一齐过来,象四把钢刀。
情急之中,我抬起一条腿,朝那位高个子猛蹬了过去,正中高个子的腹部,那一脚我使出了浑身的力量,高个子杀猪一般惊叫了起来,然后就扑倒在地,这一招当然叫先发制人,上大学时这个动作我练了不下万次,这次终于派上了用场。高个子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就和小个子一溜烟地跑了,我和夏雪呆了片刻才知道不是因为我那一脚,而是后面驶来了一辆警车。
在夏雪的不太正规的文字里,关于这一节的描写精彩纷呈,为了写好这一节,夏雪翻了好多关于武打的资料。她总是想着什么一枪毙命,一剑封喉这些歪招,我的形象就变得离奇古怪,有点象古代的侠客,又有点象现代救美的英雄。
后来,我们没有再去过河边。那里险象环生,不久就听说有位女孩被人奸杀了,派出所的民警办案的方法干净利落,查指纹、练尸体,搞完了就去吃大排档,案子就永远悬着了。
                                 
4
我和夏雪的恋情象是文火煲汤一般,慢慢地便香气四溢。
可是夏雪的那个杂志社因经营不善,快走到穷途末路了,读者群越来越少。杂志社就靠拉广告来度日,这种饮鸩止渴的做法加速了它的灭亡。夏雪看中的稿子,经她有上司一审,统统打入了冷窟,能登上稿子也被改得面目全非,看着这不伦不类的文章,夏雪哭笑不得。
夏雪要去南方,去那里寻找她的一片天空,我极力反对,我要她呆在槐荫,过不了一个月,槐荫城就要举行大规模招录公务员的考试,凭夏雪的实力,考上的可能性很大。
夏雪却说:柱子,跟我一起走吧,去南方,那里有我们的发展天地。你是学软件专业的,那边正缺你这样的人才。
去南方啊?这事我真想都没想,这里有我的工作,再过几个月,我在单位就可以混个科长干干了。
“一个大老爷们,怎么那样柔弱无骨,守着一个破单位有什么出息?”夏雪的话一针见血,却激怒了我。
然后我们就吵了起来,这是我们认识以来第一次吵架。
            
吵完之后,夏雪就走了,走得干净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我打她的手机也关机了,,再后来就是空号。我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没有男子汉的骨气,不就是个科级干部吗?在神圣伟大的爱情面前,那不是个屁又是什么?
半年之后,我也没能忘记夏雪,她给我的那本散文集,我读了百遍,大部分章节我已能背诵了,于是我写散文的水平有了很大提高,我在晚报上发表了几篇散文,那文思套路与夏雪的手段极其相似,圈内人士就认定这文字是出自夏雪的笔下。他们认为美女作家夏雪又浮出了水面。 我的邮箱开始天天爆满,有的问我是不是夏雪,有的就已断定我是夏雪,洋洋洒洒数千字,表达着对我其实是对夏雪的爱慕之情。 诸如此类的情书看多了,我就烦不胜烦了。我努力改变我的行文风格,可以一切都是徒劳的。

                                  5
我可以断定,在夏雪离开我一年之后,我对她的思念仍然根深蒂固,甚至坚如磐石。不然那天晚上我不会喝成那样。和我一起喝酒的是几个论坛上的朋友,喝着喝着他们就讲起了美女夏雪,讲起了她那弱柳扶风一样曼妙的文字。我那时已喝下三瓶或者是四酒啤酒,喝出了一眼迷茫的大雾。我一声大叫:不许讲夏雪,不许…….谁也不许。
罗泽是我的哥们,是槐荫城里颇有名气的作家,他曾写了一本《槐荫纪事》,在新华书店签售时异常火爆,那天早上新华书店门口有长龙一般的队伍缓缓地往前移动。甚至有提着菜蓝子的老太太以为是有什么打折的商品,也挤进了长龙。
罗泽对我说:夏雪已走了,走得那样绝情寡义,你又何必还对她耿耿于怀呢。他说这话时我已有了想吐的感觉。可是我没吐出来,我感觉到周身起火,异常难受,罗泽就扶着我离开了酒店,在路灯光迷离的乾坤大道上走着,每一步都交待得含糊不清。
我们走到一家叫似水年华的茶楼前,我看到门外挂着巨幅标语,标语用的是繁体字,我不禁就冷笑着,故作高深!繁体字我也能看懂,只是要费点劲。上面写的是:热烈祝贺风夕新书《风夕蓝天》签售活动园满成功。啊!槐荫城里什么时候出了个风夕啊,机会难得,上去看看。
“罗泽,罗泽” 刚才还扶着我的罗泽却不知了去向,这家伙,一定不是上吐就是下泻去了,还敢和我拚酒,哼。我自己上去。
我拾级而上,感觉脚步已渐稳健,那楼梯是木制的,我的皮鞋在上面踏得咚咚作响,象是在擂鼓,上了楼,然后穿过一条古色古香的长廊,就豁然开朗了,面前是一个大厅,人头羼动,大约有四五十号人,落座在大厅里在一张张方形桌子的周围,男士都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女士都穿着旗袍。有侍者背着一只手倒水,用的是一把壶,很长的管子,茶水注入茶杯,准确无误,象是用了欧阳修笔下的卖油翁的手法。我感觉是回到了二三十年代。
台上一女子正在在讲她的创作心得,旁边有另一个女子在收钱售书,一张张纸币落入她的包,那包鼓鼓的很充实。台上的女子正娓娓地叙说着,虽然隔得较远,看不太清楚,但那身段,那迷茫的笑容,那周身的气息我太熟悉了,我禁不住心跳狂乱,她是夏雪!真是夏雪! 她是什么时候回槐荫的?什么时候又出了新书?我怎么不知道?
我穿过一张张茶桌,朝她走去,后面有灯光闪动,她抬头时看见了我,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会,过了几秒钟才化开。然后就接着讲她的文学之路,可是我一个字也没听清,我找了个靠近台上却较偏的位子坐下,接着就一妙龄女孩端着红色的大本子要我签名,我知道那是嘉宾签到册,上面密密麻麻地有好多人的签名,都极具个性,有如龙飞凤舞的,有如涓涓细流的,有如弱柳扶风的,有如娇喘微微的,有如刀凿斧削的。上面的人名也极具个性,有默然、落花等,我感觉这都是他们的笔,不是原名。这样看来,风夕也应该是夏雪的笔名了。
夏雪还在台上讲着,时不时会向我投来莫名其妙的眼神,我走到台前的售书处,要了一本书,那女子轻声说十八元,然后又说,风夕待会给你签字,我收了书,付了款,回到座位上。我随手翻了翻那本古色古香的散文集,文字的风格依然没变,但成熟老练得多。用的是繁体字,看得有点吃力。我纳闷,这是从哪里刮来的一股歪风,出版物用上了繁体字?

第一轮的节目完了,主持人走上台,宣布了第二轮节目是嘉宾上台谈感想,夏雪就下来了,正好坐在我旁边的空位上,她侧过脸朝我笑着,那笑容我太熟悉了,象熟悉我的五指一样。
我轻声说:回来了啊?还出新书了呢,回来也不打个招呼。我忽然有点淡淡的伤感和幽怨。
她说:准备去找你的,刚成立了公司,太忙了。她脸上的笑容依然如故。
我感觉到这时我应该发表一些对她新的散文集的看法和感想,可是我只说了一句:这个集子,真好!只是繁体字看得吃力。
她却充耳不闻,嘴巴凑近我的耳朵说:再过两天就是八月十五了,那天我正好有空,要不就那天晚上一起到生态公园转转吧,我回来后一直没去那里呢,很想去看看。
她说完,没等到我开口,台上的主持人就要她上台了,要她回答读者的问题。我旁边的位子又空了,我这时才想起,刚才应该要她签名的。
活动继续往下进行着,我的状态却越来越不好,注意力也越来越难集中了,我很快就找到了原因,是刚才喝了啤酒,这会涨得难受,我起身,从一个个茶桌旁经过,看到了一张张生动的脸。
出大厅后,有服务生领着我了穿厅绕榭,七柺八拐才到了卫生间,然后我就感觉到一阵恶心,禁不住就上吐下泻了,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清理完体内的秽物,感觉到一身轻松,脚迈步也高远了很多,我原路返回,返回那个厅时,大厅里却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女孩在打扫残局。一位女孩见到我,忙上前递给我那本散文集:先生,这是你丢在这里的吧。
我出门,走到大街上,我看到的街道溢光流彩,我看到的城市灯红酒绿。


                                6
我不记得是怎么回家的,当然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到家的,我的家其实就是一居室的单身宿舍。我醒来时,罗泽正坐在我床头上正翻着我带回的那本散文集。看我醒了,抬了一下头,说了声:醒了。 然后又把头埋下去了。
你昨天晚上怎么一眨眼工夫就不见了? 她回了,还写了新书,昨晚上在似水年华茶楼上,举行了她的签售会。我懒洋洋地说
你说什么呀? 你是不是在发烧?罗泽放下书,一眼的疑惑,伸出手要摸我的头。
我说夏雪回了,你看的这本书就是她的散文集。她现在的笔名是风夕。我大声说。
你有毛病啊?昨晚上我把你扶回来的,一直到现在就和你在一起,我晚上就睡在地板上,这本书是你昨晚在一个地摊上买的。这回罗泽的声音更大了。我看到地板上铺着的凉席和被单,他应该没有瞎说。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说的是真的?那似水年华茶楼的那场新书签售会、那潺动着的人头、还有我和夏雪的对话是怎么回事? 我讲了在茶楼里的经过。
罗泽哈哈大笑了,然后说:故事编得真好!情节离奇荒唐,你是一块写小说的料!
真是匪夷所思!我百思不得其解,看来是没有办法让他相信了。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八月十五,八月十五,她还约了我八月十五那天在生态公园见面呢,明天就是八月十五。”我突然想起来了。
“你慢慢想你的小说吧,我上班去了。今天你不用去上班了,给单位打个电话吧。”罗泽说完放下书就出门了。
   空荡的房间里我感觉自己象是穿越着时空的天使,在古代和现代之间的来回穿梭着。

                                     7
   八月十五那天傍晚,不到五点钟我就去了生态公园,那里有我和夏雪的初吻,那里有我和夏雪的喃喃细语,那里有我们欲抱琵琶半掩面和铁骑突出刀枪鸣的爱恋。那里的一草一木我都熟悉,那块青石凳,前面的花坛,在记忆中的一沫雨烟里若隐若现。
可是,当我们的恋情正如旁边的鲜花一天天娇艳起来时,夏雪却突然离去。
这会正是夕阳西斜的时候,花草树木,享台楼阁都被涂上了金黄,如蛋糕一般鲜美。前面是一条河,水波微兴,波光粼粼。我一眼就看见,在那棵大树下面,有一女子站着,裙袂飞杨,她神情专注地注视着远方,那意境太美了。我不是诗人,如果我是诗人,诗行一定会在我脑海里涌动,我不是画家,如果我是画家,这一定是我入画的好素材。
她是夏雪!
我走近她,她侧过身时,看见了我,眼前的夏雪眉清眼秀,肌肤如瓷器一般,柳叶眉清清朗朗,眼角好象藏着万种思绪。她看着我的眼神有三分疑惑三分激动三分难为情还有一分捉摸不定。夏雪,还是夏雪,她的美丽依旧。
柱子,是你?夏雪丹唇先启,我看见她的眼里闪烁着光亮,我断定那是噙着两眶的泪水。
“小雪” 我说
“柱子,你怎么来了?我走后你经常来这里吗?”夏雪说
“前天在你的新书签售会上,我们约好今天在这里会面的啊?”我又疑惑顿生。这时我已离夏雪很近了,触手可及。
“柱子,你说什么?什么签售会?我今天上午刚回槐荫的。”夏雪瞪大了眼睛。我满腹狐疑,无言以对。
“柱子,一年了,你一点也没变,还是喜欢胡思乱想去构思你的小说。”夏雪笑了。
我在构思小说吗?一串串扑塑迷离的事在我脑海里盘旋着,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生疼生疼。眼前的夏雪美丽动人,却是实实在在的真实。
“你怎么走得那么绝情,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讯。”我说着,眼泪就往心头里涌。
夏雪不说话,望着我,两行清泪就从两汪清泉的眼眶里滚落下来了。
“柱子”,夏雪轻声叫了一声,声音哽咽着。
四目相对,我轻轻地LAN 过夏雪。 她在我怀里身子抖动着,慢慢地就开始抽泣着。
“柱子,走了这久,我才发现我离不开你。”
我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抬头看时,两只无名鸟正结伴冲向了霞光万丈的高空。

                               8
夏雪回到槐荫成立了一家传媒公司,千头万绪,她只能一个劲地忙着,我和夏雪的恋情象是经历一场风雨的翠竹,更加清翠,郁郁葱葱!
这一次,罗泽是真的相信夏雪回槐荫了,我们还一起在城南那个炊烟飘渺的大排挡上喝过一次酒,罗泽喝得舌头麻木时,就向夏雪说着我的好话和坏话。
夏雪啊,你不知道,你走后,我们的柱子日见长智慧了,胡思乱想之中都能想很多离奇的故事来。
夏雪莞尔一笑,然后说:我也感觉到了,感觉他象是星外来客,说话不着边际。
我不可置否,在我心底里,那个签售会依然清晰可见,依然真实,那个签售会上的人物的举手投足,一笑一颦,甚至那极具个性的行头在我脑海里渐渐推出,越来越清晰。

我想辞职,然后跟着夏雪去打理她的公司。夏雪却不同意,她说:你一大老爷们,跟我一弱女子起什么哄。上班下班,有兴趣的时候就写写字,悠闲一点,这种生活未必不好。夏雪的观念转了一百八十度的一个大弯。我问她为什么思想上转了这么一个大弯,夏雪说:我出去溜了一年半载,就是为了转这个弯的。

                               9
夏雪的办公室的旁边有一个单间,是她的单身宿舍。我第一次走进那间房是在一个周末的下午,那房间不大,大约二十多个平方,却被她布置得温馨浪漫,两书架满满的书,围过来,象一座城。
我说:我是不是走错了门, 走到你们公司的图书室里来了。
夏雪说:这叫人在书中,书在人中。
我从书架中随便抽出一本书,那是一本厚重大气的书,散发着浓浓的古朴味,装祯精美,那是一本散文集,作者是杨蕊。
我翻开,第一页是一张黑白照,照片里的人的面孔我似曾相识,我凝神屏气捉摸了几秒钟,心跳就加快了几倍,我断定那就是夏雪在那场签售会上的照片,台上的女子就是夏雪,旁边的那位主持人,我记得,他是默然,这位是落花, 这位是……哎!要是这照片的角度再稍稍改一点,我就在照片里了,我看到了我的一只胳膊,我惊诧着,这是怎么回事?
我指着照片,问夏雪:这是你吧?
夏雪笑着说:你一眼就看出来了啊?
“真是你?”我感觉我面前的不是夏雪,象是一个外星人。
“你个笨蛋啊,你看看,这人是二十年代的。她的真名叫杨蕊,人们一般只知道那时中国的文坛上有张爱玲、苏青、施济美等人,却很少有人知道还有一个杨蕊,杨蕊写的多,发表的少,她的作品,是近些年内人们通过各种途径整理出来的。
我非常偶然地得到了这本书,这本书书对我的写作起了深远。不只是我和她长得很相像,她还是我们槐荫人。在槐荫长到十几岁时,已是槐荫非常有名气的小才女,后来她随父母去了上海。我非常喜欢她的文字,模仿她的文笔已经有好多年了。
你再看看这照片, 这是二十年代在上海的一间茶楼里,这上面的人都是当时在中国很有影响的文人。
     真是这样?


