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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专访台湾散文家周志文:两岸散文生态 [打印本页]

作者: 教师之友网    时间: 2010-9-10 22:40
标题: 专访台湾散文家周志文:两岸散文生态
专访台湾散文家周志文:两岸散文生态
编者按:在台湾大学任教授的周志文先生,是著名的散文家。这次他在大陆呆了整整三个月,讲学,讲音乐,更主要的还是为了他主编的一套散文集《台湾学人丛书》。这套丛书囊括了台湾最著名的学人颜元叔,龚鹏程,黄碧端等,他们职务不同,有的还是官员,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那就是:他们都是文化人,散文写得非常好。
周教授主编的这套丛书,很单纯的希望通过文学的桥梁,让大陆人更多的了解宝岛文学风情。
  三联生活周刊记者苌苌:周老师您好,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坐在我身边的这位是台湾大学中文系的教授周志文先生。最近,他编了一套《台湾学人散文丛书》,在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下面我们就关于《学人散文丛书》来问周老师一些问题。我刚才在飞机上读颜元叔先生的散文。他是外文系主任,他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烧饼和油条和小面。一般写美食的书会写得特别复杂的吃食,但是他却能把这两个太常见的东西能够写出别样的新意。您可以讲一讲颜元叔吗?
  周志文:在讲他之前,先介绍一下这套书的来由。去年的时候我在北京做访问的时候,正好台北有我的一本书,叫做《时光倒影》出版,我带到北京来送到我的一些朋友。当时正好遇到了几位朋友。包括副总编辑的女士、小姐,我的书带的不多,只能拿两本给他们。他们看了觉得设计得也挺好。大部分是谈读书的心得,他觉得很好。能不能建议一下让世纪集团帮我出。当时我也觉得很好,觉得受宠若惊,我觉得光出我的书没有多大的意思,我的一本书作用也不大。我忽然想到,我说台湾像我这样的作家,或者是比我更好的作家都具有学者的身份,因为他们本身是很好的散文创作者。我就说能不能想办法编一套台湾的散文学者丛书给你们。他们听了以后说非常高兴,说那非常好。于是就请我拟出来一些名单,我当时就拟出来十个。
颜元叔:他在台湾的文学界是以散文出名
  苌苌:你拟这些名单是挑选他们的什么方面?
  周志文:当时还是比较理念化的,没有那么实际。原先想这些叫做学人丛书或者学者的散文丛书。从近代五四之后,中国的散文家慢慢偏向于是纯粹的散文家,是一个文学创作家,本身并不见得一定是知识分子和学者。但是我觉得在整个中国的散文家之间,中国传统来讲,知识分子在散文家的里面有很大的重要性。所以我在想,从五四以来,中国主要的散文源流,你说是周氏兄弟,周作人和鲁迅,本身也是学者。后来的胡适、林语堂、梁实秋,都是散文创作的人,都是散文写得非常好的人,本身也是学者。所以,我觉得现在谈到台湾散文,用的是一套一般的方式,说他们是散文的作家。但是我觉得在台湾很多学者或者是知识分子来从事散文创作也很有成就。我们开始选了一些人进来,主要是想到这些人是有各方面的知识背景和学识背景。对于一般的写散文的人来说,他掉书袋或者是引用一些权威学者的做法,常常是一个累赘,我们觉得这样的散文不够纯粹。对于学者来讲,学者的散文反而是他的特色,因为他常常把他的生活和知识印证。我们选了几个作家,我们一会儿再谈。你先问的颜元叔先生。他是台大外文系毕业的。他在美国的大学也得到了学位,他得到的是英文文学博士学位。