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划乱象
追溯中国地铁建设的历史,始于1965年,北京开始修建国内第一条地铁,并于1969年10月1日通车试运行(时称“北京地下铁道一期工程”)。时至2010年,中国已有近30个城市和地区都在着手进行轨道交通的建设、规划,涉及的线路项目多达110多条,中国地铁建设进入一个急速上升的发展时期。
摊开这些城市的地铁规划图,纵横交错的地铁线路把每个城市划分得密密麻麻,最少的,都规划至遥远的2020年。
无疑,未来的十年,中国是全球最大的轨道交通市场,每年新建的地铁将达到15-20条,这其中包括不少二、三线城市。中国建设部地铁与轻轨中心主任李晓江更是公开预测,“十二五”期间,中国城市轨道交通的总资金投入量可能大于航空和水运,仅次于铁路和高速公路。
2009年时国务院批复22个城市的地铁建设规划,总投资达到8820.03亿元。
同年5月份,国务院出台的文件将城市轨道交通项目的注册资本金标准从40%缩减到了25%。
由此,武汉、西安、重庆、成都、哈尔滨、长春、沈阳、杭州、苏州、宁波、无锡、长沙、郑州、大连、南宁、福州、南昌、东莞、昆明……这些正在酝酿上马或已经上马地铁项目的城市,亢奋得有如小孩得到一部价值不菲的礼物一般,无不在炫耀项目成果。
称地铁价值不菲,一点都不为过。根据公开资料显示,综合每条已建成地铁的成本,修建1公里地铁起码超过5亿,多则需8亿—9亿元。
而对于申报建设地铁的城市,国务院2003年的文件要求达到下述基本条件:地方财政一般预算收入在100亿元以上,国内生产总值达到1000亿元以上,城区人口在300万人以上,规划线路的客流规模达到单向高峰小时3万人以上。
国内满足这四个条件的城市超过50个,50个城市里,明显超过一半的城市正在参与了这场地铁盛宴。
也有人担心,国内城市化进程发展之快,从规划角度来说,也许现在暂时不需要地铁的城市,将来肯定也是要建的。“因为城市的通道是非常有限的,你没有规划预留的话,那么将来如果真的要建地铁的时候,可能它的造价会更加昂贵。”上海市城市综合交通规划研究所副所长陈必壮对时代周报记者说道。
亏损困境
除造价成本高之外,地铁的运营成本之高,投资与回收不成正比,也一直存在问题。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已运营地铁的几乎全部都处于亏损状态。
事实上,世界银行2009年的一份报告已经指出,城市轨道交通是花费巨大且风险很大的项目,“在大多数城市,可支付能力已经是或者将会是一个问题,不合适的地铁项目可能会耗尽纳税人的血汗钱”。
公开资料显示,北京市每年补贴地铁运营亏损就在20亿元左右,深圳地铁的负责人也曾诉苦说,深圳地铁亏损已达近10亿元,2012-2016年预计地铁折旧和利息亏损额约220亿元。
世界上仅有为数不多几个城市的地铁公司盈利。其中,香港开创了“地铁加物业”的运营模式,依靠沿线土地资源的升值来获利。
这是香港地铁成功的投融资模式。此模式的根本点是:地铁企业以没有地铁建设和开通预期下的地价获得地铁沿线土地开发权,从而实现地铁投资所产出的沿线土地增值收益。因这部分产出足以弥补地铁运营亏损和产生较高的整体盈利。
根据港铁公司提供给记者的一份资料显示,港铁在29个车站上盖发展的综合物业项目,共计有7.8581万个住宅单位,以及超过170万平方米的商用面积。
而国内传统的地铁运营模式一般是由政府财政拨款修建,营运中出现亏损了也由财政补贴加以解决,有的城市每年都要为此付出十几亿甚至几十亿的财政补贴才能维持地铁的正常运营。
但,慢慢地,它们也在转型。
近年来,国内各地的地铁公司高层,开始一批批地前往香港取经。北京地铁四号线,是港铁在内地首个开通和营运的地铁投资项目,合作方式为PPP模式,通过合作,港铁公司拥有四号线30年的特许经营权。
