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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在童年的尾巴上奔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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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管季超0712
时间:
2011-8-19 09:23
标题:
在童年的尾巴上奔跑的孩子
九年前在读书周刊为儿童节写的特稿。记得当时采访了三帆中学初一的一个班,那天下午穿过狭窄曲折的胡同,学校刚刚放学,我来到徐文敏老师带的初一班,和孩子们聊了两个多小时。又约我家楼下在北大附念初一的甜甜找了几个他们班的同学,于一个晚上在我家接受采访。现在,这些孩子都长大了,楼下的甜甜去了加拿大,其他的孩子均只有一面之缘。儿童节,想起曾经的采访,记忆都淡了,还好,文字还在这里。
在童年的尾巴上奔跑的孩子
——初一学生的读书表达
本报记者 王珺
6月1日,在所有孩子以及爱孩子的大人们眼里是个闪光的日子。它提示我们这些成人:我们也曾经是孩子;未来的世界是孩子的。
从职业的角度出发,我们想了解今天的孩子喜欢读什么书,他们在对读物的选择上与成人是冲突的还是融合的,他们的阅读期待与市场提供给他们的书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关系。概括地说,我们希望了解这个时代的孩子的读书态。这是一个过于大而泛的题目,因此我们力图集中于一点,从0—14岁的儿童中选取更具独立判断和思考能力的初一学生,作为一个截面,通过他们对读书问题的表达,为教育者、出版者提供一些有价值的参照。——编辑絮语
我之所以把目光停留在这些初一孩子的身上,也许是因为在他们已经开始发育的身体里正有着与成人对话的愿望渐渐生长;也许是因为在他们关于读书的表达中有些声音是不容忽略的;也许,只是因为他们是一群在童年的尾巴上奔跑的孩子,再过上两个儿童节,他们就要告别童年。我相信,他们是一个有意思的截面,他们位于无忧的童年和多思的青春期之间,从他们的表达中,我们可以听到一些有趣的看法,以及比有趣更重要的东西。
“最怕别人说我们幼稚”
个头高大的男生宋野说:“我们一般都从看连环画一下子转到看小说,几乎没有什么过渡,比如像那些少年小说我们好像还没来得及看就上初中了,上中学后觉得思想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突然对**感兴趣了。”思想的变化是一个原因,周围同学的影响可能也在很大程度上左右了他们的阅读倾向。胖乎乎的男孩洪正辰说:“小学时看得最多的是漫画,一到中学发现别人看过那么多文学名著,就觉得自己也得赶快看,因为谁看的书越深奥谁就越厉害。要是上了中学还看‘皮皮鲁’,别人就会觉得你特幼稚。”害怕幼稚,因此这群盼望长大的孩子勇敢地捧起大部头文学名著。北京三帆中学的徐文敏老师在对初一两个班学生进行的关于阅读的调查问卷中发现,在他们读过的书中,近3/4属于中外文学名著,其中中国的以四大古典文学名著为主,读过《三国演义》的学生人数仅次于阅读率居第一位的《哈利·波特》,少数学生读过《四世同堂》和《史记》;这个调查还显示,学生阅读外国文学名著的范围更宽,其中《简·爱》的阅读率相当高,其次是《鲁滨逊漂流记》、《海底两万里》,被学生提及的还有《茶花女》、《巴黎圣母院》、《呼啸山庄》、《傲慢与偏见》、《汤姆叔叔的小屋》、《三个火枪手》、《汤姆·索亚历险记》等一长串书名。
阅读心理是很复杂和微妙的,但兴趣无疑是引起阅读欲望的主要因素。我在国家图书馆少儿阅览室遇到的六年级女生沈丹青从三、四年级第一次看“福尔摩斯”开始迷上了侦探小说,现在是一个狂热的“克里斯蒂”爱好者,80种的“阿加莎·克里斯蒂侦探小说”她已经借到了第29种,填满了三张借书卡。陪她来借书的母亲温和地抱怨着:“正发愁上中学的事呢,这孩子除了爱看书没有别的特长,这爱看书也不算特长呀。”我采访的许多孩子都告诉我,他们喜欢情节曲折、有悬念、有幻想成分的故事。喜欢《海底两万里》,喜欢《哈利·波特》,喜欢《再造地狱之门》,都因为里边有幻想。
