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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啟超《作文入門》推薦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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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9-10 2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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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啟超《作文入門》推薦序
梁啟超《作文入門》推薦序[zt]
梁先生這本書,包含兩大部分,一是一九二二年在東南大學講的「中學以上作文教學法」,一是前一年在清華講的「中國韻文裡頭所表現的情感」。二文題目相關,且一談散體一談韻文,既互補又呼應,因此歷來都併在一塊兒看。例如衛士生、束世澂筆記前面那一篇的序文中便特別提醒讀者:必須參考梁先生後面那一篇。
這兩篇講稿,主要是教人讀文章寫文章,同時還告訴人如何教學生寫作文。因為無論什麼文,學生會不會作,跟教師會不會教都有絕對的關係。梁先生此書最精采處,或即在此。教材該怎麼選怎麼編;教時該怎麼分期分類;應如何整理學生的思想;如何令其分組閱讀,讀了討論;如何命題;如何指導學生準備;乃至他主張少作,一學期只要好好作兩三篇;老師也不必修潤文字,只要詳改其思路與結構等,我都以為是真知灼見。至今大家仍然不太會作文,大中小學裡仍不會教文學,恰好就是不聽梁先生意見的結果。
目前海峽兩岸編的課本,都是東一篇西一篇,缺乏文學的條理;學生寫作文,更是毫無指導,只規定他拼命寫;寫完,教師負責的,還改改文句,否則給個評語了事,或竟交由學生互相訂正。我昔年打工,就曾長期替一些先生改他們學生的作文卷。試想,卷子都請人代批了,又如何會用心指導學生寫作呢?
因此,像梁先生這樣的大學者大文豪,而竟關心此事,勤懇講說,我以為甚是可敬,所講至今亦不過時。非唯不過時,還恰好符合時代之需。
這本書的兩個演講稿,也可以看成是梁先生現身說法。看他教我們怎樣讀詩,看
奔迸的表情法和迴盪的、蘊藉的有何不同,迴盪的表情又有螺旋式、引曼式、堆壘式、吞咽式等種種不同,實在是種享受。梁先生自少年起,便以文字動天下,一九二二年胡適作《誰是中國今日的十二個大人物》,還曾將梁先生列為
「影響近二十年的全國青年思想的人」。梁先生對青年的影響,即由於其文章。論者形容其筆鋒常帶感情,文字具有魔力。這樣的文章如何寫成?梁先生金針度人,奧妙就都在這裡了。
梁先生是有多方學術興趣的人,治學方面極廣,忽然關心起中學作文教育,似不足怪。但促成他講或寫這個題目,卻別有因緣,不可不知。
在一九二一年十月,第七屆全國教育會聯合會通過了一個新學制草案,又稱辛酉學案。由於是新制,所以隨後就引起了國文教學界的爭論。梁先生在演講中提到:對於國文應該教白話抑或文言,南北兩大學頗生爭端,即屬其中之一例。梁先生不但關心此事,而且他與友人合辦的《改造》雜誌,即於一九二二年三月,第四卷七號上開始連續刊登一則「中華書局新小、中學教科書徵求意見及教材」的廣告,徵稿緣起明言:「新學制案大體已具,教科用書自應改革」,故「中學國文應如何編制?語體、文體如何分配?」就是他們思考的重點之一。以梁先生和中華書局、《改造》雜誌深厚的關係,此等事縱非梁先生主導,亦必參與議論。因梁先生在東南大學演講,也就在這個時候,其講稿則發表於《改造》四卷九號。後來稿子一由中華書局在一九二五年出版,也就是現在這本《中學以上作文教學法》;一經修改增補後,收入《飲冰室合集》,改題《作文教學法》,一九三六年出版。《合集》中,其實還有另一篇《為什麼要注重敘事文字》。但只是未竟之草,且未署年月,估計也該是這一時期所作。
當時梁先生也不只在東南大學講這樣的題目。依他給束世澂等人的信上說,一九二四年北京師範大學也邀他開過此課。此外,修改增補的《作文教學法》,是一九二二年七月在南開大學講的。
上這些課,大抵是同一本講義,但據梁先生一九二二年七月廿四日與徐佛蘇的信上說:「弟現時預備講義,夜以繼日,每日兩時以上之講義,窮一日之力編之,僅敷用,尚須別備南中所講」,可知梁先生備課極為認真,而且在各校所講並不一致,不是一本講義說到底的。另依梁實秋先生回憶,梁先生演講時,會在筆寫的講稿外,隨時引證許多作品。可見梁先生既非一稿通用,亦非照本宣科。