                                       201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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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彭杉影    时间: 2011-2-28 19:51
走进加芝镇      
        一
加芝镇其实不是一个镇,加芝镇是西州城里的一个溶中西风情,集商业、文化和居住为一体的小区。加芝镇的房价领导着西州房价的新潮流。这是白鹊告诉我的。
我在夜里十一点多走进加芝镇时。我立即被眼前的夜景迷住了,当时我突然感觉到面部潮红,不知所措,这是我的毛病,当我被强大的艺术魅力所感染时,我就会感觉周身的浮燥和情不由已。
别具特色的路灯和沿街店铺婆娑迷离的霓虹灯交相辉映,在一座座时尚建筑群里涂画着光和影的色彩画。那亮度,不温不火,那色调,不浓不淡。
站在稍高处,远看,纵横交错的几条街道象是神来之笔信手在人间勾勒出的几根光的粗线条,古朴典雅的房屋依山傍水而建,错落有致,有些象凤凰古城的吊脚楼。那山,其实是一些地势稍高的山岗,那水,其实是一片水域不大的池塘,加芝却因此平添了灵性。近看,亭台楼阁、水榭花坛、树林草坪、造型各异的雕塑点缀在小区内,茶吧、酒楼、网吧、衣店一间接着一间。我仿佛走进了童话世界。
我想在大白天的时候,在太阳升起的清晨或者在太阳西沉的日暮来加芝镇走一趟,我想领略加芝镇的另一番色调。但夜色下的加芝镇让我痴迷,以至于我不敢涉足白日里的加芝镇,我担心光天化日之下的加芝镇会破坏我对加芝镇的美好映象。
我来这座城市有一个多月了,但我对这座城市依然不甚熟悉。我熟悉的只有夜幕下的加芝镇。
我的故事就起源于加芝镇,我在加芝镇遇到了一个女孩,她的名字叫白鹊。那女孩站在加芝镇迷离的灯光下,长发披肩,眸子里正扑闪动着光茫,在夜色的迷茫里依然能看到她脸色如瓷器般光洁,微风乍起,便裙袂摆动,她站在那家茶楼的门前,如一尊女神雕塑。
那是公元二千零三年的初夏,那幅画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里。

                                 二
我叫王柱,是南方一家叫南方软件的软件公司的软件工程师。我们公司接到了西州市B局的一个软件工程项目,公司七挑八挑就把我给挑出来了,让我做这个项目的项目经理。他们说主要原因是我在武汉上了几年的大学,皮肤、口味比较适合华中地区的气候。我知道他们是在瞎扯,分明是看我长相比较沧桑,与歌星赵传有一拚,还看我进食不挑肥拣瘦,酸甜苦辣什么都能风扫残云一般落下我的皮囊,当然除了毒药。

那天,一列呼啸北上的列车把我丢到西州站时,已到了夜里十点多钟。我随着人流出了站,我看见昏黄的灯下涌动着焦躁不安的人头,我还看见人头中有一块牌,高过了所有的人头。上面是用毛笔字写了几个字:接南方软件王柱。“软”写得皮皮塌塌,象阳萎了一样,“柱”却是精神抖擞,干劲冲天。我只思索了几秒钟就断定牌子上的王柱就是我。

我拎着包就过去了,接我的人是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他的脸象长期没上油的皮鞋一样没有光泽。他从下到上打量着我,我从上到下打量着他,他的皮鞋锃亮,与那张脸形成强烈的反差,我站在他面前象一个庞然大物。他打量完了就问:你是南软的王工吧?我不喜欢南软这样的简称,就象不喜欢南硬这样的简称一样。他说的是普通话,虽然不甚标准,但我还是得称那是普通话,我想这人还真牛逼,可以把普通话和西州话一并糟蹋掉。我说是。然后他就望着我笑,那笑容溶解了一部分他脸上的沧桑,他接过我的包,我跟着他走了一段路,上了一辆停在旁边的桑塔拉。

我问:师傅你贵姓啊?他说姓杨。我就说杨师傅好!他不吭声,我侧眼看他,他却板着脸,那分明是一张借了他的米还了糠的脸。过了一会他说他是B局信息办公室的主任,我哦了一声,他好象对我的表情不甚满意,在空旷的马路上来了急刹车,我身子象泼出一瓢水一样向前猛地一倾,我急忙说:你就是杨主任啊,久仰久仰!我们老刘经常提到你,说你是个大好人。这时他的脸上的表情就象撒网一样一下子就完全舒展开了,车也开得平稳了。他说:这车,性能不大好。

我透过车窗打量着街道,寻找这座城市的独特之处。这就是西州啊,和我去过的城市没有什么两样。杨主任可能是感觉到气氛有些压抑,就问我吃饭了没有,我看看时间,已快快到十一点钟,我说我吃过的,在火车上吃的,他哦了一声就没吭声了,我不知道他问我吃饭了没有是什么意思。我想了一会,就明白了没有什么意思,他只是出于礼貌而已。

杨主任的话就多起来了,先是说他打了一天一夜的麻将,他说他们这里的麻将打法叫拳打脚踢,他还说他昨晚几个大胡都黄掉了,有一个大胡黄得特别可惜。他问我们那里的麻将是怎么打的,我说我不打麻将,不懂那玩意。他朝我瞅了一眼,好象是在瞅一个怪物。

然后他就给我介绍了这座城市,他讲了一个美丽动人的传说,讲的是天仙配的故事,他说这故事发生在西汉日期,他是在胡说,这故事发生在东汉时期,我没有纠正他,让他胡扯着。我后来问起了这里的房价,他说平均四千多,还说这一两年房价坐上了火箭。然后他就骂开了,先是骂开发商,然后是骂政府,后来连他自己也骂了但他好象浑然不觉。再后来他在骂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他已换上了标准的西州话,我听不懂。

杨主任开着车从大街上又转到小巷,然后又转到大街,接着又转到了小巷,我很快就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北,找不到南。接下来我感觉路越来越野,好象可以闻到乡土气息。车在一幢三层楼房子前停下来了,我感觉到了城市的边缘,前面是一条公路,公路的前面是黑魆魆的田野,能听到如潮的蛙声。杨主任递给我一串钥匙,对我说:这是院门钥匙和你房门的钥匙。然后说:这地方叫杨四湾,也是9路车的终点站。每天早上你在门口坐9路公交车,坐三站站就到了B局。

这是公司为我们租的一个套间,我在这里住,公司里临时有人从总部过来小住也会安排到这里。早有打前站的人来把事情都安排妥当。我进了房,然后就把灯都打开,这是一间二居室的房子,有点象个家,因为作为家的设施一应俱全,空调、热水器、电视机、网线等,一张大床让我有点想入非非,我推开窗,可看到马路对面有是一个大池塘,池塘对面是一座小山。按照相学的说法,这里应该是难得的风水宝地。

我卸下行李,洗了个澡,顿感畅快淋漓。我到卧房,打开窗,立即有夜风穿墙而过,象极了小时侯我老屋里的穿堂风,我放眼望处,前面那座山如诗如幻,山顶上有一个塔,有灯光象航标一样,与天上的星星相连,我就呤诵着: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我是一只夜猫子,到了这个时间,我的大脑里的纹路特别清醒,我不可怀疑,我人生的重大变革,比如上大学填志愿,找工作跳槽等都是在这个时间内经深思熟的结果。可是我这个时候无所适从,前所未有的空虚袭上了心头。

我想起了芙蓉,那个北国女孩,她现在在哪里?我想着她的举手投足和那浅浅的笑容。我想着芙蓉,然后就见芙蓉向我走来了,那身连衣裙和她的一头瀑布一样的秀发在风中飘扬,她的笑容渐渐清晰,我的状态已是半梦半醒。

                           

如果不是手机响个不停,我还不会醒来的。是B局杨主任给我打电话,他说我们南软的那些哥们都在等着我,等我给他们安排工作呢。他们比我早来一天,就住在B局楼上的集体宿舍里,公司的老总说,照我的级别是应该有个单间的,所以就安排我在外面住那个湾里。

我匆匆忙忙地起床、穿衣、洗澡、然后下楼,真的有9路车就停在了路边,我上了车,真是三站路就到了B局,我下车后买了两只面包,边吃边上楼。我见到B局的领导时嘴里正装满了面包屑,说的几句客套话含糊不清,我使劲地把面包吞了下去,差点把我噎死了,我和B局的领导一一握手,说了一句空话,二句套话,三句废话,就走进了内间。

我们的人见我进来了,都欢腾雀跃了。那时我已被面包憋得脸色发紫,我顾不了他们,直接奔向了饮水机,两杯水咕咕噜噜下了肚,才感到气顺了,我一声感叹:活人不能被尿憋死,却可以被面色憋死的。

一整天,我忙了个晕天晕地,连拉尿的时间都没有,当我走进卫生间,把一天的积累排泄出去,顿时感觉到周身的舒服和畅快淋漓。我看时间,已是夜里十点多,我感觉腰酸背疼。

我下了楼,9路车早已停班,昏黄的路灯光提醒我这是华中地区一座欠发达的城市,我准备打的回住处,在迷茫的夜里站了十几分钟也没有拦到一辆空车,我决定步行,旁边做夜市的人告诉我,过了马路左拐再前行,那里有一条道,走进去,在那条道的尽头,再左拐,就到了杨四湾。
我就这样走进了加芝镇,走进了加芝镇的光和影之中,我把我自己都溶进了加芝镇的夜景之中。我上了一道坡,前面是一家茶楼。
作者: 彭杉影    时间: 2011-2-28 19:51

那茶楼,名字叫梦之年华。霓虹灯上的字在跳跃着,远远地我望见一女孩站在门口,象是在迎宾,微风乍起,便裙袂摆动着,她长发披肩,那身段、那在夜幕中也散发的气息,让我立即想起了一个叫芙蓉的女孩,是她吗?不可能的!我禁不住心脏狂乱地跳动着。我脚底生风,很快就到了她的跟前,我禁不住就要叫出声来:芙蓉。太象了!轮廊象极了,肤色象极了,五官的谋篇布局象极了,那耳垂也象极了,很有质感。要不是她比芙蓉高出那么一两公分,那绝对是一个完整的copy。
我低头看,这女孩穿着白色的高跟凉鞋,我记得芙蓉也是穿高跟凉鞋的,我记得芙蓉还说过女孩穿上高跟鞋,胸就挺起来了。
但是她不是芙蓉,她是梦之年华的服务员。
    我盯住她瞅,她不仅比芙蓉要高一两公分,而且芙蓉的下唇有一颗醒目的美人痣,她却没有。我曾对芙蓉说,这颗痣就是她的一面旗帜,是个象征,是个标志,象一个国家的国旗一样。芙蓉就说:这面旗帜永远猎猎飘扬着。
我思想打野了。女孩望着我笑,我想到了明眸皓齿那个词,那笑容与芙蓉的笑容也如出一辙,面部神经舒展的程度也颇为一致,自然而清纯。
女孩说:先生,您好!虽是普通话,声音里却惨杂江南美女独特的韵致,而芙蓉却是一口标准的东北口音,一听就是土生地长的东北人。
“先生,您喝茶?”女孩又问
嗯,我没想到要喝茶,但我稀里糊涂就点了点头。
“请问您几位?”女孩又问。
我?我就一位啊。我说。
“请随我来”女孩说完,就轻盈地步入内间。我跟着她,有点惴惴不安。
偌大的厅里没有多少顾客,刚好有三五个人拍拍屁股,一身正气的样子离开了。我再放眼四顾,只有西北角那里有一对男女在窃窃私语着,我落坐时朝他们望过去正遇到他们投过来的目光,他们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继续喝茶。
在大厅里的宽大的沙发上,很快,一杯香气四溢的香茗就被搁在我的桌前,刚才那位女孩款款地离去,丢下了一句:请慢用。

我喝着龙井茶,一股浓郁的清香便萦绕。我顿感口舌生香,困顿消失。有轻音乐在大厅里缓缓地舒展,我再抬头看时,那女孩正在大厅角落里弹钢琴,动作优雅娴熟,如风行水上。
这情这景很适合我信马由缰来想些事,这地点、这音乐、这夜的迷茫很适合我想芙蓉。芙蓉是我的女友,准确说是前女友,因为她现在已不是了。她现在是谁的女友,我不知道。我做梦也想知道这问题的答案。
                          
     四
我认识芙蓉的情景很象今晚。一样的月如钩,一样的夜色如澜,一样的龙井,一样婷婷玉立,玉树临风如女神雕塑一般的女孩。

那年我在武汉的H大上大四,快毕业了,课程也没多少了,我就到校外一家软件公司做兼职。芙蓉那时也是H大大四的学生,她是学数学的。她在校外一个茶楼里做兼职。我记得她说她做兼职纯粹是为了好玩,不是为了赚钱。我觉得这样玩倒是有些稀奇了,我不明白在一个茶楼做服务员有什么好玩的。后来,我渐渐就发现了好多成名成家的人都是从好玩起步的,他们玩着玩着就玩出了点明堂的,玩到了大红大紫,玩到了富甲天下。 关于这一事实,我曾经和芙蓉探讨过,当我说出我的观点时,芙蓉不屑一顾地摇头,她说证据不足,不足为信。我就又举了一例子,我说男孩和女孩谈恋爱也都是从好玩开始,玩着玩着就玩出了一点明堂,比如把女孩的肚子玩大了。芙蓉就一记粉拳飞了过来,然后对我吼道:王柱,你个臭流氓!我没觉得有什么好玩的!那时候我和芙蓉还没有确定恋爱关系。但最后我还是和芙蓉玩上了,却没有玩出什么明堂。所以说呢,同样是玩,差别是很大的。

那天晚上,我从软件公司回学校。公司离学校并不远,我就走着回学校,那时间应该也夜里十点多钟。我低着头,貌似H大的知名教授。走在学校前面的那条颇具特色的街面上,这里已少了黄金时段那份热闹,多了一份静谧与安祥,这是一条商业街,依然有茶楼、酒吧、网吧亮着五彩的灯,把街道涂画得斑剥迷离。一条狗跟着我走了好远,象是陪伴着我。我抬起头时,就看见前面一茶楼门口站着一女孩,清丽明朗,婷婷玉立,象荷花出水。那一张生动的脸我是见过的,她是数学系的系花,那时候系花一出现,背后总会有人指指点点的,有人会说:看,那就是数学系的系花。所以我认识她不足为奇。
那情那景,就象今晚一样,象是今晚的彩排。当芙蓉象今晚的这位女孩一样把我领进了屋,让我落座,就开始了我们恋爱的序幕。幕,缓缓地拉开。

那天晚上,芙蓉给我捧上了一杯香茗,然后开始了我们的交谈。芙蓉说她认识我,这不奇怪。 在大学里我是颇为自信的,我是校园里的白马王子,学习成绩优异并且全面发展,体育,我是学校3000米、3050米、3100米的长跑冠军,尽管好多人对我们H大长跑奖项的设置颇有微词,但这不能阻止女生们向我投来热情奔放,如火如荼的目光。文艺,我在学校乐队拉二胡,我还会写几句诗,我风度潇洒,气质超凡脱俗,有一股野人的沧桑,大学几年,我一直在女生的目光照耀下生活,这种目光,不是春光,胜似春光。

芙蓉说我低头沉思的样子已深深扎进了她的脑海里,她说我那样子特别酷,有很强的感染力。

其实我和芙蓉曾多次狭路相逢,比如在林荫道上,比如在饭堂里,但是一个白马王子和一个系花的距离恰如其分地定在了楚河汉界。

芙蓉还说起了一件事。有一天晚上,我和一哥们一起进了图书馆的自习室,看到只在角落里尚有两个空位,但好象是被人占了,因为椅子上挂着两只旧书包,书包上用毛笔写了字,一只上写的是“经管”,另一只写的是“行管”,好象是告诉后来者,这位子已被一个经管系的人和一个行管系的人占了,我走了过去,随手把两只书包丢到角落,还骂了一声:经管,行管,这位子今晚上该老子管!我声音有点大,吸引了好多好奇的目光。芙蓉告诉我当时她就坐在我的侧面。她说我当时象一个大义凛然,浑身上下充满正义感的英雄。

她说起这事,我就笑了,她也笑了,这样的相视一笑就把我们的恋爱过程实实在在地推进了一步。

接下来的几天内,我都会在相同的时间抵达那家茶楼,只是我改变了以往的风格,我抬头挺胸地走了过去。

在另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我在那间茶楼坐到了芙蓉下班,然后我就和她一起出了门,我们一起走得很远很远,距离从若即若离开始,走到学校前面那个湖边时,就钩肩搭背了。就是在那个湖边,四周的黑暗和蛙声如潮水一般涌动着,远处的高楼灯光飘渺,象是天上的星星,溶进了天上的街市。我拥着芙蓉,芙蓉身上有如茉莉花的清香,我把嘴唇深情款款地压过去了,那一刻,芙蓉微闭着眼,胸脯就一抖一抖地耸动着,我也感觉到了我自己周身的燥动。

