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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我叫默然原创中篇[本站转帖荐阅] [打印本页]

作者: 管季超0712    时间: 2008-8-28 12:22
标题: 我叫默然原创中篇[本站转帖荐阅]
我在前世为你守望
——谨以此文献给那些一生牵手、唇齿相依的拉拉和非拉拉们。   

我在前世为你守望,你在今生为我歌唱!
                ——摘自《朝颜手记》
(一)

圈内的朋友说:“书和女人,都可以带上床,并与之消魂……”书,我是常读的,常读常新,获益非浅;而女人,则只有一个,生死牵手,今生铭记——

那是进入大学两个星期后的第一天,阳光明媚,我斜背着画夹,将头发束成一截马尾,一身休闲,嘴里嚼着口香糖缓缓向教学楼走去,那天天气不错,我的心情也不错。

上到教学楼二楼半,我看见几个男生挤在走廊上向下张望,闹哄哄地。隐约间,我听见一个穿着红色运动服的男生用手指着楼下说:“看见没?那就是沈朝颜,我原来学校有名的美人,谁要是让她入了眼,那就……”

“那就怎么了?”几个男生争先恐后地问。
“那就……,那就……”穿运动服的男孩故意卖着关子。
“那就怎么了?说……你小子再不说,我们掐死你!”几个男孩脸上露出狰狞状。
“那就一定是你们家的祖坟上冒了青烟了,哈哈……”
顿时,一群男孩围着那穿运动服的小子一顿胖揍,伴着各种嘻嘻哈哈地笑声。

我一时好奇,顺着那男生手指地方向朝楼下看了看,果不其然,校园内走来一女孩,披肩的长发,白皙的皮肤,手里抱着几本书,很安静地走着。我以女孩的角度观察她,感觉的出,这女孩的确有一种清新淡雅的气质。

上课的时间快到了,我加快了步伐,今天是一节《美术色彩解析》,由一位很帅气的年轻老师授课,讲的很透彻,我比较欣赏他的讲课方式,所以今天我特意来得稍微比平时早一点。进了大大的教室,已经约有二十几个男女同学坐在里面了,我就近找了一个位置坐下,顺手将画夹搁在桌上,嘴里还是在习惯性地嚼着那块口香糖。

大约过了五分钟,沈朝颜很安静地走进了教室,这时我特意多看了她几眼,眉清目秀,很纯很纯的……,当时我想到了雪,洁白洁白的雪。当她走进教室的那一瞬间,我听见教室里不少男生吹起了口哨,女生也在窃窃私语……

沈朝颜没有四处张望,很自然的走到我前排座位上安静的坐下,只是在她坐下的那一刻望了望我,四目相对,我们都很礼貌的笑了笑。这时,我看见了她有一个浅浅的酒窝,在她的左颊上。

一个上午的课程很快过去了,回到寝室,我打了盆热水,洗了把脸,将头发散开,再重新梳理了一遍,然后拿起饭盒去食堂打饭。来到食堂,人不是很多,我看了看菜牌,淅沥咕隆地写了一大堆,我也懒得看,就近找了一窗口要了二两米饭,一碟素菜端到很远的一个靠窗的角落里,开始有一勺没一勺地吃着。

陆续的,食堂里来了很多人,逐渐热闹起来。我突然从人群中看到了沈朝颜,她也端着饭盒穿过长长的走道向我这边走来,我感觉她要在我的身旁坐下。当时,那种感觉让我很敏感。
果然,沈朝颜在一些男生的殷殷期盼下走到了我的跟前,很自然地坐在了我的对面。她还是在坐下的瞬间望了望我,我们相视一笑。

“你吃得这么少?”我主动跟她说了第一句话。

“你不是也吃的不多吗?”她静静地望着我笑。我发觉她笑起来真的很漂亮,淡淡的,浅浅的,一种说不出的宁静。

“我今天胃有点疼,所以不想吃”我随口敷衍了一句。其实我的胃和我生命一样,始终健康而且充满勃勃生机。

“哦”沈朝颜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我抬起头,突然发觉好多的男生向我们这里张望,我知道这是美女效应,于是我故意压低声音瞧着跟前的饭盒说:“你看他们都向这边看呢!”

“看就看呗,就当是看道‘菜’吧,还真能吃了咱俩不成?”朝颜说这话的时候,头都没抬,还是拨弄着盒里的饭菜。

“这叫美女效应!可能你对这已经习以为常了吧?!”我继续说。

“……”朝颜吃了饭,没回答我。

我也无所谓,将饭菜在盒里扒了扒,没了食欲,索性将勺子往盒里一扔,抬起头向四周张望,我看见那边墙角里几个男生还在向我们这里看,其中一个胖子还朝我笑了笑,出于礼貌,我回应了一个笑容。

没想到他们立即做出了反应,几个人嘀咕了几句,然后一起端着饭盒向我们走来。他们在临近的桌旁坐下,跟我们攀谈起来。

谈话过程中,我知道他们都是数学系的,高我们一届,其中一个叫罗杭东的好象是他们的头,人还长的不赖,衣着也很干净。另外一个胖子叫丁三七,长得跟动画片里的叮当猫似的,胖胖的,憨憨的,特好玩。其余的就记不住了。我这人记性特差,读高中时就最怕默记那些枯燥的英语单词和句型了,所以最后我走了美术这条幽径。

我笑着问胖子:“你怎么取了这么个名?”

胖子傻傻地回答:“咱妈生咱的时候是3月7日,所以就给咱取了这名”

“是吗?你妈妈真有意思。那要是遇上月中或者月尾,你还不得取个象日历牌一样的名字啊!?”我笑着说。

“还真让你说着了。咱弟就是月尾出生的,叫丁九二十九,是9月29日的生日,不过咱们家都喊他丁九,可户口簿上还是叫的丁九二十九。咱听咱妈说,当时上户口的时候,片警愣是不敢填,最后请示了他们局长,也确实找不到相关的法律依据,这才依了咱家……。”胖子在那儿摇头晃脑的介绍着,眉飞色舞的,仿佛在讲叙他们家光荣的革命家史似的。

我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那帮小子也是笑的前仰后合。我再看朝颜,惟独她没笑,饭已经吃完了,我顺手递了一方纸巾给她,她接了,没望我,起身收拾饭盒离开了。

朝颜走后,罗杭东问我:“你认识沈朝颜吧,以前是同学?”

“不,现在才认识的,比你们早不了几分钟!”我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是吗,你骗我?我们可都看见了,她就跟你一人讲话,别人谁都不搭理!”

“那可能是因为我们都是女孩啊,女孩和女孩的事情,你们不懂,别瞎打听!”

“哦……”他们故意做出恍然大悟状。接着他们又笑着喊:“女孩的事情,我们不懂!”

胖子马上做出忸怩状,翘着胖胖的兰花指对他们怪声怪气地说了句:“别瞎打听!你们可真讨厌!”,“讨厌”二字说得忒恶心。

食堂里发出了一阵哄笑,我也大笑起来,感觉很开心。

闹够了,我们都收拾起饭盒准备离开。走出食堂,由于各自的寝室不在一个方向,所以我简单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走没多远,听见胖子喊我:“喂,等一下。”他跑了过来,问我:“能告诉你的芳名吗?还有你的联系方式?”

“哦,亢小语,不卑不亢的亢,大小的小,轻声细语的语,请多指教!”我很潇洒的双手抱拳。
“幸会、幸会,今日与小语一见,真是三生有幸啊!”胖子也跟着我抱拳打哈哈。

“至于联系方式嘛,他日有缘定能相见,此刻就不必告知了吧!”

