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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向世界的尴尬——语文教材中外国文化方面之疏漏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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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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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2-8 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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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向世界的尴尬——语文教材中外国文化方面之疏漏例谈
面向世界的尴尬——语文教材中外国文化方面之疏漏例谈
时下语文教学对中国传统文化越来越重视,二期课改新教材已经加大了文言文、古典诗词的“量”,在作品的“质”上也有所提升,这无疑是个值得欣慰的好现象。然而在外国文学这一头,现有的教材却略显薄弱,尤其在课文编选上的确存在着一些不足。撇开作品的“量”的方面不说,就“质”来看,似乎也很难与当前所强调的教育的“面向世界”相适应。尤其在已经入选的课文中,凡涉及到外国文化背景时,常常会出现一些“纰漏”,这无疑会给语文教学带来一些负面的影响,也使我们的语文教材在“面向世界”时出现一些尴尬,不得不引起我们的重视。
“尴尬”首先来自译文。最新的二期课改语文教材第三册有一篇丹麦著名作家安徒生的《光荣的荆棘路》,文中有这样一段话:
你,多汁的、绿色的毒萝卜树,雅典的阴影不是橄榄树而是你!
“毒萝卜树”到底是一种什么植物?笔者查阅了许多资料,好像还从没见过把萝卜和树联系在一起的,莫非安徒生写的是童话里的事物?可《光荣的荆棘路》虽然编在他的童话集里,却是一篇非虚构性的散文。笔者找来该文的英译本,查的原文如下:
Thou juicy,green,poisonous hemlock,throw thy shadow over Athens‐not thou,olive tree of fame!
有幸找到几种译文:
1、你,多汁的、绿色的毒萝卜树,雅典的阴影不是橄榄树而是你!
——《安徒生童话全集》叶君健译
2、你,多汁的、绿色的毒胡萝卜,雅典的阴影不是橄榄树而是你!
——《安徒生童话全集》叶君健译
3、向雅典投下阴影的是你,绿色多汁的毒铁杉——而不是你,给人声誉的橄榄树!
——《安徒生童话》(伊犁人民出版社)王惠君、王惠珍主译
据上面的译文看来,叶君健似乎对该句译文有过调整,至于孰先孰后,难以考定,姑弃之不论。但问题的关键显而易见,即对hemlock这个单词翻译有误。下面看《英汉辞海》对这个词是如何解释的:
该书p2429有:
hemlock
1. a.毒芹。几种有细裂的叶和小白花的有毒草本中任何一种,尤指:水芹或毒芹。
b.conium2
2. 亦hemlock fir, hemlock spruce
a.铁杉属(Tsuga)的一种乔木。
b.铁杉木材。
3.常青树。红豆杉属的几种平卧的常绿树中任一种。
上面义项1. b涉及到conium这个词,同书p1087:
conium
1. a.毒芹属伞形花科的一个有毒草本属。