我和芙蓉的恋情象那一壶浓郁的铁观音,清香扑面,我享受着那个叫做幸福的感觉。我每天晚上会到那个茶楼那里等着芙蓉到她下班。

但是我最终还是把芙蓉玩丢了,那绝对是一个误会!可是我已没有向她说明原委的机会。

那个夜里,我没去软件公司,我在学校参加同乡的一个聚会,我准备吃完饭就走进那条街,走进那间茶楼。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被这气氛所感染,有位同乡美女黄雁盯着我喝酒,我后来就感觉身体在膨胀,向着巨人的方向发展。我从学校前那间小餐馆出来时,头重脚轻,象踩着棉花,黄雁扶着我,我半挂在她身上,那一刻,我已混淆了黄雁和芙蓉,直到真正的芙蓉突然出现在我的身边,我才如梦初醒,芙蓉没有说话,看了我们几秒钟,转身就跑了。

她这一跑就是三年。我第二天去茶楼找她,别人说她已辞职了,走了,然后我到数学系找她,也有好心人告诉我,芙蓉走了,到外地工作去了。

芙蓉就象一屡青烟一样,袅娜地升上了天空,从我的生活中突然消失。我感觉那段时光里,我是一脚跨进了时空遂道,变得离奇古怪。

                                五
茶楼、那深情款款的眼神、那游离的月光、那个数学专业的学生,我感觉我是在重复着已过去的旧时光。我感觉时光是真的可以倒流的。

我转念又想,人生中总会有那么多的巧合,如果没有巧合,哪里会有从彩票中诞生出的千万亿万富翁?人生的旅途上注定会遇到相似的人,相似的事,想似的场景,虽相似,却不同。

我半躺在沙发上,慢慢品味着那一捧香茗。我顿时就感觉到全身的劳顿已烟消云散。抬头时,刚才那女孩已停止了弹钢琴,她就注意到我了,就走了过来。

她弯下腰问我:请问您还需要什么帮助吗?
我,我,我想问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梦之年华茶楼啊。女孩笑了笑,那笑容很甜,那笑容象极了芙蓉。
我是说这地方,好象叫什么镇吧?我说
“是加芝镇,其实是一片居住小区,西州的风情居住小区。”
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听口音象是东北人。女孩又问,这时她已在旁边的高脚椅上坐下了。
哦,是的,但我是从南方来的,我在南方工作。我答应道。女孩的普通话很标准,我想起B局的杨主任,同样是西州人,说普通话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正说着话,我的手机响了,我看是总部的老黄的电话,就接了。那会女孩就离开了,又去了吧台,我心里有些恼怒,老黄说明天总部会派两个工程师过来协助工程的事,要我注意接洽。我压了电话,就在心底骂了:老东西,都什么时候了,还打电话。我这时候才看手机上的时间,已是十一点多了。我坐了一会,女孩没再过来,好象是忙别的事去的了,我心里空荡荡的,就到吧台买单了准备回房休息了。

出了门,才发现刚才那个女孩还站在门口,有如一尊雕塑,巍然屹立。我想起了另一个月如钩的夜晚,武汉H大前面那条街的一间茶楼门前,另一尊雕塑。
她望着我笑笑,您好走。

杨四湾村怎么走,那前面有个池塘,有9路车的站牌。我详细描述着我住的地方。
从这边直走到一个小小环形岛后左拐,然后过一个小巷,再右拐就到了。女孩回答着,边比划着路线。我说再见,女孩说再见,我再说再见,女孩再说再见,可是我们都没移动脚步,我们四目相对,就不好意思地笑。我有上前拥她入怀的冲动,但我一转身,走了,说了声:我明天来。女孩说:嗯。

我第二天去茶楼,就知道了女孩叫白鹊,白鹊后来就叫我柱子,我就说柱子和白鹊很般配的。她问怎么就般配呢,我说都婷婷玉立着。白鹊就又笑了,笑容意味深长。

后来我还知道了白鹊是大学毕业后没有从事自己的专业,来开了这家茶楼,我这才知道她是这茶楼的老板,白鹊还告诉我,上大学时,她学的是统计专业,她喜欢底蕴深厚的茶文化,拥有这样一个茶楼,也是芙蓉的愿望。

我发现我喜欢上了茶楼里那个叫白鹊的女孩,虽然从喜欢到爱尚有一段路要走,但我相信好戏在后头。我把对芙蓉的思念转移到了白鹊,芙蓉如远方的水,已流入了大海,而白鹊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真实而清晰。芙蓉和白鹊已溶为一体,我不再慢无边际地去寻找芙蓉的影子,或者说我已找到了芙蓉,她就是白鹊。
作者: 彭杉影    时间: 2011-2-28 19:51

在B局的信息办,我在计算机上忙碌着,在一条条计算机指令间穿梭着,这时那个杨主任进来了,问起工程进展情况,我就问起西州的加芝镇,我说那是个神秘的地方,杨主任问我怎么会提到那地方,我说我回宿舍时要经过那地方的,杨主任说是的,是可以经过那地方,杨主任还说加芝镇是海市蜃楼。我说是的,真是的象海市蜃楼,精妙无双。我的思维已从计算机指令走进了加芝镇。当我抬起头时,杨主任已离开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另一个晚上,我又一次走进加芝镇,我在那间茶楼前辗转徘徊,呤听着那飘渺的钢琴曲,便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我在前面小树林里望着那裙袂飞杨的白鹊,却没有走近,一直等到白鹊下了班,我和她肩并着肩一直往前走,走到了加芝镇的边缘,走到了夜的深处,驻足在一个池塘边,我轻轻地揽过白鹊,在月光之下,在加芝镇迷离的灯光下,我拥着白鹊,嘴唇就轻轻地压了过去,白鹊却格格地笑了,挣脱了我,然后就说,回去吧,早点睡。一溜烟就跑了,二十米之外,白鹊转过头,对我喊了声:明天见!然后就消失在加芝镇迷离的光和影里,留下我一人两手空空站在初夏的夜里。我不禁哑然失笑。

我第二天上午就到了总部的电话,要我马上回总部开一个紧急会议,机票已订好了,要我一个小时之后到机场。我不想回去,我的心搁在了加芝镇。这时要我走,就象用刀子在割我的心头肉。但是我别无选择,我背起笔记本电脑上了飞机,飞机在西州城上空经过,我透过窗朝下看,想找到加芝镇的位置,那座城市越来越小,最后消失成为了一串串省略号…..我后悔没有要白鹊的电话。

我回到西州,是在一个星期之后,我下了飞机,就上了杨主任的那辆破桑塔拉。他说,今晚上我到的时间正好,B局信息办安排了晚餐,我们南软的人全部参加,庆祝软件开发起得的队段性成果,他说他的,我象没听见一样,我的心已飞到加芝镇,飞到了白鹊那里。

一场酒喝得乱了乾坤,我不想喝酒,因为我一会还要去加芝镇,我要去见那里的白鹊。但是他们已把我当成了这餐酒的主角,轮番给我敬酒,还说了好多似是而非和似非而是的话,我开始矜持着,不让他们的阴谋得逞,但是终究是寡不敌众,败下阵来。

我象往常一样过了B局前面那条马路,我虽然脚步交待得不甚清楚,但那方向那位置我是记得的,我就是闭上眼睛也能摸到加芝镇。我沿着那个小巷走着,过了这道小巷,然后拐几道弯,就豁然开朗了,那就是加芝镇。但是今晚真奇怪,前面不是我熟悉的加芝镇,而是一片旷野,我甚至可以听到水鸟在鸣叫。茫茫一片,我甚至可以看到稻浪翻滚,闻到稻花香。真是莫名其妙!今天喝得太多了啊!加芝镇在哪?

我原路返回,又回到了那条大街上,再一步一步走过去,我担心是那个弯没拐对,可是我依然找不到加芝镇,我找了大半夜,也没有找到加芝镇,我在空旷的田间小路上独行,那一刻,已有夜风吹散了我身上的酒精,我清醒了。再往前走,还有一片片低矮的房屋,我连我的住处也找不到了。

我后来又转悠到了B局前面的那条公路上,公路上已是空无一人,偶尔有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我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司机问我到哪?我说我要去加芝镇。司机说请你再说一次,我说去加芝镇,司机望了我一眼,分明是审视的目光,他说没听说过什么加芝镇的。

真是匪夷所思!加芝镇从人间蒸发了!我说那我去杨四湾吧,9路车站的终点站,这次司机听明白了,在马路上直冲,然后左拐右拐,右拐左拐,然后就到了我熟悉的地方。

一夜无眠,不,是半夜无眠,有半夜已被我用来去寻找加芝镇了。我满脑子里是加芝镇,加芝镇里那个叫白鹊醒似芙蓉的女孩,我们的恋情正要汹涌澎湃,她却象一阵风一样飘走了。
那几个晚上,难道我是在梦游?

第二天我来到B局,迫不及待地问杨主任:那个加芝镇是怎么回事?
杨主任奇怪地望着我,他说: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我说:加芝镇,我问加芝镇。
他说:加芝镇是海市蜃楼,我告诉过你的啊。
我怒不可遏,想抽他两耳光。可是我忍住了。
杨主任说:你怎么老是问加芝镇啊?西州还没有加芝镇,那是一个规划,西州准备在前面那一片荒芜的田野里建一个具有欧州风情的小区,那小区的名叫加芝镇。
顿了顿,他又说:王工,你是不是想在西州安家落户,想在西州买房啊?

我,我,我无言以对,这下我好象明白了,我走进了未来的加芝镇,加芝镇还没建起来,我就去加芝镇里走了几次,还和那里的一位女孩款款相约。只有在神话故事里才会有的故事情节我却真真切切地经历了!

我生命中出现过的两个女孩,算是什么?过客吗?过客都算不上,过客,我还知道他或者是她还真实地存在着,芙蓉、白鹊却已象是神话里的人物,只能存在我的想象空间。

杨主任递给我一张昨天的报纸,指着我看一则新闻,那则新闻就是关于加芝镇的,西州市准备在一年多的时间内在西州建起一片具中西风情的小区。那就是加芝镇。
                             


我没有在西州待很长的时间,又被一个电话招回了总部,这一次,我在总部待了一年多时间,负责当地一家软件项目的整体设计,西州的那个项目让另外的人在搞,这一年多的时间内,我时时刻刻想着加芝镇,想着那两个女孩,我幻想着总有一天,他们之中会有一位腾空而降,突然出现在我的身边,我就会紧紧地抓住她问个清红皂白。

有一天晚上我从公司加班回住处,我看见路边有个女孩站在树下,来回走动,象是在等人,我那时心里就砰砰地跳动着,远看,象极了白鹊,象极了芙蓉,我走过去,走得很近,那女孩吓了一跳,望着我,露出惊讶的表情,她不是白鹊也不是芙蓉。我说:对不起,我认错了人。这样的事,不只一次两次,几乎每隔十天半月都会有一次。

我再一次来到西州是在一年之后,我来西州,是因我们在西州B局的那个工程项目要验收了。来车站接我的不是杨主任,而是一位小伙子,那车也换了,不是那辆破桑塔拉了,我问杨主任呢,他说,杨主任前几个月开车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就是以前那辆破车,差点要了他的命。我轻轻地叹了口气,人生无常啊,曾多么鲜活的一个人,一年前还活鲜鲜的在车上给我讲天仙配的故事,这会就一个人就躺在医院里,素面朝天,把生命搁在了阴阳两界。

我想问加芝镇的情况,但是我没问,因为不需要问,沿途我已经可以看到路边关于约加芝镇的广告牌扑天盖地,整条路两边都是加芝镇广告的站牌,这站牌往前延伸,久久不绝。无可置否,那已是这座城市炙手可热的名片,小伙子要把我送到宾馆,我说不,把我送到B局前面那个路口那里就行,小伙子问,那你要去哪里,我说我要去加芝镇,小伙子望着我笑,说加芝镇是我们西州的亮点。

我下了车,沿着那条路走,走过了那道巷,然后转过几道湾,我又一次走进了加芝镇,那灯光、那建筑、那亭台楼阁,一如我见过的,我又一次走入了童话世界,我使劲地掐我的大腿,生疼生疼!

我呼吸加速,心跳加快,脸上发烧,我再往前上了一道坡,就见到了那间茶楼,与我那次看见到完全一样,茶楼门口站着一女孩,长发飘溢,裙袂飘扬,楚楚动人,她是?她是白鹊?她是芙蓉?我走近了她,那是一张熟悉的脸,清纯亮丽,与几年前一样,没有变化。

她也看见了我了,我注意到她的全身一阵微微地抖动,脸上现过惊讶的表情,仿佛我是天外来客,然后又看到她的双眼噙着两框的泪水。她嘴唇翕动,轻轻地说:柱子,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是芙蓉!我上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细滑如凝脂,四目相对,她扑倒在我的怀里,那股茉莉花的清香依旧,她在我怀里抽噎,颤抖着。柱子,我就等着这一天,我相信你会来的,我相信我的梦是真的!那一刻,我也禁不住泪眼滂沱!

我在茶楼里坐定,一位小姐端来了两杯清茶,我和芙蓉都落座,可以看出,芙蓉是这里的老板。芙蓉告诉我,那一次,她去找我,是向我告辞的,她要去云南学习茶艺,准备以后开一间特色茶楼。可是她看到的却是那一幕,那一刻如利剑穿胸。第二天,她就走了,走得干净利落。
后来,一次偶尔的机会,她遇到了黄雁,黄雁向她说明那一夜的真相,当时芙蓉就哭了,这几年,她没有忘记我。芙蓉后来找我,那时我们早已各奔东西了,她说我象石子沉进大海一样,杳无音讯。我说,这几年我换了几家公司,越换越忙,慢慢地一些老同学都失去联系了。

芙蓉的梦想是办一家象模象样的茶楼。这梦想,还真是个梦,芙蓉说她好多次梦见自己开办了一家茶楼,就象现在这茶楼一样,款款有型,也是座落在这风景优雅的湖畔,她还梦见,我从夜的深处向她走来,在梦里,芙蓉和我重复着初恋的故事。芙蓉讲着她的梦,梦里的场景与我的经历环环相扣。

芙蓉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芙蓉说:我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你,和梦里一模一样。
芙蓉继续说,她在网上看到了西州的这个小区,看到了小区设计的图片,立即就喜欢上了这个独特的地方,那地方和那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她就知道她的茶楼的位子就在加芝镇了。二个月前,她来这里买下了这栋房子,并创办了这家茶楼。
芙蓉说着,我就一直静静地听说,没有插一句话,我面前的一杯龙井茶已经凉了。
我,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童话故事。这么说?我不仅曾走进了未来的加芝镇,还真真切切地走到了芙蓉梦之中。从来就没有什么白鹊,她就是芙蓉。
我把我的经历讲了,芙蓉静静地听着,好久她才说:这人世间真的是有可以穿越时空的东西。
我说:那是爱。

(完)
作者: 彭杉影    时间: 2011-2-28 19:52
  要做女人

                  一
这是一座现代化的海滨城市。夜幕拉上,空气里便弥漫着海水淡淡的咸味和腥味。各色灯光汹涌着,偌大的广场周围是一间间霓虹灯闪烁着的店铺,那灯光光怪陆离,象极了喝醉了酒人的眼睛。茶吧、酒吧、网吧、演艺吧、保龄球馆在广场周围,一家接着一家。红男绿女呈昂首挺胸或低头沉思状走动着,形单影只、成双成对或成群结队,如游神、如幽灵。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如歌如泣。
这座肆无忌惮宣泄着个性,这座城市灯红酒绿。
在广场的东北角的那条繁华街道上,有一家叫劲霸的演艺厅,那两个变幻莫测的招牌字,张扬、霸气十足。门口停满款式各异的小车,在广场上显得大气磅礴。
场子里在进行着一台精彩别致的演出,正在台上的是一位叫做卫佳妹的小姐,她正声情并茂地且唱且舞。她站在台上,就如同一只白鹤,婷婷玉立,婀娜多姿。那身高,应该在一米七左右,身段魔鬼一般吸引人的眼球,肌肤如凝脂如瓷器。婉转柔美的声音之中有一份阳刚之气。柔弱处如弱柳扶风,坚挺处又有十足的穿透力。她的音色别具一格,,舞姿也配得绝妙,一曲唱罢,台下便掌声雷动,呐喊声、口哨声搅成了一锅粥。
卫佳妹小姐是这个演艺厅的台柱,唱歌跳舞样样娴熟,只要是她上台来,气氛就一浪赶过一浪,自从卫佳妹小姐一个多月前来到这个演艺厅后,演艺厅的人气就直线上升。
一个星期以来,每天晚上总有人出大价点卫佳妹的歌。那人出手大方,却不露声色。按照一般人的点节目的方式,奉上几百元,节目主持人就会报上点节目人的姓名,来自何方,还会引领灯光直奔点歌人落座的地方,让他那副尊容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人却不同,主持人只说那人是香港的王先生。那位王先生出手大方,每次就是几千元,这样算来,这位王先生已花费了一万多元来单点卫佳妹的节目。这是一个谜!