“聚散随缘,阿弥陀佛!”胖子双手合十,如一胖高僧。
“哈哈……”我们相视大笑。

(二)

又是一个星期过去了,我还是能遇见朝颜,见了面她总是那么习惯性的淡淡地望我一眼,然后我们相互微笑算是打招呼,再没有进一步交谈。因为这个星期的课程比较多,我总在画室和图书馆泡着,吃饭就让同学帮我捎来,所以去食堂不多,罗杭东和丁三七他们一伙也没再见到。

周末,我刚从图书馆回来,洗了澡,正准备上床看会儿书就睡觉。丁三七打来了电话,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弄到我寝室电话号码的。

“喂,是亢小语吗?咱是丁三七,还记得吗?是数学系的”
“哦,是‘日历牌’啊,当然记得了,找我有事吗?”
“呵呵,是这样的,咱们数学系盛情邀请你们艺术系的两大美女明天一起去郊游,请你务必接受咱们的邀请啊!”
“两大美女?谁跟谁啊?!”我故意打马虎眼,其实我知道其中一个就是我,因为我清楚自己本身就长相不俗,和朝颜是属于两个不同类型的美女,她是一眼泉水,清澈透亮,宁静无比;我则是一注小溪,性格开朗,时缓时急。

“当然其中一个就是你,另一个就是沈朝颜啊!除了你们,还有谁能配得上‘美女’的雅号啊!”胖子立即奉承着。

我一听觉得奇怪他们是怎么联系上沈朝颜的,在我认为朝颜是很难赴别人约会的,特别是一帮男生的约会。当然我也没表现出惊讶。

“那你先说说去什么地方吧!我再考虑一下咯!”我故意端着架子。

“别考虑了,保证好玩,咱一哥们在开中巴,明天一早他来接咱们,去秋山采风,食宿由咱们全包,你们只用赏光就行。对了,你可以把画板带上,做做画,写写生,多好,是不?!”胖子特意将“做做画,写写生”加重了语气。

“恩……这个嘛……”我故意哼哼着不表态,好象还在犹豫。

“去吧、去吧,求你了!”胖子央求着。

我感觉架子端够了,也就爽快的答应了。电话那头立即传来了一阵开心的吆喝声,我这才知道他们都在一起。顿时,我十分庆幸刚才装了半天淑女的矜持。

第二天,我刚起床洗漱完毕,就听见一帮男生在楼下喊我的名字,我从窗口向下望,见胖子叫得最起劲。

我慌忙向他们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别喊了,我马上下来。下了楼,胖子一脸嬉笑的向我跑来,无比殷勤地问:“你就这样啊,不带点洗漱用品什么的?”

我故意绷着脸对他说:“你真以为我会在那儿过夜啊,下午我就回。”

“下午就回?时间短了点吧!”胖子问。
“不回是不是?那我不去了。”我故意掉头就朝楼里走去。
“回、回、回,我的姑奶奶啊!谁不回谁孙子,总行了吧!”胖子急得赌咒。
“呵呵,这还差不多。”我一笑,跟他们一起向校园外走去。

校园门外,一辆白色的中巴车停在路边,我上了车看见沈朝颜果然在,她还是如往常一样朝我笑了笑,没有语言,但眼睛亮亮的,象月亮般清澈。

我迅速找了一个座位坐下,让大家赶快上来,准备开车。因为我自小就怕闻到汽油味,在行驶中还不大紧,一停就想吐。

就在中巴车启动的当口,朝颜起身换了一个座位和我坐在一起。中巴车发动了,向秋山方向开去……

车,渐渐地驶出了郊区,路旁一望无垠的麦田随风起伏,金灿灿的黄色涌满了大家的双眼,一片丰收的好场景。罗杭东和胖子一路高歌,其他的几个男生也是有说有笑,车内的气氛很活跃,也很融洽。

车行了一段,我感觉朝颜轻轻地拍了下我的肩膀,我侧过身望她,只见她将一个手提袋悄悄地塞在我的手中,打开一看,全是各种品牌和疗效的胃药。

“上次你说胃不舒服,我今天给你带来一些胃药,看用得上吗?”朝颜笑着对我说轻声地说。
我一愣,想起食堂里随口说的一句,她竟然记在了心上,不觉有些感动,连忙微笑着答道:“谢谢!”

“这谢什么啊?!我们是朋友嘛!你说是吗?”

“对,我们是朋友,也是姐妹,呵呵!”

朝颜望着我,笑得更开心了,我第一次看她这样笑,好美,酒窝比以前更深了些。我心里暗想,这么漂亮的女孩,难怪那帮男生总去讨好她,我若是男生也一定会追求她的。

去秋山的一整天,大家都很快乐。爬山、捉螃蟹、摘野果……,还特意照了很多的合影。那天,朝颜和我说了很多的话,也是第一次在我面前显得特别的开心,总是在笑。男生就更别谈了,个个跟疯子似的。

下午四点半,我们乘车回市区,可能是疲劳的原因,我开始晕车,狂吐,朝颜一直陪伴在我的身旁,用肩膀撑着我的身子,不停地喂我喝水、漱口,并拿了一条手绢帮我不断地擦脸。
到了学校门口,我已晕得不行,大家帮我扶进校园,朝颜一个人送我进了寝室。由于是周末,同学们都回家了,寝室里没人,朝颜扶我上床躺下,我象大病了一场,脑袋疼得厉害,一句话也不想说,沉沉地睡着了……

等我再醒来时,屋外已经大黑,我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只感觉口渴的要命,迷迷糊糊的我摸索着想喝水。摸索之际,一双纤弱的手扶着我的肩膀起来,我看到了是朝颜,她顺手拿起桌上的卡通水杯喂我喝水,一口气我将整杯水全喝了,感觉舒服多了。

“现在舒服了吗?你把我快急死了!”朝颜微笑着问我,眼睛里充满了关切。

“恩,没事了,刚才在车上真把我折腾坏了,我第一次晕车这么厉害,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去。”我也笑着嘟囔。

“你不去,我肯定也不会去。”朝颜很认真地说,满脸的天真。

“真的啊!?你这么给我面子啊?”我故意开玩笑。

“恩,没有你,我肯定不会去,是他们告诉我你会去,我才决定去的!”朝颜继续认真的辩解着。

“呵呵,那你今天开心吗?”

“开始很开心啊,可是见你晕车晕得这么厉害,我又不开心了。那今天你开心吗?”

“还不错啊,你开心我就开心!”

当我说完这句话,我看见朝颜又笑了,眼睛更黑更亮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朝颜开心,自己也觉得很快乐,仿佛前世我们就似曾相识,或许前世我们是姐妹吧!

“你饿了吧,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你等着啊!”朝颜拿起桌上的饭盒出去了。

我也从床上起来,想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去桌上拎了一个热水瓶,准备去开水房打点热水。热水瓶是满的,我又接着拎了几个热水瓶也是满的,这时我才知道,是朝颜帮我打好了全部热水,我的心立即充满着一种温暖和感激。我简单洗梳完毕,觉得有了一股精神焕发的感觉,朝颜还没回来。

屋外,天已经黑了,我这时才想起时间,看了看床头的钟表,时针指向凌晨12:20分,原来已经这么晚了,我不免担心起朝颜来。走到窗前,推开窗向外看,窗外不知何时已经下了冷冷的秋雨,这时我才意识到朝颜没带雨具,我立即拿起墙角的花布伞下楼去,我想去接她。
在楼下,朝颜回来了,身上全湿了,发丝不停地滴着雨珠,她看到了我,朝我“咯咯……”的笑,从外套里层端出了饭盒,是饺子,竟然还热气腾腾。原来,朝颜为了让我吃到香喷喷的饺子,特意跑到了离校外很远的地方去买的,而且还一直将饭盒揣在怀里,冒着冰凉的雨水跑回来。

饺子,是我一直都情有独钟的美食。往日在家时,母亲总是擀出很薄的面皮,包上白菜肉馅,热乎乎的煮上一大锅,全家人围着吃,有说有笑……,可自从来到学校,我还没吃上一顿饺子呢?