中国在国外得到博士学位的人大概90%是研究中国或者是研究东方的。他是莎士比亚专家,他是台湾出来的英国文学史的专著。他本身的著作量都是相当高的作家。他再回到台湾以后,跟台湾大学的校长,朱利文(音)教授合办了一个比较文学会。对于台湾的学术界、研究世界文学和各种文学跟中国文学的比较,这个学问是有很大的贡献。他自己对于英文教学也有他的理论和实践。他认为一个英文教育、英文的课本,他做过台大的外文系主任。比较有意思的就是,他在台湾的文学界是以散文出名。他自己的莎士比亚研究和英国文学研究专著只停留在大学里面。
  苌苌:我记得张大春先生说他上大学读第一篇颜元叔先生写的晒太阳记,他读了好几遍还想模仿。你选的这些人他的文风,我有一种久违的感觉。可能是在三四十年代,梁遇春他们的散文里面看到。我们提到的周氏兄弟,梁遇春他们都不像鲁迅文字那么的辛辣,也不像现在的台湾人写得那么矫情。
  周志文:颜先生虽然受到国外西方影响非常大,但是他的中文教育很好,他的文字还是非常的清醇。他的文字里面没有西方的风格,他写的都是一般的生活,而且是世俗的生活。所以他的文章一出来都非常受到大家的欢迎。颜先生年纪现在是70多岁,但是他后来有一点身体的原因,比较少写作。所以这个书里面的写作是比较偏向于他早期、最有名、在台湾造成最大轰动、影响时候的作品。在大陆没有出过,我曾经问过颜先生,我觉得这对大陆的散文爱好者做一个介绍是一个很好的。
  苌苌:颜先生的书是我近几年很少看到写得很可爱的。
  周志文:这也要感谢张瑞芬教授,这是她编的。因为颜先生说自己已经有一些不方便,所以请张教授帮他编。
龚鹏程:他的文字下笔非常快,很准确
  苌苌:您选的龚鹏程,您说他的作品很好?
  周志文:这是个人的偏好。龚先生是我认为最为得志的学者。他在淡江大学毕业,他博士毕业的时候20多岁。当时淡江大学非常需要人才,请他回来,他就回到自己的母校。一年以后做了系主任。做了一任的系主任,在三十岁左右就做文学院院长。所以他是台湾最年轻的文学院院长。台湾一些资格老的文学院长都是老教授,非常有学术地位的。他在文学院长做系主任的时候,也把淡江学校聘请了很多优秀的人,也办了很多的学术会议,这在当时是很大的风潮。你刚才说他是最好的作家,或者是最受人艳羡的学者,因为他自己的著作也很多。他一直非常忙碌,可是他每天都能在非常忙碌的时间写作。而且他写的很多都是学术论文。各方面的学术论文都有。而且他自己跟道教的关系很密切,他也有很多研究道教的东西。研究中国的古典文学和思想。在一般的学者中间没有这个能力,他后来跟佛教团体,台湾有一个佛光山的庙宇,当时佛光山的住持叫做星云大师请他去创办南华大学。现在的南华大学,当时叫南华学院。后来又请他办另外一所大学就是佛光大学。当然他现在都离职了,龚先生的重要不在于他是校长,他创造了很多的事业。他最重要的是他的效率快而准确,他古典的训练非常好。他的古诗写得很好。他虽然用白话文写散文,但是白话文里面有很多古典的句子融汇在这里。非常有特色。
  苌苌:他写的《夜话》,我当时看完感觉像是小说,他对男女关系看得很透彻。他有那么多的建树,但是他并不是一个书呆子。
  周志文:对。我们选这个并不是看他创办过什么样的学校,做过什么样的官员,而是在于他的文字确实是非常具有特色。他的特色是下笔非常快,很准确。
  苌苌:您跟龚鹏程先生接触,他张狂吗?
  周志文:有一些人说他张狂,在学术论文里面,经常要建立新说破除旧说,当然会得罪很多传统的说法。或者是提倡一些不同的看法。所以当然也有人不以为然。但是他的文学倒是还是温和,他的文章还是包含着古今,也不是那么新锐。
中国传统的精髓比较容易在台湾人的身上展现
  苌苌:说到温柔敦厚这个气质,我虽然也想搞明白,为什么你们会有这样的气质传承下来,你们在大学时所受的教育是否跟我们大陆有不一样的地方?比如说你们当年中文系在学什么?