卫佳妹小姐演出完毕下了台到了幕后,就有一位服务生送来一大束玫瑰花,还有一张纸条,卫佳妹接过花,轻轻放在了旁边的台子上,那台子上已有好几束玫瑰,有的蓬勃着,有的已经萎靡。服务员过来后就把那些已奄奄一息的玫瑰花撤掉,丢进了垃圾袋。卫佳妹慢呑呑地在纸条上扫了一眼,上面写的是:我等你好多天了,演出完后我在前面等你。落款只有一个王字,卫佳妹一声叹息,长长一声叹息,很长很长,长得可以从嘉峪关弥漫到山海关,旁边的服务生就用一束奇怪的目光照射着她。

卫佳妹的演出完成了,她出门准备坐的士回到她租的住处,一出门就看见夜色下的那辆奥的车,站在旁边的那位先生正悠闲地抽烟,那样子象是一位车模,那位先生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有轮有廓,轮廓分明,有眉有眼,眉清眼秀,气宇轩昂得象是一位电影名星。卫佳妹定定地看着他几秒钟,她突然就感觉到那人优雅的姿势有一种魔力,深深吸引着她。他就是几周来给她点歌的王先生,点节目、送花、送纸条都是他一个人所为。王先生名叫王鑫成,是香港一家服装企业的老总。

王鑫成看她出来了,忙灭掉手里的烟,迎了上来。
“我送你回去吧” 他说。
“我还是坐的吧,以后你不用在这里等我”卫佳妹说。她的嗓音很别致,带着一点点男性的阳刚这气。
王鑫成却象没听见她的话,拉开了车的后门,就把她轻轻地推了进去。
奥的车行驶在滨江大道上,路两边的梧桐树朝后一行行远去,灯光婆娑摇曳。
卫佳妹张大眼睛望着路边,一声不吭。王先生回过头,朝她诡秘地一笑,然后打开了车内的音响,轻音乐就在车内弥漫着,然后就穿过了车窗飘到夜色中。
王鑫成在这里等卫佳妹,就这一次得惩了。卫佳妹一会“左边”,又一会“右边”地指挥着王鑫成,二十分钟后他顺利地把卫佳妹送回了家,到了那个小区门口,卫佳妹说:我要下了,停车。
王鑫成就停了车,卫佳妹从后门下了车,说了声谢谢,然后就一溜烟朝着小区的大门跑去,高跟鞋在水泥路上踏出了欢快的节奏。王鑫成依着车,望着正跨进院的卫佳妹,笑容很纯真。
我明天晚上还去看你的演出。王先生朝着她消失的方向大叫了一声。


                                 二
第二天晚上,劲霸演艺厅里的生意依然火爆,灯光和音乐依然象是吃了大补一样,张扬、夸张。王鑫成依然坐在一个不显眼的位子,等待着卫佳妹闪亮登场。节目进行到了一半,按照常规,下一个上场的应该是卫佳妹。那一刻,王鑫成正优雅在坐着,一条腿很自然地搭在另一条腿上,端着一茶绿茶,表情镇定自如,心跳的速度却已快了很多,他在等着那个飘逸的身影,等待着那充满磁性的独特声音。
可是卫佳妹没有出场。王鑫成纳闷着,大厅里就有人喊了:卫佳妹,卫佳妹。开始是一个人在喊,后来就汇集成“卫佳妹”的激流,举持人这时才说:卫佳妹,生病了,今晚来不了。王鑫成心里收紧。

卫佳妹生病了?昨晚还好好的,卫佳妹离开他的身影,高跟鞋拍打着水泥地面向那个小区消失的身影就在王鑫成的脑海里跳动着。

王鑫成再也呆不下去了,起身离开,开车到了那个的小区,那是偌大的一个小区,可以看出是一片陈旧的房子,一栋栋低矮的楼房与周围的建筑很不协调,王先生想了想,就知道了这小区其实有另外一个名:城中村。哪去找她?王先生只送她到门口,没有进去过的。王鑫成把车停靠在路边的草丛边,然后就朝里走。他在里面穿梭着,来回走动,幻想着卫佳妹会出现在他身边。可是她没有。

王鑫成返回了那个歌厅,直接跳上了舞台,奔向后台,那一刻正有一女歌手在呀呀地唱着。看演出的人以为他是献花的,台上的演员也正展开双臂准备拥抱这位粉丝入怀,直到把她撞了个满怀,差点跌到,她的歌就断了,心里就骂了:哪来的鬼?

王鑫成到了后台,那里正有演员在化妆,准备上场,卫佳妹呢?卫佳妹去哪里了?王鑫成大声叫着,然后大家都抬起头来看他,那些脂粉扑面里的那眼神都非常奇怪,这时,一大腹便便的光头走了过来,你闹什么闹的?想砸场子……光头吼着,然后就突然停下了,呵,是你呀,王老板。光头认识王鑫成的,看得出来,这王鑫成来头不小,光头在他面前马上就点头哈腰,矮了三份。光头告诉王先生,卫佳妹今天一早打来了一个电话,说已经离开了此地,去了另一个城市,是什么原因,去了哪里,都一无所知,她的手机也关了。

                           
      
卫佳妹要离开这座城市,她心里纠结着!这是常人难以体会的纠结。这纠结如一座雪山挡在面前无法逾越,自到歌厅演出以来,那个人的身影就一直在她心里扑闪扑闪的,第一次认识他是在第二次演出之后,王鑫成站在那个路口,那一身轮廓分明的身影立即让卫佳妹      脑海里浮现出另一个人,另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他是卫佳妹高中时的数学老师,他们不只是五官轮廓相似,就是身上散发的那种男人特有的气息都如出一辙,卫佳妹润湿了眼眶,那颗心也随之潮起潮落,想承接着他的某种爱抚。
这身影曾多次潜入到了她的梦中,那款款有形的身影震撼着她。那一刻她就禁不住心脏狂乱地跳动着。当王鑫成靠近了她,对她笑着,那笑容更有着不同凡响的杀伤力,卫佳妹就知道了自己的那颗心已被这么王先生俘获了。
但是卫佳妹突然间就意识到了自己真正身份,然后就从心中涌动着巨大的落寞和酸楚。
两情相悦又能怎么样?到头来,两情相悦还不是要刻意逃避!

                               三
在开往北京的列车上,一位面容清秀,五官错落有致的小伙子躺在卧铺车厢的下铺上,眉宇间却挂着一丝淡淡的愁绪。他的思绪飘忽着,飘得很远,他的名字叫卫国,对于卫国这个名,他自小就不喜欢,原因是这名字太硬,不柔美。
他就是卫佳妹,卫佳妹去掉一身女儿妆,就出落成一位帅气十足的男孩。卫佳妹是他的化名,他化妆后站在舞台上不只是以假乱真,简直比真的女孩还地道正宗。
卫国很小的时候,就感觉到自身的一些特别之处,他感觉自己应该是女儿身,却莫名其妙地有了一套男孩的系统。上小学时,他经常为上厕所纠结着,在那个通往男女厕所的岔路口伫足,不知道自己的脚步该往哪边迈出。
上高中时,卫国开始情窦初开,他的暗恋对象不是班上的女孩,却是他的数学老师,那是位男老师,老师姓钟,声如洪钟的钟,但他的声音虽不如洪钟,却有男性特有的磁性,飘浮在教室里,款款有致。钟老师那张男子汉十足的面庞让卫国着迷,钟老师是师院毕业刚分配来的。卫国知道这恋情匪夷所思,很荒唐。真是岂有此理!但他不能自拔,在内心受着煎熬。
也是在那一年,学校举行联欢晚会,卫国客串女声,唱了一首歌,立即就有掌声雷动,钟老师后来就轻轻地拍了拍卫国的肩膀,那一刻卫国浑身就战栗了,象触电一般,那完全就是异性间才会有的那种感觉。也是那一次之后,卫国发现自己的在演艺方面有非凡的才能。
从那时卫国开始做那梦,那梦里意境很美,在梦里,卫国就不是“他”,而是“她”,她是一位玉树临风,身体起伏有致的美女,她和钟老师相依坐在山林的草地上,阳光斑驳地照耀着他们,钟老师将他的那张嘴深情款款地压了过来,潮水就在他的全身上下游离着,让他满足。
梦毕竟是梦,梦总是要醒的,从梦中醒来的卫国总是长长叹了一口气。再也不能这样活了!卫国终于在一个梦醒时分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去掉这身的累赘,这辈子一定要做女人。

卫国翻了个身,这时正有两道目光从旁边中铺上投下来,象春日的阳光一样照耀着他。中铺上是一位面庞清秀的女孩,她已注意到卫国好久了,在她的眼里,这是一位很清秀干净的男孩,浑身上下就散发着不可抵挡的诱惑。当卫国抬起头时,正好与她的目光相遇。那女孩别具一格的打扮吸引了他,长长的睫毛,眼神如一弘清泉,染成淡黄色的头发微微卷起,象是头上飘浮着一团祥云。那一刻他的想法离奇古怪,卫国想的是如果他做了女人,象这样打扮化妆着应该不俗的。

“帅哥,去哪里啊?”女孩说,那一刻她趴在铺上,两条穿着丝袜的腿高高树起,摇晃着,象是摇曳着两面旗帜。
“去北京”卫国说
“那太好了,我们同路,我也到北京” 女孩抑止不住内心的喜悦。
要是其他的男人,可能会想,这相遇应该是艳遇的开始,并且心中的兴奋已如奔腾的洪水一样倾泻着。但是卫国的回答却是冷冷的、硬硬的、短短的,没有一点生气,因为他说了一声:哦。便没有下文。
女孩并不在意,继续说:到北京我先要去长城,然后去故宫,去了故宫,再去十三陵,去了十三陵,再去…..
卫国突然间就想笑,他说:哪有象你这么个走法的,那不在一条线上,先去哪,后去哪,要根据地理位置来定,是一条线上的尽量安排在一起。
女孩这次就真的兴奋了,脸上的表情非常舒展。她说:看来你是走南闯北习惯了,我可是很少出门的。
女孩说着,突然她的手机响了,她就接了电话,然后就说起了乡音,那声音绕得很,卫国只听得出只字片语,好象是她的姐妹,要在火车站接她。

卫国就翻了个身,接着想他的心思,这想一半留一半的状态让他怅然若失,他必须把他的心思接着想完。
作者: 彭杉影    时间: 2011-2-28 19:54

多年以来,卫国已形成了一个固定的习惯,只有想心思,想着他一身的男人身和女儿心,便会想到那个梦,那个梦对他的思绪起到了穿针引线的作用。
那个梦在卫国脑海里又真切地回放了一遍之后,思绪就继续着刚才的活路。
这一刻,卫国想起了两个人,两个女子,一个是年轻的少妇,一个是刚满周岁的小女孩,一个是他的前妻,另一个是他的女儿。
那一年,卫国没有考上大学。他上的是一所二流的中学,他的成绩也只是中等,没能考上大学是情理之中的事。他在当地一家公司做了业务员。又一年,卫国结婚了,娶了一位对他仰慕已久的女孩,她叫苏静,那女孩是他的街坊,和他从小就一起长大的,小时候是不分性别的,卫国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姊妹。年龄大一些的时候,女孩在变,变得羞涩,青春期萌动时,她就悄悄地爱了上卫国,卫国也在变,身体变得挺拔,气度不凡,内心却越来越柔弱如水,女人所特有的细腻温柔多愁善感在他心里一点也没有落下。他看到出落得袅袅婷婷,举手投足间能肆无忌惮地散发着女人气息的苏静,在心里就陡生出无限的羡慕,我怎么就不是女人呢。我如果哪一天也象她一样挺出胸,昂起头走到大街上那多好。

那时间,卫国心里的反差正盛,渴望变成女人的愿望一天比一天强烈。作为独生子的卫国,突然有一天对他的父母说起一件事,他表述得艰苦卓绝,最后就这样交待了:老天本来想造就一个雌性的生命,工程进行到一半时,改变了主意,想造就一个雄性的生命,于是这个界于两性之间的生命就应运而生。
当父母终于领会他的意思之后,就呆了好久,象是突然间被电击了一般。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辛辛苦苦养到二十多岁的儿子突然间要搞什么正本清源,要做女人,这是哪辈子造的孽啊!他爸爸叹息了几宿,他妈妈哭了几宿。
过了几天,就遇到了一件事,苏静的爸妈上门来了,委婉地说出两家想结为秦晋之好。    要理顺这门亲事。卫国的爸妈正不知所措,他们想,只要他结婚了,身边有了一个固定的女人,这个古怪离奇而又荒唐的想法也许就能悄悄隐退的。
卫国结婚了,那一阵,卫国感觉自己好象在回归男人的本源,渴望成为女人的愿望在淡化,心里的纠结在淡化,西装革履的卫国和披着婚纱貌如天仙的女子走在红地毯上,赞叹声掌声如潮水一般在大堂上倾泻着,那一刻,卫国感觉到自己就回归了大男人。

卫国的活路没有继续完,车就一个大站,停下了。中铺的女孩朝下看着,眼睛一眨一眨,波光抖动,混合着窗外的阳光一起照耀着卫国。
“哎,帅哥,你去北京干什么?”女孩问。卫国的思绪这才从回忆之中回过神来。
“去北京打工的,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再说的”卫国有点心不在焉。
“我看你可以去当演员的,你有点象电影明星”女孩说着,又摇动着她的两条腿,象两面旗帜。女孩的电话就是多,刚说了两句话,手机又响了,又是那种只能听懂只字片语的方言,卫国那时就想起了鸟语。
卫国把身子挪了挪,继续在回忆的小道上磕磕碰碰地前行。

卫国和苏静过了不到一个月新婚燕尔的生活,卫国心里又欣起了波澜,睡在身边的妻子越来越不象他的妻子,而象是他的姊妹。有天晚上,卫国先上了床,苏静从浴室出来时,身上散发着雾气和迷人的光彩,身体错落有致,线条流畅,款款有型,卫国望着她,竟然用的不是一个男人所特有的眼光,而是一个女孩欣赏另一个女孩的目光,那目光柔情似水,风情万种,完全不是那种刚毅挺拔的目光,当苏静掀起了被子钻了进来时,卫国甚至没有感觉到下身的充实,他那时正实实在在地在想一个问题:哎,做一个女人多好!