回到寝室,朝颜先去洗了个澡,穿上我的睡衣,将乌黑如瀑布的秀发高高盘起,在头顶绕了个发髻,烛光下(学校已经拉闸熄灯)很象古代宫廷中的绝色美女。她还特意带回了四听燕京啤酒,和我对坐在床上,喝着啤酒,就着饺子,畅谈了整整一个通宵。

谈话中,我知道朝颜四岁时失去了父亲,一个人在母亲的艰难抚养下长大成人,家境还可以,母亲自父亲去世下了海,做了一个精明的女商人,商海沉浮多年,几经周折,也打拼下了一番不错的家业。朝颜打小就酷爱音乐,所以考进了我们这所中原名校,在艺术系攻读声乐,能弹得一手很棒的钢琴……。我也同样告诉了她自己的成长经历,我出生在中原地区的一个普通家庭,父母都是机关干部,原本上有两个哥哥,我在家排行最小,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可后来两个哥哥在一次游泳过程中双双溺水身亡,那时他们只有七岁和八岁。事隔数年,父母又为我生了一个小弟弟,象个胖胖的棕树熊,如今小弟也上高中了,出落的一表人才。

可能是我们都曾经失去过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听着对方的诉说,我们沉浸在对方家庭的悲痛中,仿佛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在为对方亲人的不幸而拉扯。那是心与心的交流,如同推开心灵的窗,让阳光透过树叶在心灵的小屋里留下了婀娜婆娑的影子……

(三)

从那天开始,我们成了最好的朋友,朝颜每天坚持准时从校外来寝室约我晨练,并为我带来各种花样的早点。有时,我刚刚睁开眼睛,她便已经微笑地站在我的床边,扬扬手里的早点,给我做个鬼脸,象个顽皮可爱的小女孩。于是,每天清晨的校园,同学们总能看见灿烂的阳光将一对扎着马尾辫女孩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青春的马尾,在阳光下一甩一甩,倒影在青草萋萋大地上。

没有课的时候,我们呆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图书馆,安静的坐在角落里,各自看着书,有时抬头看看对方,并报以一个温馨的微笑,瞬间,温暖和默契如水银一般在各自的心田散开……
罗杭东和丁三七还是经常的来看望我们,日子在快乐与充实中晃过……

一日黄昏,我和朝颜正准备去食堂,下楼的时候遇见丁三七,他受罗杭东的委托,来邀请我们参加罗杭东的生日宴会,原来那天是他的生日,于是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并为他买了两份生日礼物。

罗杭东的生日宴会在“随云居”举行,“随云居”是一个比较朴素高雅的餐厅,地处一僻静的窄巷内。我当时很赞许罗杭东的眼光,选了这么好的一个聚会场所。

我和朝颜去的时候,同学们已经到了很多,其中绝大部分我俩都不认识,但都是同一个学校的莘莘学子,大家也并不觉得有何陌生,很快我和他们聊了起来,只是朝颜还是话不多,仅仅是静静地微笑。

菜,很快端上了桌,颜色与口味俱佳。我和朝颜作为上宾坐在了首席座位上,席间,大家都极其的兴奋,频频举杯,祝愿罗杭东生日愉快!很快,大家就干完了两箱啤酒,我也喝了点。
女孩独有的细心,让我观察到罗杭东自始至终都在悄悄地盯着朝颜,我预感到今日的聚会可能还另有目的。果然,在席间大家最开心的时刻,罗杭东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端着酒杯对朝颜说道:“沈朝颜,来,我敬你一杯!”

朝颜也静静地站了起来,端起桌上透明的高脚酒杯,面带微笑地说道:“谢谢!”说完,朝颜正欲喝酒。

“慢!我还有一个重大的决定需要公布,请大家静一静!”罗杭东端着酒杯对大伙说。同学们立即安静了下来。

罗杭东继续说道:“今天,我要向大家袒露一个我藏在心里很久的秘密,希望大家给我支持!”
“啊,说啊,快说啊!我们一定支持你,说出来听听。”有同学在催促。

“是这样的,我心中一直都很仰慕一个美丽的女孩,她气质的高雅无与伦比,曾经无数次的出现在我的梦里,让我魂牵梦绕,让我彻夜难眠,所以今天我要在这里,向大家袒露我的心声,向这个女孩做一次表白,并正式宣布我要向她展开我的追求攻势,请大家支持我,一定要支持我!如何?……”罗杭东慷慨激昂的发表示爱宣言。

宣言完毕,大家都将目光射向我和朝颜,预感到他说的这个冰清玉洁如天使般的女孩就是我俩其中的一个。

……,同学们都在议论和猜测。

当时的罗杭东就象一个具有王族血统的王子在现场挑选自己的王妃一样,用自以为很忧郁的眼神在我和朝颜的脸上来回审视,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朝颜悄悄地握住了我的手,我分明的感觉出她的小手很冰凉,当时的我还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那么紧张。

终于,罗杭东挣满了噱头,最后他再次清了清嗓子,对大家很绅士地说道:“对!这个美丽的公主,就是现在正坐在我们身边的沈朝颜同学!”

瞬间,同学们沸腾起来,有的开始热烈地鼓掌……

朝颜在那一刻整个表情都僵住了,俏丽的脸如白纸般苍白,握我的手更紧了,并伴有微微的颤抖。那一时刻,我的心动了下,心灵的相通让我感受到她内心强烈的不安,似乎她在极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出于本能我更加握紧了她冰凉的玉手,想给她以力量,哪怕当时我并不知道任何原因。

‘砰!“的一声,朝颜手中的高脚酒杯滑落在地板上,碎了。几秒钟后,朝颜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俯下身去收拾地板上的碎玻璃渣,结果,被碎玻璃划破了右手虎口血管,红色的血液奔涌而出。

我一看,急忙紧紧握住朝颜的手,血液还是不停的向外溢,我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着急,我搜遍了全身,没有找到一块能用来包裹伤口的手绢,情急之下,我一把扯掉自己系在脖项上的纱巾,紧紧地缠在了朝颜的伤口处。

(四)

医院的走廊里,到处都是病人……
我跑上跑下,帮朝颜挂号、拿药……
病室内,医生正在为朝颜的右手消毒,酒精的刺激让朝颜的右手往回缩了缩,我轻轻的握着她的左手,给她关爱和力量,于是朝颜又勇敢的将右手伸到了医生的面前。和蔼的医生阿姨望着我俩,笑!

消完毒,医生取出了针线为朝颜缝合伤口,朝颜将脸埋在我的怀抱里,我紧紧地搂着她的肩膀,眼看着医生阿姨一针一线在朝颜右手的虎口处穿梭。

此刻的朝颜再没有半点的退缩,一直都很镇定,只是额前泌出了丝丝地汗珠。那一刻,我的心,疼极了!真的很疼、很疼,为朝颜感到疼痛……

走出医院,我叮咛朝颜,若以后玻璃碎了,不可用手去拾,她眨了眨眼睛望着我调皮的一笑,说道:“嘻嘻,其实我是故意的!”

故意的?我望着她,茫然。但我马上想到了她的用意,她那是为了回避罗杭东的追求,不然今天她该如何才能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下台呢?!直接拒绝,肯定会刺伤罗杭东的面子;不拒绝,则表示接受,可那却不是她的本意。

朝颜,就是这样一个善良而聪慧的女孩,连可伤了自己也不愿意伤害别人……,我为她的心地善良而感动。

经历了这件事情后,我俩的“友谊”(后来才明白这是爱情,只是发生在两个女孩之间)更加增进了一步,由于朝颜的手受伤了,很多的事情都不方便,于是我义不容辞的在学习和生活上担负起了照顾她的责任……,那时的朝颜,整天都挂着灿烂的笑容,象个聪明漂亮、懂事乖巧的大孩子。从此,我俩开始相互依恋。

转眼间,大一上学期的课程即将结束,期间,罗杭东和丁三七多次来找过我们,而且罗杭东对朝颜的追求始终没有间断,但他们除了保持那种纯友谊的关系之外,再也没有半点的变化。
期末了,各种考试接连而来,我和朝颜呆在一起的时间相对少了一点,各自忙着自己的学业。大考小考,我在各种复习资料中顺利过关,唯一头疼的是专业色彩考试,我急需一个人体模特,可正值考试关键时刻,学校内的那几个专业人体模特根本不够分配。为此,我苦恼了几天。

一天,我和朝颜说起这事,没想到朝颜还没等我说完,就微笑着对我说到:“这还不容易啊!我给你当模特就是了!”

