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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放下那些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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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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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11-9-4 2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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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放下那些痛
轻轻放下那些痛
文|艾薇
小学一至三年级,我的表现一直可圈可点,最好的时候曾考过“双百分”,在学校发展的第一批五名少先队员里,就有我的名字。性格虽不算外向,上课的时候还敢举手发言。村里一些比我年龄稍长的四五年级的孩子,大概是觉得自己人生经验丰富,远远地预见了我的未来,就直呼我为“大学的苗子”。可是一进入四年级,一切都来了一个急转弯,那样地令人猝不及防。
当时,中国的大地上正风涌着改革的浪潮,农村开始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把土地分给各家各户。那些民办老师的心就开始活泛起来,人虽然在教室里,心里惦念的却是地里的庄稼,是圈里的的牛羊和鸡鸭。好朋友梅花曾告诉我,四年级的语文老师课上得可好啦,读课文特别有感情。可是我看到的,却是他整日板着的面孔。有一次,他让一位女生读课文,读完之后,却不让她坐下,而是让她把其中的一句话再重读一遍。
女生不明白怎么回事,就按他说的重读了一遍。没想到,他又冷冷地命令女生:“再读一遍!”如此反复,一连读了十来遍,下课铃声响了,才算罢休。我一直没有听出女生读的有什么不对,她自己也不知道。
数学老师态度倒是好,极少打骂我们,只是一味地懈怠和不负责任。开学没多长时间,就有同学发现了端倪:数学作业无论对错,老师一律打对勾。对此,我是半信半疑的,因为此前我一直都是认真做作业的。后来,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在一次做作业的时候胡乱蒙了得数,就交了上去。作业发下来,令我大为“惊喜”的是,一片红彤彤的对勾啊!后来,有更多的同学知道了这个“秘密”,都开始如法炮制。就这样,师生各自“心怀鬼胎”,相安无事。
四年级尚未结束,语文老师就不干了。学校找不到代课老师,就任由我们在课堂上打闹、疯玩,甚至还有打扑克的、吃江米棍的。数学老师是吃商品粮的正式老师,也乐得逍遥,对我们不管不问,有时候还讨要我们的江米棍吃。后来,这个人又先后教过我的弟弟妹妹,而且一直都是这种态度。最为可笑的是,几年之后,我的哥哥和他竟成了连襟。因为亲戚关系,工作之后我还见过他好几面,每次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误人子弟”这几个字。
我们这一班学生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升入了五年级。五年级的老师发现我们成绩差得要命,开学之后就组织了一次考试,排名在后二十位的都强制留了级,我有幸升入了五年级。我在阅读史里曾经写过五年级的语文老师,是极严厉的,如果看小人书被他抓到了,要么没收,要么要说出这本小人书的“中心思想”。偶尔会有同学带来一本《故事会》、《少年文艺》之类的书,我和同桌红染就会想方设法借来看。有一次,在语文课上,我俩一人贡献出一条腿,偷偷同看一本《少年文艺》。尽管我们坐在最后一排,还是不幸被老师发现了,气急败坏的老师当时就责令我们把书撕了。课后,我们心疼地把撕坏的书一页一页整理好,每人分了一半,又各自陪给主人一毛一分钱,也因此恨上了那位姓谭的语文老师。他让我们划分段落、总结中心思想,我因为害怕,总也想不出正确的答案。有一次试卷上,有看拼音写汉字的题目,答案是“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我连一个字也没写出来。