  新婚妻子慢慢地感觉到了卫国的变化的异常。在旁人看来,卫国是一个标准的美男子,帅气十足,看不出一丁点女子之气,就是他能上台以女人身份出现,轻歌慢舞,人们也以为这是他的天赋,是他表演的天赋,不会想到他的不正常。但是与他朝夕相处的苏静就不同了,卫国骨子里藏着的东西终究一天一天暴露出来了,比如说苏静用的女人的东西,卫国也很感兴趣,看那些女性杂志看得有滋有味。
有一天,卫国把苏静新买的衣物在自己身上比试着,被突然回家的苏静撞了个正着,苏静终于怒不可遏,气得脸铁青,身体抖动着,气流在身体内横冲直撞,乱了方寸。怎么回事? 你怎么回事?你变态吗?苏静几声大叫。 卫国没有再隐瞒,终于把心底的纠结告诉了苏静,他就是一位没有变完整的男人,造物之神把他的生理器官都变成了男人,却阴错阳差,还留着他一颗女人的心,他因此活得不伦不类、不阴不阳、不尴不尬的,当卫国把这番话和盘托出时,已是泪流满面,他对苏静说,他对她有的只是愧疚,不能给她什么。卫国说完,苏静突然间就象山洪爆发一样哭了。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啊!能遇上你这么一个人,就象是买彩票中了一千万一样,象是同一个人一天之内遇到了两次雷击一样,就是这千载难逢的好事、奇事、怪事让我苏静赶上了。苏静想一会就哭一会,哭得肝肠寸断。卫国在他眼里已是一个怪物。从那一天起,苏静就与卫国分开了,苏静说见到他就有一种作呕的感觉。
那时苏静已有身孕。
  
                                  五
“帅哥,你以前到过北京吗?”对面上铺的女孩又问,又把卫国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卫国不由得就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那事象是被压在记忆的最底层,经女孩这么一提醒,倒是把它翻出来了,那应该是在卫国刚记事的时候,他跟爸爸妈妈去过一次北京,上过长城,去过故宫,到过颐和园,那时卫国的爸爸是一家副食品公司的小经理,妈妈是那家公司的职员。卫国记得在当他看着街上花花绿绿的女孩服饰,就停住了脚步,眼睛盯着那不挪动。妈妈说他:卫国,咱是男孩,不看女孩的衣服嘛。拉着他要走。从那时起,卫国就已经不是一个完完整整的男孩了。
“来过的,那是我很小的时候,已记不清了。”卫国这样回答了。
  “到了北京我们去逛遍北京,然后再去找工作吧”女孩一脸的兴奋,眼神里流动着期盼的光芒。
  “可是我得挣钱,没时间去玩的” 卫国的回答给女孩心里刚刚升腾起来的火焰浇了一盆凉水,脸色就有点走样,然后就左顾右盼的。
  “你挣了钱,准备干什么呢?”女孩又问。
  “我,我,我想以后在家乡开一家时装店。”卫国这时想的却不是什么时装店,虽然他说开一家时装店真是他的理想,但那是遥远的理想,卫国还有更迫切的需要:他要做女人,他要去做变性手术,把自己变成一个真的的女人,然后就象梦中的那样,找到自己的白马王子,走上婚姻的殿堂,他的理想过于宏大,与一般人的理想格格不入,有几份悲壮的成份在内面,但卫国坚信那理想是可以实现的,他早了解到在西方发达国家里,变性之后的人照样能拥有自己的爱情。
“你呢,有了钱准备干什么?”卫国问。
“ 等我有了钱,我吃油条,喝豆浆。油条我一次还买两根,用花生油炸一根,用大豆油炸一根。豆浆我一次还买两碗,要是白浆就保鲜的一碗,过期的一碗,要是甜浆就加白糖的一碗,加红糖的一碗。” 几句话把卫国逗乐了,心情一下子洒进了阳光。女孩这时也是一脸的灿烂表情,大概是卫国的笑容感染了她。
“等我有了钱,我去韩国做美容,想整成男人整成男人,想整成女人就整成女人,男人做烦了,我就整成女人,女人做烦了我就整成男人,我一会男人一会女人”女孩说着,就格格地笑。卫国脸上的笑一下子固若金汤。这都是网上正流行的一些调侃的话,却深深地刺痛了他。女孩不知所措,感觉自己的玩笑开大了,就尴尬着,空气就凝固,不流动了。这时火车到又一车站,女孩连忙说了声,我去外面买点吃的,就下了铺。

  卫国接着想他的心思,卫国与苏静离婚是在第二年的冬天,那段离奇的婚姻走到它的穷途末路。那时,严寒正隆隆来临,气温一路下滑,天地间灰蒙蒙一片,好象整天之内只有黄昏。那时,卫国和苏静的女儿已一岁了,女儿叫兰兰。

女儿出生时,苏静躺在产房床上,卫国走了过去,苏静当时是闭着眼睛的,当卫国走近,她睁开了眼睛,看进来的是卫国,然后就又闭上了,她说:你来干什么?你来干什么?你快出去。这声音从细微处起步,到无比震撼处结束。
“这孩子该叫你什么?叫爸爸还是妈妈?”然后就大哭起来,声震屋宇。那一声声哭声引来了一圈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他们围过来,不知所措。
卫国看看了一眼女儿,转过身离去,然后也止不住泪眼滂沱。

卫国离婚后就去了深圳,先是在没有名气的小歌舞厅里唱歌,跳了几次槽,名气越跳越大,跳得声名鹤起,人们只知道有个芙蓉,没有人知道她是个男人。

火车是在第二天上午到达北京西站的,当卫国和那个女孩一起随着人流一起出站后,然后就分手了,女孩要了卫国的手机号,说是过几天来找他的,卫国对女孩挥了挥手,就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消失在这座古老的城市的新型人群之中。倒是那位女孩望着卫国的背影,直到看不见。
作者: 彭杉影    时间: 2011-2-28 19:55

因为在北京的那段时间对这个故事的整体结构没有直接的影响,笔者准备在这里一笔带过,用一点快镜头:他租住在一间狭小简陋的民房,几乎没见过阳光下的北京,见到的只是月光下的北京城,看到的只是灯红酒绿的北京,他是一只夜猫子,夜出昼伏,夜里就穿梭在北京的大小歌舞厅里,在一个又一个台上着登场谢幕。这期间卫国换了手机号,列车上遇到的女孩也就如石沉大海,没有了音信。

卫国离开北京是在他挣足了三十万元之后,当他揣着三十万的银行卡时,已抑止不住内心狂热的激动,他离开北京的那天晚上,又真真切切地走进了那个梦,走进了自己的天堂。梦里的那一位象是高中时的钟老师,又象是王鑫成,两人已合二为一了。
  
卫国去了韩国,进了一家整容医院,这家医院是世界一流的,卫国曾与这家医院多次联系过,那个老教授曾大篇幅地做过卫国的工作,从心理上宽慰卫国,从理论上、历史变革和现实生活等方面娓娓叙来,目的就是让卫国去弄懂一个道理:已到了性别由自己决定的年代了。
整容医生手术刀咔嚓一声就要了他的命根,经过一序列非常复杂的过程,半年之后,卫国就新鲜出炉了:天!真是巧夺天工,维妙维肖。两只乳房挺拔高耸,再造了阴道,一个绝色人造美女就这样诞生了。太神奇了!简直就是用时下流行的图形处理软件PS再造的一样,美仑美奂。

往下的叙述里我也得改一改性别,因为这世界上已没有卫国了,只有卫佳妹,她的身份证上也改成了卫佳妹。这难度比天还大,好在这样的事有先例,卫佳妹终于就办成了。卫佳妹终于就有了自己喜欢的性别。身份证上:卫佳妹,性别:女,上面是一位款款有致的女子。

我们的主人公,卫佳妹现在是女人了,做了女人的卫佳妹女人味十足,举手投足之间都会款款散发着一位成熟女人独特的魅力,她是一位绝色美女。

卫佳妹去了另一个城市:深圳。刚到深圳,就遇到了一家服装展销公司招聘模特,卫佳妹一试就定了,那家公司一眼就看中了她,她就这样做了服装模特。
当她昂首阔步挺胸充满自信地走在深圳街头时,会引来许多男人不安分的目光和女人羡慕的目光。她幻想着能遇到她心中的白马王子,卫佳妹一次又一次重复着那个梦。
那梦已不是天马行空的那种深不可测,可望而不可及,而是越来越现实逼真了。当卫佳妹第三次走上舞台向前方迈着正宗的猫步时,台下就有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有一张脸的表情相当夸张,有一颗心脏在狂热地跳动着。那人就是王鑫成先生,正刻他正坐在前台激动着。自从卫佳妹离去后,几个月内,他都寝食难安,他多方打探卫佳妹的消息,把深圳、珠海及广东省内各大演艺厅找了个遍。也不见她的踪迹,她就象一缕青烟消失在天空之中。
从事服装行业的王鑫成,这样的表演他经常光临。卫佳妹的形象与一两年前没有大的出入,只是以前是化妆过的,而现在的是经过整容过的.

卫佳妹发现了台下的王鑫成,脸上的表情怎么也不能调整到模特那状态,心里已是翻江倒海,猫步走得不在一条直线上。她知道,她等的一天终于被她盼到了。

接下来的一段故事,我还想用一点快镜头,卫佳妹和王先生的恋情毕竟不同于纯男女之间的那种恋情,我也就不可能写出那种男女之间恋情的味,虽然我写不出来,但蒙在鼓里的王鑫成却真真切切地享受着爱情,巨大的幸福感就充溢在心头,卫佳妹也感觉到了做一个女人的幸福,她对自己说,她是一个新人,全新的,与以前的卫国没有任何联系。

王鑫成是一位善于经营爱情的人,他把他和卫佳妹的爱情打理得浪慢而有豪华,在王鑫成那辆价值不菲的跑车上,右边就经常坐着了那位生动逼真的佳人,在海边的沙滩浴场、在豪华酒吧、在椰子树下,到处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到处撒下了他们的欢声和情话呢喃。
卫佳妹心里的不安、纠结和愧疚在慢慢被冲淡,他们水到渠成地开始谈婚论嫁了。在那个月朗星稀的晚上,月光如水,清澈明丽,在海滨浴场前面那个宾馆里,在那间豪华的单间里,王鑫成轻轻地搂着卫佳妹,随着王鑫成的手在卫佳妹身上探索前行,那只美丽绝伦的胴体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光鲜无比,他们的配合天衣无缝,轻重缓急,都恰到好外,有一首古诗这样写: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正好是他们这段缠绵情景的注脚。
要是,要是王先生知道卫佳妹的真实身份,会怎么样呢?这个就留着读者在想象空间里驰骋吧。
作者: 彭杉影    时间: 2011-2-28 19:55

夜晚的深圳有着它独特的风情和魅力,在南郊的海边,有一艘巨大的军舰长年累月停靠在那里,那是一艘退役下来的军舰,被改造成了一个娱乐城,吃喝玩乐集于一体,从远处看,这艘军舰灯火通明,象一块硕大的宝石镶嵌在海岸线上,璀璨夺目。在军舰顶层的甲板上,是一溜的的咖啡卡座,这是情侣们汇集的地方,卫佳妹和王鑫成也在那里,品着咖啡,欣赏着海上的夜色美景,幸福在他们心里象这海风一样舒畅地流动着。王鑫成盯着卫佳妹看,神情专注,卫佳妹报以羞涩的一笑,然后就低下了头。

“是的,是在去北京的火车上,那眉目传神,帅得一蹋糊涂,真象电影明星。”卫佳妹听到身后的座位上有个女孩在说话,声音悠悠柔柔,带着几分憧憬和无奈,卫佳妹好象在哪听过这声音的,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来。
“你下车之后应该跟紧了他,别走丢了。说不定后来他丢了你的手机号,后来想找你也找不到了。人就是这样的,有的人在一起呆一辈子,心里也不会有什么想法,而有的人就看一眼就一辈子忘不了”这是另一个女孩的声音。
“哎…..”  刚才那个女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口气长得可以穿越海岸线。
“哎”,又一声叹息,那一声叹息很独特,一波三折,高低错落,有很强的感染力。这一次,卫佳妹听出来了,那女孩是在去北京的列车上遇到的,这世界真是小!东撞西撞也就撞在一起了。
卫佳妹止不住就心里狂乱地跳动,她禁不住朝那侧面看了一眼,那女孩正端着一杯咖啡,神情专注地望着那迷茫的大海,黄色的头发在头上跳舞,象雕塑一样美丽绝伦。卫佳妹已在心底里做了贼,乱了方寸,要是被她认出了怎么办?不行,得马上离开。
“你,怎么了?那个女孩你认识”王鑫成看出了卫佳妹脸色的异样。
“不……我……有点不舒服,晕!”  卫佳妹不知所措,压低了声音说。
“那我们回去吧”王鑫成叫服务生过来买了单,然后起身过来挽起卫佳妹离开。从那女孩身边经过,女孩那一刻抬起头望了一眼,正好与卫佳妹的眼神相遇,女孩一下子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睛,卫佳妹的心已快跳出了胸膛,脚步走得散乱.

                              八
自从在那艘舰艇上遇到了那位女孩,卫佳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有哪不对劲,感觉到自己象一位在逃的犯人,隐姓埋名,但说不准哪一天会东窗事发的。王鑫成和卫佳妹已领到了结婚证,他们的婚期也一天天临近。

卫佳妹现在也不是时装模特了,是一家高档时装店的老板,在深圳那一条时装街,那间装璜富丽堂皇的时装店里,卖的是全是世界名牌服饰,那里面的十几个女孩也是一个个赛天仙一样美丽动人,象珍珠一样熠熠生辉,最靓丽的那一颗当然是店老板卫佳妹了.

那几天,王鑫成去了国外,为的是一桩外贸业务,一去一回要十天半月的,他们说好了,等他回来就举行婚礼的,新房布置得象皇宫一样富丽堂皇.那是在深圳海边的那栋高层建筑里,前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后面有是著名的南山,这是一栋高档的住宅,当卫佳妹第一次走进这套住房,就象是走进了童话世界里,他们就象是住在天上,天上的星星离得很近。

卫佳妹从她的服装店里走出来,在夜色里走向她的车,那是一辆红色的宝马车,卫佳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袅袅婷婷地走着,走向了停车场,却总是感觉到天地间有一束黑光在照射着她,他不禁就竖起了汗毛,打了个冷战,眼皮也不停地跳着。卫佳妹准备开门时,一只手挡住了她,卫佳妹吃了一惊,顺着那只手连着的胳膊往上看过去,那是一张熟悉的脸,现在是一张嬉皮笑脸,是一张藏着刀的笑脸,他是金杰,是她的街坊,他中学毕业后就成了混混,后来听说他到南方混,至于混什么没有人知道,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只有天知道.
“老板,你不认识我了?”金杰说。他脸上的肉在抖动着,那有一道刀痕,象一只蚂蟥,卫佳妹感觉一阵恶心。
“我,我,我不认识你,你想干什么?” 卫佳妹慌乱着,她的浑身战栗着.象揣着一颗炸弹.
“别装了,你是卫国,我观察你好几天了”金杰说
“你胡说,什么卫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卫佳妹伸手开门,又被挡下了.
“好多年没见,你出落成了倾国倾城的大美女啊,手术做得太成功了,真是妙笔生花”金杰在喋喋不休地说.
“你让开,你认错了人,再不让开,我报警的” 卫佳妹说着,却明显感觉到底气不足。

正说着,前面一辆车的大灯把一束刺眼的光照了过来,象是突然间泼来了一瓢水。金杰睁不开眼睁.趁这工夫,卫佳妹就上了车,一溜烟就开走了,红色的宝马消失的夜色之中,金杰望着绝尘而去的宝马车,嘴角挂着冷笑.
“真是遇见了鬼!” 卫佳妹这样想.不祥之兆在她心里涌动着。于是车就开得大大咧咧,乱了方寸,象是醉鬼,十字路口红灯亮了也浑然不觉,一辆大客车从前面横过,宝马车差点就直接撞了上去,在那一刻宝马打了个旋,路面擦出了火花,然后嗖的一声停下了。卫佳妹惊了一身冷汗。

晚上王鑫成从大洋彼岸打回了电话,卫佳妹正仰面躺在床上想着心事,王鑫成听出的声音不是柔情似水的,倒是听出了声音里带着几份哭腔,王鑫成以为是相思之苦,“宝贝,我过几天就回的,和你举行婚礼。”王鑫成在电话宽慰着她,这些话这一刻却象一只利剑穿越着她的胸膛。她放了电话就放声痛哭了,哭声在海滨的那间高档住房里撞击着墙壁。

噩梦刚刚开始!卫佳妹知道那个金杰是不会放过她的,那个金杰曾因诈骗罪被判三年的监禁的,偏偏就遇上了这人,真是奇了怪了!
金杰再一次骚扰是在第二天晚上,他叨着一只烟,满脸杀气地走进那间衣店,服务员心里发紧,但还是满脸堆着笑迎了过去,那一刻,卫佳妹正在后室里清理帐目.她突然间就听到了那个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就要这套,帮我装起来.
“好的,请您在服务台付款.”
“付款,付什么款? 这套西服是你们老板送我的.”这是金杰的声音。
是祸也躲不过的,卫佳妹出了内间.
“帮这位先生装起来吧,是我送他的。”卫佳妹吩嘱着已在身边目瞪口呆的店员。美丽的店员望着卫佳妹,惊诧着,象是望着一位天外来客,金杰站在旁边冷笑着,卫佳妹看出那笑里依然藏着刀,藏着剑,藏着毒药。那套西服可是一万多元的.是店里最高档的衣服.
卫佳妹自此之后再也没有睡一个安稳觉.卫佳妹清楚地知道,那只幽灵,迟早会再现。但是一个星期过去了,金杰没有来,卫佳妹提上来的心又稍稍放下了。也许那套价值不菲的西装就一下子堵住了他的嘴,他再也不会来骚扰她了。