  周志文:很有关系的。温柔敦厚就是古诗人所说的诗教、诗经里面教化的就是温柔敦厚,这是中国最主要的传统精神。当然,你可以很泼辣,或者是很强烈的表现什么。但是整体来讲中国人对于文化的认识,我们认识中国文化的优点,当然它会有缺点,我们是现代人,以前的缺点就不要再在我们身上再现了。这跟台湾的社会教育也有一定的关联。我跟龚鹏程是中文系毕业的学生,我们在大学里面关于中国传统的东西学得很多,大陆的东西学得也很多。大陆的中文系大概是近当代、近现代的东西比较多。古代的东西就是用古代文学史的角度带过去了。我们在受教育的时候,一直到现在还是这样。以我服务的台湾大学做例子,我们的课都要专业的学习历史,我们在高中以前都读过史书了,诗经、尚书、易经、三礼,不见得每年都开,但是两三年会开一次,让学生有学习的机会。史记、资治通鉴这些东西在中文系也会开,不是开得那么全面。不是像历史系开得那么全面,但是都会开。老子、孔子、韩非子都会开,《楚辞》会开,有时候开《世说新语》,后来李白、杜甫的诗都开过。到了宋代的词,后来还有一些戏剧的课。这些都要求我们大家读原典,可以阅读古典,比较没有文字的隔阂。中国传统的精髓比较容易在台湾人的身上展现。
  我到北师大跟北京的朋友们谈。我说你们怎么没有开经学的课,他们说那是哲学系的,研究的是思想。史部的课是放在史学系。局部的课我们在文学史的时候已经带过了。中国文学史里面教的杜甫的诗最多只能够教五六首。我们那里杜诗开了一年的课。你要选择这个课,几乎杜诗都看过一遍。继承传统的部分在我们那个时代比大陆同时代的学者要多一些,这是我们幸运的地方。
  中文系是必修的。比如说我们今天讲的思想,重要的思想家,他既是哲学家也是历史学家,也是政治学家,也是政治家。很难分得那么清楚。而且思想的源流跟文化之间的关系也是很多人讨论的,它的关系非常密切,不能分割,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台湾在大学里面,尤其在中文系学得非常多。
  苌苌:这种教材是怎么用的?
  周志文:看教师来决定。我教过台湾大学的课,就用过冯友兰先生的书,但是我们有一些判断是跟他的判断是不一样的,但是他写的某一部分还是非常不错的。用谁的书是由任课的老师决定。
  苌苌:你们这一代人跟大陆的同龄人,你们都是出生在50年代左右,大陆的同龄人是要经历上山下乡,非常不一样的两种教育。我还想知道你们当时的生活状态是什么样的?看谁的电影,听谁的音乐?看谁的书?
  周志文:你刚才说是50年代,在我们找的作家中间,50年代是比较年轻的,有的是40年代,有的是30年代的。台湾人的生活到底怎么样,台湾早期的生活事实上是非常贫穷的社会,在50年代之前。甚至到60年代前期,很穷。台湾是一个穷山恶水的地方,跟大陆完全不能比。台湾那么一个小岛,但是它有三千公尺的高山、山头一共一百多座。腹地很窄,那么小的岛,三分之二是山地,空地很小,所以很穷。你说要吃台菜,那是骗人的,台湾人以前吃的菜都是把青菜烫熟了以后蘸上酱油就吃的。后来经济富裕了,靠工业、商业富裕起来了,现在人们有钱了,有钱了以后才会想到,在台湾有很多大陆来的,四川来的会做四川菜,福建人来了做福建菜,这些菜在台湾又加上自己的做法。台湾人虽然没有大陆的上山下乡,但是你所说的上山下乡是大陆政治上的影响。
  苌苌:你们只是获得不同的生活经验和教育经验。
50年代的禁书:越禁销路越好!