b.-s毒芹属中的任何一种。
2.-s毒胡萝卜的充分生长而未成熟的干果,含有生物碱(毒芹碱和甲基毒芹碱),用作麻醉剂和镇静药。
显然,上面列举的译文2(叶君健)采用的是hemlock的义项1. b,而译文3(王惠君)采用的是hemlock的义项2. a。究竟谁是谁非?这需要结合课文内容来分析。
从文意看,这句话是针对古希腊伟大的哲学家苏格拉底被毒药毒死一事而言的。苏格拉底(前469 -前399年)是古希腊伟大的哲学家,由于就雅典大法官对一些案件的审理发表了异议,更兼之他对当时流行的迷信微词颇多,他被判了死刑,法官下令毒死他。他的朋友劝他逃走,他拒绝了。那一天,法官命令他在日暮时分服毒自尽。他所有的弟子和妻子克桑迪普都来了。他非常镇定地谈论着死亡。最后,毒药到了。苏格拉底问刽子手该怎么做,极富经验的刽子手告诉他.喝下毒药后不要在房间里走动,因为运动会减缓毒药的发作,延长死亡的时间。据说苏格拉底采纳了刽子手的建议,将毒药一饮而尽。他觉得自己的双腿变得沉重了,就躺了下来,用自己的长袍盖住脸,他劝告在一旁哭泣的弟子安静下来,并且对克里顿说道:“克里顿,我们还欠埃斯居拉普一只公鸡,你们其它人要替我还债,千万别忘了!”须臾,他就死了。这在西方是一个很有名的故事。
苏格拉底究竟喝的是什么毒药?我们最好来看一看有关古代西方毒药的一些常识。
在古代雅典,一旦公民议会已经宣判了死刑,犯人就会收到足够剂量的毒药,大多数都是从欧洲普遍可见的毒芹中提炼出来的。毒芹里含有一种名为毒芹碱的强有害生物碱。议会甚至会对使用毒芹的最好方法加以说明。希腊人知道酒是毒芹的催化剂,所以经常将毒芹溶于少量含酒精的饮料中,以便药性很快抵达心脏发作,而且这样药性不会被吸收很多,用毒的效果自然就好。毒芹也有不方便的地方,如果真的要提炼出非常有效的毒药,这个过程非常复杂。按照雅典的制法,这种毒药非常难以保存,经常会失去毒性。一个罗马人想出了办法,在毒芹里掺上各种其它有毒物质,并且加上罂粟计作为麻醉剂,这样毒芹的药性就能经久不变。
据有关文献介绍,毒芹,伞形科植物,又称野芹菜、毒人参、芹叶钩吻、斑毒芹等。为多年生草本植物,生在潮湿地方,形态似芹菜,夏天开白花,全株有毒,以成熟种子毒性最强。主要有毒成分为毒芹碱、甲基毒芹碱和毒芹毒素。毒芹碱能麻痹运动神经,抑制延髓中枢。人中毒量为30-60毫克,致死量为120~150毫克;加热与干燥可降低毒芹毒性。毒芹毒素主要兴奋中枢神经系统,误服30-60分钟后会出现口咽部烧灼感,流涎、恶心、呕吐、腹痛、腹泻、四肢无力、站立不稳、吞咽及说话困难、瞳孔散大、呼吸困难等。严重者可因呼吸麻痹死亡。呕吐物有特殊臭味。
可见,古代西方最常用的毒药是用毒芹泡制的毒酒,而苏格拉迪喝的正是这样的毒酒。因此,正确的翻译应该是:
你,多汁的、绿色的毒芹,雅典的阴影不是橄榄树而是你!
把毒芹译成“毒胡萝卜”问题还不是太大,因为毒芹与胡萝卜外表相似,也是伞形科,它们在过去数百年间,与洋茴香、细叶芹、两种茴香、欧芹甚至有毒的毒胡萝卜共享一名。可是把毒芹误译成“毒萝卜树”显然是犯了常识性的错误。上面的译文2(叶君健)勉强可通,而译文3(王惠君)属于义项选择错误。至于译文1(叶君健),译者失误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叶氏是著名的翻译家,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低级错误,大概是教材的编者选择了一个错误的版本,或是在编辑过程中传抄失误所致。
看来,教材的编者在遴选译文时需要慎重。如果能够在编选时参校一下原文,或者拿几个译本对照着检查一下,这样的错误完全是可以避免的。教材出了错,如果我们的执教者又不能够明辨是非,将编者的错误及时改正过来,这不将要误人子弟吗?
