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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曹军庆文选[一] [打印本页]

作者: 教师之友网    时间: 2011-5-23 17:01
标题: 曹军庆文选[一]
随笔
                            敬畏生命

                                

一群蚂蚁,能吃掉一头老死的大象么?结论是肯定的。当蚂蚁们嘁嘁喳喳、年长日久的咀嚼并且搬运着这头大象时,我不禁毛骨悚然。于不经意间,我充分的感悟到了生命的强大和渺小。
然而,在大象的生前,它会预知到这样的未来么?这是不可想象的。它的眼睛里看到的是森林、旷野、雄狮和猛兽。它缓慢而笨重的行走着,它当然很难意识到蚂蚁的存在:这些像沙子一样小的微弱生命,它们蠕动在尘土和草梗里,在大象的足趾间溃散和逃逸。
蚂蚁的世界里,大象喷一鼻水,就是冲天洪水。跺上一脚,就是强力地震。而蚂蚁的这些灾难,在大象那里不过是打了一个喷嚏、并且正好从这里路过。
当然,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蚂蚁们正在咀嚼大象。这一场景的背面,是一片黑黝黝的森林。正面,则是一条闪亮的河流。而大象,正倒卧在这面斜坡上。这面斜坡,绿草如茵。阳光从天空洒落。这是一个温馨的时刻,蚂蚁们的咀嚼和劳作显得平和而又不慌不忙。嘁嘁的响声,更显出了四周的寂静。
可以想象,大象是在穿越这面斜坡时,突然倒下去的。这面斜坡,它曾经无数次的穿越:它去饮水,然后返回森林。但是,这一次它倒下去了。它眼睛里的光亮慢慢褪去,意识也随之飘散。
在静静的观察了一些时日之后,一些蚂蚁开始试探着向它爬去。然后,所有的蚂蚁蜂拥而至。
终于,大象变成了一个庞大的骨架。骨架闪着白森森的光,上面的皮肉被剔剥得干干净净。它是这样的干净,甚至在上面无法找到一根肉筋。然后在某一天,一阵风袭来,骨架轰然坍塌。它因此变成了一堆真正的兽骨,一堆野骨,不再有大象的造型。
后来,有一位路人经过这里。他捡起两根象骨,相互敲击着。象骨发出梆梆的、像干劈柴一样的响声。路人自言自语的说:“嗬!真干净。”
我就是那个路人,面对那堆兽骨我坐了下来。我吸了一支烟,沉思良久。当然,这些都是我的遐想。我因此而感到震惊。无论如何,也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必须敬畏生命。在生命的世界里,就连一只蚂蚁你都不能忽视。
作者: 教师之友网    时间: 2011-5-23 17:03
谎言的链条

                                                                                 