  周志文:在政治上的压力是非常小的。台湾以前也经过威权统治或者是白色恐怖,但是相对于大陆市场是亲和得多。但是在我们身上的政治压力相对比较小,我们在文学上也有一些制约。比如说最早的时候鲁迅的书在台湾不准卖。但是有的时候没有收走,老师的家里也有。在读大学的时候我把周作人的书也看了。周作人在台湾当时也是被禁止的。我在大学的时候,当时的政客很糊涂,乱禁,但是越禁销路越好。以前很多人不知道《古史辩》,但是大家都知道它禁了以后,都拿到大学门口卖。
  李敖在大陆是非常受欢迎的,他曾经因触犯了政治方面的原因被关到监牢。他对台湾当局是非常不满的。他用了很不堪的句子,在他的书的封面就这样说,说蒋介石是一个卖国者。这本书在蒋介石那个时代当然会被查禁。现在,同样的情况下在大陆也可能会被查禁。但是查禁了以后这本书,本来是卖一本一百块钱。查禁了以后,在地摊上下面藏着,卖给你200块。他知道他的书要查禁,就跟人家宣布这个书会查禁,这个书就会卖得非常好。他有一段时间每一个礼拜出一版。叫做千秋评论,写得很快。最后搞得国民党懒得查他的书了,这个书的销路就不好了。他就想办法,你不禁是不是,我就要你禁。我明明里面骂政府,但是封面刊登了三点全露的女人。裸女,甚至他把自己的裸体照放在封面上。不得不禁,但是一禁销路就好。所以台湾政府也学乖了。因为这个原因,所有的禁书不开的自开。越禁越让人家读它。我记得我最到的读劳伦斯的小说《查夫人》,最早的时候,也没有禁它,但是书商把它当做禁书一样,当做黄色小说在卖,所以才卖得好。当作经典的书就没有人买了。我有一次在地摊上看到黄色的书叫《查夫人》,买来一看原来就是那本经典的书。台湾的学者喜爱的东西比较广泛、比较自由。每个人你问他的生活,你喜欢听什么样的音乐,在大陆有一段时间听邓丽君的音乐,那个时候不准有这种声音,这是靡靡之音,这种歌曲虽然是出自于南方的小调,但是是靡靡之音,要唱北方的高歌。台湾喜欢邓丽君的人远远比大陆少多了。因为有很多唱其他歌的人。所以问我们说,你是听谁的歌长大的,完全是个人而言。
  苌苌:您呢?
  周志文:我受我姐姐影响,比较爱听老歌,周璇的歌比较多。台湾早期流行的都是时候的歌翻译过来,所以日本腔调的歌曲我非常有记忆。我高中之后,我突然喜欢听西方古典的音乐。一直维持到现在。所以我对西方古典音乐一进去以后就不太容易出来了。当你能晓得更多音乐奥秘以后,世俗的音乐作用慢慢不是很大。因为流行歌曲大概只有四句到八句,变化就是这四句到八句中是一个旋律,然后再重复上一次的。非常简单。西方的古典交响曲变化非常深。
  苌苌:您是不是已经是一个高级的发烧友了?上次看您在北大的演讲。
《台湾学人丛书》:选的比较偏向于文学的东西
  周志文:没有,只是个人的喜爱而已。在这里面,颜元叔不是一个西方古典的爱乐者。但是黄碧端是。她曾经做过台南艺术学院院长,她在台湾做了文化建设委员会的主任委员。这个机构相当于文化部。
  苌苌:她要做部长吗?
