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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十年 [打印本页]

作者: 管季超0712    时间: 2010-11-7 21:13
标题: 十年
十年
曹峥   
   十年有多长,一眨眼;十年有多短,足足有十年。
    那一年,我十岁,姐姐二十岁。
    姐姐出嫁了,嫁了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姐姐双手掬着一些糖来到我面前,我看着她名黑的眸子使劲的摇头。姐姐把糖一粒一粒塞满我身上的每一个兜子,蹲下来双手捧着我的脸,用大拇指挥去我即将流进嘴里的两行鼻涕,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现在想起来,那分明就是一种决绝。当时我的心里有一种酸酸的感觉,很想流泪。那时的我,除了流泪再没有什么了。
    姐姐是我见到的最漂亮的女人。如果那一年我不是十岁的话,姐姐嫁的人一定会是我,我能感觉的到。
    我的姐姐出嫁了,我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就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将姐姐娶走了,他们分明就是一群强盗,一群土匪,我恨透了他们。如果你在场,会看见一个十岁的孩子站在马路上哭得泪流满面,风中夹杂着阳光拂干了他脸上的泪,只留下白白的泪痕与两行永远擦不干的鼻涕,显得那么孤独,那便是我,那一年,我十岁。
    姐姐的家就在我们家后面,他们家有我数不完的羊,有我数不完的马。姐姐在离家不远的场部上学,但是我总能准确的计算出姐姐回家的日期。因为姐姐告诉我一个星期休息两天,两个星期休息四天,学校为了让他们有个回家的机会,就两个星期的课一起上,两个星期的假一起放。姐姐总会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出现在那条没有水的河床,我站在自己修筑的沙堡边笑盈盈地等着她,说:“姐姐,看咱们的房子又多了一个花园。”然后姐姐蹲下来双手捧着我的脸,用大拇指将我的两行鼻涕擦干,从包里取出各种各样我见都没见过的小食品塞满我的每一个兜子。那时,我还不懂得谢谢这个词,只是抿着嘴傻笑。姐姐牵着我的手在夕阳的映照下向家的方向走去,现在我明白了那就是一种幸福。那一年,我十岁。也就是那一年,姐姐退了学,回了家,不久便嫁了人,嫁给了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我甚至都没机会问她为什么,我们同在草原长大,她是不可能说离开就离开的。
    姐姐结婚了,十岁的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更不能接受在没有水的河床等到太阳落山繁星满天时一个人回家的失落。姐姐结婚后去了南方,那一年,我十岁,开始上学,再没有见过姐姐。虽然我已经模糊了她的面容,但是在童年的记忆里,姐姐是一道最为亮丽的风景,我记着她牵着我脏巴巴的手的情景,记着她给我各种各样小食品的名字。棒棒冰一一我现在都喜欢的饮料。
    时间确实能带走许多东西,快乐,童年的幸福,美好的回忆,也许这就是成长吧。
    可是,我宁愿一直停留在十岁以前。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童年那种心里酸酸的感觉便是所谓的吃醋。生活已将我的两行鼻涕永远挥干,却挥不去姐姐的影子。总有一个场景:姐姐掉过头大步流星地走去。总有一些记忆会随着时间稀释,姐姐也不例外,走的那样决绝。十年,姐姐已不再是一个回忆,它一直困扰着我一一姐姐当年为何走的那样义无反顾?
    十年后,我二十岁。
    十年间,由于过度放牧草场退化,国家实行围封禁牧,我们家已经搬到了镇里,靠政府的补贴和父母的奔波我现在已经读到了高二。我常常抱怨,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可后来慢慢发现,孤独的人并不可耻,可耻的是显示自己的孤独,怕世界忘了我。
    十年,姐姐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我都不知道,我甚至没有想到十年后的某一天我还会再见到她。突然,一天晚上姐姐打来电话说她回来了,刚办完离婚手续,  问我可不可以出去陪她坐坐。顿时,我觉得好尴尬,十年了,姐姐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突然间想到了我?
    我非常惊奇见到姐姐我能如此平静,就像回家见到我妈妈一样波澜不惊。一晚上,我们坐在小镇唯一的酒吧的角落里,不停地喝酒不停地抽烟。姐姐还像十年前那样清丽,虽然已经三十了,而且女儿也已经十岁了,大草原养大的人就是这么天生丽质。只是刚从南方回来有些冷,再在短衣外面套上了我的褂子有些不协调。这种不协调非但没有遮挡住姐姐的美丽,反而给人一种别样的感觉。
    在昏暗的灯光下,我看着姐姐的眼睛,晶体反射出各种彩色灯光的光柱,有些弥漫。明亮略显得憔悴,这是在她充分掩饰之下显露出来的,从我接到姐姐电话起,我就知道,姐姐现在肯定过的不幸福,要不然,她是不会回来和我一同追忆童年旧事的。
    既然当年走的那样决绝。    、
    “十年,你幸福吗,姐姐?”一句等于是废话的开场白打开了姐姐心中的痛楚。十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伤疤,而是肆虐在姐姐体内随时都可以恶化的一颗毒瘤。你根本看不出来,姐姐,一个如此光鲜亮丽的女人,却承受着远远超出自己承受范围的痛楚。可是我看的出来,一眼就看了出来,相隔十年,我仍旧一眼看出了姐姐内心的痛楚。
    “一个家庭,  当忍耐不再沉默时,矛盾就上升为暴力了。”姐姐说。我吸掉最后一根烟,姐姐开始了啜泣,眼睛盯着地板上一颗未灭的烟蒂流出了两行泪。
    “姐姐,你是后悔了吗?
    “不是,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
    “姐姐,这一切难道是你的错吗???
    “不是,谁都没有错。”
    姐姐说着,我在那里听着。我明白,姐姐现在根本就不需要安慰,更不需要鼓励,她该做什么,自己最清楚。我告诉姐姐我现在很想帮她留住她,希望她不要再走了,可是姐姐似笑非笑的摇摇头。我明白这根本是不可能的,无论如何我现在只是个学生。我能给她什么?爱情,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生活,我又靠什么帮她,我还是一个不知世态炎凉的毛头小子。
    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这么的弱小。十年前,呆呆地望着姐姐离去的背影泪流满面;十年后,看着姐姐落魄的生活依旧无能为力。那么,再给我十年时间呢,也许那时姐姐变成了一个讨厌的人,世俗的人,慵懒的人,我还会留恋她吗?我的答案依旧是:会。但是我想,那时的留恋已成怀念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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