又一个星期过去了,那时卫佳妹刚走进了她的时装店,步履款款,那只幽灵的事好象早已尘埃落定。这时她的手机响了,那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那一向她喜欢的铃声今天也变得古怪,象是叫魂的声音,卫佳妹不禁就打了个冷战,然后就接了电话。
“卫东,不,卫佳妹小姐,我是金杰啊,几天不见,你还好吗?”金杰在电话里的声音阴阳怪气,有一股嗖嗖的杀气。
你想干什么?卫佳妹的声音颤抖着,象是被一阵冷风吹过。
卫佳妹小姐,不好意思啊,我最近手头有点紧,过日子都难,看在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的份上,你帮帮我吧。那声音嬉皮笑脸,卫佳妹听着,胸脯起伏着。
“你要多少?”卫佳妹一字一顿地说
“不多的,十万,对你来说是九牛一毛”还是那个极讨厌的声音。
“你,你,你在对面那个咖啡馆里等我。”
在那间蓝色丽人的咖啡里,在那个角落,卫佳妹和金杰面对面而坐,那张男人的脸玩世不恭,那张女人的脸清丽生动,却挂着愤怒和无可奈何。
你给了我十万,我就从我眼前消失,永远离开这座城市,不再回来,你可以安心做你的女人了。一番讨价还价之后,金杰抛出了自己的底线。
“好,我答应你,你要是说话不算数,我,我就杀了你。”卫佳妹说,突然间有一股凛然的气息。
好,好,一言为定,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的,我金杰从来就是一个讲信用的人。
卫佳妹从咖啡馆出来就去了银行办了转帐,她的帐上有几百万元,是那间时时装店里的周转资金。
这十万元去了,这纠缠无休止却没完没了。在另一个黄昏,又一个二十万从卫佳妹的帐上划出进了金杰的囊中,这纠缠却还在继续,卫佳妹就知道了,金杰这人欲望是无度的沟壑。
……
王鑫成从大洋彼岸打回了电话时,卫佳妹正躺在宽大的席梦思上想着心思,她想起了她的女儿,不知道今生今世该如何去面对她的女儿,要是女儿知道了她曾经的爸爸而今已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女子,会怎么想呢?这是在童话世界里才有的故事!不禁就泪光涟涟。

王鑫成远隔重洋的声音依然充满磁性,男人味十足,卫佳妹顿时心里就布满了阳光,布满了温暖。王鑫成说在那边要赶紧忙完工作就回来的,王鑫成在说到“我想你”时,语调明显变了样,这一刻他的眼眶一定噙满一眶的泪水,这个大男人,这时的心也柔弱似水,卫佳妹一点也不怀疑那是爱,那是真爱。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卫佳妹觉得自己是一个彻底的女人,与自己远隔千山万水的男人身份一点联系也没有。
作者: 彭杉影    时间: 2011-2-28 19:56
卫佳妹扣了电话把手机丢在床头,准备去洗澡,手机又响了,这次又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卫佳妹神经质一般把心缩紧,她接了电话,手在发抖,又是那个声音,那个阴魂不散的声音,卫佳妹立即就挂了电话,但那手机接着就又铿锵地响着,象叫魂的声音,卫佳妹关了手机。象霜打的茄子一样倒在了床上。这个金杰,我要,我要杀了他,卫佳妹咬牙切齿。好象正在咬着金杰的肉。
一夜无眼,卫佳妹开了机时就收到了一知短信,是金杰发的,他说要还要三十万,要了之后立即消失,这话他说过不止一百次,鬼才信!然后他又说,你家的王先生什么时候回,是什么时候的飞机,我都知道。然后还说,你想不想让王先生知道你的身世啊?
这个无赖,流氓! 卫佳妹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牙齿格格地响。
卫佳妹出门时脸色很难看,出了小区的门,正准备上车时,那个魔王又出现了,卫佳妹不理睬他,金杰伸出一只有龙纹的胳膊拦住她,还是那张让人讨厌的脸,脸上挂着讨厌的笑。
“你还有完没完。”卫佳妹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你再给我帐上打进三十万,我们就两清了,最近遇到了点麻烦,你不能见死不救呀”金杰说。
“你去死吧”卫佳妹一把挣脱了金杰,然后就钻进了车。她发动车。金杰使劲地拍打着的车窗。
卫佳妹一咬牙,使劲踩下油门,车就飞了出去,这时前面正有车过来,卫佳妹猛一刹车,车就打旋了,“啊”金杰惨叫一声,应声落地,瞬间血在地上形成了小溪。

                                 九
深圳日报第二天的消息:在南山小区,一妙龄女子驾上撞死了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然后逃逸在南山大道上,与对面一辆出租车正面相撞,女子当场死亡,事件原因正在调查之中。
据说王鑫成后来把那套高档住宅处理掉了,在深圳就再也没有人见到他了。
作者: 彭杉影    时间: 2011-2-28 19:56
我是处男

                                   .1.
在酒席上,我坐在罗泽的旁边,我不说话,我只喝酒,啤酒。他们不停地往我杯子里倒,我就不停地喝。他们一个个和我喝酒,我是他们攻击的目标。我酒量不大,也就一两瓶的量,一会就感到头重脚轻的,走进了轻飘飘的旧时光里。
可是罗泽那小子不会放过我的,他先是讲了一个黄色的笑话,我虽然喝多了,头晕乎乎的,但我还是把那个笑话听明白了,那的确是一个经典的笑话,我边听,边在心里认真地记着,我想到了晚上就用本子把它完整地记下了来,作为我以后写诗的素材,再说,那个经典的笑话里包含了话多性知识,我目前的这种状况,不可能会抵制它。罗泽讲完了,四周就爆发出一阵狂笑,我把那笑定义为淫笑。芙蓉的笑却是浅浅的,满面泛红,羞涩得很到位,那笑容增添了她的魅力。我就盯着她多看了几眼,那时她的胸脯正在起伏着。我却笑不出来,在这场合,一个不笑的人分明就是一个怪物,一个怪物是很容易就把一桌子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我感觉到了四周的不怀好意的目光,好象我是这黄色笑话的主人公,可是我不是,这黄色笑话与我没一点关系。既然这样,我就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了。
他们笑罢了,稍平静的时候,罗泽就又问我:老向,你真是处男吗?我无可置否,这样的问题有在百个人问过我,每次我问答的方式都相同,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这原因嘛,很简单,对这样无聊之极的问题,我完全没必要用正规的方式来回应。再说至于我是不是处男,我自己尚且不知道,因为处男的标准毕竟不同于处女,处男毕竟没有那一层保鲜膜。
我曾上网问了一下高人,高人就问:那你有过梦遗吗?我当然有过梦遗,那是上初中时,在梦里,我把我们四十多岁有一脸雀斑的英语老师堵在小树林里,我把嘴堵住了她的嘴,然后就在她身上一通乱摸,英语老师叫了一声:Wonderful!就在这时我有了莫明其妙的快感,然后就醒了,下身潮起潮落。
于是我就明白无误地告诉高人:我梦遗过,十几岁时就梦遗过。那时我们把梦遗叫做画地图,几乎每个人的床单都有过。同宿舍的哥们常常掀起自己的作品,比画着,这是亚洲、这是欧州、这是拉丁美洲,这是黄河,这是长江……
高人就不屑一顾地告诉我:那你还是个屁的处男!我感觉他打出这字时用鼻子哼了几声。
                             
                                 .2.
忘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先讲了一段关于处男的事,然后才想起自我介绍,说明处男之事对我来说是至高无上。我叫向柱,这是一个高昂挺拔的名字,可是名不符实。除了向柱这名,我还有其他的名,象处男、二百五、老光棍、苕头,也有人叫我老向,在这诸多的称谓之中,处男这名有最强烈的震撼力,人们从这名字里很容易知道我象个怪物一样。
我长得人高马大的,带着一副厚重的眼镜,有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尊容。
我的年龄?向柱先生今年三十八岁了。
我的单位?S市B局。那一年,我大学毕业,象我这样二百五的人能上大学别人都觉得很是稀奇,毕业之后能到B局上班更上个稀奇,那一年,我的同学可都是下企业了的,我却进了机关,不过我不是正式编制的员工,我只是个编外人员。我好象也不是临时工,应该是那种介于正式工与临时工之间的工。
我的工作?我进B局时,B局的局长给我定的岗位是微机员,有人说叫危机员更合适,因为我虽然在这里上班,但早已是危机四伏了,因为不是正式编制的人员,很可能有哪一天我就被炒了鱿鱼的。但我并不在乎,我觉得他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完全没有必要,没有我向柱,这里的电脑网络设备便会停止工作,前台的业务便会瘫痪。我相信B局的局长不会做出这样SB的事。
再说说我的住处,B局是由一栋旧式的楼房改造成的,一楼是一个对外办公的大厅,天气晴朗的时候,便有红男绿女涌进那厅里办事,在一间间格子间的柜台前站立,接受坐在柜台里的红男绿女的白眼和不屑。柜台的后面曲径通幽,七拐八拐就能到达一间十几平米左右的房间,以前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场所,后来我向柱来了,这里便腾出来把我安置了下来,这间房子没有窗户,暗无天日的,大白天也要开着明晃晃的灯。
我刚上班那阵,在外面租房子住,那是一间七平米的昏暗潮湿的小房间,房东是一个七十多岁满脸皱纹的老太太,每个月她会从我口袋里洗掉我工资的三分之二,每次她从我手中接过钞票,就把一脸的皱纹舒展开,象是用熨斗烫过的一样平整。加上吃饭,我就用掉了我工资的三分之三。
后来有一次,当我低着头经过单位会议室时,顺便说一下,我走路时一般都低着头作沉思状,其实不是装出来的,我是真在沉思,因为总会有些问题在我脑海里储存着,我割舍不下,我一定要找到答案才安心,比如说我编程序时出的指令问题,再比如有些社会性的问题:为什么人的鼻孔是朝下而不是朝上的,人的脚为什么是朝前而不是朝后,我想来想去,总是收获颇丰,经过这我样深思熟虑的东西离标准确答案不会有多大的出入,比如我知道了人的鼻孔朝下的原因是如果人的鼻孔朝上,那就成了漏斗,容易灌水;人的脚要是朝后就容易被人踩着。我还有个毛病,就是说话容易离题,一扯就扯得老远,当然我是说在写文字的时候,日常生活中我是不说话的,因为我不屑说话,我懒得和他们那一群人去讨论我是不是处男这样无聊之极的问题。
刚才说到哪儿了?我经过会议室的时候,是的,我经过会议室的时候,会议室的门是关着的,局领导正在讨论分房的问题,我就竖起耳朵听着,单位的新宿舍楼盖起来了,要分房子,听局长在说,先按职务,再按工龄等一大堆条件进行排座,然后从优到劣进行分配,这事好象与我有个屁的关系,我是个编外人员,怎么也不会有我的份,由此可见,向柱先生是多么有自知之明,是多么的明智,我就不听了。
我回机房去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然后上厕所拉了三泡尿,再经过会议室时,听到他们还在说分房子的事,我就再竖起耳朵来听,听到姓秦的副局长在说话:那个二百五,是不是要想办法给他挪一房子住住?旧房子中还有20平米的小房子,是不是分给他?我知道说二百五就是指我。他们七扯八拉,最后就一致同意将局大厅后面的那间储藏室给让我住进去。然后又有一位副局长提议:那晚上看夜的那个门房老头就不用再来值夜班了,叫向柱每天晚上起来巡夜几次就行了,其他人就附和着说:这主意好,很有创意。然后又有人附议说:这样就为单位节约了一笔开支,一年下来是好几千元。然后又有人说:局班子成员应该在春暖花开的季节去云南、广东、西伯利亚、香港、高加索走一趟,这几千块钱可以凑一凑的。我听着,竟然没有从心底里说出这样一句话:我操你祖宗!我在心底仅仅骂了一句:他妈的! 这足以说明向柱是个好人。
于是我就搬到了那间储藏室,我除了我份内的工作之外,夜间我还负责大厅的安全,局长要我每天晚上至少到大厅巡夜三次,开始的时候我不折不扣地执行着,夜里睡一会就得起来裸体在大厅里转一圈,后来,我就改成每夜三次,再过了一阵,改成每夜一次,一个月之后我就再也懒得晚上起来了,那时候已进入深秋季节,夜里凛冽的西北风哗哗地拍打着窗户。
作者: 彭杉影    时间: 2011-2-28 19:57
.3.
这餐饭是全市各地的同行们的一次会议用餐,一年之内总会有那么一两次机会,全市各区县从事电脑管理行业的人聚在一起人模狗样地谈谈工作,吹吹牛。
再来说说这一行当,我记得以前叫微机员,后来微机这名词就被时代的洪流淹没了,这一行就叫做“搞电脑的”,这名字怪里怪气的,搞什么不好,偏偏要搞电脑,比如说搞人。这一行的人好多都怪里怪气的,沉默寡言、逆来顺受,成天盯着电脑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别人不知道,但我是知道的。这一行业一个突然特点是男人找媳妇难,比如象我,还比如省局的那个高工比我还大两岁,至今也未能摸到媳妇的一根毛,西州县的那个叫江勇的小伙子也找不到媳妇,虽然他不是搞电脑的,但他曾经搞过电脑,这影响是深远的。
这现象很明显,无须我多说,但是如果我不搞电脑,我就能搞到媳妇吗?那也未必,也许我就是做上皇帝当了国王都难得找到媳妇,因为我是二百五。
罗泽不是搞电脑的,他是我的同事。他在酒席上扬言,今晚就要破了我的处男之身,他说这话时,全桌子的人都惊叫着站了起来端起杯子向他敬酒,好象是他要完成一项伟大的工程,芙蓉也眯起了眼睛,站了起来,后来可能是感觉她不应该站起来,那都是爷们的事,她不该掺和的,于是她就坐下了,脸上红霞飞舞,做着很正宗的衿持状。我突然感觉到芙蓉这模样特别俏丽,我那时也没站起来,就让他们去发颠发狂一般去弄着,我知道他们是在取乐,只是图个嘴巴上的快活,处男之身哪能说破就破的。
我和罗泽住一个房间,我喝完酒回房休息,他们还在外面吹着牛逼,芙蓉和我一起上楼,在电梯里,芙蓉说:老向,你没喝多吧。
我说:没喝多。
芙蓉又说:他们都说你是处男,你真是处男吗?
我说:好象是,好象不是,我不太清楚。
芙蓉然后就笑了,下了电梯就进了她自己的房间,她在我房间的隔壁。
我进房间洗了澡,然后就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想着心思。我在想我到底是不是处男,这问题我一直就没有花时间认真想过,以至到现在我都不明白我自身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罗泽说我是,网上的高人说我不是,谁对谁错?我无所适从,想了一会就感觉到了羞耻。
这时,门就被人拍得咚咚响了,我去开门,那时我穿的是一件宽大的睡裤,赤着上身,全身充满着立体感。门口站着的的是一位衣着暴露,脸画得象黑腥腥,乳房和脸上的脂粉都在抖动着的女人,浓烈的香味熏得我头晕。
我一时不知所措,问道:你找谁?
脂粉女人说:不是你叫我来的吗?还不好意思呢。说完就一步跨了进来,随手就把门带上了,那两只肥硕的乳房和我擦肩而过,我感觉象一堆肥肉。
你干嘛?我要发怒了。
“你朋友说你是处男,我还真不信呢,四条腿的蛤蟆随处可见,两条腿的处男可是稀罕之物的,让我长长见识,开开眼界”女人说完就把身体放进了园形的坐椅上,把两条丝袜腿翘到旁边的茶几上,裙子也掀起了。
可是我没有感觉,感觉不到下身的充实,我坐在床沿,然后说:我要睡觉了,你走吧。
脂粉女人放下了腿,我以为她真的要走了,她却走到了床沿挨着我坐下了,浓烈刺鼻的香味令我眩晕,那效果与汽油不相上下,我感觉到不适,有点想吐。
“帅哥,我不收你的钱,免费” 她说着的时候我把屁股往后挪了挪。
“我给你钱吧。” 一只手就摸过来了,先把我厚重的眼镜摘掉,然后就伸向我的下面。
  脂粉女人嗬地就站起来了,嘴巴嘟着,哼了声:原来是不举啊,我还以为是什么稀世珍品呢。
脂粉女人扭着屁股就往外走,出门时重重地把门带上。房间里浓烈的脂粉味经久不息,我想吐的感觉更强烈。
不一会,罗泽就回房间了,对我进行一番长篇累牍的说教,他说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我这样守身如玉有什么好处,我不想和他啰嗦,他说他的,我就当耳旁风,凡是和我说这些事的,我都当耳旁风,我牵怒于他,我想发脾气,但我不会发脾气,我感觉我象白痴,不仅仅不会做爱,发脾气也不会,这就助长了他们这一帮人对我指三道四,品头论足的嚣张气焰。
罗泽继续说着,其实他已不需要往下说了,因为他的意思我已心领神会,他用一句“我就不明白做处男有什么好”作为总结性的陈词。但我依然哑口无言,沉默是我的法宝,我坚持的原则是用石滚也难压出我一个屁。做处男有什么好? 我当然知道没什么好,我也不想做处男的,但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就做了处男,一个老处男的名气比一个老处女的名声还要难听的。我做梦都想正本清源,还我清白之身,但罗泽如此这般的作法我委实不敢苟同。
罗泽又说:处女现在是凤毛麟角,哪里去找?就是给你找一个被你弄得红旗飞扬的说不定也是个冒版货,这个我懂,我见过这样的广告,广告这么说:还你处女之身,一切重新开始。罗泽好象就看透了我的心思,其实他没看透。我不认为破处男之身一定要用处女。
哎!人生无常,美好的光景就那么几年,我错过了破处的最佳时机,与破处失之交臂,然后这处就坚如磐石了。我只好一直这样稀里糊涂地处着。