这些害怕别人说自己幼稚的半大孩子毕竟也还是孩子,他们一边责备校园小说“太无聊,没深度”,一边找让人高兴、轻松的东西看,洪正辰说:“在家看名著看得脑子都涨了,到学校就想放松一下。”所以他几乎不在学校图书馆借名著看,宁愿借些好看的科幻书。多数孩子三年级以前读的是郑渊洁的童话,什么《皮皮鲁和鲁西西》,什么《舒克和贝塔》,充满童心童趣的那种。再大点他们就爱上了《儿童文学》、《少年文艺》之类的杂志,有的孩子说:“高举学作文的幌子,大看特看小说,真过瘾!”在同一个班念书的赵喆、杨羽馨、胡若思老是怀念老师帮她们订阅杂志的小学时代,除了上面提到的两本,她们那时还看《东方少年》,从这些杂志中她们认识了许多作家。这三个女孩子渐渐地成了秦文君的拥趸,说起秦文君的书如数家珍:《男生贾里女生贾梅》、《孤女俱乐部》、《小人精丁宝》、《小丫林晓梅》……她们说那些故事都很“好玩、好看”。常常把看过的书“下放”给表弟的胡若思的书架上到现在还保存着不少秦文君的小说,“那可是在我的坚决要求下留下来的。”
“他们不了解我们,所以写不出贴近我们生活的书”
读名著是因为老师的倡导,读名著是为了避免自己幼稚,读名著有许许多多的原因。从徐老师的问卷调查中我们看到,学生对当代的作品尤其是专门给他们写的书却未给予特别的关注,这一类书读得少学生有他们自己的理由。赵喆说:“好多给我们写的书过于成人化了,他们是用大人的思维看待校园的。”几个女孩子略微婉转地表达了这样一层意思:写校园生活的书大部分都写到男生女生之间的微妙感情,她们觉得给孩子看的书表现的感情应该纯洁,“其实《再造地狱之门》中也写了爱情,但是通过男女生之间的互相帮助和关心来表现的,显得真实、纯洁,而不是肉麻兮兮的。”比较而言,学生对同龄人写的书更乐意接受,我采访到的学生几乎都对金今的《再造地狱之门》赞赏有加。
前几年出的由中学生自己写的“自画青春丛书”在学生中的反应也不错,他们的评价是“写得和我们挺像的”,“对我们有用”。包亦心说:“其中有一本《闹心》,我是小学六年级看的,初一军训时,我发现那书竟然帮我解决了不少问题。”可是他们说这样的书太少了,因此到书店买书时格外留心。思思就是在书店的书架上“翻”到《阿Sir,你走错屋了》这本由学生以日记的形式写的书。“书中的每篇日记讲的都是班里发生的一件小事,看完这书,再回到我们的生活,就觉得特别亲切。”思思说。对成人作家写的书,学生们直言不讳地发表意见。杨羽馨说:“我最近看了《女生日记》,觉得一般般。因为写得不像我们的生活,里边的小孩说的话也特弱智。”胡若思总结道:“好多作家是通过观察自己的孩子来认识我们这一代孩子的,这中间肯定有误差。”在徐老师的调查问卷中,超过70%的孩子都读过《哈利·波特》,是阅读率最高的,这肯定是中国作家需要反思的。孩子的话虽然质朴却能一语中的:“看人家外国人罗琳给孩子写的书多好。中国作家老把我们想得那么幼稚,他们不了解我们,所以写不出贴近我们生活的书。”
离生活近好还是离生活远好?在这些学生看来,这是不好一概而论的。宋野说:“我们男生觉得,书里的故事离生活越远越好。我喜欢武侠、科幻、侦探小说。有悬念,能身临其境,看书时会把自己想象成一大侠,惩恶扬善,特过瘾。”胡清和王远说:“过去的作家写得挺好的,像《林海雪原》、《平原枪声》、《铁道游击队》,虽然离我们的生活比较远,但故事情节生动,能带我们到过去的时代体验另外一种生活。”