梁實秋先生的回憶,寫得十分精采。本來在梁啟超過世時,徐志摩便準備在《新月》雜誌編一紀念專號,胡適、聞一多、陳紀瀅、梁實秋都答應供稿。可惜後來不知何故,專號沒編成,各人也都未寫出文章。梁實秋到了台灣後,暮年追味清華園舊事,才補記了梁任公這場韻文如何表現感情的演講,把梁先生演講時的神情、趣味,以及強烈感人之狀態都寫出來了。記梁先生演講的,還有梁容若《梁任公先生印象記》,說的是他在北師大講「國文教學法」的事。兩相對照,可知梁先生演說是極其動人的,惜乎斯人已沓,今已不能聽聞,只能由講稿上彷彿遇之。
梁實秋說:聽梁啟超演講和讀他講稿之不同,猶如看戲和讀劇本。這話一點兒也不錯。但沒有劇本又如何演戲?好的演出,固賴演員之工力,然好劇本必不可無。此所以梁先生編講義才需如此費心也。
在梁先生講作文教學法之際,因是時代話題熱點及現實所需,故從事者頗不乏人,著名的還有陳望道《作文法講義》,一九二一年九月在《民國日報》副刊《覺悟》連載,次年三月上海民智書局出版;夏丏尊《文章作法》亦脫稿於一九二二年,二六年上海開明書店出版。這些也都是很有價值的著作,對教作文寫作都很有裨益。但拿來跟梁先生比較,就會發現有兩個大差異:
一是當時這些著作為了速成以應社會之需,大抵均如夏先生自己說的:「內容取材於日本同性質的書籍者殊不少」(
見自序)
,缺乏原創性,或原創性不如梁先生高。所以像陳氏書和夏氏書,對文章類別的劃分就相當一致。梁先生則無論是總體架構或個別舉例,都是自己創構的,可說是獨出心裁,因此格外可貴。編講義耗神,這是主要原因。
另一重大不同,是陳氏夏氏的書教授作文法均以白話文為主,對爾後像開明書店編的國文課本影響很大;梁先生則「主張中學以上國文科以文言為者」,所以舉例和講解都針對文言文。
梁先生並不反對白話文,且認為高小以下要教白話文,但中學以上便應以文言為主,參講白話。至於寫作,則是文白都可的。原因很多,他說:「因為文言有幾千年的歷史,有很多很好的文字,教的人很容易選得,白話文還沒有試驗得十分完好」,是其一;文之好壞,和白話文言無關,是其二。也就是說,好文章,都有一定的理則,如設想好、結構好、修辭好,不論文言或白話,都可以是好文章。若設想平庸、結構軟沓,無論白話或文言也都不會是好文章,這些理由皆是就文論文而說的,若再加上文言的歷史性,那就更明確了。
文言文因它的歷史性而顯得古老,今人生畏,不敢親近,以為它與現時世界無關,是它的弱點。但這同時也就是他的優點。我們讀一篇《岳陽樓記》,除了賞其文理辭采之外,同時也會令我們得著歷史知識與情感的體會,那是讀白話文所不能獲致的。像梁先生的書,講《詩經》《楚辭》如何表情、《左傳》《史記》如何敘事,雖然只說作法,但經由他一分析,令我們恍然大悟古人文章之妙,一種文化情感、歷史體會就自然蘊生於胸中,覺得歷史文化深邃而可親。梁先生的書也因此不只是一本談作文技巧的書,而上升為一本文化書,在向我們講述中國文化之美。這跟他選材於文言及古詩辭,難道沒有關係嗎?
可是在梁先生以前,講文言文作法的書多得是,為什麼那些書又沒有梁先生這部講稿的效果呢?且不說明清時期教文作文的《文章指南》一類書,當時還普遍在市面上流通;就是民國初年桐城派姚永樸在北大的講義《文學研究法》廿五篇,或林紓的《韓柳文研究法》等,也都是講古代名篇的。梁先生談寫作文教作文,卻皆不依傍這些傳統的詩詞文話,自具機杼,所以有組織有條理,充滿了新意,讓新時代人看了,毫無陳腐氣。
例如他開宗明義就說文章的作用,是要把自己的思想傳達給別人。依此定義,再分兩頭,一自己的思想部分,有二要素:一要有內容,二要有條理。這似乎是桐城派「言有物」與「言有序」之說,但是桐城就文章講,梁先生就思想說,以見文章的條理本於思想的條理,且是在一個新的論理架構中講。所以接下來說思想要傳達給別人,也有二條件:一要說得出,二要令人懂。再次,則說文章種類。文章種類,從《文選》以來,討論的人大分特分,分成了幾十上百類,梁先生卻從思路分,只有兩類,:一是吸收客觀事物成我思想內容的記述聞見之文,二是發表我主觀見解的論辯文。底下再分別論之。如此,綱舉目張,簡截明銳,讀之不唯可知作文觀文之法,亦可知思維方法。反觀姚永樸的《文學研究法》還在講剛柔、奇正,還在以神、氣、勢、骨、機、理、意、識、脈、聲配陽;以味、韻、格、態、情、法、詞、度、界、色配陰,且自詡為口訣秘傳者,真是相去不可以道理計。
在記述文和論辯文兩大類中,梁先生前者談得較多,後者較簡,大約是因講演時間不夠使然。但對比梁先生另一篇《為什麼要注重敘事文字》,便可知道先生對中學教作文而不重記敘,只偏論理是極不滿的,認為八股科舉時代就重論說,論得好的就獎勵,結果學生腹
笥
空洞,信口評論,養成輕率刻薄,不負責任等等毛病,反不若練習記敘文可培養觀察分析、客觀記錄之能力,塑造健全之人格。
看來,粱先生不僅要教作文,還希望藉此教學生做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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