爱情,已变得奢侈,情人现象正悄然成为都市新时尚。拥有情人在圈子里是一件被认可也很露脸的事情。然而,我的一位朋友却发出了另一种声音。他异常疲惫地对我说:“我已是伤痕累累。”
说这话时我们两人在一起饮酒。正午的阳光透过窗口,照着玻璃杯里的啤酒。我说:“这不是一件很快活的事情么?你家里有贤妻,给你维系着一个家庭。外面又有情人,可以弥补感情上的不足。你还要怎样呢?”
朋友又喝了一杯酒,朋友说:“我活得好辛苦。过去,我只是觉得生活挺乏味,但却生活在真实里。自从有了情人后,我就一直生活在谎 言里。因为你必须经常地编造借口外出或不归,这是对你的家庭而言。对情人而言,因家庭的原因不能赴约,你又必须编造另外一套借口。这样,你实际上已经生活在了双重的谎 言里。更要命的是,一旦你说了第一个谎之后,你就必须永远地说谎。第一个谎言派生出第二个谎言,第二个谎言又派生出第三个谎言,以此类推。有时候,真实是无害的,你根本无须说谎。但你还是不能说真话。因为这个无关紧要的真话很有可能把前面的某一个谎言给戳穿了。因此,你的生活变成了一条谎言的链条。你必须牢记前面的每一个谎言。你的一言一行必须小心翼翼,因为谎言像地雷一样散布在你的生活里。你不小心踩响了一颗地雷,所有的地雷会被同时引爆。”
我也喝了一杯酒,我同意朋友的话。我说:“这是一种累。还有第二种累么?”
“第二种累是:你必须刻意地去呵护你的情人。如果是不经意的呵护,又能为对方感知,那是一种美。如果时时刻刻都要刻意地去呵护,就会感到疲惫。”
“那是你的情人不懂事,要是她懂事的话,她就不会让你这么累。”
“还有第三种累”,我的朋友接着说,“就是对未来的迷惘。很多婚外恋最终都演化成了一场悲剧,在开始的时候,他们谁也不希望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但悲剧还是发生了,那是因为到了最后大家已身不由己。”
望着朋友的脸,我说:“既然这样,你不如趁早全身而退。”
朋友苦笑着,“有这么简单么?你总得为对方负责吧。如果她是已婚女人,你得对她的家庭负责。如果她是未婚女人,你得对她的未来负责。我说的负责不是要和她结婚,那样的话,恰恰改变了我们的初衷。我说的负责是既不伤害她,也不伤害别的什么人。”
这时,朋友的手机响了。朋友看了看,说:“是她。”朋友起身就走。走了几步,朋友又折了回来。朋友说:“真羡慕你,平平淡淡是一种境界呢。”
我和朋友的一顿酒就这样散了。
作者: 教师之友网    时间: 2011-5-23 17:03
支 撑
                                

一位朋友的家庭出现了危机。在那段时间里,好像这位朋友的精神都垮掉了:他脸色苍白,思维迟钝。对他来说,生活就像梦游一样。
我为这位朋友而担心,我不知道他能不能从这种困厄当中超拔出来。因为在我看来,来自家庭的苦难不知磨掉了多少人的锐气,也不知毁掉了多少人。毕竟,这是他生活中的一些隐秘事件,你无法帮忙,也无法真正地介入。你只能默默地关注,或者为之祝福。苦难就像火焰一样,在他的内部燃烧。
大约一年之后,我发现这位朋友已经顺利度过了他的危机:他看上去精神饱满,气色红润,说话底气充足。这正是他过去的模样。他恢复得很好。
在一次聚会时,我和这位朋友谈了很久,我问他,是怎样解决这场危机的?
他的眼睛直视着我,异常坦诚地告诉我,因为他刚经历了一场婚外恋。
朋友的回答让我惊讶。我以为:从爱的角度来说,夫妻是一个封闭自足的世界。任何外来的情感,一旦涉足这个世界,只会加速它的瓦解。而不会相反,比如说有利于它的修复。这是两人世界的排他性所决定的。
但是,朋友说,你忽略了另一点。
因为这段婚外情,朋友突然觉得他对家庭有了更强的责任感。尤其是,他的心里对妻子怀着愧疚心理。每次回到家里,他都变得小心翼翼,精心地呵护着她。因此,过去危机四伏的家庭一下子变得温馨而有情调。
这是过去没有过的事情。朋友是这么分析自己的,他这么作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他觉得对不起妻子,所以要尽量地迎合她、补偿她。第二个原因是,他害怕这件事露出破绽,被她抓住把柄。朋友在说到第二条原因时,不好意思地对我笑了一下,他知道我的想法:毕竟这种心理有些阴暗。
另一方面,朋友在家里也变得宽容大度了。过去不能容忍的一切,现在全都变得微不足道,可以容忍了。因为他的心里还有一条底线:这就是在婚姻之外,他还有一个支点,一个支撑。无论他受到了怎样的委屈,都可以在这里得到排解。
朋友的这些观点我不怎么赞同。我总觉得这么做无异于饮鸠止渴,或是因为头痛而吸服鸦片。它的结局无疑是致命的。
而朋友告诉我,他现在已经结束了这场婚外恋。他说,其实偶尔的一次情感冒险,也许不会造成大的伤害。
我苦笑了一下。不管怎么说,这位朋友是幸运的:因为在类似的经历中,的确还有另外一些悲惨的例子。
作者: 教师之友网    时间: 2011-5-23 17:04
  午夜精神
                                       