问题的关键是作家抱着怎样的儿童观为孩子写作。“儿童读物不是教科书,其目的不是要教会孩子们什么特定的事物。这不是文学的特性。人们确实能从文学中得到一些东西,但可能只是教你开怀大笑,而并非每次像打你一个耳光一样让你吸取教训。”罗琳这番话无疑是耐人寻味的。为孩子写书的作家必须了解孩子需要什么,在此之前,则应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作家秦文君认为成年人了解孩子需要有一条“秘道”。她喜欢经常到学校走走,即使在国外访问,学校也是她一定要去逛逛的地方。“我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只是想感受校园的气氛,找找感觉。”她将这种习惯命名为“校园情结”,“看孩子们怎么升国旗,看他们在操场上奔跑。”秦文君了解孩子的另一条“秘道”是学生来信,通过他们在信中表达的喜怒哀乐来了解他们的状态和认知水平。她认为给孩子写作是需要一点天赋的敏感性和童心的。
作家们如果熟谙通向孩子心灵的秘密通道,孩子们可能会读到更多他们喜欢的读物。
“我宁愿‘浪费’自己的零花钱,也不愿意让家长陪伴买书”
《读者》和《青年文摘》是在中学生中有相当影响力的杂志,其中的图书广告是他们了解新书信息的主要来源。“贝塔斯曼的广告说,买一大堆书加一块钱就送一本《小王子》,我特喜欢《小王子》,可我妈就是不配合。她说等期中考完了再说,期中考完了她又推到期末,总之就是不给买。”洪正辰说,“一般都是家长陪着去书店,我自己挑的书他们都不怎么承认,总觉得不够有用,比如我喜欢的《劳拉历代记》。经常是我为买一本自己想买的书跟我妈商量半天,到最后我不得不答应一大堆额外条件她才同意给我买。”这“额外条件”不用说也猜得到,无非是好好学习,多多做题。陈萌说:“我宁愿浪费点零花钱买我喜欢的书也不愿意让家长陪着买书。”杨伊说:“买‘自画青春’那类书绝对是我想都不敢想的,我只好到图书馆借着看。我妈觉得看那种书不长知识。她愿意让我看和科技有关的书,看小说就得看名著,但只能放假看,平常看怕浪费学习时间。”胡若思记得小学时有一次过生日,父母带她去书店买了很重的百科全书,还买了一些她并不感兴趣的书,“本来他们期待着我的惊喜和感恩,可因为我根本就不喜欢那些书,连书名都没记住,放在书柜里到现在也没看过。”
文学名著,作文选,各种习题集以及工具书,这几乎是大部分学生家里书架的内容。上中学后,自由的时间越来越少,学生们说,其实我们看得最多的还是“题海”和“题库”。他们在读书这件事上和家长产生一些分歧也许是不可避免的,“有时我妈让我帮她借书,说实话,我真不了解他们大人爱看什么。”赵喆的话似乎说出了一个事实:两代人之间是有些隔膜的。因此,他们和家长的关系有时候有点像动画片《猫与鼠》中的猫和老鼠。姜洁怡刚夸完自己的母亲允许她自己去书店买书,就说“我看课外书是‘纯地下’,‘题库’几乎都没怎么翻过却放在床头位置,我的床底下放满了我自己的书:小说、杂志,全在夜深人静时看”。把家长喜欢的书放在表面,自己喜欢的偷偷搁在抽屉里、床底下,这是许多孩子对付家长的主要策略。
用猫与鼠的关系来比喻家长和孩子之间这场温柔的战争,是想说他们在爱的前提下既有冲突也有融合。毕竟现在的家长随着受教育水平的提高,教育观念逐渐走向科学;因为只有一个孩子,他们对孩子投入的关爱也就更多了。我采访的这些孩子都是不怎么让家长操心学习的好学生,因此他们的一些小把戏大多是家长不想去揭穿的,只要学习好,也就不屑于管得太多。这是目前家长的普遍心态。
洪正辰讲的一件事让我特别感动。他说《哈利·波特》一开始是他妈妈先迷上的,“她关在屋里闷头看,看完一本就给我看。夜深了,我们俩一人一本坐那儿看,后来看完了我们就躺在床上交流。”母与子,躺在床上交换对一本书的看法,这情景想象一下都觉得是那么迷人。既能打动孩子,又能打动大人,如果这样的书多些,大人和孩子的隔膜肯定就少了。
每个节日几乎都能收到礼物,书是他们最常得到的礼物。这些在童年的尾巴上奔跑的孩子,今年的六一会收到什么礼物呢?他们不知道爱他们的父母会送给他们什么样的爱,但他们分明是有所期待的,他们对着我的采访机大声地说着他们的愿望:我想要《哈利·波特》,我想要一本小说,我希望父母帮我把那套绿皮的“世界少年文学精选”集齐,我想要一本武侠或侦探小说,我想得到《机器猫》,我想要“福尔摩斯”……
《中国教育报》2002年5月30日第5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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