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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以鲁迅的儿童阅读理念瞻观今日 [打印本页]

作者: 鲁林涛    时间: 2008-9-29 09:27
标题: 以鲁迅的儿童阅读理念瞻观今日
快意阅读 留心世事
---以鲁迅的儿童阅读理念瞻观今日
  ■周一贯  
  【本期话题】
  “读书必须如蜜蜂一样,采过许多花,这才能酿出蜜来,倘若叮在一处,所得就非常有限,枯燥了”
  9月25日,是我国著名文学家鲁迅先生的诞辰纪念日。鲁迅童年时的阅读经历加深了他对儿童阅读的理解。他相信孩子渴望自由地阅读,快乐地阅读。因此,他十分强调自由阅读带给孩子的精神快乐。他主张儿童根据兴趣闲杂地读书,同时提倡读书与生活实践相联系,边读边思,有一种批判的眼光,而不是一概盲目地囫囵吞枣。
  鲁迅的这些儿童阅读理念,对于今天的教育工作者仍十分有启迪和借鉴意义。
  ---编者
  鲁迅,作为中国近代最伟大的教育家是当之无愧的。这不仅是因为教育工作是他一生中从事时间最长的职业,而且,在其精神宝库中,留下了十分丰富、卓越的教育思想。鲁迅的教育思想是以“立人”为核心的。“人立而后万事举”。“立人”,也就是人的全面彻底解放,每个人都具有独立的精神自由,指向个体人格的现代化。鲁迅不仅以理论,而且以其伟大的人格和革命斗争实践表达了他的教育思想。
  “立人”当然得从“人立初”始,为此鲁迅一直大声疾呼“救救孩子”,因为这“于我们民族前途的关系是极大的”(《立此存照(七)》)。难怪柳亚子曾经说过:“近世对于儿童教育最伟大的人物,我第一个推崇鲁迅先生。”
  在鲁迅极其丰厚深邃的儿童教育观中,对儿童阅读的关注和一贯的身体力行,是留给我们的一笔巨大财富。
  重视自由阅读带来的精神快乐
  儿童时代应当是人生读书的蔚蓝天空,孩子们渴望自由地阅读,快乐地阅读。鲁迅十分重视儿童的这种读书兴趣的培养。他在《读书杂谈》中提出,“读书至少有两种:一种是职业的读书,一种是嗜好的读书”。对职业的读书,有时就“非看不喜欢看的书不可”。然而,“嗜好的读书”就不一样,那是出于自愿,全不勉强,离开了利害关系。鲁迅回忆自己儿时的读书,就是寻找爱看的书。他说“一认识字,对于书就发生了兴趣,家里原有两三箱破旧图书,于是翻来翻去……这样就成了习惯……”(《随便翻翻》)为了寻找爱看的书,放学之后他便经常到启蒙塾师周玉田家去,对其中的一本《花镜》特别感兴趣。为了能自己有一本,竟用节省下来的全部二百文零花钱去买了一本《花镜》。当他听周玉田说曾经有过一本绘图的《山海经》时,便十分向往那书里描绘的长翅膀的人,人面的兽,三脚的鸟,九头的蛇……以后,他就拿积蓄起来的压岁钱去买《山海经》,但就是买不到。一次,长妈妈探家回来,高兴地把一包用粗纸包的4本书递给了鲁迅,说“我把你想要的‘三哼经’买来了”。这使鲁迅喜出望外,马上翻开来看,以后就一直看着,越看越爱看。甚至,竟改变了小鲁迅对长妈妈“并不怎么喜欢她”的看法,直到数十年后,鲁迅还怀着深深的感情写道:“这4本书,乃是我最初得到、最为心爱的宝书……书的模样,到现在还在眼前……”(《阿长与山海经》)
  鲁迅十分理解儿童的阅读心理,孩子们往往并不以成人的功利逻辑来看待读书,他们常琢磨“月亮怎么会跟着人走,星星究竟是怎么嵌在天空中”,“他常常想到星月以上的境界,想到地面下的情形,想到花卉的用处,想到昆虫的言语;他想飞上天空,他想潜入蚁穴……”(《看图识字》)以此对照当下的儿童阅读,总是太多地受到成人的干预,什么“提高写作水平”、“教化道德修养”、“提升考试成绩”,等等,使儿童很难享受到自由阅读、兴趣阅读所带来的那种精神快乐了。这就难怪为什么今天有许多孩子不喜欢读书。
  提倡闲杂的读书状态
  儿童的兴趣阅读,离不开读书的自主和自由,这就无法排斥个人闲杂的读书状态。应当说,鲁迅是主张闲杂地读书的。他在《随便翻翻》一文中曾提到“这里只说我消闲地看书---有些正经人是反对的,以为这一来,就‘杂’!‘杂’,现在又算是很坏的形容词,但我以为也有好处。”对于学生,他也一样认为:我们虽然不可能“退了学,去看自己喜欢看的书去”,“但大可以看看本分以外的书,即课外的书,不要只将课内的书抱住”(《读书杂谈》)。他把闲杂地读书,比喻为“必须如蜜蜂一样,采过许多花,这才能酿出蜜来,倘若叮在一处,所得就非常有限,枯燥了”(《致颜黎民》)。他幼时就常到塾师周玉田家去看书,不仅对故事书感兴趣,对中国古代的科学读物,如《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释虫小记》、《南方草木状》、《广群芳谱》等,都特别爱读。也许,正是从小就喜欢闲杂地读书的习惯,才成就了他的博学多识。他对儿子海婴孩童时代的阅读也是这样,不仅认为可以自由地翻读《儿童文库》、《少年文库》的那几十册书,而且从来“不问我选阅了哪些,更不指定我要看哪几篇、背诵哪几段,完全‘放任自流’”(《记忆中的父亲》)。