“你?愿意吗?做人体模特很累的啊!”
“累什么啊,不就是摆个姿势吗?只要能帮你,我什么都愿意。”朝颜一脸调皮地说。
“呵呵,你真好!朝颜,我爱死你了!”我高兴得跳了起来,顺势抱住朝颜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干什么啊!讨……厌!嘻嘻……!”朝颜娇嗔着,一抹红霞竟然飞上了她的双颊。
“哎哟,我们家朝颜脸红了哟!怎么了,害羞啊?呵呵……”我大笑着看着眼前的朝颜。
……   ……
朝颜租住的小屋内,窗帘都已经拉上,暖气开到最大,温暖的灯光溢满了整个房间,我早已将颜料、画板、画布准备就绪,并给朝颜说明了几点需要注意的事项,替她选了一处灯光和阴影相互交替的最佳位置。

“可以开始吗?真的要全部脱光啊?”朝颜有点害羞地问。
“当然啊!”我调皮的说。
于是,朝颜再也没有说话,低下头静静地褪去身上的衣衫,做得很自然,表情很宁静,一件,一件,褪去……

当朝颜彻底裸露在我的眼前时,我仿佛看到了一尊传说中圣洁无暇的女神,傲立在一望无垠的雪域高原上,身体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散发着洁白而原始的光辉,皮肤光滑如婴儿的脸,没有半点瑕疵,玉峰坚挺,在丰满的胸部勾勒成两道美丽的弧线,小腹平整,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脂肪,微微翘起的臀部,曲线玲珑,圆润如鹅石,细瞅,隐约间能见到下体少许神秘而富有诱惑的黑色若隐若现。瞧一眼,人便醉了、痴了、傻了……,如同饮下酿制千年的葡萄琼浆,在血液沸腾的呼喊中醉倒在这满园关不住的春色里……

五个多小时的创作,让朝颜完美的身体跃然呈现在画布上,整幅画完成得非常成功,从构图到色彩都让我处在极度的亢奋中,当我作完整幅画后,方才意识到朝颜竟然一直没有休息,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持续了五个多小时,其中的痛苦和劳累,我是十分明了的。

我慌忙搁下画笔和调色板,歉意而关切地对朝颜说道:“累了吧!你看我一进入状态就彻底忘记了,让你站这么久,真的是不好意思。你应该中途主动提出休息下啊!”

朝颜朝我笑了笑,动了动身子,很明显身体僵硬了的缘故,一时还不很灵活。她微笑地对我说:“没事的,你别往心里去。刚才我看见你一直都很有状态,所以也就没忍心打扰你,你继续画吧,我没事的,一会儿就能好!”

“真是让你受委屈了,朝颜你说吧,要我怎么补偿你啊?!”
“嘻嘻……,那我可得好好想想哦!”
“恩,想好哦,千万别和我客气哟!”
朝颜忽闪忽闪着一双皓月般的眼睛,故做思索状。
“要不这样吧!我们出去吃饭,由我请客,犒劳一下你这个谗猫,如何?!”我提议。
“谁是谗猫啊?嘻嘻……讨厌!!”朝颜笑嗔。

“就是你啊!你就是一只大谗猫,一只漂亮可爱的大谗猫!嘻嘻……!说完,我用手去哈朝颜的痒痒,朝颜边笑边退,退到床边,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咯咯、咯咯……,好小语,别挠了,算我求你了,好痒啊!咯咯……朝颜笑得“咯咯”地向我求饶,可我还是不停的哈着朝颜,她已经笑得喘不过气来。
“咯咯……好小语啊!咯咯……,停、停啊,我想到让你怎么补偿我了,快、快别挠了!”
我停了手,开心的望着朝颜,她还在笑,眼泪都流出来了。她说:“要不这样吧!你帮我按摩按摩,就算给我补偿了!”
“哦,好的,你一定也是累了!来吧!”说话间我已经将朝颜赤裸的身体扳了过来,让她俯在床上,我开始按摩……

第一次这样轻轻地抚摩一个同性女孩的身体,而且是如此的富有弹性,仿佛弹指可破,心中莫名的升腾起一种淡淡的兴奋!

朝颜象一条沉睡中的美人鱼,修长的大腿紧紧的并拢在一起,促使弹性的臀部翘得更高,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将美丽的眼帘覆盖,精致的脸庞微微有些泛红,我用手轻柔地碰了碰,好烫……。蓦然间,我忽然有一种想抱抱朝颜的感觉,轻轻地搂她入怀……。恍惚着,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和脸庞开始发烫。我这是怎么了?我在心里默默地问着自己,内心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欲望。

“你去洗澡吧,我帮你放池热水!”朝颜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从床上站了起来,走进了浴室。
不一会儿,浴室传出清脆的流水声……。朝颜再从浴室出来时,胸前围了一条大大的白色浴巾,将她的身体包裹得玲珑必现,丰满的胸部间隐约着一道浅浅的但极具诱惑力的乳沟,长发散开,如夜幕中的银河落下,直披肩头……

在朝颜的催促下,我慢慢地摘下头上的发卡,置于床头,第一次在她的面前褪下自己的衣衫,缓慢而略带羞涩。独自踏进浴室,浴缸内已经放满了热水,躺进水中,让水淹没我的身体,滋润着我的每一寸肌肤,我用手轻轻地尝试着抚摩自己,用心去感受着和朝颜肌肤触觉的有何不同,一点点、一寸寸……抚摩中我的欲望象浴缸里的水一样,开始淹没和侵袭我的整个身体!水蒸气,将浴室内的镜子全部雾住了,我从浴缸内站起,用手轻轻的擦去镜子上的水珠,仔细端详镜子里映出的我,脸发烫,秀发微湿,身体在水气的滋润下白里透红,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乳房,同样和朝颜一般坚挺而富有弹性!长这么大,第一次这样认真而仔细的注视自己少女的身体,留连在自我的陶醉里,内心慢慢升腾起一团火焰……

不知何时,朝颜悄悄地走进了浴室,轻轻地解下胸前的浴巾,从后面缓缓地抱住我,并开始用她的香唇亲吻我的后背,柔软无骨的舌尖舔吸着我的每一寸肌肤,温柔的向上移动,直至轻柔的含着我的耳垂,含在嘴里舔吸,并伸出长长如葱一样的指尖轻捏着我的乳头,让我如同千万只小蚁噬咬着自己的身体……腰肢开始扭动,呼吸逐渐急促,欲望的闸门一点一点被打开。我再也不想忍耐,转过身去搂住赤裸的朝颜,开始寻找她的唇,相互地热吻,并用手轻轻地握住她的乳房,慢慢地揉搓……

于是,两个女孩就这样在浴室里完成了她们生命中的第一次性爱!