在法国,午夜出版社只有11名职员。但就是这家规模不大的出版社,却在世界文化界享有盛誉。60年来,不断推出了贝克特、格里叶、西蒙、德维尔等一代又一代先锋作家。
午夜之所以引人注目,是因为它坚持特立独行的品格:不媚俗,不迎合。以“背叛”的姿态,坚守先锋性、前卫性,提倡创新。始终有一把高标尺,绝不降低品味,不出畅销书,不出通俗读物。允许“为少数人”——甚至“为未来”写作。不以蠃利为目的,惨淡经营。午夜不仅因此而生存下来,而且还在法国和世界当代文学史上争得一席位置。
其实,我们也有类似的例子。当众多文学期刊为了生计,又是“易帜”,又是改版,惶惶然变来变去时。《收获》杂志一直默默坚守着它的纯粹性和前瞻性。而且它不张扬,不说明,不解释,就这么做,一直这么做。它也因此蠃得了口碑,蠃得了尊重,蠃得了部分相对稳固的读者群体。并且成为衡量当代文学成就的重要参照。我不知道和那些变来变去的文学期刊相比,《收获》的发行量是否更小?
如果,在纪实类社科刊物、故事和快餐文化风行于市时,能有这么一家出版社,或者某一家出版社辟出这么一个空间:不考虑市场,不追求经济效益,专出高品格的探索作品。而且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持之以恒长期坚持下去,作为一个品牌来经营。那会怎样呢?毫无疑问,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失败,因为难以维持而中途夭折。另一种则是成功,如同午夜那样终于推出了几位重要作家或作品:因此像一盏明灯,聚集起最优秀的顶尖作家,以团队的步伐向前迈进。同时,也照亮着读者的精神世界。
探索,是没有止境的。无论世界如何变化,人的内心都有一口隐秘的深井:那是渴望超越和得以提升的梦想。我们的出版界和文化界,谁有勇气去试一试呢?纵然失败了,也是悲壮的。而且一点也不可怕:想想看,那些大量复制文化读物的,就一定没有失败者吗?有时候,反其道而行之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与此相似的,是电影。当商业片、大片以及贺岁片纷至沓来,如洪水一样泛滥而至时,能不能有一两个导演坚持拍一些别的电影呢?如果真有这样的电影,从枪杀、恋情、搞笑之中突现出来,就一定没有观众和票房吗?这让我想起了格里叶的电影《去年在马里安巴》。它不但拿了电影节大奖,还蠃得了大量的观众。可能有的观众看不懂,但是,当他们走出电影院时,他们还在频频回首,显得意犹未尽。
作者: 教师之友网    时间: 2011-5-23 17:05
坚 守
                                    

在我的朋友圈子里,他还在写诗,这让我惊讶。他的才华不是很出众,悟性也不是最好。所有的人,都以不同的理由离去了:有的去当官,有的在挣钱。经过十几年的奋斗和挣扎,几乎不约而同的打下了一片天地。当大家带着几分庆幸,在某一天突然回头眺望时,他们发现:只有他,还在原处。
无论以金钱、权势,还是以名望来衡量,他都显得潦倒。他满脸都是沧桑,一点也不起眼,混迹在芸芸众生里。他甚至没有爱情。对一个诗人来说,没有爱情意味着什么呢?
他很少发表诗作,也没有出版诗集。但他还在写,一个人默默地写着。
他对我说,他要一直坚守下去,哪怕到头来只是守着一片废墟。
说这话时,我注意到他的眼睛异常平和。没有那种具有明确指向的狂热和激情,就像在诉说一件很平常的琐事。我相信,不是每一种狂热和激情都能维系一生。而这种保持在内心里的平和,应该更具穿透力。
坚守,从来都意味着悲壮。坚守下去,似乎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终成大器。另一种可能是,一无所获。前者是圆满,是收成。后者是失败,用他的话说,是废墟。
如果是前者,他经受的悲苦和磨难都将得到补偿。而且,在后人眼里,这些悲苦和磨难将会升华为崇高,甚至成为经典。
如果是后者,那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只能是衰草夕阳。
这些,他好像没有想过。到底哪一种结果,对他更为重要呢?谁也说不清楚。他只是在做一件事情,这件事他非做不可。在这个喧嚣的时代里,他义无反顾地沉潜下去,沉潜在某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他也许会永远的潦倒下去,也许到头来他真的只是守着一片废墟。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正在成为一种力量,或一种象征。当我像浮冰一样,在这人世上沉浮和漂流时,他始终牵引着我的目光。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回过头去,追寻着他,探视着他。
可能,真正的英雄都是这样诞生的吧?他要么是一个成功的英雄,要么是一个失败的英雄:总之,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他必然会是一个英雄。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在我们最初的朋友圈子里,他肯定是才华和悟性最好的一个。只是在当时,不为人知罢了.
作者: 教师之友网    时间: 2011-5-23 17:05
   怀  念
                                