  周志文:那就不知道。因为她在序里面说,我编的书中,她已经帮助出过三本书了,这是第三本,当时我邀她,她答应的时候,正好从台南艺术学院退休,她在家里什么事也没做。她也不知道要就任这个职位,那个时候爽快答应了。后来就任这个职位以后,一直担心大陆会不会写她,这个官职会不会影响在大陆的出版。我跟她讲,这里面并没有写你的官职。我跟他们商量,你们写也可以写,如果不写也可以。她做过台湾两厅院的主任委员。她一直做大官的。
  苌苌:但是我看她的文字又很清丽。
  周志文:对。我们不是看达官来选的,纯粹是文学上的。
  苌苌:我看她在书中评论张爱玲、李安。
  周志文:她是一个了不起的书评家。她写了很多的书评的书。她的艺术训练很好。台湾有一个中正纪念堂,旁边有两个大的厅院,一个是交响乐厅,一个是歌剧院,她曾经做过管理。
  苌苌:像她这样的,和龚鹏程这样的我们比较少见到。一般做官就是做官。
  周志文:她做官,但是她是一个文化人。我跟黄碧端就是很好的朋友,她从来不把她自己当作官员。她曾经是教育部高教司的司长,我请她的时候,正好说让她帮我出一本书。然后她就答应了。
  苌苌:她的文章是你选的还是她自己选的?
  周志文:都是她自己选的。
  苌苌:我看还是比较偏文艺的。
  周志文:她有很多社会集的文章,这是散文集。这本选的比较偏向于文学的东西。因为她有很多的面。据说颜元叔先生有很多西方文学的论著,但是这部书就是散文,就把他的散文拿出来。龚鹏程先生也有很多的史学、佛学的论著,这个就是散文,我们纯粹是用这个角度。
  苌苌:所以我想,如果这套书是一个普通的编辑来做,可能约不到这些人吧?
  周志文:也不见得。因为我在学术界呆着,彼此间还有一些联络,也有一些了解。我做这个工作,作为效犬马之力的机会比较方便。做起来也比较简单,我也比较能够了解他们的价值所在。一般人看到龚鹏程先生的文章,不见得会选,但是他有他文学的特色,我们今天就以他文学的特色来做。在这四本之外,目前还有六本马上要出。第一个是林文月先生,她是出生在大陆的一个台湾人,这个很少。她的日文非常好,跟她的家庭背景有关系。所以她曾经翻译过《源氏物语》,有出版社说想出她的书。我们台湾大学有一个规律,叫女辈叫先生。我也问过她,我说你这本书他们愿意出,你能不能出?因为大陆也有版本。中间他们商谈过,但是中间有一些不愉快,具体细节我也不知道怎么样,但是她跟我说目前暂时不要出版。林先生现在已经退休很多年了,她现在定居在美国的旧金山。现在联络不上她,联络上她也是很不容易的事。林先生的风格也是非常好的,是一个很好的教授,她的作品已经很有名气。另外是马森教授,他是师大的艺术系毕业的。他最早到欧洲留学,又到美国加拿大,又到墨西哥做教授。而且他自己是台湾的实验剧,他写了很多实验的优秀剧本,那种剧本不见得一定是舞台剧里面看到的,是非常实验性的、非常有创新观念的剧本。他对欧洲的学术和欧洲的文学艺术非常了解。我非常喜欢的是他年轻的时候在欧洲留学的时候,欧洲留学生办了一个欧洲杂志,他在上面写有关于巴黎生活的素描,我不知道是他写的。后来我问编辑,编辑是台大外文系毕业的,我问他那个作家写得非常好,笔名叫飞扬,他跟我讲说是马森。当时我还不认识他,后来我碰到马森。我说我在年轻的时候看到你写的,敬佩得不得了。他说在台湾出版了。他说,赞扬这本书你是第二个。后来我们就变成很好的朋友。他的学艺和世界观、世界文学观、艺术观是一个非常有特色的人。但是他现在也退休了。他曾经长期的主编过台湾重要一本文学杂志。
  苌苌:这一本散文集里面收录他的是侧重于哪方面?
  周志文:这个我尊重他。马上要出了,1月份要出版。我跟他讲,大陆的读者比较能够接受的好的东西,他自己也认真的思考,他对大陆也有一些怀念,写过怀念大陆乡土的文字,我请他多收录这些方面的文字。
  苌苌:他在巴黎那一段的文字有吗?