  杨绛曾把读书比作“串门儿”,这正是一种闲杂读书的生活状态,完全是放松的、自由的,也是兴之所至、信马由缰的。可是,对照当前的儿童阅读,似乎就缺少了这份闲杂的味儿。笔者作过一次小范围的聊天式调查,发现大部分小朋友不爱读书,主要原因是“没味道,读的书是老师规定的!”“读了书还得写读书笔记,摘好词好句……”
作者: 鲁林涛    时间: 2008-9-29 09:27
      当我问“那你为什么不找些自己喜欢的书翻翻?”有的竟说“看到书就烦了,哪有工夫啊!”看来,鲁迅先生主张“随便翻翻”式的闲杂地读书,还是很有道理的。当然,孩子读书是需要引导的,但前提是他们必须喜欢上书。闲杂地读书也许就是所有爱读书的人的一种相似状态吧。  主张读书与生活实践相联系
  读书应当联系生活实际是鲁迅一贯的主张。他说“专读书也有弊病,所以必须和现实社会接触,使所读的书活起来”(《读几本书》)。他认为盲目地、迷信地读大家的书,就是叔本华所谓的“脑子里给别人跑马”。所以,“更好的是观察者,他用自己的眼睛去读世间这一本活书”,因为,“实地经验总比看、听、空想确凿”。他小时候读《花镜》,一边向周玉田请教看不懂的地方,一边在周玉田家的庭院里对着插图辨认。尔后,还在自己的家里栽种一些《花镜》里有的花草。在厦门工作时,有一次集美学校请他去演讲,校长专门派了秘书事先去给鲁迅打招呼,校长的意思是认为学生应该专门埋头读书的,但是鲁迅说:“我却以为也应该留心世事,和校长尊意正相反。”
  提倡读书与生活实践相联系,就应当边读边思,有一种批判的眼光,而不是一概盲目地囫囵吞枣。儿时鲁迅读课外书,就并非一概接受,一概喜欢。例如他对《文昌帝君阴骘文图说》、《玉历钞传》十分反感,在幼小的心灵里对因果报应、地狱受罚之说不能接受,觉得看了后让人毛骨悚然。读《二十四孝图》,他怀疑“哭竹生笋”的真实性,“卧冰求鲤”太残忍,“老莱子娱亲”是把“肉麻当有趣”。所以,他只看了一回,“没有再看第二回,一到这一页,便急速翻过去了”。
  鲁迅在这些脍炙人口的回忆文章中所提及的孩提时代的往事,当然决不仅仅只是怀旧。从儿童阅读的视角,其实也给了我们极为深刻的启迪:儿童读书应当让他们在自由的阅读中去自由地思考,去获取联系生活实践的可贵感悟,真正使儿童阅读成为孩子们的一种生活,一种极大地丰富和延长他们生命的独特体验的生活。应当说,这正是今天儿童阅读中十分欠缺的一面。
  为“完全的人”健康地读书
  鲁迅说:“读死书是害己,一开口就害人;但不读书也并不见得好”(《读几本书》),辩证地指出要在一个“完全的人”的背景下健康地读书。这种“完全的人”鲁迅寄希望于“后起的生命,总比以前的更有意义,更近完全,因此更有价值,更可宝贵”(《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他在《从孩子的照相说起》一文中认为孩子应当是健康、活泼、顽皮的,丝毫没有被压迫的瘟头瘟脑。
  在这方面,鲁迅的《五猖会》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文章讲的是极其平常的一件小事:鲁迅迫不及待地要去离城几十里地的亲戚家,看那里的迎神赛会,父亲却偏偏在即将起篙开船的当口要他背书,而且书背不出不能去。这件事使鲁迅一直铭刻在心,并且写成了文章,最后一句便是“我至今一想起,还诧异我的父亲何以要在那时候叫我来背书”。孩子总是很渴望到最热闹的、很远的、陌生的、特别的地方去,这是天性的好奇心。这就难怪童年时的鲁迅对于到东关去看五猖会认作“这是我儿时所罕逢的一件盛事”。父亲的一句话“给我读书。背不出,就不准去看会”无疑是在小鲁迅的“头上浇了一盆冷水”。于是,心里不服,却也只能读下去,读下去……好不容易,终于背下来了,等在一旁的众人露出笑容,十分地高兴,可小鲁迅“却没有他们那么高兴……”留下的,竟是终生难忘的一个“强迫背诵”的记忆。
  一个人的童年记忆是十分重要的,难忘的记忆往往会影响他一辈子。然而,作为成人,他给孩子留下了什么样的童年记忆,自己却未必了解,而且也不想了解。因为这似乎无足轻重。鲁迅把这段童年记忆写成文章,不也正是从一个侧面强烈地显示出他对儿童读书的某种主张吗?