一个母亲,抚养着一个儿子。他没有父亲。在儿子十六岁的时候,母亲病逝了。这其间,母亲的艰辛可想而知。
儿子一个人活在世上,没有亲人。他很贫穷,四处漂泊。后来,儿子发迹了。到他年老时,已是儿孙满堂,家丁兴旺。
无论在儿子贫穷的时候,还是后来他发达了,每到母亲的忌日,他都要想办法吃上一顿肉。肉是白的,肥的,不加任何佐料,就搁在清水里煮。这几乎成了他那个家族固定的程式。
可是,多少年以后,儿子的家人不愿意再吃这样的肉了。他们说,吃这种肉就像嚼泡烂了的木料一样,一点味道也没有。这时,已经是老人的儿子总要泪流满面。他回忆说,在他最困顿的时候,有一年的这一天,他为了吃上一块肉,被人痛打了一顿。当时已是晚上,那一天很快就要过去。他刚好看到一个叫花子手上有一块肉,就跑过去抢了下来。谁知马上有另几个叫花子围住他,拳头像雨点似的落向他。但他哪里也不护,就护住手和嘴巴,异常艰难的把那块肉吞进了肚里。
儿子这么说时,他的家人都装出很感动的样子,每个人都端着这么一碗肉。但实际上,只有儿子一个人把肉吃了下去。他们往往一转身,就把肉倒进了泔水桶里。
儿子这么做,是在以这种方式怀念他的母亲。因为母亲在世时,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让儿子吃上一块这样的肉。所以,每次儿子端起肉碗时,都要噙着泪水,对死去的母亲默念一声:母亲,我正在吃肉呢。
儿子不给母亲敬香烛,烧纸钱,他选择了吃肉这种单纯的方式。他想,这么做是在达成母亲的心愿。随着时间的推移,儿子越来越虔诚,也越来越固执。
后来,又过了一些年份,儿子也病逝了。他的家人自然不再这么做了。当他们偶尔还能记起这个日子时,他们就象征性的烧一些冥纸。他们更喜欢这种既省事、又大众化的方式。他们以为,对死者来说,生者吃再多的肉又有什么意思呢?
作者: 教师之友网    时间: 2011-5-23 17:06
过年的感觉
                                