                                 .4.
在B局,向柱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有人会把B局的向柱先生尊称为向师傅,向师傅这称呼有别于二百五、处男、老光棍、苕头,当我听不出有什么区别。别人叫我向师傅的时候,我感觉到了那眼神颤动着一半是敬佩一半是鄙视的光彩,那一半的鄙视自不必说,因为向柱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二百五。但是做个二百五有什么关系呢,丝毫不妨碍我的满腹经纶,满腹的计算机指令和代码。
有同事对我说,二百………向柱啊,B局有两个人是不可或缺的,其他人的都是可有可无的玩意,一个呢,当然是单位的一把手,高局长。
然后那人就不吭声了,象是放屁放了一半突然提住肛门,把另一半屁堵在了内面。我知道他是想我问另一个人是谁,想吊我的胃口。可是我对这没兴趣,管它谁缺不缺的与我向柱有个屁的关系,向柱我不就是个编外人员,我不吭声,默然地看着他。
那人憋得难受,脸都红了,然后又呈猪肝色,我看着就想笑,但是我没有笑,向柱这人也不是那么轻意就笑的。
他说:向柱,难怪人家都说你是个二百五的,你怎么就不问问另一个不可或缺的人是谁呢。
我说:管他是谁,反正不会是我向柱就行。
他说:你还别说,另一个不能或缺的人就是你向柱。你想想啊,高局长不可或缺那是天经地义的,要是没有人家高局长,不就群龙无首了么,B局就会烂成一锅粥或者一团泥了。要是没有你向柱,也不行,B局也会瘫痪,除了你,这计算机系统就无法运转了,电脑坏了也没有会弄,前台的业务办不了。
他这话说的好象有几分道理,让我突然间感觉到了我自身沉重的份量,这B局的计算机管理系统是我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起五更睡半夜编出来的。
我进B局时,就听说了震惊全市B系统的跳楼事件,B局的前任出纳,五十多岁,管着钱,轻车熟路地从公家帐户上提取现金八十万,然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把一根绳子系上了自己的脖子,死相相当凄迷。后来就听人分析,那个王出纳,据说是被查出了晚期肝癌,将不久于人世,她看到了B 管理上的漏洞,想为她的儿女们创造点福利,遂想出了这千古一绝的好办法。因为死无对证,B局白白地损失了八十万。
还据说那个出纳前一晚上还在打麻将,最后胡牌时老是掉八万的将,掉了一晚上也没掉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半个月之后,又有一名副局长从B局的楼顶上,腾空一跃,那个漂亮的跳水动作要了他的命,他那一声鬼一般的长叫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然后就是一腔热血洒满了B局前面的街道,那腥臭多日不散。后来才知道,那位副局挪用公款几百万,自知罪责难逃,于是就自绝天人民,自绝于B局。
好多人都在叹息,副局长的老婆更是痛心疾首、痛彻心肺,她边哭边数落着:都是我害了你啊,那年你要辞职去深圳富士康公司,就是我拚命阻止,不让你去,你要是去了富士康公司,也不会跳楼啊,我的天啊….. 那个女人哭声动天,哭声有很强的感染力和穿透力。
这场风波很快波及到整个S县,三天二天就有人上吊或者是跳楼,县城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阴云。一场席卷S县的大规模的查帐活动开始了,相关人士得到消息便纷纷跳楼、上吊、割腕、喝农药,死的办法五花八门,那一阵S县人心惶惶。
这现象的扭转是在我到了B局之后,全局用上了电脑网络管理帐目,再也没有可趁之机了,其他单位也陆续地引用了电脑来管理帐目,不可一世的死亡现象便慢慢缓过气来了。
B局的人再也不担心会有人自杀了,因为有电脑软件的严密控制。想做坏事都难。我的名气也大了起来,B局的人不再叫我二百五,而是叫我师傅,象是对孙悟空在呼焕着唐僧。他们当着我的面叫我师傅,背地里却叫我二百五,我是知道的,因为有好多次他们背地里正在说:电脑坏了,快叫那个二百五过来。然后就看见了我的那幅黑框眼镜,然后就往脸上堆上厚重的笑容:师傅,你来得正好,这电脑开不了。我看了看周围,然后就说:是电源没开。然后那人就大大地哦了一声,然后对我竖起了大拇指,还是师傅厉害啊!我不吭声,沉默是我的法宝,我坚持的原则是用石滚也难压出我一个屁。
B局每个人都能指挥我,帮他们做事。然而听到有人背地里说:向柱,除了会一点电脑,什么都不会,做爱都不会,真是个二百五。我后来分析为什么我给他们做了那么多好事,他们仍然叫我二百五。我七找八找就找到了答案,我在灰色词典找到了对二百五的定义,二百五是指那些可以象牛一样干活,不吭声的,不计报酬的人。
作者: 彭杉影    时间: 2011-2-28 19:57
.5.
我不吭声,是因为我没有必要吭声,有什么好吭声的呢,我的脑海象一个超大容量的硬盘,可以储存海量的信息,我就存着,我不会轻意间就流露出来的。但是有的人喜欢流漏出来,前面大厅里的那几个女人,象一群鸟,叽叽喳喳地总是说个不停,说东家的媳妇西家的儿,南家的丈夫北家的婆,说哪家哪家的女人过门没半个月那肚子就鼓起来了,说哪家哪家的母猪没有送去交配的就下了一群崽,他们就怀疑是那家的主人亲自上阵和母猪做了交配,说得有眉有眼的,我一眼瞥见他们,就能断定他们是一群长舌妇,迟早是会得到报应的。他们见到我,认为我是一个玻璃人,其实不是,我是木头人,他们不把我放在眼里,他们知道对他们说的话我一定会守口如瓶,不会对外面说出半个字。我在心底就警告他们,总有一天我会趁着酒劲,把你们说的那些污七八糟的东西公布于世。可是这样的一天,总也没有来到。
后来,我又听他们在说我们B局的杨副局长。他们把头凑在一起,嘀咕着,我那时候正好往大厅里走,我虽然眼睛不好,高度近视,但我的耳朵蛮好使的。他们在说杨局长,不会是什么好话,他们这些人就这样,当着人的面说的都是好话,背着人的面说的都是坏话。他们听到了我的脚步声进来了,嘀咕声就停止了。然后他们抬起头看见是我,是个二百五进来了,就又低下头接着嘀咕着,
女人甲说:杨明也是的,吃着碗里瞅着锅里,自己又不是没有媳妇,人家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杨明打王芳的主意好长时间了。
女人乙说:那王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苍蝇不会叮无缝的蛋。
女人丙说:他们在城东的那个宾馆去开房了,经常去,有一次差一点被王芳的男人堵住了。
女人丁说:王芳走进杨局长的办公室,门就关上了,窗帘也拉上了,甚至有暧昧的声音传到了走廊上。王芳从杨的办公室里出来,衣冠不整,象是办完了苟且之事的。
这有什么稀奇的呢,关于杨局长和王洁的事,他们没有我知道的多,但我和他们不同,我是知道了也不说,他们不知道也要瞎说。有一天晚上,我赤身裸体到大厅去巡视,听见楼上有动静,杨局长的办公室就在大厅的上面,我听到了桌椅移动的声音,我认为是来了贼偷东西,我找到了一只粗水管,那房子以前是仓库,这样的东西随手可得。然后我就蹑手蹑脚地上了楼,我到了杨局长办公室门前,那里的窗帘没拉严,我一眼望过去就看见,平时道貌岸然的杨局长正光着身,王芳躺在他宽大的桌子上,他们正奋力地运动着。那一刻,我没有感觉到下身的充实,反倒有一种想吐的感觉,我视而不见,轻轻回到我的房间,大约过了一分钟我就进入了梦乡。梦,无比甜美。
还有一次,他们大概是刚做完肉博战,正在二楼走廊里勾肩搭背地往前走着,那一刻杨局长和王芳已穿戴整齐,看不出一点肉博战的蛛丝马迹。一位有妇之夫的副局长和一位有夫之妇的职工,夜里造访办公室,还把身体缠在一起,鬼才相信他们没有行苟且之事。我那时候是起夜上厕所,因为只有二楼才有卫生间。他们见到我时,就象看见怪物一样看着我,我也象看见怪物一样看着他们,稍稍停顿了一会,他们才分开。然后杨局长说话:二…..向柱,你上厕所啊。我说:是的,我拉尿。王芳这时也感觉到气氛尴尬,就没话找话:你亲自拉尿啊? 我说:嗯。然后我就奔向了卫生间。
   

                                    .6.
在我刚来B局不久的那些日子里,我不操心找媳妇的事,从来就不操心,但有人帮我操心,单位里总会有一些热心快肠的女人,他们擅长拉皮长,擅长把毫不相干的一对男女往一起拽。有好事者给我介绍过几任女朋友。
B局的会计江大姐,嘴上的工夫很是了得。不仅能把稻草吹成金条,还能把金条吹成稻草。我一个单身的爷们整天在她眼前晃悠,晃得她眼晕,晃得她不自在,她就一定要给我介绍一个女朋友,我一连两个女朋友都是她拉的皮条。
第一次会面是在公园里,江会计和另一介绍人把我和一个女孩丢在那里就一人拍了一下自己的屁股走人了,抛下的一句话是:你们慢慢聊。真搞不明白他们这些拉皮条的人是怎么想的,他们在场时,我尚且一言不发,何况他们走了呢。女孩的模样倒是蛮周正的,眼睛大大的,眉毛微微翘起,短发,园脸,肤色清朗,耐看养眼,我盯着她看了几分钟,她就羞红了脸,把头低下看她的鞋,那是一双茶色的半高脚凉鞋。她好象在等待着什么,大约等了半个小时,她就起身了,说了声再见就消失夜色之中,用半高跟鞋拍打着水泥路面。后来得知那个女孩对我的印象颇有创意:他有毛病。她说这一句时应该是把毛压得很低,把病提得很高,听起来就有点象是:你有病。我也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她有毛……我说了三个字,突然就觉得没有必要和这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然后我就哑口无言了。我转念一想,不对劲啊!两个有毛病的人混在一起,不是正好吗?正如龙配龙,凤配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江会计仍然有一颗火热的心,有不给我解决女朋友的问题试不罢休的架式。后来,芙蓉走进了我的房间,那一刻我正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着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我很快就知道了芙蓉是受江会计的委托来做我的思想工作的。她说她要训练我,她拿出一张纸给我,上面写好多对话,她坐下后,很矜持地把一条腿压在另一条腿上,芙蓉今年二十七岁,也是单身一人,我看了她一会,象在欣赏着一幅画,画上的人物栩栩如生,嘴唇上涂着淡淡的口红,性感而又生动。她说:我们开始吧。然后就开始了,其实这训练很简单,照着纸上读就行了。
我说:你好!我叫向柱。
芙蓉说:我叫杨莎。我突然间想起了北方的沙尘暴,她说完就把头低下看着自己的脚,颇有点象我第一次会面的那女孩的样子。芙蓉的演技无可挑剔。
芙蓉说:向柱,往下说呀,怎么不说了。这时我的思想已开了小差,在想沙尘暴。
我说:认识你我很高兴。
芙蓉说:我也高兴
我说:听江会计说,你是一名护士,我最仰慕白衣战士的。
芙蓉说:……
我说:……
在训练的过程中,芙蓉一再提醒我要注意表情,声音要有质感,要自然得体。训练完语言,就开始训练肢体动作,这一环节很简单,芙蓉和我一起坐在我的床沿,然后让我用一只手搭上她的背,芙蓉说,第一次见面,动作只能点到为止,不能深入去做。我就照做了,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然后她叫我把手移动到她的头发上,从上到下抚摸着,我照做了。我喜欢这个训练,感觉到芙蓉的身体在微微颤动着,于是我抚摸的力度加大了一点,芙蓉却大喊一声:停。然后转过头对我说:就这样!不错,力度不能再大了,再大了就把别人吓跑了的。
每天晚上,芙蓉就会定时到我的房间来训练我,我有了莫名其妙的期待,训练时也有了莫名其妙的快感,一个星期之后,芙蓉说:可以了,明天晚上是实战,你把精神养好,明天按时赶到公园去。
第二天晚上,江会计和芙蓉带我到了公园,夜幕拉上之际,公园里三五成群的人在面里那条路沿顺时针前行着,江会计告诉我他们是在锻炼身体。然后江会计又反复叮嘱我,待会要沉着,冷静,要主动。我们在公园里那座小山头前站了一会,就有一中年女人和一女孩缓缓地走过来了,和那天一样,介绍人把我和那个女孩丢下,就拍屁股走人了。
我开始打量那个女孩,园脸,短发,身材稍胖,她正低着头。我记得芙蓉这样告诉我的:火候要掌握好,当你和那女孩之间的距离伸手可及时就可以开始进行肢体语言。我就伸出手,把手搭在她的后背上。我刚搭上,女孩就轻轻地惊叫:你……然后就站起来,望着我,眼神特别奇怪,然后就转身,对我说了一声:哼。就走了,高跟鞋拍打着水泥路面,这声音我好熟悉啊。留下了我一人两手空空站在夏日的夜里。她怎么就走了呢?我和芙蓉练习时就这样做的。我纳闷,不得其解。
这时,芙蓉出现在我身边,象是从天而降的天外来客。我看见她正胸部起伏着,一起一落,节奏感很好。她脸憋得通红,象是和人刚吵架了一样,她自已拍拍胸部,然后说:向柱……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你是稀泥巴扶不上墙,你,打一辈子光棍吧,你,当一辈子处男吧。你,你怎么能一上来就动手动脚呢,要水到渠成,性急吃不到热豆腐,知道吗? 我就不明白,你一向斯文,文质彬彬的人,怎么就那样猴急呢,真要气死我了。
我猴急了吗?我只是这一节记得特清楚,前面的都忘记了。
芙蓉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就走了,慢慢地消失在夜色之中,我注视着她的背影,我突然间感觉到她的背影无比生动。
作者: 彭杉影    时间: 2011-2-28 19:58
.7.
好长一段时间内,再没有人来烦我,芙蓉见了我,也不再提相亲的事,
我的生活一片光鲜,再也没有人来烦我,把我拉去相亲,象拉着驴子去卖一样。我感觉心底涌动着舒服,只是我隐约感觉到,背后总有人对我指指点点的,他们在说我阳萎,就是不举。我知道那是那个脂粉女人传出去的消息,他们说,向柱找不到媳妇是再恰当不过了,谁也不愿意把自家的姑娘往火坑里推,这让我想不明白了,我阳萎和火坑有什么关系呢?
单位里比我小很多的人纷纷结婚生子,有人抱着他们的儿子、女儿逗他们说:快叫伯伯,这是你柱子伯伯。或者是:快叫爷爷,这是你柱子爷爷。我伸手去摸摸小孩的脸,小脸便嘿嘿地笑,好象和我颇有缘份。要是我在正常年龄娶了媳妇,我的儿子或者是女儿不止这么大的。对于这铁一般的事实,我一时半会就搞不清楚是该悲哀还是高兴。
甚至有人背地说我大脑有问题,这我就想不明白了,我明明是小脑有问题,为什么扯到大脑有问题,在他们看来,每个头脑灵活的人下面就应该夹着一根坚挺的小脑。
芙蓉好象不这么看,芙蓉遇见我,会说:柱子,你别听那些人在背后嚼舌头,我是相信你的。我说:哦。然后就不吭声了,我本来想问,他们嚼什么了?你又相信什么了?但是我没有问。我坚持的法宝依然是:石滚难压出我一个屁来。
芙蓉好象又生气了,我喜欢她生气,她生气时胸部总是起起落落的,很有节奏感,她说:向柱,你真是个闷葫芦。
芙蓉再一次到了我狗窝一样的宿舍里时,就落坐在我的床头,眼珠子左一轮右一轮地转着,我就坐在对面那张破椅子上,毫无表情地望着她,那一刻我没戴眼镜,她的形象有些迷茫,我在迷茫里看到了她的生动美丽和成熟,我的眼睛扫了她两下就断定那是一张精致的脸,各种器官比例设置得精巧,耳垂有很好的质感,然后我就把眼神定在了她澎湃的胸部,她却好象没看见我一样,喃喃地说:向柱,你这床单要洗了啊,你看都黑成什么样了。然后她就在床单上四处搜寻着,象是寻找蛛丝马迹。我说:反过来,还可以用的。
芙蓉然后就在我房间里四下瞅,象是一只鹰,也象一只猎狗,可能说象一只猎狗更恰当,因为我这房间象狗窝。她注意到房里到处都散布着杂七杂八的书,她随手从床头拿起一本,那是一本诗集,她吹了吹书上的灰,拿到鼻子下闻了闻,然后说:向柱,你这人真是奇怪,看着苕头苕脑的人,还喜欢诗,然后又问:向柱,你会写诗吗?
我说:会一点。
她说:那你背一首你的诗吧。
我开始背:汽车渴望公路,花草渴望雨露,太监迫切渴望著雄性激素。 灵魂渴望超度, 心灵渴望归宿, 而我则迫切渴望著有个媳妇……
芙蓉格格地笑,这也叫诗? 你也真是的,哪有象你这样写诗的,一点诗意都没有。不过从诗里可以看出你要找媳妇的迫切心情。我本来想说,文学作品是虚构的。但是我没有吭声。
芙蓉说要吸起上次训练失败的教训,要和我新一轮的训练。新一轮的训练是在室外,因为她说室内的效果不好,上次就是因为是在室内训练而没能达到预期的效果,我们要在现场训练才行。芙蓉定的地点是生态公园里那个长椅上,芙蓉还说下次我见女朋友时也是在这个长椅上。那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那个夜晚我光彩照人,头发刚理过的,皮鞋也擦得一尘不染的,穿着笔挺的西服,这一切都是按芙蓉的安排做的,当我花了几个小时完成这一项浩瀚的工程之后,我就不知道我是谁了,我看着镜子里的我,越看越别扭。但我别无选择,只能照芙蓉说的去做,芙蓉象是我心中的太阳,我不在乎能不能找到媳妇,但我在乎与芙蓉一起搞训练,那感觉很不错。
偶尔有成双成对的男女从我身边经过,朝我瞅了一眼,我就朝他们瞅两眼,然后他们就不好意思地离开了。
芙蓉是在半个小时之后赶到的,她拎着一只精致的小包,从我身后绕到前面,款款地落坐到我身边,把一身的香味抖落到我的四周,芙蓉侧过身,盯着我看,象是盯着一个外星人,然后笑着说:你看看,这样一打理,还有几分小帅嘛,就是领带不该这么打。她说着就伸手给我抽出领带,我侧过身配合着,她打完领带。然后才满意地说:这就好了。然后就自言自语了:真奇怪了,这么帅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找不到媳妇呢。
我不吭声,我等着训练呢,我问:我们开始吧。
芙蓉说:急什么?性急吃不着热豆腐的。
我说:我不急,我听你的。
芙蓉说:你站起来,听我的口令就开始。
我说:好,就站起来了。
芙蓉就说:好,一切准备就绪,开始。

