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陶渊明 文 / 冯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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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从乡村读书出来的文人,都有一种陶渊明式的田园情结。每天开着一辆银白色的轿车上班,白天坐在写字楼里编辑悲欢离合的古今故事,晚上回到东湖边的家里坐在电脑前写博客,心里却想着“希望尽早地,结束在城市里的事务,尽早地将老家里,已经锈迹斑斑的锄头,扛到肩上去”。这个城里的陶渊明,就是舒飞廉。 飞廉,编杂志,弄武侠,吟诗歌,写书评,作散文,样样皆有声色。不过,我认为,有着田园情结的的飞廉,迄今最成功的作品,还是他写自己家园的《飞廉的村庄》。曾经有将近半年的时间,《飞廉的村庄》是我的枕边书。我将它放在我的枕边,关灯前读上几篇,那些故乡的气息,便会即刻盈满四周,使我恍惚觉得自己又睡到了老家的床上,仿佛那些鸡鸭猪狗,花鸟鱼虫,就在我的窗外,明天一早,它们会和我一起,从睡梦中醒来。 也许,从《飞廉的村庄》这个鸡蛋里面,可以挑出许多骨头,然而我对《飞廉的村庄》的喜欢,还是到了狂热的程度。也许,爱一本书和爱一个人一样,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吧。 我不是作家,也不是文艺评论家,对于《飞廉的村庄》的好处,实在谈不出一个道道出来。从读者的角度来看,《飞廉的村庄》最大的好处,在于“性灵”二字。对于鸡鸭猪狗,草木鱼虫,瓜果蔬菜,风霜雨雪,人事器物,飞廉莫不有一股温柔的情怀。这种情怀,是优秀作家的灵魂。要成为优秀的作家,大概都需要这个灵魂吧,就好比找一份好的工作,需要一个高的文凭一样。 幼小的事物是可爱的。小猫、小狗、小鸡、小鸭子,还有小孩儿。就是猪,小时候也不像长大后那么肥胖、脏乱、懒惰。早晨的太阳也是好的,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春秋的丽日就更不用讲了。我要说的是植物的初芽。陶渊明诗中讲:春雷发东隅,草木纵横舒。朱自清写道:春来了,草欣欣然张开了眼睛。一个植物由沉睡中醒来,或者是由种籽发生,一样能唤醒人的柔情,令我心里微微发疼。(《树的初芽》) 从飞廉的博客里,我知道,飞廉最初是写诗的,是华师极有才情的大才子。因此,他的散文,带有诗人特有的敏锐纤细的触觉。这些触觉,实则是天人的沟通和交流,只有像飞廉这样有天眼的人才有,不是每个凡夫俗子都有的。同样生活在鄂中寰水边的小村庄里,飞廉看到和感受到的,像我这样的凡夫俗子,却看不到,感受不到。例如写节序的变化,在飞廉的笔下,是那么的在人的心里,激起波纹。能如此细腻地感受到季节变换的人,一定是个诗人。 看一段飞廉写春天的文字。 二月初二。花朝节。草木生发新芽。牛站在稻场的草垛边吃草,看着漠漠春雨中的田野,心里一定也非常高兴吧,鲜嫩多汁的新草就要从枯草中挺身出来。河滩边的草要绿得早一些,所以二月底,村中就有老人二三里路,将牛走牵到河滩上去,让这些嚼了一冬枯草的家伙换一换口味。 桃花与梨花都将在本月里开放。绵绵烟雨之中,飞廉的村庄将回到春天的怀抱里。三月烂漫的春光正在孕育之中,清寒的二月,时光的消逝是缓慢的。所以春天里,四月华美,三月明丽,我倒是更喜欢二月一些。人的初恋,人的童年,皆有成长的苦涩,被漠视的痛楚,又有清寒中的坚忍不拔。这一切都与早春的二月很像吧。(《二月初二》) 再看一段飞廉写秋天的文字。 早上起来去菜园里摘菜,路边的草地上,田里的菜叶上,是一团一团冰凉的露水,有一天,厚厚的露水终于会变成白霜吧。下雾的天气多起来。肖家坝池塘里的荷叶枯了,大片的荷叶,一下子就像老头子们皱纹密布的脸。从哪一天开始,就不能下池塘游泳了呢。树上的蝉,又是由哪一天开始,就闭上了嘴巴呢。这样的日期一定是有的,只是很少有人能留意吧。秋风真是非常的厉害,赶走蚊蝇,让蝉闭上嘴巴,一件一件地在我们身上添着衣裳。了不起啊。(《秋风起》) |
《飞廉的村庄》是牧歌,也是挽歌 |
“一年已过去一半,就像去金神庙,已经走到梅家桥一样。”——就这样口气平淡地说着话,《飞廉的村庄》把我们带到了另外一个时空。这本关于乡村生活的写景叙事抒情的小随笔,是我读过的关于乡村的最优美的文字之一。舒飞廉最初在“天涯·闲闲书话”论坛每天一段地帖这些小文章时,也许并没有想着它们的结集出版,但我深信,这一批文字是可以流传久远的。 这是一个在城市中生活的农村孩子的记忆。在记忆中,风物被蒙上了一层牧歌式的情调,但这种牧歌,却不是几次转手之后的粗劣模拟,而有着真切清新的气息。读着飞廉的文字时,有时候心里是非常感动的:他珍惜地保存着他的感受,保持着它们的饱满、清新与细节的毫无破损。他把他的乡村看得如此珍贵,他的记忆也因此而珍贵。 《夏天最好的辰光里》,他这么写:“夏天最好的辰光是清晨五点到七八点的时候。朝晖挂在东边小河堤的松树上,飞廉的村庄在清凉的南风的抚慰下。