数学老师是一位个子矮小的中年妇女,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笑容。有一次上课她提问我:“长方体的体积怎么计算?”因为四年级数学几乎荒废了,我匆匆忙忙瞥了一眼课本,战战兢兢地站起来回答道:“长方体的体积等于底面积乘以高。”这个答案本来没有错,要命的是这是五年级课本上的内容。按照四年级所学的知识,我应该回答:“长方体的体积等于长乘以宽乘以高。”数学老师瞪着我,一句接一句地追问:“谁给你说的长方体的体积等于底面积乘以高?谁给你说的?你说说谁给你说的?”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低着头任由她数落。
五年级那一年,虽然成绩比四年级好了一些,却是小学阶段最不快乐的日子。小升初的时候,我们学校全军覆没,没有一人达到重点初中的录取分数线。按照重点初中的录取政策,如果一所小学没有一人达到录取分数线,就“瘸子里面选将军”,让分数最高的那名学生去上。我有幸打了个擦边球,被照顾进了重点初中。父亲从乡里给我拿回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竟然出奇地淡定。
对于“被照顾”一事,我其实在初中入学的时候毫不知情,只是觉得自己被重点初中录取有点意外,也没有多想。倒是有一位教音乐的老师,对此事特别在意的。那位老师给我的第一印象很不错,穿着白府绸的上衣,显得干净利落。只是他对于成绩和出身的在意,远远超过一般的老师。那时候,我在九班,班里的学生大多来自乡下,十班的学生有不少来自“机关”,父母在乡政府、供销社、卫生院或者是学校任职。他教给十班的学生唱当时非常流行的蒋大为的歌曲,《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牡丹之歌》、《骏马奔驰保边疆》等。教我们唱的则是一首电影插曲《满山红叶似彩霞》,这首歌不仅不好听,还极难学。这样的“因材施教”大大挫伤了我们的自尊,他也因自己“有眼光”而甚为得意。
他还经常在课堂上说:“你们知道不知道,有些学生根本没资格进入咱学校,是照顾来的。”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常常就瞟着我和另外一位女同学。时间久了,我才明白,我就是他鄙视的受到照顾的学生之一。期中的音乐考试,老师在讲台上弹风琴,同学分成三人一组上去演唱。
和我同组的两名同学都是从优质小学考进来的,她们俩的得分都在85以上,我只得了65分。
冬天,我的手上生了冻疮,因为我个子小坐在第一排,被音乐老师看到了,他就问我:“你的手咋啦?”我怯怯地说:“冻的。”他一副鄙夷不屑的表情,一撇嘴说:“冻的?是长的疥吧!”那时候,学生宿舍年久失修,非常阴暗潮湿,有不少学生身上长了疥疮。长疥,不仅意味着你这个人不讲卫生,而且疥疮极具传染性,如果某个同学长了疥,大家就会躲瘟神似的躲着你。所以,当他在教室里大声宣称我“长疥”的时候,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时候,大家的生活条件都很差,吃的是从家里拿的馍,用塑料网兜盛着,放在大伙的蒸笼里热一下。穿的除了夏天的单衣和冬天的棉袄棉裤,春秋天过渡的衣服几乎没有。有一年刚过了清明,天气就陡然热起来。家庭条件好的女生换上了毛衣,我还穿着棉袄,被音乐老师看到,他又习惯性地一撇嘴,讽刺我:“你的棉袄能穿到几时?”他不知道,我不是爱穿,是不得不穿。我只有讪笑着,往同学身后躲。
初一那一年,我不算太贪玩,也不算太用功,成绩却是一路上扬的。第一学期期中考试,是全班第九名,期末的时候升到第二名,一向节俭的母亲还给我买了一条绿色的围巾作为奖励。第二学期一开学,第一节音乐课上,音乐老师就问:“谁考了第一名?”男生王立场站了起来,老师让他唱了一首歌。“谁考第二名?”我小心翼翼地站起来。音乐老师有点惊讶,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那你也唱首歌吧!”我唱了,因为紧张,唱得一点也不好。初二和初三,因为一直在优等生的行列,他对我的态度渐渐友好起来,我对他,一直是怕的。
小学的那几位老师,尤其是五年级的两位老师,虽然不是我心目中期望的好老师,至少在他们心里,有着“为学生好”的初衷,也没有多少针对我个人的歧视。初中的音乐老师那些有具体指向的行为,让我无力招架,更不敢反击,只好默默承受。十八年的为师生涯,我从不忍伤害任何一位学生。忆起那暗夜中的点点滴滴,有时仍然会有痛和泪。写下来,不为讨伐,只想轻轻放下,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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