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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学中,寻找八十年代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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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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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11-2-9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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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学中,寻找八十年代的精神
在文学中,寻找八十年代的精神
来源: 新京报
对于中国文化来说,20世纪80年代是一个传说。那时候很多人什么都不懂,各种各样思潮涌动,任何一点新东西都有可能带来轰动。那个时候什么都可以做,而且什么都有人去做,而如今我们已经经历了一次次潮流的转变,全球化更让我们有了与世界一致的脚步,但人们却似乎对所有的事情都失去了热情。
80年代最流行的小说是《百年孤独》,同样是“孤独”题材的代表作品,麦卡勒斯的《伤心咖啡馆之歌》和塞林格的《麦田的守望者》也影响了那一代作家的写作,现在塞林格已经没人提起,麦卡勒斯的文集出版,除了带来怀旧的色彩,不再有任何影响,而马尔克斯,他的小说已经十多年没有出版了。
80年代最流行的是诗歌,在大学里,诗人的声望之高更甚于今天的“超级女声”。那时候每个人都在笔记本上偷偷写诗,成为一个诗人是孩子们公开或者隐秘的梦想。然而就像诗歌本身一样如梦如幻,20年的时间不到,诗人已经成为这个世界最边缘的人群。一家报纸每个星期用一个版来刊登诗歌,无论是诗人还是读者,都说———这家报纸疯了。
“异化”是80年代最流行的词语之一,可惜当时还没有多少人真正理解它的意义,20年后,已经没有什么人再提起这个词了,而我们的社会,也真正来到了“异化”的时代。在这样一个时代有机会与80年代重逢,让我们怦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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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玫瑰》作者:北岛 版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5年8月 定价:33.00元[/cen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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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城文选·卷一》作者:顾城 版本:北方文艺出版社2005年9月 定价:33.80元[/cen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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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作者:李师江 版本:远方出版社2005年8月 定价:20.00元[/center]
■重逢的喜悦
北岛:走进诗人的孤独
“世纪金链”是北岛在《收获》杂志开的一个专栏,从去年开始,我每期都看。北岛这些文字是《收获》杂志最吸引人的篇章,借助他的笔,我们得以进入诗人们的隐秘世界,得以与80年代重逢。
80年代是诗的年代,不但诗人多,翻译的诗歌也多。像曼德尔斯塔姆、狄伦·托马斯、帕斯捷尔纳克等等诗人,都是那时候译介的。
不过那时候人们读诗,出于纯粹的热情居多,虽然能在诗歌中得到巨大的感动,却未必能真正进入诗人的思想深处。而北岛写“世纪金链”的时候,年岁已长,阅历也更加丰富,这时候重温80年代曾经红极一时的诗人和诗歌,也就有了一种不同于往日的眼光。