这一日非同寻常。这一日就像一块丰沃膏腴的蛋糕,新年的钟声切下了第一刀。无论是谁:老人或孩子,举止优雅的妇人或汉子,富翁或穷人,谁都能得到一份。绝对均等。
因此,这一日是诗性的。它的诗性植根于最琐碎的喜庆和欢乐里。所有的心灵,都像花朵一样绽放。喜庆和欢乐洋溢在脸上,举手投足间,自然的带有了这种韵味。空气里也有一股甜熟和香糯的味道。所有的人都穿着最好的衣服,吃着最好的食物。这样的欢乐和喜庆,是发自内心的本真。它纯粹、彻底,毫不掩饰。因欢乐而欢乐,没有功利心。正因为这样,它更显真实,既不浮夸、浅薄,也不做作。这样的率性和不顾一切,难道不是诗性十足么?
作为诗性的延续,这一日又是神性的。宗教所言说的平等和博爱,在这一日得到了最真实的诠释。能说富可敌国的他可以过年,而一无所有的你就不能过年么?不是这样的。这一日就像一扇门,它面对所有的人打开着。我们微笑着,相互说着祝福的话。爱像河流一样在我们之间流淌,在这一日我们懂得了爱的真谛。就连雪花、雨水或阳光这样一些平常的物事,也能带给我们真诚的喜悦。
这一日,忧伤、悲苦和愁怨远离了我们。我们卸下它们,就像打扫房间时,扫除了一年里积下的所有灰尘。
然后,我们再起一个好头。来年已经在我们眼前展开,可以眺望,甚至可以触摸。我们想到的都是好事情,希望在这时候像青草一样萌生一片。
这一日,所有的人都敛去了翅膀,或者覆盖好了伤口,全都沉陷在巨大的欢乐里。积攒了整整一年的兴奋和喜悦,在这一日恣意的挥霍着。
每年都有这么一天。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永远的节日。在我们的生命里,勿宁说它就是欢乐驿站,等距离的排列在我们所有的岁月里。
作者: 教师之友网    时间: 2011-5-23 17:07
待客方式

                                                            
怀念这样一种场景:三两个朋友,圈坐于室。或一杯清茶,或几支香烟,云天雾地,促膝交谈。交谈的话题可以随意变更,没有明确的目标和指向,也不刻意要说清楚什么。就这样信马由缰,想到什么说什么。话语像唇边的香烟袅袅不断,友情便像杯里的清茶越泡越浓。这时,妻睡意香浓地从内室里出来,说声:该散了吧?就都看表,已经深夜了,真的该散了。朋友们便站起身,拍拍屁股,陆陆续续地都走了。走时,嘴里咕咕哝哝的,好像意犹未尽,或者依依不舍。
每每遥想深夜里的一窗灯光,想那灯光里正在倾谈的三两好友,我的心头便一热,喉头禁不住发哽。一种温暖的感觉,犹如久违了的感动重新回到我的体内。
然而,现在已经很难看到这样的场景了。
现在,倘若我要请客,我通常是要么请三人,要么请七人。这样,加上我就可以安排一场麻将,或者两场。倘若朋友们不请自到,我也同样办理。如果来一人我就请两人,如果来两人我就只请一人,如果刚好来了三个人或者七个人,那就再好不过了,我就谁也不用请了。过去,有这样一句话,说是怪酒不怪菜。意思是客人来了,菜平常一点可以,但不可以无酒。现在不这样说。现在说怪麻将不怪菜,意思和前一句话基本相同,只是把酒换成了麻将。
麻将就这样进入了我们的生活。麻将同时成为了我们待客的方式。除了麻将,朋友们在一起很难找到别的话题。我们已经越来越感觉无话可说了。我们在麻将场上奋力搏杀,真假难辨。我不知道在这样的搏杀里,我们的友情是被滋润了呢,还是被磨蚀了?我们现在更多看到的是:通红的脸膛,和汗津津的手掌。
过去的那一份闲适呢?
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麻将成了我们做客或待客的唯一方式。或者说,麻将成了我们之间唯一的沟通。那还有什么意思呢?说到底麻将不是一种抢夺的艺术吗?如果真是这样,总有一天我们会把麻将这块遮羞布也给扔掉,明明白白地你抢我夺算了。
怀念那一窗灯光。真想与谁相约,一起回到那片温暖的灯光里去。要么诉说,要么倾听,直到深夜。
作者: 教师之友网    时间: 2011-5-23 17:07
   青草的味道

                                                                          