门前泥地上,蚯蚓翻出了新土,新织成的蛛网挂在短巷里,蜘蛛屏心静气地蹲在网中央,等着第一只蠢头蠢脑的苍蝇,园子里葵叶上露珠重重,蜻蜓还在用两只纤细的脚爪抱着细枝睡觉,它们的翅膀也濡湿了露水,想飞起来都很难。”为了评介而摘引出片断来,就好像只能从村庄里拿一棵草、一棵树的模样和味道向人解释这个村庄有多么美一样,是非常为难的事。但既便如此,还是能从中看出,飞廉如何在一种看似平淡的叙述中,将细节相当完美地舒展开来。他简切的用词保证了细节的精确,而词句的节奏使这些细节组成了优美的旋律。 飞廉为什么能做到这一点呢?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当然他有良好的语言天分与熟练的语言技巧,这种风格是从周作人、沈从文、汪曾祺那里一脉相承而来的。但更重要的是,这种“淡而有味”的风格,一定要求作者有着一种内在的热情。而我确信飞廉有这样一种内在的热情,并且这种热情是一种因持久而显得温存的热情,一种质地纯粹的热情。他对这种热情的直接表达是谨慎的,最常用的是:“这是很有意思的。”而他诚恳耐心的表达更坚决地体现了这种热情的执着——这里,我用了“热情”这个词,我想,用“爱”这个词也是可以的吧。 但飞廉的成绩,不仅仅在于他保存与表达记忆细节的能力,而是在于,这些记忆组成了一个完整的时空,真正建构起了一个“飞廉的村庄”。它有它独立的时空结构方式——在这篇小评论的开头引用的话,通过空间关系来写时间流转,是如此和谐与自然。这种和谐与自然有着现实的基础,而又通过文字得到再现。飞廉的再现,是一种内容与形式非常统一的再现,他的用词方式,他的节奏把握,都与他要书写的乡村是非常契合的,甚至于这种小片断式的累积,也可以从量变到质变,使抒情最后形成了力量。 读《飞廉的村庄》,在读那些风景民俗的文字时,心情是非常愉快的。飞廉展示了一种自然与社会的美好秩序,暗含着一种和顺的世界观,一种勤恳的方法论,这些东西可以在某个语境里,显得如此简朴而踏实。但是《飞廉的村庄》也毕竟是一本回忆录,是牧歌,也是挽歌。当我读到飞廉笔下的那些人物时,不知为什么眼里就噙住了泪水,这些安分地服从着命运的人,却这样难有一个安稳的命运。在《我们的族谱》里,他这么写:“村里的人,他们在这世上劳作一世,然后归葬到蔡家河高地上的祖坟里,几世以后,谁也不会记起了,只有这么一本书,将他的名字记下来,记下他由谁生养,又生养了谁,他就像这漫长的时光的长链中的一节。” 在整个文化类型的转变中,无数的村庄将被湮没到时空的洪流中去,改变了面貌。村里的小河漂浮着塑料袋,婚丧嫁娶的风俗也渐渐简化,回过头面对过去,我们应当将它们如何留存?飞廉在他的后记里,引用了许多诗句。他的这些随笔用散文的文体写成,其实有着内在的诗的品质。因此他用他的方式,面对时空的巨大问题,给出了一个古典的但又现实的答案:将村庄,以诗的方式留存。 《飞廉的村庄》,舒飞廉著,华夏出版社2004年5月版 |
( 稿件来源: 《南方都市报》 ) |
要让懂网络文学的人来说网络文学的事 | |
来源:中国图书商报 | |
从本月开始,《中国图书商报》“网络原创”专版每期将针对有关网络文学的热点话题进行评论,名曰“网文问切”,希望通过对网络文学的追问与把脉,针砭弊端,促进发展。评论不代表本报观点。 从前开新书座谈会,群贤毕至,总会有人言必称:“我还没看到书,不过我先说几句。”这话真叫坦率,同时又透着那么 不过,不能说这样的活动全无用处,起码在向看官传达一个讯息:网络文学已经为主流文坛及机构所接受,成为文学发展之必然。能认识到网络文学的重要性,且能以其为主体进行研究,已经是至大进步,但显然,这些还远远不够,看官们期待更大的进步。 不了解网络文学该怎么办?很简单,要真正放低身段走下去。去论坛潜水,到网上读小说,进写手会客厅旁听,找“大神”级人物了解网络文学发展历程中的种种恩怨、流派渊源、标志性事件,至少得把发展阶段、著名人物、主要作品摸个八九不离十,才适合出来以专家身份讲话。假使你并不了解网络文学,根本就没读过一本网络上的书,却要在公开场合站出来批评人家是毒草是垃圾,人家肯定不答应,顺带着还瞧不起你。 说到懂网络文学的作家,陈村、舒飞廉都算一个。对网络文学了解的评论家和学者,则很不多见。有时,懂一点的害处比不懂更大。有网友向笔者力荐了一本“网络文学史”,不是为了表扬,该网友是气愤得无语。翻开一看,作者果然神奇,把平素不太上网也不了解网络文学的狗子归为第一代网络写手代表,将2003年就出道的孙睿安排与2007年左右的写手一并为第三代代表……有网站站长评该作品为“逻辑完全混乱”,还有网友评价说“前半部勉强可以看,后半部实在没法读”。在不懂的人眼中,该书绝对是内行文字,代表网络文学研究的最高水平,达到了出版的高度。但是网友和写手们并不买账——要白纸黑字传之后人,必须慎之又慎,一般研究性文字就罢了,这样的“网络文学史”出来,会对不了解情况的读者产生怎样的影响? 不了解网络文学无罪,但在需要做结论的时候,一定要去寻找懂得的人出来讲话。网络水深,ID个个是行家,绝对糊弄不得。(青如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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