(五)

在这个学期的最后一段日子里,我和朝颜更是形影不离,原本就很丰富多彩的校园,又多出了我俩这道美丽的风景线。无论走到哪里,我俩的身旁都有一群男生向我们吹着口哨,有少许胆大的男生会主动的邀请我们参加他们的聚会。每次遇到此类事情,我与朝颜总是相互一笑,然后很有礼貌的婉拒,在他们男生的眼中,我俩就是一对孤傲的“冰美人”,冰得有些不近人情,但正是这种孤傲和冰冷,更加增添了我俩在他们心中的神秘感和吸引力。

那幅人体油画,我没有交到系里去,而是送给了朝颜,我想给我俩的青春留一点痕迹,在彼此繁华落尽容颜褪去的岁月里,坐在摇椅上,戴着老花镜,再看看,再摸摸,再寻找一下我俩年轻的气息。那一刻,朝颜手捧着画哭了,我问她:“为什么?”,她答:“喜极而泣!”
那一个美丽缠绵的夜晚,都深深地刻在了我和朝颜的骨子里。上帝造人时,取下了男人身上的一根骨头,造出了女人,所以女人成了男人一生的牵挂,那么我是哪个男人身上的那根骨头?朝颜呢?又是谁能牵挂她一生?为什么我们会走到一起?莫不是我们原本就是一根骨头,只是在天地的轮回中断为两截,所以今生我们才要合为一体,在来世再来寻找我俩的主人。

我已经清楚的知道,当我遇见朝颜的那天起,命运就已经再也不能将我俩彼此分开,那是上帝注定的,或者是缘分,亦或者是劫数。

朝颜静静地躺在我的怀抱里,灯光昏暗而温暖,我们相互依偎着,谁也没有说话,可能都在思索着我们的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之后,朝颜幽幽地说道:“小语,你后悔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将被子把我俩裹得更紧了点。

“你知道吗?小语,来到学校的第一天,我就看见了你,那时我就知道你是我今生唯一的爱人!是的,我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很不应该,甚至很可笑,但我真的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啊!从小,我就喜欢女孩,而不喜欢任何男孩,我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有很大的偏差,也曾尝试着改变,并为此付出过很大的努力,但是这种偏差却没有任何的变化,始终沿着那个不可思议的轨道运行。那时,我真的好绝望!这样的痛楚我无法向任何人诉说,其中包括我生我养我的母亲!我也想到过死!想到过用结束生命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这份痛苦,但我又真的很不甘心,我还没有遇见我的爱人,我还没有品尝爱与被爱的感觉,因此忧郁和彷徨让我在生命的尽头痛苦挣扎……”此时的朝颜已经泪流满面。

眼泪,象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珍珠,顺着朝颜的眼角滑落,溅于枕边。她继续哽咽着说:“这样的痛苦,一直延续到我遇见了你才彻底改变,当然并不是改变自己,而是想通过我的努力来改变你!让你能接受我,包括我的身体和灵魂。我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很幼稚,甚至很可耻,但是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啊?小语!!你能理解我吗?呜呜……”朝颜颤抖着身体在我的怀抱中诉说着,抽泣着……。

听着朝颜地诉说,我的心好悲伤,为我怀中的女孩悲伤。悲伤她的经历,悲伤她的孤单,悲伤她默默藏在心中这么多年无人诉说的痛楚!!泪,我的泪,我为朝颜悲伤的泪,在黑夜中滴落,悄无声息,在这个沉寂的夜里,我实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来安慰我怀中的朝颜。
我轻轻地捧起朝颜的脸,我们都已泪流满面,久久地凝视,凝视着彼此如花的容颜,用眼睛许下今生不悔的承诺,哪怕天荒地老沧海桑田,我们也要在不离不弃的承诺中相守百年!是的,我们用心承诺: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畔等三年!

捧着朝颜的脸,我们相互亲吻,任泪水肆无忌惮的飞扬,泪水交织在一起,入口咸涩,那仅仅是泪吗?不!那是我俩的爱用生命和灵魂孕育出的精灵!

那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闯进小屋的时候,我睁开了眼睛。昨夜实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我感觉眼睛有点疼,摸摸朝颜,她已不在,床边放着朝颜为我准备的新衣,我匆忙地穿上,很合尺寸。来到浴室,看见朝颜已经为我准备好了新的洗漱用具,并且牙刷上已经挤好了牙膏,我笑了笑,开心地拾起牙刷送进嘴里,是我很喜欢的清香味,喝了口水漱口,水竟然也是温热的,我不觉心头涌上了一股温暖!长这么大,除了父母还没有人对我如此的关怀!洗漱完毕,我在脸上抹了点护肤霜,将长发用木桃梳梳理了一遍,束成一个高高的马尾,额前的发丝梳得很亮很整齐,照了照镜子,对自己很满意。

我来到客厅,看见昨夜的那幅画还在,只是布白处多了一行小字,是很娟秀的字体:《此情绵绵》。我知道这是朝颜的笔迹。我很欣赏朝颜的字如其人,依然漂亮干净,不落凡尘。一时兴起,我提起笔在朝颜书写的“此情绵绵”后面又加了三个字:“无绝期”,于是画的题目就变成了《此情绵绵无绝期》,我还在上面落了款,标明某年某月某地,小语赠与朝颜。

正在给油画题款的当口,朝颜回来了,端回了满满一保温瓶的豆浆,还有油条、米粉之类的早点。她一进门就看见了我在题款,微笑立即飞上了脸庞,在任何时刻朝颜总是给我微笑,我喜欢她的笑容,如嗅到田野间清晨的第一丝清新的空气,能让我的心绪得到净化和沉淀。
寒假很快到了,我俩以优异的学习成绩结束了这个学期的全部课程,深得老师的宠爱,同学们都已陆续回家,罗杭东和丁三七也走了。临走时,罗杭东找过朝颜,再一次表达了对朝颜的爱慕之情。朝颜很坚决的告诉他,他们之间除了友谊,不可能再有任何的发展,并祝愿他能尽快找到自己心中的白雪公主。丁三七还是那个胖样,一脸的憨厚,开口还是爱把“我”说成“咱”,我和朝颜送他上的火车,为他买了一大堆好吃的,感动得胖子一路不停地说:“你们俩姑奶奶真够哥们,日后用得着咱哥们的地方,尽管只说,咱要说半个不字,就对不起咱爹妈跟咱取的这名!哈哈……”我们都开心的大笑。没想到,就是这个胖子在若干年后,让我和朝颜看到了希望……。

因为朝颜的缘故,我没有很早回家去,而是从学校寝室搬进了朝颜的小屋,我俩住到了一起。搬家的那天,我们将小屋重新翻修了一遍,把墙面涂上了象天空一样的淡蓝色,自己动手做了一幅淡蓝的窗帘,买了一盏小小的台灯……,我们象两个孩子似的开心的不得了,整天都在歌唱。为了表示庆祝,我们共同给这个小屋取了一个名字叫“凤还巢”。

不久,我随着朝颜回了一趟她的家,朝颜的家就在这座城市的北区,是这个城市上流社会的人层才能居住的地段,交通便利,环境优美。她的家很大,是别墅,下面有几个车库,车库里停着好几辆新款跑车,朝颜家的花匠指着其中一辆红色的跑车告诉我,那是她母亲去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很喜欢,但只开了一次就再也没开过,放在车库里,说是为了她一个很好的朋友,怕拉开了距离,所以再也没用过。
我明白花匠说的那个朋友就是我,朝颜怕我们觉得有距离,所以从来没在我的面前提到过她的家境。来此之前,我只知道她的家境不错,却从没想到过她的家原来是这样的富裕。是的,我明白朝颜的一片苦心,这么长时间,我一直以为她和自己一样是一个生长在普通家庭的女孩,她的母亲也仅仅只是一个普通商人而已。

去朝颜家的那天,正好她母亲在家,我喊她母亲为“方姨”,是一个四十多岁很有气质的女人,目光温柔而犀利,一身正统的套装,略施粉黛,看上去很得体。方姨简单的和我聊了几句,让家里的保姆端出很多名贵的点心让我品尝,然后就进了书房。朝颜对我调皮的眨了眨眼睛,也跟着母亲进去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朝颜笑着跑了出来,开心地拉着我往外跑,我都没来得及跟方姨告辞。到了院外,我回头看见方姨站在宽广的阳台上注视着我们,我告诉朝颜:“方姨正看着我们呢?”朝颜笑着回过头去向母亲挥了挥手喊到:“妈,我们可说好了啊!您尽快帮我办了!”
“知道了,我马上派人去办。”方姨站在阳台上答道。

“你要方姨帮你办什么?”我好奇地问朝颜。
“不告诉你!咯咯……”朝颜开心地笑着答。
“你不告诉我是不是?咯咯!”我作出了要哈朝颜痒痒的架势,吓得朝颜转身就跑,边跑边笑,边求饶……。

回来的路上,华灯初上,朝颜挽着我的胳膊,幸福的散步在冬天霓虹遍街的夜晚,她悄悄地告诉我,这次是她特意约见的方姨,想让方姨买下“凤还巢”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方姨说每年都给她送那么多名贵的礼物,她都不喜欢,为什么偏偏这次主动提出要这样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屋。朝颜没有告诉方姨原因,就是只说自己喜欢,方姨见女儿难得喜欢一样东西,所以也就很开心的答应了。只有我知道朝颜要这个小屋的原因,那里是我和她第一次“坦诚相见”的地方,意义对我俩来说都很重大。

没过几天,方姨就派人送来了“凤还巢”的房产证明,那一夜,朝颜和我喝了很多的酒,说了很多的话,她开心极了,一会哭,一会笑,不停地对我说:“我们有自己的家了!“

(六)

腊月二十四,我对朝颜说:“我想家了!”
朝颜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地说:“那你回去吧!”
我故意装做漫不经心地说:“可我想让你陪我一起回去!”