此后,2010年7月份,港铁(深圳)公司又通过同种方式,正式接管运营深圳地铁龙华线一共五个车站。
记者从港铁公司了解到,港铁在国内共持有三份物业管理合约,同时持有一份长期租约,经营北京购物商场“银座Mall”。
除了与香港寻求合作之外,有样学样的内地地铁城市,在经营模式上也逐渐向香港模式靠拢。
武汉地铁集团设有土地综合开发事业总部,从网页组织架构图表来看,该部门直接由经营层管理,从事土地与项目转让、合作事宜,更直接提出大力发展“地铁+物业”战略的口号。
而广州一份编号为[2008]39号的《城市建设投融资体制改革方案》中,也涉及到在七大集团当中设立土地储备分中心,由投资主体进行土地一级开发。广州地铁集团便跻身七大集团之一。
而中国政法大学院长李曙光却对此类土地储备中心的存在却表示异议。“国土资源局都有一个土地储备中心,但政府又同时将土地储备中心授予某个企业,它到底是政府部门?还是事业单位?还是市场的经营主体,没有统一的定位,所谓的土地储备分中心的合法性就存疑。”
“政府就是市场的监管者,是整个土地交易的监管者,而公司是土地的交易方、获利方,它要最大地从土地这里获益。就像裁判和球员,怎么能搅到一起去呢?”李曙光说。
陈必壮也坦言:“运营加物业整合的模式,的确是一种比较好的方式,但目前在国内有体制和法律的障碍,使得国内比较难以操作。这也就是为什么除了香港等少数城市,其余城市的地铁亏损的原因就在这里。”
在港铁2010年的年报中,记者看到这样一句话,“如不能实现整体盈利,说明城市经济发展还未达到能够投资建设地铁的水平。”
正在大量上马的地铁项目,最后有多少会变成赔钱的地铁糊涂账,未知因素还很多。
无论如何,李曙光认为地铁建造和运营的高成本不能由纳税人买单,“土地的收入这一块一定要公开一定要透明。你凭什么用纳税人的作为股东的土地来平衡你的经营失败的亏损。这是没有道理的。你不能把我们全体股东的权益去弥补你的亏损。”
如果将日本殖民者野心勃勃的计划算上,从上世纪30年代至今,沈阳地铁五次筹建,四次夭折,最终在去年10月开通运营。但对于这个市区人口刚满500万的老工业基地而言,对地铁的需求远非计划制定者们所想象的那样迫切。
“毫不夸张地说,我们沈阳的地铁是国内最早规划的。”面对来访的记者,沈阳建筑大学地铁研究院副院长王强开门见山地说。
关于这一点,可以从沈阳铁西广场地铁站中的一张“奉天市地下铁道线路图”照片得到印证,早在1938年,伪满洲国时期,日本大阪电气化局就编制了这个共四条线路、合计52公里的庞大地铁计划,当然,日本人还同时为伪满的“首都”长春也编制了地铁计划,但如果说到地铁计划的坎坷,国内尚没有一座城市能与沈阳相比。
如果将殖民者野心勃勃的计划算上,从上世纪30年代至今,沈阳地铁五次筹建,四次夭折,最后在去年10月才终于开通运营。
然而,对于这个市区人口刚满500万的老工业基地而言,对地铁的需求远非计划制定者们所想象的那样迫切。
根据沈阳地铁公司公开的数据,截至8月11日,东西走向的沈阳地铁一号线日均载客量为18.2万人次,上座率仅有6成。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按照沈阳在2008年编制的总体规划,该市的地下铁路网络规模将为400公里,除了两年后开通运营二号线之外,2018年之前,还有另外3条地铁线陆续开通,共160公里,至少涉及700亿元的投资,略高于沈阳2010年649.28亿元的财政收入。
与国内许多城市类似,巨额投资之后,如何让地铁工程保持收支平衡,仍是一个未知之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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