北岛在文章中采用新批评派的“细读”方式,对每一首诗进行分析,看似学究,但结合诗人的命运,却提供出一种崭新的维度。也正因为如此,我们现在读由“世纪金链”里面的这些文字结集而成的《时间的玫瑰》,能体会到这是80年代诗歌精神的一种延伸。
《时间的玫瑰》20多万字,却只谈论了9个诗人。9个人当然不能代表二十世纪诗人的全部,但从北岛的选择我们却不难看出80年代的精神:像弗罗斯特、希尼这样智性的诗人不是那个时代的主流,吸引我们的是洛尔加的热情、曼德尔斯塔姆的命运、里尔克的孤独……换句话说,虽然北岛写的是外国诗人,却更是中国现代诗歌的侧面历史,他选取的这些诗人都曾经对中国诗歌产生过重要影响。即使人们不大熟悉的艾基,也因为和北岛他们的诗歌活动联系在一起而显示出对于中国诗歌的重要性。
《时间的玫瑰》卷首有一篇柏桦的序言,柏桦说“这是一本可以焕发我们的书”,“它打开了回忆的闸门”。这样说当然没有错,和洛尔加、策兰、特拉克尔重逢,其实也就是与80年代重逢。无论是不是经历过80年代,读北岛这本书我们都能体会到当年那种激情———虽然北岛在这方面并没有提一个字。可是仅仅停留在记忆、停留在80年代是不够的。我相信北岛在这本书里只字不提当年绝对不仅仅是因为外界的原因,更多的,他应该是在与过去的距离中找到了一个新的落脚点。《时间的玫瑰》充满隐秘的激情,我的阅读过程也不断地被这种激情所打断,但细细寻觅,在激情之下,还有北岛对一个时代的理性思索。即使纯粹从文字本身来说,北岛的这本书也是克制的、冷静的,这种克制使得诗意的文字产生出更强烈的力量。
时间让历史显得深沉馥郁,也让诗人有了一种不同于往日的情怀。现在读北岛早期的诗歌,当然还同样能被其中的热情和豪情所打动,但在他现在的文字中,我们更能体会到经历过沧桑之后的厚重。就像杜甫最优秀的作品是晚年在夔州写就的那些诗歌一样,北岛带着80年代的精神,经历时间的锻造,开始进入一种真正融合了激情和智性光芒的写作状态。他进入每一位诗人的内心,体会其中深邃的孤独,再把这种孤独传达给世界。这是一种诗意的写作,惟一的遗憾是书里面没有他本人的新诗,虽然《时间的玫瑰》从书名开始就一直闪烁着诗的光辉,但诗人毕竟还是要用诗歌来证明自己。
《时间的玫瑰》带来的喜悦是难以言说的,它象征着80年代精神的某种延续,告诉人们当年的激情和理想还没有完全消退,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变得更加深沉、也更加坚韧。我们可以想像,它或许只是在等待,等待下一次文艺的复兴。
■怀旧的感叹
顾城:白衣飘飘的年代
站在20年之后怀想80年代,难免给往日涂上一层梦幻般的金色———虽然美丽,却未必真实。顾城自杀之后不久,高晓松写下一组歌曲怀念诗人。这些歌在校园里风行一时,其中一首《白衣飘飘的年代》更是传唱不衰。
不过我们唱这首歌的时候大概很少会去想一想,80年代果然如此美好吗?
把顾城作为80年代的象征之一或许有些不妥,他不但杀死了自己,还举起斧头砍死了自己的妻子———但就像顾城的神经质和内向一样,80年代同样是复杂的,喧嚣的,歇斯底里的。在80年代,文化、艺术和思想都曾经有过几次程度不同的爆发,然而在每次爆发之后沉淀下来的东西并没有多少。搜索记忆,80年代留给我们更多的,竟然只是热情。换一个角度看,80年代过早地耗尽了自己的激情,最后除了走向寂灭没有第二个选择———这和顾城热情四溢却又悲情结局的一生何其相似。
顾城是诗人,他活着的时候,人们读他的诗,给他的诗各种各样的解释和意义,他淡然面对这一切,继续写。顾城在37岁的盛年死去,出版商抓住机会出版了他的长篇小说,大赚一笔——那部小说写得像诗一样美丽,但除此之外,顾城显然不是写小说的料,《英儿》在小说史上恐怕也不会留下什么地位。又过了12年,我们读到了顾城的文集,出版商宣传说这里面有顾城大量从未发表过的文字,四卷书200万字将展现出顾城的散文成就———顾城再次证明了自己对语言的把握能力,他的散文中经常涌现出令读者惊心动魄的句子。但就像他的小说一样,顾城的散文随意而又神经质。
诗歌是激情的迸发,散文却需要更多的理性。顾城把激情注入散文,却控制不住激情的流淌,于是我们读到的这些文字,既灿烂又混乱。不过藉由这些灿烂的文字,我们得以重新构建诗人的一生,并回到那个梦一般的80年代。只是在追梦的时候我们要小心记住,梦想并不可靠,80年代正是终结于自己的“美好”。
《顾城文选》还只出版了一卷,有一半是诗论。其余的文字中,最重要的部分无疑是书里面以顾城自己的各种文章和书信拼贴出的一部“生平”,此外收入的顾城几篇童话也颇有意思。