暮春时候,我去墓地凭吊一位故人。归来时,我看到在墓 碑与墓碑之间的草地上躺着一个人。他摊开四肢仰卧着,嘴里衔着一枚草梗或叶片。我看到他的眼睛半眯着,脸上有一种痴迷的表情。他这种样子引发了我的好奇,我坐在他的旁边,点燃了一棵烟。
过了好久,他像醒了似的,也坐了起来。我递给他一棵烟,他接了,说:“你一定奇怪我怎么这样子躺在这里吧?”
我说:“是啊,不光你躺的地方让人奇怪,就连你脸上的表情也让人奇怪呢。”
他悠悠地吸了一口烟,“有一段时间,我一直在冥想青草的味道。”
他的说法让我觉得新鲜,“这么说,你刚才正在慢慢地品味啊。”
“我躺在这里,让身体最大限度地和草地接触。然后,我的嘴里含着草梗或叶片,但不咀嚼。只是轻轻吮吸,让汁液自然渗出。我感到那些汁液顺着我的舌苔慢慢渗进我的味觉。我几乎能听见它们渗进去的声音。”
“你真是个雅人,想不到现在还有人会这么细心地去体会一棵草。”
“其实,我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真心地体验一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在不能见到青草的时候,能更好地冥想它。比如说,我可以这样冥想:青草刚刚被一场雨水洗过,正在阳光里闪亮。对于我的眼睛来说,它是一种什么味道呢?我就可以回味刚才的感觉了。”
他在说着这些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脸变得越来越生动。
“可惜的是,现在的城市里你已经很难见到青草了。对现代人来说,青草已越来越成了难得的奢侈。”他的眼睛里有某种东西闪了一下。
“因此,你就到墓地来了。”
“是啊,”他说,“我到这里来享受青草。”
作者: 教师之友网    时间: 2011-5-23 17:08
内心生活
                                

其实,每个人都过着双重生活:一重是现世的,另一重是内心的。这并不意味着分裂。有时候,它们相互重叠。但更多的时候,它们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我有一位朋友,他在官场混得如鱼得水。但我知道他的苦衷,他内心的苦痛,只有在他独处的时候才能体会到。
还有一位朋友,他看上去家庭稳固、婚姻幸福。可是,在一次喝了酒之后,他毫无保留地倾诉了他对另一个女人怀有的爱。而这个女人非常平凡,在一般人的眼里,比他的妻子要差很远。
我相信,一个人如果沉溺在他的内心世界里,他将是孤独的。因为他内心里的光亮或黑暗,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与别人无关。我还相信,如果一个人不要内心生活,他同样是孤独的。而且,这种孤独将更为可怕。因为不管他如何张扬,都会显得缺少根基,没有底气和依傍。
有的人,因为内心的虚弱,而在外表上显得强悍。他们专门去做一些别人不敢做的事。另一些人相反,他们因为内心的强大,而不计较外表的孱弱。他们显得平和、自在,从来也不忘乎所以。
时势和机遇,造就了许多,同时也败坏和毁灭了许多。一个地位高贵的人,也许他的内心既卑微又委琐。而某一个匍匐在地的乞丐,却很可能有一颗高贵而伟岸的心。这不奇怪,一点也不过份。正如某一位妓女,她的内心从始至终都是干净和贞洁的。
我的第一位朋友,他会在官场上继续混下去。他心里的东西可能会得以保留,也有可能慢慢演变,这谁也说不清。我的第二位朋友,他的秘密也许一生也不会说给那个女人。但这并不妨碍他永远怀有这份情感。
通过强制或非强制的手段,你很容易从外部改变一个人。但在他的内部,这很难。
内心世界的博大和浩淼,远非外部世界所能比拟。有的人内敛,有的人外化。但无论怎样,每个人都是一枚钱币或一只巴掌,他既拥有正面,也同时拥有背面。
作者: 教师之友网    时间: 2011-5-23 17:09
   阴 谋
                                曹军庆