  周志文:现在不太清楚,如果没有的话,到时候可以再写一本书。他写了在台南的生活,他的文笔非常好。
  所以我讲的这些人,这里面只有我自己的不行之外,其他都非常厉害。马上第三本还要出的是汉宝德先生的,汉先生在这里面年龄算是比较大的,大概快80岁了。他非常有意思,他是一个建筑世家,我这两天打开我自己的台大的电子邮件,台大上宣布他获得台大在今年80周年校庆的时候,授予他荣誉博士。他也做过东海大学创系的建筑系的系主任。引进很多西方的建筑观念。
  苌苌:曾经出过他一本关于美的书?
  周志文:他美学方面也很好。他也做过台南艺术学院的院长,后来也做过宗教馆的馆长。他做过很多建筑和美术,他会画画,他画的建筑很有美术风格。这本书里面都是他自己的插图,这很不容易,也很有特色。他是一个很迷人的作家。他不以散文作为大师,可是我觉得这样的人很有特色。
  另外还有三本是陈芳明先生的。他是一个历史学家,现在在政治大学做台湾文学研究所的所长。他本身对于台湾的乡土认识非常深,感情非常深。他的散文写得非常好。所以在这里面选一个比较台湾色彩重的专家是陈芳明,言论在台湾也是非常受重视的发言人。
  最早还邀请了南方朔,但是他后来没有时间。下一步要出的是金恒镳,他是在台大森林系毕业,在加拿大得到博士学位,他的博士学位是环境科学。所以他后来回到台湾以后,一直做有关于林业的部门工作。比如说中央政府有农业建设委员会,下面有很多的森林,他就做农委会的台湾林业实验所所长。他退休之前一直都是林业实验所的所长。他是一个环境专家,也是一个林业专家。但是他跟文学的关系非常密切。他写了很多也许于文学的作品,这些作品里面都跟环境有关联。所以跟现在我们谈的环保、保护地球的观念息息相关。当然他本身是一个很优秀的学者,他曾经到大陆来开过很多次联合国开的环境会议,他还被请到上面做主持,在大陆他也有很高的名胜。大陆的学者都只知道他是一个重要的环境学家、环保专家,不知道他是一个文学家,他的作品也写得很迷人。
  最后还有一位尉天骢先生,他年纪比我还大,他在台湾早年曾经编过文学期刊和笔会这两本非常重要的杂志。他在编辑这些杂志的时候,跟台湾一些非常重要的文学家的交流非常好。他跟陈映真的关系非常好。他们以后的很多往来都是研究台湾文学史不可缺少的一个材料。所以我邀请他来出一本书。他是江苏人,他自己的文学造诣很高之外,他的一生跟台湾的文学网络关系非常密切。我们透过他的关系,以后要出很多有关于台湾文学的书将会更加的方便。但是我们绝对不是单纯利用他的网络关系,他的散文也写得非常好。
周志文:布拉格再好,我还是在台湾
  苌苌:介绍了这么多的人,我们也谈一下您的书,我看到你的书里写到布拉格。
  周志文:我在那里住了一年,带我太太去。在他们的东洋所,在那里生活很好,布拉格本身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城市,我非常喜欢。我跟布拉格的关系很深,这是1997年,我在1990年就去了,在那里开会,开完会以后回来我自己到莱比锡去,当然是音乐之旅,因为巴赫在那里呆了很多年,最后死在那里。我去找他的坟,那天早上我在他的坟上面的凳子坐了一个小时。超凡入神,心中想了很多的事情。
  苌苌:我第一次去巴黎,第一次去找吉姆-莫里森。
  周志文:我又从莱比锡回到布拉格,其他开会的人早走了。查理大学接受我的教授让我做一些演讲。我们完全觉得很惊讶。97年以后我到台大服务,他跟台大建立了关系,台大派我去就顺理成章,我在那边呆了一年。而且台大给我留职留薪。这个地方非常迷人,那是卡夫卡的诞生地。学校给我住的地方就离卡夫卡的诞生地只有一百步。因为我读了很多卡夫卡的书。每一个人到布拉格找我,我都带他到卡夫卡的坟上。
  苌苌:你们在台湾喜欢《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吗?