从现在读到的这些文字来看,顾城的才气毋庸置疑。他早熟,写于1968年的《冬天的早晨》里面有这样的句子“像丘陵一样的城市,没有一丝热闹的生气。太阳像月亮般地出现了,几声干哑的鸡啼,证明,这是一个真实的早晨”,谁能想像,这样的文字出于一个12岁孩子的笔下。
或许正是因为激情太过洋溢,才气太过纵横,顾城只能选择用诗歌表达自己,在散文中,他宁可说大白话也不大愿意写语体文。我们只能想像,如果能活到今天,顾城应该能写出成熟老到、既热情又深刻的散文了吧,就像他的朋友北岛那样。
必须承认,顾城是属于80年代的,惟一能代表他的,只有他的诗歌。其实不光顾城,整个80年代都是如此,诗歌是这个时代最令人心醉的成就,即使是那些传诵一时的小说也无不打上诗歌般的激情烙印。一代诗人远去之后,小说创作变得越来越晦涩,也越来越无聊,而称霸文坛的,更变成了所谓的“文化大散文”。
80年代可以留给我们的东西太多,而我们收下的,却太少。顾城的散文,是80年代留下的的血脉。往者不可追,我们现在读顾城的散文集,不是要给诗人一个新的位置,而是要在这些似曾相识的文字中寻找远去的记忆和梦想。
■失落的哀伤
李师江:没有理想的“逍遥”
李师江不属于80年代。他这一代人,用现在的说法,是“70后”。80年代那时候,他们还只是小学校里面的愣小子,等到读了大学,思想的大潮已经过去,他们只有看着80年代的背影,感叹一段时光的老去。
说起80年代文化精神的失落,“70后”是有责任的———批评现在的少年作家们是没有道理的事情,他们当中很多人根本不知道20年前曾经发生过什么,对此也没有丝毫兴趣。“70后”则不一样,80年代那阵子流行过的书,比如《人·岁月·生活》、《光荣与梦想》之类,他们也都读过。80年代人们的文化理想,他们也曾经有过,只是他们很快就把这些所谓理想放弃了。因为这个世界变化实在是太快,抱残守缺的人不但没有活下去的能力,甚至没有活下去的理由。李师江在《逍遥游》里面,描写的就是他们这一代人放弃理想的过程。
当然需要说明的是,在小说的一开始,书里面那个同样名叫李师江的主人公已经没有多少理想和激情,在他的身上只有80年代的一点影子,到了小说的最后,他要把剩下的这点影子也完全扔掉。
读李师江的这本《逍遥游》,很容易想到其他几个人,比如王小波,比如王朔,比如刘震云。说他像王小波,是因为书里面透出来的精神,王小波早就说过生活是一个慢慢被棰骟的过程,而《逍遥游》里面的李师江,包括其他的所有角色,都可以看作是这种被棰骟的标本。至于说他像王朔,是我们确实可以在书里面读出王朔式的自嘲与调侃,最重要的一点,是主人公李师江对被棰骟的命运已经不想反抗,他只希望自己被骟得好一点,这从他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李有钱”就可以看出来。非常可惜,他对自己的美好祝愿没有实现,但起码,他还有继续梦想、继续希望的权利。最后该说说刘震云,《逍遥游》的叙事没法不让人想起《一地鸡毛》,不过同样是琐屑和细碎的生活,刘震云注目的是小人物对命运的无力,李师江带来的则是新一代知识分子对责任的彻底放弃。在和80年代完全划清界限之后,李师江们完成阉割,开始逍遥地向上飞翔。
和很多“70后”作家的作品一样,《逍遥游》的题材是男女关系。不大一样的是一般人喜欢写男女关系的混乱,李师江写的却是男女关系的失败———他的主人公绝不阳痿,在女人面前却永远失败,从小莫到大小马,女人们一个个离李师江而去,书里面惟一一个被他弄大了肚子的女人是从农村来北京卖黄碟的半老徐娘。考虑到主人公是在精神上已经被阉割了的一代,这样的结果其实丝毫不让人觉得惊奇。最具反讽色彩的大概是在小说的最后,在李师江的小说出版之后,朋友的妻子、曾经对李师江厌弃无比的北京姑娘王欣开始对他有了兴趣。李师江没有交代这两个人最后会搞出什么事情来,我们只是可以猜想,作为新一代知识分子代表的李师江,终于可以就此融入伟大首都北京的主流世界了。
《逍遥游》的开始,主人公李师江和他的朋友吴茂盛经常谈论理想,并且都相信自己能够一鸣惊人。到最后,吴茂盛成了一个三流书商,赌钱嫖娼无所不为,遇到真正的黑道分子更只有吓得半夜逃跑的份儿,他曾经的朋友李师江则成了一个所谓的作家,每时每刻为稿费而斗争。
《逍遥游》是一部知识分子小说,李师江从头到尾都在写这一代知识分子的生活和命运。据说这本小说在海外的评价非常高,那或许是因为小说里面的每一个人物,无不透露出一点悲凉。说到底,80年代已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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