阴谋是这样一种东西:它就像空气里的灰尘,你早就习惯了,你能感觉到它,但却很难抓在手里。也可能,就在你见到的最坦诚的微笑里,在一口不经意吐出的痰水里,或者在你自己的心里。你能看见它,但你不知道它就是阴谋。
有时候,它需要一种介质。另一些时候,它不需要介质,也能自行发酵。像一些浮泛的面粉,陡然间膨胀成硕大的面团,有着肿胀的发亮的表皮。有人说,皇上最害怕的,是他的子女。也有人说,最可怕的敌人,正是最亲密的朋友。而这一切,都与阴谋有关。所有这一类的故事,都有一个留到最后的谜底。
一个丈夫刚刚吻别自己的妻子,他对她说,很抱歉,我今天有个应酬,可能要回来晚一点。而实际上他正准备去赴情人的幽会。这算什么呢?也许说到底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欺骗,而她并不知晓。
一位朋友,在某一个场合里无情的攻击了另一位朋友。而现在,他们见面了。他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对他说,我不久前还在赞美你呢。这又算什么?不过是另一个司空见惯的谎言罢了。
像这样的欺骗和谎言,无疑是阴谋的一种雏形,就像已经萌发了的种子。它不会是静止的,在它的前面有因,而在它的后面同样会有结果。
但是,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这些。他们注意的,往往是某一个国家又发生了政变这一类的事情。这一类的事情,可以让人热血贲张,唾沫横飞。而生活里只是一些小事情,一些类似于偷情或欺骗这样的小事。它们太平常了,你几乎随时随地都能碰上。而且,你很难看清它真实的面目。
这的确让人失望,但人很容易适应。你无法看到一个真实的像水一样澄明的世界,像这样的世界根本不会存在。即使这样,你也没有办法否定一切。因为事实上,在你的内心里同样有着一片或几片阴影。
所有的阴影融汇在一起,变成巨大的黑暗,它们构成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部分,我们称之为黑夜。
黑夜让人恐惧,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出路。毕竟,在黑夜的尽头就是白昼。白昼的阳光,能够驱散一切。所以,对人来说:每天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永远具有救赎的意义。
作者: 教师之友网    时间: 2011-5-23 17:09
另一种灾难

                                    



在洪涝、干旱、瘟疫,以及火车出轨、飞机失事之外,还有另一种灾难。另一种灾难,发生在人的心里。

对于心灵的灾难,我们几乎看不到血淋淋的场景:看不到扭曲的尸体、坍塌的建筑、枯枝败叶和断垣残壁。但其内在的惨烈是一致的,它拥有这一类悲剧的全部元素。诸如肆无忌惮地摧折、毁灭,在你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而至,或者即使你有所防备也阻止不了。长久以来建立起来的美好东西,倏忽间荡然无存。

人心的沮丧、阴暗和沉沦,远比我们所能看到的更为可怕。它是在一瞬间完成的,就像风暴掠过天空。

当一个开始懂事的女孩,在不经意间目睹了她母亲和一个男人偷情的全过程,你还能企望她再去阅读童话中的母爱吗?当一个信誓旦旦的少年,无意间发现他所一直崇拜的偶像竟是一个恶棍时,你又能对他说什么呢?

过去,我们苦心经营的,孜孜以求的,往往只是美好的一面。当另一面突然出现时,我们的心灵脆弱得不堪一击。

比如失恋,比如背叛,比如信念的丧失。

当一个老人临终时,检视过去的岁月,发现他的一生竟是毫无意义。这又意味着什么呢?这可能是一场真正的悲剧。因为他就连修复的机会和时间都没有了。不像前面说到的女孩和少年:他们还有漫长的一生,他们可以重建毁坏了的东西。多少年以后,女孩因为自己的经历,也许会原谅母亲的过失。而少年,很可能找到新的寄托。

人类对防范大自然的灾难,以及灾难过后的重建一直做着艰苦卓绝的努力。而对人类自身的内部,对心灵的灾难,我们又做了多少呢?