  周志文:这倒不是卡夫卡的作品。台湾人对布拉格还是很陌生的。对欧洲基本上也比较陌生。我个人对他感情比较深。因为我们喜欢听音乐,这里有很多的音乐家。回来以后我就写了一本书叫做《布拉格黄金》,我太太帮助我做插图,我还出了一本布拉格的摄影书,名字叫做《寻找光源》。我很喜欢那个地方。可是世界再好,都是世界的。我刚才跟邓小姐说,他说你到过世界很多地方,到过世界很多地方,可是捷克选出一个好的总统,我祝福他,我并不关心。他们选出一个坏的总理,我为他们而哀叹,但是不会太在意。台湾跟大陆还是我自己的家乡,因为文化使命是靠着政治完成的。我去美国长期居住都没有问题,可是我跟我太太说,我在台湾是一个大学教授,到那里是一个小学生,因为我的英文只能做一个小学生。总体的成就是在这里。布拉格再好,我还是在台湾。
  苌苌:说到在国内的出版,他们在台湾都没有这样出学人散文丛书?
  周志文:有这类似的书,这个基本上是自选集,他们都有很多的书,每个人都有十几本散文的书。选其精华的,而且对大陆也是有很深的作用,给他们一些认识。
  苌苌:你当时在准备这套书时,有没有想到一些希望能得到什么样的?
  周志文:没有太大的功能,更没有任何的政治意图,因为我本身不是一个政治家,我也没有任何政治意图。当然如果我有政治意图,任何人都不会答应我,因为每个人的政治意图都不一样。这些文学家在台湾,也许他有另外一个世界,对大陆来讲很陌生,这也蛮可惜的。对台湾的这些作家,没有大陆的受众我觉得蛮可惜。所以,如果说有很多大陆的受众也可以看到他们的作品,跟他们心灵上交往。我觉得对台湾学者来讲,也是一个很好的事情。对大陆的读者来讲,接受了多元,不同的思考、不同的看法、不同的风景。大概没有别的含义。
台湾的文学也在萎缩
  苌苌:看一些也同样是中国人,他受的传统教育更多一点,经历过不同的政治环境,不同时代,他如果看待一个平常的事物,如何看世界,我们也是很好奇的。想看看宝岛台湾的人怎么看我们眼中同样的世界。
  周志文:台湾虽然很小,但是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这些不同的声音,也许有人瞧不起,也没有关系,但是这是一个不同的风景,多接触以后,可以让自己更加的博大,这倒是一个好事。
  苌苌:这些学人能不断的出文章、写散文,是什么样的文学环境?是因为有杂志社经常跟他们约稿还是怎么样?
  周志文:我邀请来的这些大概都很有名气,他们要著书或者是刊登他的文章,管道都相当通畅。最近我觉得台湾的文学也在萎缩,被大量的媒体暴光。台湾的几家报纸现在必须要学苹果日报,苹果日报是大量的照片,你现在这样阅读的人口一多了以后,变成时尚以后,大家很喜欢看快速的东西,文字没有图象快速,文字要思考。所以大量的报纸上,原来如果是要印一千字,现在要印三百字,其他的地方刊登上文章。而且是越多的照片越好。在这种情况下,台湾的文学环境也受到伤害。在十多年之前,台湾的文化生态不是这样的。台湾有几个大的报,所有的报都有副刊可以容纳文学作品和批评,批评社会、文化的作品。台湾的报纸非常多,虽然地方小。但是有三大报,中央日报属于政府的报,联合报和中国时报是两个,中国时报标榜他们每天发行120万份。联合报也将近有一百万份。中央日报又少一点。但是他们的影响非常大。除了一个正式的文学刊以外,还有一个副刊,还有一个是比较旅行式的副刊,光是副刊有很多种,纯粹的文学副刊都是一个版面。影响力非常大。台湾很多文学家都是参加这几个报纸的文学比赛、文学奖出来的。联合文学奖,中国时报有时报文学奖。中央日报也有。中华日报也有文学奖,还有梁实秋散文奖,管道非常多。需要大量的文学创作在报上刊登,在台湾你最少可以找到二十几种报纸。
  苌苌:台湾的文学杂志怎么样?