等我说完,朝颜一下子蹦了起来,给我一个火辣辣的吻,眼睛里又充满了柔情,她立即哼着歌冲过去打开衣柜,将我俩的衣服选了几件折叠进行李箱里,然后拉着我出去订火车票。
软卧没有订到,我们只好订了硬座,是第二天中午的时间。回来的路上,朝颜硬是拉着我去了一趟这个城市最大的商场,花了不菲的价钱帮我选了几套很高档、很漂亮的衣服,从内衣到外套,全部都一一齐全,另外还帮我的家人带了不少礼物。临出商场时,她让我等会儿,又跑了回去,不一会帮我拿回了几双保暖的棉袜,只到帮我什么都考虑周全了,才嘻嘻哈哈的陪我一起回到小屋。

第二天,天刚刚泛白,朝颜就起了床,将家里的垃圾都送下去扔了,回来后又将小屋整个打扫了一遍,等一切忙完,朝颜便趴在床头盯着我看,时不时凑到我跟前想吻我,但又怕吵醒了我,就这样的反复着。我忍不住想笑,其实我早已醒了,只是佯装还在梦中,故意逗她玩。朝颜贴得我很近,我能闻到她少女特有的体香,如兰花,很好闻,据说同性之间是闻不到这种体香的,但我能闻到,我记得她说过,也能闻到我身上的体香。可能我们的前世就是一对旧情未了的情侣吧!只是在冥冥的轮回中让判官勾错了性别,所以今生我俩都同为女儿身!我突然睁开眼睛望着她,还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把她猛地吓了一跳,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大笑着,一下子抱着我挠我痒痒。等我们疯够了,我还是睡在床上,她趴在我怀里,我俩脸对着脸,我用手指捏着她的鼻尖问:“怎么,想要了?”

“恩!”朝颜害羞的应了一声。
“那就来啊,谁怕你啊!?”
“来就来!谁怕谁啊!?嘻嘻……”朝颜一下子趴到床上,象泥鳅一样快速地钻进了我的被窝。
我们很快脱去了对方的衣衫,就连乳罩都从被窝里扔了出来,扔出好远。亲吻、抚摩、舔吸……我俩象两条修炼千年的蛇妖相互纠缠在一起,只到将对方一次又一次地推向高潮……。

中午,我们踏上了回家的列车,列车行驶在平行的铁轨上,发出“咣当咣当……”有节奏的撞击声,仿佛在催促着我俩的归去,我们相互依偎着,一路向前。

朝颜的到来,受到我父母和小弟的热情款待。朝颜为父母带来了名茶和各种保健品,让两位老人笑得合不拢嘴,不住的夸奖朝颜是个懂事的孩子,小弟则整天捧着朝颜送给他的明星杂志翻个没够,他总是说我和朝颜就是杂志上的女明星。有时带他出去逛街,走到哪儿,他都要给人介绍我和朝颜是他的两个姐姐,他觉得有这样漂亮的两个姐姐,是他最大的骄傲,特别是以朝颜为荣。

我和朝颜在家中度过了一个今生难忘的春节,整日都是快乐的,没有一丝忧虑。

正月十五夜,我和朝颜带着小弟去街上看花灯。我们三人手牵着手悠闲的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小弟特意要走在中间,一手牵着我,一手牵着朝颜,高昂着头,一脸的自豪。我笑着说他:“真是人小鬼大,这么小就喜欢美女了。”

小弟不服气的反驳我:“喜欢美女有错吗?难道你不是和我一样也喜欢朝颜姐这样的美女吗?”

我微笑着没有说话,向朝颜看去,朝颜也正向我看来,四目相对,我俩又是一次会心的微笑,但随即心中不免升起一丝苍凉。是啊!我和朝颜真的能这样一直走下去吗?今生究竟还能走多远?我们的路在哪里?我俩的感情又还有谁能理解?也许,小弟是能明白一点的,但他又能明白多少?恐怕他也只能明白朝颜是美女,是人人都喜欢的美女,却永远也无法明白这个美女和他的姐姐之间有着怎样的一段无法分割,而且已深入骨髓的感情啊!

人民广场上,人群如蚁,大家正在观看闹花灯和文艺表演。小弟拉着我俩使劲地往里钻,来到文艺表演的台前,正看到主持人要求观众上台互动,做一个象中央电视台“幸运52”里的游戏节目,就是主持人调动后面的荧屏,出现一些食物、建筑、成语之类的词语,然后一个人做动作,表达荧屏上字幕的意思;另一个人就根据前者的肢体动作猜出答案,以猜出最快最多的一对合作者为胜。那时台上已经很有几对了,有夫妻,有父子,有师生,有朋友……等等。主持人还在要求上去一些观众,但已经没人上去了,小弟突然鼓动我和朝颜上去试试,我与朝颜相互对视了一眼,点点头,于是都不约而同的登上台去,台下迅速响起了鼓掌声和叫喊声……

通过这场游戏,我知道了自己与朝颜之间的默契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我们很轻易的就胜出了。我猜,她做,彼此每一个眼神都能让对方知道是什么意思,引来台下无数的观众一阵阵叫喊,特别碰巧的是屏幕上竟然出现了“凤还巢”这个词语,朝颜只是朝我笑笑,指了指她自己,又指了指我,然后双手合成一个房子的形状,我马上就想到了 “凤还巢”,脱口而出,再次赢来无数观众和主持人的赞口不绝,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这样难以用形体表达出意思的词语也能让我们轻易的猜中……

游戏结束后,我和朝颜欲下台去,却让主持人很有礼貌地拦住了,他要求我俩能现场表演一个节目。当他把要求说出来时,台下又是一阵鼓掌和呐喊,还有人将食指和拇指含在嘴里吹出了一道尖锐异常的口哨,我和朝颜再次对望,再次相互点头,然后微笑着答应了。
我俩站在台上简单的商量了一下,便各自要了道具,她要了一面古筝和一把二胡,我则要了笔墨纸砚。摆好后,朝颜走到古筝前坐下,手一拨,一串悠扬的筝音便在台上化开……,当音乐飘起的时刻,我提起一支粗粗的狼毫,蘸上浓浓的墨汁,走到台中央悬挂的白纸前,在上面用行书书写乐府《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不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朝颜的筝音起初舒展平缓,后来逐渐急促,以配合我越写越快的书法,我的笔如走龙蛇,在纸上急速奔走,时而顿挫,时而跳跃,朝颜则将筝音拨弄得与我天衣无缝,将整个意境烘托到极至。待我将狼毫搁下,提起桌上的麦克风时,朝颜边迅速搁下古筝,拾起身旁的二胡,于是,台上继而响起二胡的前奏。朝颜将一曲二胡拉得如泣如诉,神采飞扬,我则现场谱曲跟随朝颜的琴音吟唱《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不绝衰……

现场沸腾了,我俩完全忘却了周围的一切,完全通过音乐在相互交流和表达,蓦然间,我和朝颜几乎同时扬手扯下了头上的发箍,让一头乌黑的秀发倾泻下来,随着曲音在灯光和月色中迎风飘洒……