芸芸众生,我们的外部大体上都是相似的。我们吃饭,睡觉,为生计而奔波。但心里的东西,有谁知道呢?什么时候,我们也在心里筑一道防洪堤,或泄洪闸。而且,在灾难过后,就像拯救灾民一样地拯救心灵。

这可能只是永久的期盼。心灵的伤疤,最终还得依靠它自己,慢慢地,在暗处结痂。
作者: 教师之友网    时间: 2011-5-23 17:10
枕书而眠



这些日子,和几个朋友躲在电视台的某间屋子里,闷着头写电视剧“本子”。没想到颈椎病犯了,左肩部也有一处。硬块,疼痛在肌肉的内部,持久不散。脖子也像不是自己的,转动困难,苦不堪言。一连几天,拉着导演朋友去找盲人按摩。按着时,稍有片刻舒适轻松。但睡上一夜,次日却又伤痛依旧。

不知道原因何在?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某天夜里,我发现问题一定出在枕头上。猜想能够被证实:那红色的大花枕头过分柔软,哪怕两只叠在一起,头一搁上去便如无物。在床上,常会有巨大的塌陷。床榻,床垫,棉被全都变得越来越精细,柔滑细软。为什么要把枕头也做成这样?那里面的丝状物质又是什么?在一个享乐的时代,享受无处不在,它已经波及到了床上。再睡不着稻草了,也难睡上粗糙的木板。远离地气,无休止地精致和华丽。但这些,居然会和疾病构成因果关系。至少可能!像温水一样浸泡,把人泡软,这谁能料到?脖子也好,颈椎也好,是不是坏在这枕头上呢?

我相信正是,所以想找一硬物作枕,却不可得。深夜在屋子里寻寻觅觅,突然间便想到了书,惊喜中把一摞摞书堆在枕下。搬书时竟已心旌摇动,有如他乡遇故知般的欣喜。预感是对的,这一夜睡得瓷瓷实实。早起神清气爽,告知导演朋友也不妨如法炮制。

一夜夜睡下去,颈椎在渐渐好起来。书居然能治颈椎病?看来不虚!

枕书而眠,闻着书的气息。入睡前,抽出一本来翻翻,读或不读都不要紧。要睡了,再塞进去。那惬意的感觉,仿佛能做回古代的书生。

书生,现在还有书生吗?至于古代,好像也只有通过文字和书才能回去。平躺着,被硬硬的书顶着,遥想古代。似乎能看见那和尚(苦行者)正枕着石,而侠客,枕着剑,浪子呢,枕着树,义士则枕着骨。至于书生,当然喽,无论用功或赶考,多半就枕着书。现在我睡在书上,看着他们,或者说与他们为伴,岂不也是人生的大欢乐?
作者: 教师之友网    时间: 2011-5-23 17:11
短信的性质



现在,短信大概是最常见,使用最频繁的一种通信形式。手指,键盘,触摸,发送与接收之间,沟通已经完成。
便利是便利了,但问题却也接踵而至。比如写与读。写短信,是在做减法,而读呢,则一定要做加法。所谓减法,因为时间的关系,和手机屏幕的狭小,要写的短信总会被尽量的缩减。无关紧要的枝枝蔓蔓,都会被减掉。读短信则是另一回事,你需要复原,做加法,把对方减去的内容再悉数加上去。问题通常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加上去的,一定是对方减掉的吗?或者,恰恰是对方减掉的,你加上了吗?
短信也是一种语言,它甚至比书面语言更节约,更精要。从这种意义上说,短信非常适合“通知”或“通告”。将它简化为某种“公文”,一种工具。“公文”既可以指组织之间,也可以在家庭成员间流通。短信在这一领域大有作为。
可是,短信还会经常性地被用作它途。
因为没有面对面,少掉了天然附着在语言之上的另一些“通道”,比如言说者的表情,手势,以及前后的关联话语。没了这些,短信其实更要依赖于双方“合伙”达成。它更像是“合谋”,需要心领神会。于是,在加减之间,或许很多人都已方寸大乱。一句普通的问候,可能会因为你单方面的情绪,被加进暧昧。相反,也可能含有深意的话,却被忽略。多少恩怨,全在其中。
节制,和身在异处,使短信“歧义”丛生。
所以,短信将注定会遭遇越来越多的“利用”。利用它模糊而非昭示真相。利用它欺骗。建立或成就某种爱情。当然,更可笑的是,还可以通过假名登记,通过遮蔽或修改手机号码等科技手段,将它匿名化。以一种匿名的状态,敲诈或恐吓。
这就是短信,手机上被我们用拚音或笔划打出的方块字。更进一步的问题是,我们好像须臾也离不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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