我的头脑此时是出奇的清晰
我说:你好!我叫向柱。
芙蓉说:你好!我叫付燕。
我说:认识你我很高兴。
芙蓉说:我也高兴
我说:听江会计说,你是一名护士,我最仰慕白衣战士的。
芙蓉说:错了,不是护士,是老师,这是另一个女孩。
我说:哦。
我接着说:听江会计说你是一名老师,我最仰慕老师的。
芙蓉说:……
我说:……
芙蓉说:往下继续。
台词已背完了,效果很明显,我记得现在该进行肢体语言了,前面的铺垫很到位。
我伸过手,去把玩芙蓉的头发,芙蓉不动,她长发披肩,我的手从上到下,一路探索前行,突然间就想起了很多洗发水的广告词。我禁不住心脏砰砰地跳动,我轻轻地揽过芙蓉,她低着头,脸上红霞飘逸着,更显得柔情似水,我抱过芙蓉,她的腰肢弱无骨。我低下头,用嘴唇封住了她的嘴唇,顷刻松开。
芙蓉说:这不是彩排,是实战!
可是我依然不能感觉到下身的充实,这处境让我倍感尴尬。

                                   .8.
芙蓉要和我恋爱,还说在适当的时候要嫁给我,这消息象一个重磅炸弹在B局炸开了花,其影响是深远的,在整个B系统里,芙蓉和我同时就出了名,在整个S市,这也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传到我耳朵里的说法最多的是:一枝鲜花插在牛粪上了。我不假思索就断定他们把芙蓉说成了鲜花,芙蓉当然是那一朵花了,这话真不假,人家芙蓉就是一朵花,象玫瑰花一样的女人! 可是我是牛粪吗,我想骂人,我操!
芙蓉要和我谈恋爱,我听到很多人对此不解,单位有人善意地提醒我,芙蓉不是当真要和你恋爱,芙蓉玩你呢。芙蓉为什么要玩我?我有什么好玩的?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想来想去,还是想到了一句他们常说的话:一枝鲜花插在牛粪上。就是说,我配不上芙蓉,芙蓉不会嫁我的,她不嫁我,那为什么要和我恋爱?那原因就是想玩我,我这推理好象是顺理成章。
B局的人个个喜形如色,好象是他们找到了媳妇一样,见了我,就一脸的笑容,那笑容颇耐人寻味,他们说:王柱,几时请我们喝喜酒?
我无言以对,我没想这岔事,因为太难了,能和芙蓉谈恋爱尚且不敢奢望,何况是谈婚论嫁。那时我在食堂里吃完饭,正端着碗往我房里走,芙蓉这时过来了,好象是从天而降,她满脸堆着笑,然后就说:快了啊!别急嘛。我和我们家柱子还没商量好呢。芙蓉现在在大众场合都会口口声声说:我们家柱子。可是我却没有说“我们家芙蓉”的勇气。
我那个房间经芙蓉一打理就不再灰不溜秋了,而是煜煜生辉,芙蓉一进这房就要我把背面的那个柜子移开,一移开,房间就有一个窗了,我那房间再也不是暗无天日了,窗不大,但外面的空气、阳光、月光,人声已足以穿墙而过了。那个周末的下午,春日的阳光正无遮挡地照在办公楼后面的院内,院里的花开得正艳,后面是单位的宿舍楼,此时正有一些脑袋在各家的阳台上,把目光有意地却貌似无意地在院里扫射着,我知道他们在注意什么,他们注视着在院里给我洗床单的芙蓉,芙蓉在水池边手起手落,动作娴熟麻利,我站在一边却象个傻B一样,帮不上忙,就抬起头望着后面的宿舍楼,那阳台上的脑袋便一个个移进了室内,直到芙蓉说:柱子,你愣着干嘛,快帮忙拧被单。我这才回过神来。
洗完了被单,芙蓉就拉我去逛街,刚出大门时,就半挂在我身上。
出了院门,我转头朝后望着了一眼,就看见前面那栋宿舍楼的窗户都开着,从窗户上翘出很多脑袋,有毛的和没毛的,毛量浓密的和毛量稀蔬的,他们望着我们的眼神就象是看到了恐龙,就象是看到了外星人。
陪芙蓉逛街是一件重体力活,我敢说,十之八九的男人都不喜欢这活路。干什么不好,逛什么街。我陪着她款款地跨进一家家门店,她不厌其烦地试衣服,然后就问我好不好看,芙蓉身体魔鬼,肌肤如凝脂,每穿上一件新衣都会焕然一新,同时点亮了我和服务员小姐的眼睛,他们就啧啧地称赞,我也不停地说:好,太好了,如仙女下凡。可是芙蓉还是不买,还要继续逛。
我这样夸她夸了几次,她就把那双大眼睛直视着我,问:向柱,你是不是不耐烦了,就知道好好好,是不是想我早点买完衣服,你好解脱。
我心里说:就是,陪你逛街真他妈.的累。
我口里说:没有啊。
芙蓉说:没有就好,以后不能有这愚蠢的想法,知道吗?
我说:知道了,不敢有了。  
我和芙蓉从最后一家门店出来时已是万家灯火。我已是腰酸背疼,芙蓉却是精气饱满,有大山压顶也压不垮的气势。
回到我的宿舍后,我问芙蓉:怎么看上我的?我们会结婚吗?
芙蓉在我怀里,小鸟依人,风情万种,她说:柱子,我就喜欢你,你是一个活宝。
芙蓉还说我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我问哪一点不好,芙蓉说当然是阳萎不好。
芙蓉说她学过医,她妈妈就是妇科医生,她说要为我治阳萎病,她还说我那阳萎属心理性的阳萎,经过调理是可以得到根治的,她说她的,我置之不理。
芙蓉倒在我的床上,素面朝天,过了一会,芙蓉侧过身问:柱子,你真是处男吗?在你阳萎之间有没有那件事?
这是旧话重提,要是别人问,我会嗤之以鼻。可她是芙蓉,我得想想该怎么回答。我想了一会,没有回答她,
我问:那你是处女吗?话一出口,立即觉得太唐突。
芙蓉却不以为然:你想得美吧,当然不是,要不要你带我到医院去验证一下。
我笑着,不说话。心里想:这验证倒是有些稀奇古怪,只有去医院验证是处女的,没有谁去验证是非处的。
芙蓉就给我讲了她以往的事,芙蓉说破了她处女之身的是她的第三任男友,是市五医院的一名外科医生。芙蓉在认识那个外科医生前,一直守身如玉。也就是说前两任男友在芙蓉那里没有捞到半点实实在在的东西,那个其貌不扬的外科医生却得手了,那一次除了把芙蓉的下面弄得红旗飘扬之外,芙蓉没有得到半点快感,只感觉到了撕心裂肺的疼。他们分手的时候,那个外科医生信誓旦旦地说:吃了你的我给你吐出来,拿了你的我给你送回来。芙蓉怒目相向:说得轻巧,浪费了我的青春、我的时间,你怎么送得回?
外科医生说:青春、时间我送不回,但你的处女膜,我可以做手术给你修复,还你一个完整的处女之身。
芙蓉恨不得一巴掌就抽过去,但还是忍住了,说了声: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也不想自欺欺人。那一刻芙蓉的心冰冷如水。
第二天,芙蓉就要拉我去参加一个婚礼,要结婚的是芙蓉的第二任男友,芙蓉说只有我在气势上能压倒他们就OK了。
当芙蓉挽着我,走进那个包间时,立即点亮了一桌子人的眼睛。我一眼望去,都是些小个子的男人和女人,象是从人群里挑选过的一样,我在这一桌人里象个庞然大物。我挨个地和一桌子的人握手,握了手还弯下腰在别人背上使劲拍几下,然后就脱掉了上衣,挂在后面的椅背上,我喝了一瓶啤酒,用的是潘长江在台上表演时喝矿泉水的方式,咕咕喽喽就下肚子里了,然后就打了一个冲天的大嗝,声震屋宇的,然后又是一瓶,脖子一仰,咕咕喽喽就见底了。接着就讲了一个黄色笑话,这笑话是上次罗哲在酒席上讲的,我一字不落地记下了。一桌子人都愣愣地望着这一对不是新人胜似新人的家伙。小个子新郎新娘看架式不对,就把我拉到一边,反复说着好话,请我们离开,然后就在我口袋里塞上一包大中华。 我在新娘的脸上亲了一下,这才搂着芙蓉离开了餐厅,出门时也忘不了朝那一桌子人送去一个飞吻和一个媚眼。
一出那个餐厅,芙蓉就笑得直不了腰,我们互相在肩上背上拍着捶着,在迷茫的夜色里吸引过来许多奇怪的目光和窃窃私语。扑天盖地的笑声稍稍平息的时候,我听出旁边有人在嘀咕:有病! 我毫不客气地大声地回敬了一句:你妈的才有病。
芙蓉这次没有挽着我,因为她就是干脆挂在我身上了。一脸仰慕的神态:柱子,你太酷了,太有才了,我太佩服你了。你简直就是我心目中的偶象。
作者: 彭杉影    时间: 2011-2-28 19:58
.9.
我们一溜烟就回到了我的宿舍,我开灯却没能成功,房里却不是黑乎乎的,月光通过北面的那面小窗洒满了我的那张小床,我这才知道今晚是满月,月光如水,芙蓉好象累了,她睡在了我的床上,她说她要月光浴,我就坐在那张破椅子上看着她,她慢慢地脱掉了外衣,然后半躺在床上做出了一个美丽绝伦的造型,在月光下象一真雕像一样。我突然间感觉到血往上涌,我靠近她,然后轻轻地拥她入怀,我感觉到了下身的无比坚实,一场暴风鄹雨之后,我们同时气喘如牛,横七树八地躺在床上,望着如盘一样的月亮。
我说:今夜的月光真好!
芙蓉说:是的。
我说:月光可以拯救灵魂,
芙蓉说:月光还可以拯救肉体。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迷迷糊糊地做着梦,被芙蓉推了一把就醒了,芙蓉说:柱子,你浑蛋,怎么那大的劲,疼死我了,不行,我得去旁边的那个诊所看看。说完就穿衣服下床。
芙蓉走进了B局办公楼旁边的诊所,我站在门口不敢进去。我听到那位女医生在说:你家柱子也太厉害了,以后做这事可得悠着点,得了妇科病可不是好玩的。
作者: 胡佩    时间: 2011-2-28 20:34
独家首发,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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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寒梅    时间: 2011-5-5 18:38
细细读过,真是佩服彭老师的执着笔耕!小说中塑造的人物形象,栩栩如生,一个个从生活中走来,就好像是我们身边的人和事。褒贬都受启发!
作者: 寒梅    时间: 2011-5-5 18:40
期待悦读后文新作
作者: 教师之友网    时间: 2012-5-20 15:17
我收藏了好些个文学小说方面的网站,经常去看的。分享一下,推荐給那些喜欢小说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新浪读书 http://book.sina.com.cn 搜狐读书 http://book.sohu.com 腾讯读书 http://book.qq.com 网游 http://book.pwjs.com 读者 http://www.duzhe.com 国家图书馆 http://www.nlc.gov.cn 西陆文学 http://wenxue.xilu.com 萌芽 http://www.mengya.com 且听风吟 http://wind.yinsha.com 逐浪小说 http://www.zhulang.com 四月天 http://www.4yt.net 榕树下 http://www.rongshuxia.com 红袖添香 http://www.hongxiu.com 起点 http://www.qidian.com 惊奇 http://www.tongk.com 豆瓣读书 http://www.douban.com/book 晋江文学 http://www.jjwxc.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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