才艺表演完毕,我和朝颜在大家的热烈鼓掌声中走下了台,小弟首先跑到我俩跟前,牵着我俩的手,大呼小叫着。我看得出他很是为我俩激动和兴奋且自豪!其实,我和朝颜又何尝不是呢?毕竟这是我俩的第一次正式合作,而且合作的如此成功,得到了这么多观众的一致肯定和好评,仿佛我俩的这段感情也得到了大家的认同。

(七)

过完春节,我和朝颜又回到了学校,走的那天,小弟抱着朝颜使劲的哭,弄得朝颜和我也跟着流泪。

回到学校,我和朝颜还是一起住在“凤还巢”,每天早上一起上学,在外吃早点,中午在食堂吃,下午则买菜回家一起做,生活过得很宁静。

我俩在学校的朋友还是仅仅只有罗杭东和丁三七,除他们之外,我们几乎没什么朋友。说实在的,我们并不是孤僻,更不是不能多交一些朋友,只是不希望自己的生活受到干扰罢了,可能在潜意识里觉得少交一些朋友,少让一些人了解我们的生活,这样会更安全一点吧!同时,我们对这种宁静也的确感到由衷的满意,那是一段最美好的时光。转眼间,大学生活在我和朝颜的相濡以沫中走过了近三个春秋,三年里,我们患难与共、相扶相持,艰难而甜蜜的相爱着……。

三年后的一个与往常无异的周末,我在书房里独自看着书,桌上饭菜我已经做好,正等着朝颜的归来。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我打开门一看,丁三七气喘如牛地跑了进来,二话没说拉着我就往外跑,边跑边说:“快跟我走,快跟我走啊!”

我一边跟着跑,一边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啊?”
“快别问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也没来得及想更多,跟着丁三七跑到校外一街心公园处,远远看见了朝颜和罗杭东,他们似乎正在激烈地争吵……


我和丁三七悄悄地躲在离他们不远的一道树影下观察着,隐约间我听到朝颜在说:“我们不可能的,我对你根本就没有任何感觉!”

“我哪点不好??有什么地方配不上你??”罗杭东追问。

“这不是你好不好的问题,关键是我对你没感觉!没感觉你懂吗?这种事情是需要感觉的,和你的优秀与否没关系的!”

“别跟我说这些可笑的东西!让你的感觉见鬼去吧!是的,你对我没感觉,你只对亢小语那小妮子有感觉对吧?!!”罗杭东的语气咄咄逼人。

“这你没有权利知道,我也没有义务要告诉你答案!”

“得了吧!别以为你和她之间的那点恶心事,我不知道!我早看出来了,呸!两个同性恋!!”
“同性恋怎么了??我就是喜欢我们家小语,这碍着你什么事了?”朝颜很坦率的承认了。
朝颜马上接着说道:“小语还等着我呢,我回家了,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谈话,请你自重!”说完,朝颜准备离开。

“想走?没这么容易!”罗杭东的眼睛冷的可怕。他一把拉住朝颜,不让离开。
“放手!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呵呵,我今天就这样了……!罗杭东一把抱住朝颜,使劲的往怀里拉,想强吻朝颜。
“滚,滚啊!呜……”朝颜挣扎着,哭了。

  …… ……
我没多想,只知道朝颜正在蒙受屈辱,冲了过去,使劲地给了罗杭东一个响亮的耳光,并同时将朝颜护在了身后。那一刻,我们全蒙住了,自己也傻了,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扇一个男孩的耳光,而且是扇得如此的不加思索。

丁三七的嘴更是吃惊得呈现出一个“0”型,几秒钟后,罗杭东象一头暴怒的野兽向我和朝颜冲了过来,被丁三七一把死死地抱住,胖子让我们快跑。

我立即拉起朝颜的手冲了出去,离开时,我们依然能听见罗杭东在那里咆哮:“我发誓!我会让你们后悔的!”

回到小屋,我把朝颜紧紧地搂在怀里,不停的告诉她一切都会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她在我的怀抱里瑟瑟发抖,渐渐的,在我的怀抱中沉沉地睡去。

以后几个星期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我们都以为一切恢复如常了,可就在这个时刻,朝颜的母亲方姨找到了我……

在这座城市最好的咖啡馆,我独自见到了方姨,她对我很冷,见面就直接告诉我,她知道了我和朝颜之间的事情,希望我离开朝颜,作为报酬,她现场给我拿出了一张支票,面值20万,说只要我离开朝颜,这张支票就属于我了。

说实在的,当时的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钱,这张支票对于当时的我真的是个很天文的数字。我明白这是罗杭东的“杰作”,可我当时却是出奇的冷静,手捏着那张能兑换现钞的支票看了看,笑了笑,没有半点的考虑,将支票重新递到了方姨的咖啡杯前,很镇静,也很礼貌的起身告辞,再没回头。

当晚,朝颜没有回到我俩一起居住的“凤还巢”,我立即强烈的感觉到朝颜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身体开始发冷,我穿上外套,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中独自寻找,可惜朝颜消失了……,第二天,我连忙向她的同学打听,才知道昨天下午放学,一辆高级的轿车将朝颜接走了,我明白了那是方姨安排的一切。

朝颜离开了我的生活,好象人间蒸发一样没了音讯,几个星期后,我打听到朝颜的家人来为她办理了休学……。从此,朝颜和我天隔一方,没有朝颜的日子,成了我人生中最黑色的岁月,思念,痛苦的思念,如同魔鬼一样吞噬着我的灵魂和躯壳,让我在油煎火烤的等待中苦苦寻觅和挣扎……。

朝颜,走了!
从此,我坠入万丈深渊!

罗杭东向所有人宣讲我和朝颜的故事,清楚地告诉每一个人:亢小语和沈朝颜是一对同性恋……

很快,我的身边不再有任何的同学和朋友,他们或者她们远远的躲着我,象躲避一场铺天盖地的瘟疫……

每个人都用怀疑的目光远远地观察着我,认为我是一个“女流氓、女疯子、女变态者”,每个人都似乎想知道“一个女孩怎么会爱上另外一个女孩!?”在世俗的眼光看来,我和朝颜就应该是两个被浸猪笼的女孩。

我开始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单,寂寞的穿行于学校和“凤还巢”之间,经常的面无表情,装做一种特有的孤傲,但我能清楚的意识到所有人的不屑和嘲讽,从认识和不认识的人们身边安静的走过,他(她)们如刀一样的目光让我的后背一片冰凉……

我成了所有人的谈资和笑料……,我几乎想到过死!

在这样的状态中过去了整整23天,23天后,学校教务处找到了我,勒令我退学。理由是违反了校规,但具体违反了校规的哪一条,不得而知。

我没有请求和辩解,只是对教务处的校领导说了句在他们看来是非常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我们从没想过伤害任何人,只是想这样安静的走过,可为什么你们却要伤害我们?”

默默的离开学校,没有人送我,踏出学校大门的瞬间,我回头望了望曾经熟悉的学府和那些穿行于此的莘莘学子们,一切都模糊在我双眼里……

(八)

没有朝颜的夜晚,我的梦特别的多。无数的夜,我在痛苦的回忆中紧紧搂抱着《此情绵绵无绝期》沉沉地睡去,梦见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眼前是各种黑白颜色的男人和女人在晃动,我杵立在十字街头,他们没有停留,擦过或者穿过我的身体向前匆匆的赶路,无视我的存在。四周的高楼耸立,让我分不清方向,我要窒息,抬头望天,天空象一黑洞,将世界的一切光亮吞入喉中,于是世界乍黑,千万条手臂如八爪鱼向我袭来,扼住我的身体撕扯,同时在黑暗的恐惧中亮出了诸多男人和女人的鬼脸,一闪即没,但我清晰的看到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淌着红色的血。瞬间,朝颜在黑暗中出现,白色的睡衣上沾满污垢,披头散发,穿着拖鞋,惊慌恐惧地奔跑,后面成群的男女在追赶,口中还发出只有从地狱里才能传来的声音,“忽忽……”的,象是在哭,更象是在笑。惊慌失措的朝颜想躲藏,却没有躲藏的地方,到处都是鬼一样的男女,我望着无助的朝颜,想帮帮她,不停的叫喊,但我喉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朝颜象一只受到极度惊吓的小动物一瘸一拐的越跑越远……

这样的梦境不止一次的出现在我的梦里,反复反复。每次醒来,我都是大汗淋漓,总是在想,这难道就是现实的预兆?世俗真的就不能接纳我和朝颜同性之间的恋情吗?

