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美国维思里安大学校长、思想史学家Michael S. Roth在维思里安大学人文中心成立50周年庆典的演讲词中文版,《中国社会科学报》首发,转载请注明出处。
长期以来,人文学科的非职业性(antivocational)特点既让人引以为傲又令人局促不安。事实证明:人文学科教育能够培养一个人阅读、写作、思考和阐释的能力,这些能力在我们的经济体系和文化传统中备受推崇,而该学科却一直被公认是无用的,这简直莫名其妙。当然,断断续续的特定技能训练可能会使你从容应对人生中最糟糕的工作(也可能是你从事的第一份工作),但是人文学科却能教会人们正确使用理智和情感两大要素,并将使你在数十年富有创见和卓有成效的工作中大受裨益。然而,我们确实也通过人文学科教给了人们一系列技能或一种态度,这些技能或态度与其说是缘于人文学科所固有的自由的非职业性的观念,倒不如说是因为我们非实用性(antipractical)的盛名。这就是人们在批判性思维的招牌下惯用的技能。 批判性思维不是诋毁他人陈述
1940年代,作为一种解释模式和指导人们信念与行动的评价体系,批判性思维首次获得它现有的重要地位。1962年当罗伯特·恩尼斯(Robert H. Ennis)在《哈佛教育评论》(Harvard Educational Review)上发表了《什么是批判性思维》(A Concept of Critical Thinking)一文后,该术语在教育界突然大为流行。恩尼斯对我们如何教会人们“对陈述作出正确的评价”很感兴趣,他从12个方面对这一过程进行了分析。恩尼斯和紧随其后的无数教育理论家们为批判性思维大唱赞歌。现在有一个批判性思维基金会(Foundation for Critical Thinking)和咨询产业来帮助老师、学生和你自身提高这方面的能力。
如果按照一些不切实际的标准,语言会衰落,或者我们将不能好好地使用语言,但关于这一事实,真的没什么新的消息。这是我们自身局限的一部分,但是它不应该被当做我们人文学科的关键性标志。人文学科所带来的新闻是使心灵和精神状态转变的方法,以便使人们能够体察到我们可能会经历到的丰富多彩的生活方式。当我们学会聚精会神地阅读、凝视或倾听的时候,我们就不仅仅是发现错误的能手或者只是善于揭露文化和社会的阴暗面。我们通过试图去理解别人的艺术、哲学、历史学的观点来部分地克服自己的盲点。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在一次面向师生的题为“论人类的某一盲点”(On a Certain Blindness in Human Beings)的报告中完美地阐述了这一点:“对于别人来说,含义一目了然,但对于我们来说,含义不甚明了。”詹姆斯把承认这种无知当做教育的一把钥匙,也是民主和市民社会发展的关键。当然,不讲情面的批判性思维可能在这种努力中会有所帮助,但也可能成为我们学会拒绝人文学科研究所必须提供的认同和洞察力的一种方式。不论学生还是老师,我们有时候会渴望那种保护,因为没有它,将有改变自我的危险。为了克服这种盲点,我们实际上要冒着如坐针毡的危险。 展示自己没有看到或听到的细节
我希望人文学科将继续提供批评,建立连接,为那些乍看起来晦涩难懂甚至是深藏不露的实践找寻承认的方法。为了支持从批判性思维向实践性探究转变,我现在重申一下我的大学哲学老师路易斯·明克(Louis Mink)的一个论点,也是我的研究生导师理查德·罗蒂(Richard Rorty)所认同的观点。早在迪克·罗蒂(Dick Rorty)解构“哲学家即裁判家”这一观念的数年前,路易斯·明克就曾建议评论家“摘下法官的假发,戴上向导的帽子”。我认为我们可以对人文学者说同样的话,用他的话说,人文学者可以“向我们展示我们自己所没有看到或听到的细节、模式和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