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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走在教育的边缘》前言 [打印本页]

作者: 管季超0712    时间: 2011-7-20 10:12
标题: 《走在教育的边缘》前言
《走在教育的边缘》前言

文/刘铁芳


前   言



    我大约从2001年开始反思教育研究的浪漫化倾向,自己在思考教育问题时自觉不自觉地增加了一份对现实与历史关注的沉重感,总喜欢在时下的流行教育观点之中再来一点反向的思考,不免感觉自己总是与时代慢了半拍,跟不上前进的步伐,所以,只能在教育改革的热潮之中来点纯属个人的人文幽怀。

    我大概是从1995年开始,关注教育与生活的问题,在金生v老师的影响下,逐渐树立了教育回归生活作为自己教育思考的主线,直到2000年左右,我思考的重心都在这个主题下没有根本性的超越。2000年下半年开始进入伦理学博士阶段的学习,对历史与文化的思考逐步加深,我对教育问题的思考也开始慢慢转向。回归生活的教育主题针对我们的成人中心、知识本位、应试取向的教育传统而言,其意义是不言自明的,它意味着我们的教育的重心逐步向儿童自身的自主、健康、和谐发展转移。当回归生活成为教育的强势话语,是不是又会产生新的问题,或者说教育回归生活的主题本身就可能隐藏着另一种危机?我开始久久地思考。大概是2004年下学期初,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我找到了一个关键词:平庸。

    在一个缺少宗教情怀、凡事讲求经世致用的国度里,在我们的社会还远没有确立一种清明的理智的背景下,过于强调教育的生活化倾向,可能导致的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教育所型塑出来的个体人格的平庸化与教育自身的平庸化。此次轰轰烈烈的课程改革,深究其里,其实更多的还是一种技术层面的变革,从改革的问题关注到理论支持,从建构主义到多元智能,关注的视角基本上都停留在如何改善学生的学习上,并没有更深地涉及培养何种人格以及如何培养的问题,技术化倾向十分明显,在教育价值层面上的考虑有所欠缺,尽管其中也十分强调价值观的教育,但价值观问题本身只是被视作技术层面的问题而处理,并没有把价值层面的问题即究竟培养什么样的人的问题作为教育的根本问题。当代西方教育教学理念是在承续了西方自启蒙运动以来的现代社会思想资源的基础与背景上展开,对于他们而言,教育的基础性问题――即教育究竟培养什么样的人的问题――实际上早已不是问题,所以他们的教育研究关注的重心更多地指涉技术层面,在这个层面做得十分精细,这可以从目前国内大量翻译的当代西方教育教学理论书籍可见一斑,包括叙事研究意义的凸现也与此密切相关。即使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也不要忘了,从杜威到雅斯贝尔斯,他们对教育问题的思考都是直接从最基本问题开始,从我们期待什么样的社会和什么样的人开始。而恰恰我们此次课程改革的思想资源并没有更多地顾及西方教育的基础与背景性资源,而主要地直接截取其教育研究深化阶段的技术性资源。

    我们自身教育的基础与背景实际上与西方发达国家教育有着很大的不同,一是几千年封建专制社会所型塑出来的臣民文化与心理人格,由于二十世纪中国社会的复杂性,使得社会人格的现代化实际上还远没有完成,与之相应,我们的教育自身的现代化也并没有随着高楼大厦的建立和现代信息化传媒的引进而完成;一是我们缺少西方宗教文化的背景,这使得我们的社会文化品质始终有一种浓郁的实用品格。

    世纪之交轰轰烈烈的课程改革,一开始就成为我国教育的中心问题。广泛而深入的调研、全面的准备、开阔的视野、自上而下的推动,使得这次课程改革大有一种翻天覆地、欲对中国教育来一番彻底改头换面的气象。我对课程改革虽不至于振臂而呼,但也打心底里表示支持,只是朦胧地感觉到其中似乎隐藏着某些问题,诸如过于理想化,有些忽视中国教育地区差别太大的实际以及国民文化-心理现实;改革面过于宽泛,这使得改革的目标过大,导致轻重不分,甚至可能会出现避重就轻的迹象;改革的全面推动过快,这使得需要更多酝酿的复杂问题被简单化等等。后来慢慢隐约发现,这些好象都不是问题的关键,毕竟教师和学生都是有着自己主动性的人,只要改革的方向确当,他们的自主能力总可以保障教育活动的顺利开展和学生诸多能力的发展。我们的课程改革更注重形式层面的改革,而不是教育的内涵本身的深化。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的改革在何种程度上成了一种有灵魂的教育,或者说我们的教育改革的灵魂在哪里,我们的改革是否在培育现代国民文化-心理-精神品格上做出了实质性的努力?

    中国社会进入近现代以来,由于社会事功对教育的反复冲击,加上我们民族长期以来形成的经世致用的思维品格,导致我们的教育在现实层面始终没有超越工具主义的价值取向,现代教育理念的启蒙并没有在我们的社会中完成。随着社会变革的逐步完成和社会组织层面体制化的逐步深入,教育自身也在没有被现代性充分洗礼的背景下急迫地进入了体制化的轨道之中,深度体制化之中的教育日渐成为一种越来越精致的技术,每个人都按部就班,把教育的每一个环节都做得精细、到位,而不需要关心这种实践样式本身的教育价值与意义,使得教育实践中的技术主义倾向十分明显,教育缺少了内在的灵魂。

    正因为如此,在一个话语时尚、口号迭出的时代里,倡导教育人文理念,就是期待我们能更多地关注教育的基本问题,关注每一个教育行动的价值与意义,以期在观念层面能逐步超越教育的工具主义和技术主义,从而努力提升现实教育的品格,并且怀抱这样一种心愿:经由教育品质的提升而逐步提升整个社会的文化与心理品格。

    本书中的文章既有关于普通教育问题的思考,又有专门论及大学教育的篇章。我想要传达的理念是:基础教育与大学教育是一个有机的整体,我们对教育的关注应有一种整体意识。大学问题往往是一个社会教育文化的集中表现,一个社会拥有什么样的大学在很大程度上意味着一个社会拥有怎样的教育,大学文化对整个教育文化的引领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对于我们的教育而言,对大学文化的关注尤其重要,大学教育在很大程度上乃是基础教育的方向标。正因为如此,对大学的关注理应成为我们社会整体教育关注的重要内容。

    我曾在《守望教育》中这样写到:

    我们今天的世界确实需要雷厉风行的教育改革家,需要意气风发的行动开拓者,他们站在时代的潮头,引领着现实教育的走向。但这个世界同样需要默默的思想者,他们把目光停驻在喧嚣的背后,寻思现实和历史中那被热闹、浮华所遮蔽、遗忘的问题之域,在无言中追索他们心中的朴素和静谧的思想之路。他们可能常常被名之为实际的脱离者,时代的落伍者,但他们依然在寂寞中执著地思索。他们同样是可敬的!

  这话虽不是夫子自谓,但确是个人心向的真实流露,是我人生的目标。独守在寂寞的书橱边,秉持心中那一脉细细燃烧的理想之火踯躅而行,黾勉以求,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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