我常常想,古希腊神话中的火神普罗米修斯,为了将火种播撒人间,被宙斯绑缚在高加索的悬崖上,日夜让恶鹰啄其啄而复生肝脏,逾千年,最终获救!而我是否也能用自己的生命,经历痛苦的洗礼,将同性之间爱的火种播撒人间!?

朝颜离去了,我的灵魂和理智也死了。孤独的倦缩在小屋内,一次次从恍惚中回到过去,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幻,但现实又一次次的将我从恍惚中拉回,环顾四周,长夜冷寂,于是我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泪眼朦胧。

每天,我都静静地守侯在“凤还巢”,桌上依然摆放两副碗筷,幻想着朝颜还在我的身边,边吃边自言自语,不停地给朝颜的碗里夹菜,仿佛她一直都陪伴在我的身边,从未有过半刻的离开……

床头的那盏小台灯,无论何时,它总是亮着的,因为我要照亮朝颜回家的路……!

没有朝颜的日子,周围的一切时间和空间都是颠倒的,黯淡无光,岁月如蜗牛背负着我无法诉说的痛楚向前慢慢爬过……,期间,我寻遍了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象疯子一样在无人的长街上呼喊着朝颜的名字,甚至我去过朝颜的家,想见见朝颜的母亲,但是我一次也没有遇见方姨。去的次数多了,我的诚心感动了保姆阿姨,她告诉我方姨的全家已经离开了这个城市。

失望、寻找、思念、回忆、痛苦、恍惚、失眠、祈祷、抽烟、酗酒……等等等,几乎占领了我生活的全部,我的灵魂在空中漂浮,我的躯壳在人间游荡。路,在哪里?家,在哪里?心爱的朝颜,在哪里?我含泪问天,天不语!

日复一日,我就这样孤独地守侯在“凤还巢”的小屋里,床前的那盏灯,始终没有熄灭,那是照亮朝颜回家之路的明灯,更是我今生寂寞守侯的希望!

可造物弄人啊!半年以后,根据市政府城市规划,这座城市的一些落伍建筑需要拆除,“凤还巢”也在拆除之列。城市要发展,社会要进步,拆除旧的,重建新的,这是历史的必然,谁也阻挡不了。

我一直等到拆除期限的最后一天,才静静地带着《此情绵绵无绝期》离开,这幅画是我和朝颜爱的见证,我要将它终身带在身边,直到带进自己的坟墓。当我默默地看着巨大的推土机,将“凤还巢”彻底痍为平地的瞬间,站在人群中的我泪雨滂沱……这是我和朝颜的家啊!是我和朝颜今生唯一可能交叉的点,我本打算就在小屋一直等下去,哪怕五年、十年、二十年、亦或是一辈子,哪怕伊人已逝,红颜已老,我都会在这里默默守侯,因为我相信朝颜终有一天一定会回来,一定会回到我们这个共同的家……,可是现在这个家已经没了,就在一瞬间就没了,怎么办?怎么办?天啊?究竟我该怎么办啊??

“长发为伊留,短发为伊修!”小屋拆除的那天,我将自己的一袭长发剪了,从此,我和我的爱开始流浪……

流浪,流浪,流浪……,我如同一只在城市中迷失了方向的蝴蝶,孓然一身地离开了这座伤心的城市,四处流浪,四处寻找朝颜的信息……

我蓄着短发,穿着写满沧桑的牛仔,背着沉沉的画囊,将《此情绵绵无绝期》紧紧地揣在怀中,走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西藏、内蒙古大草原,长春、哈尔滨、乌鲁木齐,滴水成冰的黑龙江漠河,四季如春的云南大理……到处都留下了我寻找的足迹。

每走一处,我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名山古刹,见山拜山,遇佛拜佛,诚心的祈祷,虔诚的叩拜,祈求佛祖能听到我的心声,让我在有生之年能再次遇见我心爱的朝颜,哪怕从此我将远离人世……

流浪的日子,几乎让我尝尽了人间的疾苦,饥寒交迫曾一度差点夺去我的生命,但任何时候寻找朝颜的信念始终鲜活,如一面不倒的旗帜,在我的生命里猎猎飘扬……!是的,任何时刻,我都没有放弃寻找朝颜的信念,我不忍放弃啊!我又怎能放弃?朝颜,一个让我铭记今生的名字,已经成为我生活的全部!我可以忘记过去的一切快乐与悲苦,但我实在无法忘记曾经和朝颜在一起的朝朝暮暮……!

因为喜欢《庐山恋》这部电影,因为传说在庐山的顶峰面对东方第一轮日出许愿,愿望就能得到实现,所以我不远千里踏上庐山。登山的那天,我刚刚上到半山腰,天空就飘起了细细的雨丝,我冒雨登上庐山之顶,在山顶眺望,在山顶呐喊……一整夜,我未合眼,期盼和祈祷着能看到庐山日出,东方微明的时候,天空终于放晴了,地平线冉冉升起一轮红日,我高兴万分,对着晨阳高声地呼喊:“朝颜……你在哪里啊……朝颜……我想你……!”呼声回荡,群山间相继响起我呼喊朝颜的回音,迎风远去……

下山时,淋雨的原因,我开始高烧。山高路险,我摔倒,爬起,再摔倒,再爬起,直到彻底没有一丝力气,头昏得让我想闭上眼睛,但我知道眼睛若闭上,我将再也无法睁开。不可这样,我的理智告诉自己,我要坚持,我绝不能这样离开人世,还有朝颜我没有找到,没有找到朝颜,我怎么能这样死去?……,强大的精神磁场支撑着我,让我在山路泥泞中用手向前爬行,一米,两米……十米,二十米……终于,我彻底晕倒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时,才知道是一位好心的大叔和他的全家救了我,我以为这样的绝处逢生只可能发生在电影和小说里,没想到自己真的遇见了这样的故事。大叔的全家居住在山中的一个村湾,离城市和庐山管理区有很远的距离,那天大叔和村民挑粮食上庐山,回来的路上遇见我晕倒在山腰,所以把我救了回来,用山里人特有的治疗方法帮我驱寒退烧……

为了表达对村民的谢意,我应了大叔和村长的要求,在村里住了下来,主要负责村里孩子的读书识字。一住就是两年,两年里,淳朴的村民对我尊敬而和蔼,其中的清苦是无法言说和想象的,但我觉得这两年是我最充实的两年。在这两年里,我除了教全村十九个孩子的读书识字之外,其余的时间全部都用在绘画上,我的专业技巧开始突飞猛进,画山、画水、画世界万物……

在第三个年头,村长、大叔和我长谈了一次,他们对我说:“是凤凰,就要飞上梧桐树!这里毕竟不是女娃儿你能呆一生的地方啊……”我真的很感谢大叔和村长能这样为我着想,是的,两年里,朝颜在哪里?于是,在他们的送别中,我哭着离开了,再一次开始寻找和流浪……
随着流浪旅程的不断延长,我学会了以画谋生,每走一处,我便和当地的文化部门联系,举办一些简单的个人画展,将在旅途中做的画变卖一部分,交纳一些管理费用后,自己也多少有些节余,为下一个流浪的旅程蓄积力量,我逐步闯出了一条向前的路。

在任何一个城市的画展中,《此情绵绵无绝期》是我必然要展出的一幅画,装裱得很精致,置于画展中心最醒目的位置,它已经成为了我唯一活着的支撑,溶入了我的血液里。无论是怎样的环境里,无论是客户出多高的价钱,我都会礼貌的告诉他们或者她们这幅油画是“非卖品”,请他(她)们谅解!因为我知道,今生我能拥有朝颜的东西实在不多了,朝颜离去了,“凤还巢”拆除了,我还拥有什么?除了这幅画,我已经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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