  叫儿子读书、背书,当父亲的当然希望孩子好。这应该没有错。可是,父亲却没有考虑儿子的感受,儿子此时此刻的企盼。于是,一个好的愿望却变成了对孩子终生难忘的伤害。由此反顾当下的儿童阅读,如果显性或稳性地将大力提倡所谓的“课外阅读”,被大人们视作“课内损失课外补”的举措,依然强行捆绑在“提高考分”、“提高升学率”的战车上,而不是置于儿童身心的全面发展之中、愉悦的自由健康阅读的环境之中,仍然可能是一种有损孩子成长发展的伤害。报载有一份“每周阅读统计表”对小学生课外阅读的督查记录,项目竟有12个之多:阅读时间、阅读内容、读物种类、读书态度、字数统计、优美词句摘抄、家长评价、每周组内评比、朗读内容摘抄,等等。这就难怪众多小学生对读书的兴趣,就这样消解在名目繁多的“要求”、“规定”之下了。
  为了儿童的精神食粮
  鲁迅非常不满意作者和出版界对儿童读物的不负责任的态度。他深感当时的儿童读物“诚然是一个大问题,偶然看到一点印出来的东西,内容和文章都没有生气,受了这样的教育,少年的前途可想”(《致杨晋豪》)。为此,他身体力行,大声疾呼应当给儿童健康的精神食粮,他在《通俗教育研究录》第一期中指出:童话等“亟须编纂发行”,“其适合儿童心理”;又在所写的《拟播布美术意见书》里,提议对歌谣、童话等进行整理,“发扬光大之,并以辅翼教育”。同时,他又十分认真地为孩子们工作。一方面,他积极扶持优秀儿童读物的出版,如他支持孙用翻译出版了裴多菲的长篇童话叙事诗《勇敢的约翰》。对此事,许广平曾在《鲁迅回忆录》中谈及,“这本小书如果不碰到鲁迅,大约在中国未必有和读者见面的机会。”另一方面,他自己又先后译出了如前期的科幻小说《月界旅行》和《地底旅行》,后期有俄国的《爱罗先珂童话集》、《桃色的云》、《小约翰》、《表》等优秀的儿童读物,还校订了《小彼得》。他在《表》的《译者的话》中说:“译成中文时,自然也想到中国。十多年前,叶绍钧显示的《稻草人》是给中国的童话开了一条自己创作的路的。不料此后不但并无蜕变,而且也没有人追踪,倒是拼命地在向后转。”表达了他对当时儿童读物出版的暗淡和冷清是如此痛心疾首。而在说到译介童话的目的时则强调:“第一,是要将这样崭新的童话,介绍一点进中国来,以供孩子们的父母、师长,以及教育家、童话作家来参考;第二,想不用什么难字,给十岁上下的孩子们也可以看。”他还引用了日本镇木楠郎《全时计》中的一段话,强调创作或译介儿童读物必须讲究质量:“旧的作品中,就只有古时候的‘有益’,古时候的‘有味’……而像现代的新的孩子那样,以新的眼睛和新的耳朵,来观察动物、植物和人类的世界者,却是没有的。”“为了新的孩子们,是一定要给他新作品,使他向着变化不定的新世界,不断地发芽滋长。”鲁迅在自己的不少作品中,就生动刻画了孩子的形象和故事,如《风波》里的六斤、《社戏》里的双喜、阿发以及《故乡》里的闰土,等等。于此可见,鲁迅十分注重儿童读物应当面向新的时代要求,面向新的社会现实,一切为了“新的孩子们”的健康成长,其良苦用心,于此可见一斑。
  阅读造就一个时代的风情。看今日的儿童阅读正在进入一个多元时代:文本的电子化、网络化打破了印刷文本的老格局;绘本读物的风行,被人们称之为“读图时代”来了;“流行阅读”与“经典阅读”一起充实着人们的读书生活……然而,万变不离其宗,当年鲁迅先生对儿童阅读的观念和所显示的巨大热情,在今天依然不减亮度和温度,理应为所有关心儿童读书生活的人所深省,所称道。
  《中国教育报》2008年9月25日第5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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