除了译文本身的失误外,如果对外国文化背景不熟悉,编者有时也会出错。H版教材高一第二册有一篇美国作家欧亨利的《最后一片叶子》,课文选自《外国短篇小说选》(上海文艺出版社1978年版)。译者不详。中间有一段是这样的:
“老贝尔门是住在她们这座楼房底层的一个画家。他年过六十,有一把像米开朗琪罗的摩西雕像那样的大胡子,这胡子长在一个像半人半兽的森林之神的头颅上,又鬈曲地飘拂在小鬼似的身躯上。”
二期课改新教材高一第二册选的也是这篇小说,但题目是《最后的常春藤叶》,选自《欧·亨利短篇小说选》(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年版)。我查了一下,译者是王永年。上面的那段他是这样译的:
“老贝尔曼是住在楼下底层的一个画家。他年纪六十开外,有一把像米开朗琪罗的摩西雕像上的胡子,从萨蒂尔似的脑袋上顺着小鬼般的身体卷垂下来。”
除了译名不同外,译文都没问题,但对原文中的两个人名,“摩西”都是直接译过来的,而“萨蒂尔”,前者是指出他的身份,名字不译,后者是将人名译过来,再加注释。本来是不太难的一个注释,但是偏偏就出了错。二期课改新教材的注释是这样的:
“〔萨蒂尔(1866-1925)〕法国作曲家,其简朴而不落俗套的,常常是妙趣横生的风格对20世纪的音乐发展,特别是对法国的音乐有着重要的影响。”
我想这个下注释的人可能不太熟悉高中教材,否则绝对不会出这种常识性的错误。因为H版教材已经有答案了,即使不相信这个答案,如果去查一查相关的资料,稍微认真一点,大概也就不会出现如此的“硬伤”了。
下面是笔者查到的有关资料:
萨蒂尔(Satyrs),又译作萨提儿、萨堤洛斯,希腊神话中半人半兽的森林之神,是长有公羊角、腿和尾巴的怪物。他耽于淫欲,性喜欢乐,常常是色情狂或者性欲无度的男子标志。在古希腊时代早期的艺术中,萨蒂尔常被描绘成半人半羊形状,长着山羊耳朵,拖着山羊或马的尾巴,头发散乱,鼻子扁平上翘。他懒惰成性、贪淫好色,往往喝得半醉,作出非礼的举动,喜欢在林中与女神们一起跳舞玩耍,是一个无赖式的神话形象。在古典时期,他们形象中的动物特征开始消失。
很明显,欧亨利在小说中把老贝尔曼(贝尔门)描写成萨蒂尔的模样,是想借用萨蒂尔的形象给老贝尔曼(贝尔门)抹点“黑”,以便让读者对这个老人产生一种厌恶感,这样,在结尾处为“欧亨利式的结尾”的出现增加一点出人意料的效果。然而教材编者却没看到这一点,致使教材中出现了如此的“硬伤”,这虽然无关宏旨,但却暴露了教材编辑者在外国文化素养方面的欠缺。这样的教材如果拿去“面向世界”的话,肯定将会贻笑大方的。
由于种种原因,我国读者对外国文化了解得很不够,我们的教材应当注意到这一事实。一是注意避免在遴选译文和注释是出错,而是在遇到可能会产生问题的地方适当增加一些注释,不应回避问题,更不能视而不见。例如我们熟悉的课文《守财奴》,是从法国作家巴尔扎克的《欧也妮.格朗台》中节选而来的,课文注释里面提到欧也妮与查理(一译夏利)的恋爱关系。要知道,查理是欧也妮亲叔叔的儿子,与欧也妮是堂姐弟。堂兄弟姐妹之间通婚,这与我国的传统观念大相径庭,尽管我国在新《婚姻法》出台之前,有所谓“亲上加亲”的近亲结婚,但充其量只能是表兄弟姐妹间可以通婚,国人甚至认为是好事,堂兄弟姐妹之间通婚,国人绝对会认为是“不伦”的。殊不知堂兄弟姐妹之间通婚是西欧的传统旧俗,婚姻法并不禁止。对于这一与国人传统观念迥异的婚俗,我想编者无疑是应该下一注脚的。其他诸如神话、宗教、历史等方面的,如果能考虑到国人的认知水平,在涉及相关问题时都应当作必要的解释说明,这样才会完善现有语文教材,使之在“面向世界”时不致出现不必要的“尴尬”。
由此我还想到,对于西方文化,我们的确重视得很不够,与时下“热”得有点异常的“外语热”很不相称。我看,我们且慢奢谈什么“双语教学”,先把语文教学中的外国文学作品教学重视起来,提升国人的外国文化素质,不仅使我们的教材能够“面向世界”,也使我国的教育真正的“面向世界”。
[ 白岩山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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