  周志文:在二三十年之前,台湾的文学杂志是非常多的。政治也办了一些文学杂志,军中也办了很多文学杂志。台湾很多作家是军中出生的。军中非常奖励文艺。铁路局都办了一个文艺杂志。中国石油公司也办了一个杂志,有一点像生活杂志,也容纳文学作品。当时有一个青年的团体叫做救国团,是由政府主办的团体,这个团体中,每一个高中学生有一点像共产主义青年团一样,但是你不要加入国民党。这个团体支援着高中以上的军训课。这个团体在中央机关内跟国防部的关系非常密切。国防部派军官以后,军官不是以国防部的身份,而是以青年救国团的身份。救国团在每一个县市会办一个文学杂志。比如桃源给各个中学发一本杂志,桃源叫桃源青年,台中县叫台中青年。发行很多,那里面一大半是文学作家。当时还有很多民间办的文学杂志,叫做《文坛》。比如说有一些学者夏济安,他曾经办现代文学,他在台大外文系做讲的时候办了这个杂志,把很多实习的学生的文章都刊登了。他们小孩子的时候,二十岁左右,就已经很有名了,因为有那个杂志。但是那个杂志经营不善,他又到了美国,后来就垮了,但是他们名气已经有了。当时台湾社会很枯竭,政治压力也很大。所以文章刊登了以后很多人讨论。台湾当时有一个作家叫水晶,他后来在淡江大学做教授,他也是张爱玲的专家,我在读高中的时候,他在中央日报上刊登了一篇短篇小说,叫做《没有脸的人》。刊登以后将近讨论了两三个月。讨论他的小说,引用了意识流的方法,于是各种各样的方法讨论意识流。他是写小说里面很年轻、很有名气的。回头再看我们这个文学时代,我们这个时代很苍凉。台湾因为过度自由,大家大多数时间选择简议。在台湾现在还有文学书店的出书,但是销路越来越差,在社会上的回响也越来越差。我们当然希望台湾能够喘息以后恢复,以后能够更好。
  苌苌:可以让他们不停往下写的是为了什么?就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业了,而且做得比较成功。因为在大陆很少有这样的作家。我建筑界的还写很多散文,没有。所以你刚才讲的是有土壤。他们自己的动力是什么?是要话语权、稿费还是?
  周志文:稿费都不高,要维持生活,在远东地区只有日本人可以靠稿费维持生活。另外,他们每个人的收入都很稳定,不会特别需要稿费。所以不是为了挣钱。发言权倒是有可能,他希望有更好的文化事业,他想要谈一谈。还有很多是办杂志的。而且中文时报有一个刊物,他的副刊叫做人间,全世界的各大图书馆和各大大学都会定中国时报和联合报的海外版,就是世界日报或者是欧洲日报,有一次我在台湾收到一个欧洲的朋友来信,说好久没有在《人间》看到你了,你还在《人间》吗?这个话中国人听到不好听。但是他的意思是在《人间》副刊上,我为了证明我还活着,我赶快写了一篇文章给《人间》。很多是这样的原因。是不是要求太大的发言权,也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我邀请的这些人大概已经很有名气了。表达一种文学理想还是有的。因为文学是一个创作,学术也是创作,不一定是写论文,结果没有多大的了不起,教育部需要你,必须要通过。大概是很好的使得自己声音畅通的渠道。我想大概是这样。没有其他的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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