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拾荒老人在这垃圾山上建造的住所,精心堆砌的砖墙意味着在此长久居住,但伴随着老人的猝死这里已是人去屋空,只有不远处的粪坑依旧弥漫着漫天的臭气 |
飞机、火车、长途汽车等交通工具以及城市移动公厕每天都在生产巨量的这种由塑料袋包裹的粪便 |
这200多只绵羊整个冬天都在这里翻捡着可吃的东西,早已形成条件反射同拾荒者们一同冲向每一辆前来的垃圾车 |
| ||||||
◎安丘小伙王久良摄影作品《垃圾围城》屡获大奖◎一年半拍摄4000多张照片,反映垃圾对环境影响 垃圾是现代城市化的产物,人们对垃圾的存在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王久良的《垃圾围城》让人警醒,让我们正视一个现实,在光鲜靓丽的城市背后,我们赖以生存的环境正在被垃圾吞噬、包围。 王久良,一个从黄土地走出的农家孩子,在经过多年的历练打拼之后,在摄影界崭露头角,并以其《垃圾围城》作品轰动全国,在国内外屡获大奖。得知王久良从北京回到老家安丘过春节,2月11日,记者在安丘凌河镇凤凰官庄村采访了这位摄影家。 轰动《垃圾围城》屡获大奖 记者眼前的王久良,瘦高的身材,穿着随意,浑身上下透着一种纯朴和率真,没有名人“架子”,让人觉得他根本不像一个多年生活在“皇城根”的人,倒很像是村里一位邻家大男孩。 交谈中记者了解到,1996年王久良高中毕业,考上了山东的一所大学,上了一段时间便退学。回到高中复读了两个月文化课之后,顺利考入西安的一所大学。在西安读了一年多后,王久良又决定报考中国传媒大学摄影专业,在回到高中复习了两个月后,他成为中国传媒大学里比别人年长7岁的“新生”。 就是这个曾卖过菜、做过培训、开过手机店的摄影师,骑着一辆宗申牌摩托车,从2008年10月开始,他和纪录片摄影师樊雪崧绕着北京城转了一万四千多公里,住最便宜的旅馆,吃最简单的食物,只为拍摄一个又一个垃圾场,只为告诉人们,北京城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光鲜靓丽的背后,还有着令人触目惊心的另一面。 2009年12月,在广东连州国际摄影家年展上,王久良就是以这组震撼人心的《垃圾围城》摄影作品获得了年度杰出艺术家金奖;2010年12月18日,在北京龙潭湖公园中心音乐厅举行的“2010色影无忌影像力”盛典上,备受瞩目的“2010色影无忌年度影像奖”隆重揭晓,王久良摘得年度摄影师大奖。专家们授予王久良的颁奖词是:“用最简单的影像,呼唤了摄影观看的本质和人们渐渐忘掉的良知。他还显示了当下毫无背景的民间独立摄影师在商业文明和消费至上时代坚守的专业品格和揭示问题的能力。” “王久良用一年多的时间把一个城市的垃圾现状记录给我们看,令我们震惊。”摄影评论家鲍昆说,“我们在无边无际的垃圾之后看到的是那些现代景观的崛起,它们是那么美丽妖娆,甚至让我们忘记了自己正在被垃圾所吞噬。” 警醒环境比艺术更重要 记者了解到,在拍摄《垃圾围城》之前,王久良的作品《往生》就在2007年平遥国际摄影大展、中国安吉高校影像大展以及2007年EIZO年度摄影大展中获奖,被《摄影之友》杂志评选为“2007年度最重要摄影人物”,2008年平遥国际摄影大展上获得“中国优秀摄影师评委推荐奖”。他的一组作品也卖出了三五万元的价格。拍了卖,卖了再继续拍。如果不是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的生活会这样平静地延续下去。 2008年春,王久良为创作观念摄影作品《鬼神信仰》回到了潍坊老家,因为拍摄工作都是在野外环境下进行,这让他见到了和他印象中已经明显不同了的乡村。 当时,他走了很多地方,发现以前有鱼、蝌蚪、青蛙的水塘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田间地头到处能看到花花绿绿的包装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化掉。农村尚且如此,那么人口密集的城市呢?“让我感兴趣的不只是一个污染的问题,而是消费社会的快餐化,对这个社会的深远影响。”他记起他在大学期间无意中发现的位于北京五环和六环之间的一个个大型垃圾场。 面对生存环境的变化,王久良再也不能静下心来去拍艺术作品,他将镜头对准了垃圾,开始拍正在被垃圾所吞噬的环境。 王久良手中有一张北京地图,与普通的地图不同,王久良的地图上密布着400多个黄色标识,那是他拍摄过的北京周边大型垃圾场,把北京城团团围住。一年半的时间里,王久良以自由摄影师的身份跑遍了北京周边的大型垃圾场,拍摄了4000多张照片。 遭遇成为不受欢迎的人 拍摄“垃圾围城”对王久良很多方面产生了很深刻的影响,生活有了许多的改变。比如,他和一起工作的纪录片摄像师现在都不吃肉了。他的家人、朋友看到片子之后都自觉不自觉地向环保的方向靠拢。“这很好。我首先声明,我不是一个极端的环保主义者,我也是人,也是制造垃圾的一分子。但是对垃圾有一个明确的认识之后,就会有效地克制自己不必要的欲望。” 由于拍摄经费一直不宽裕。王久良用最便宜的胶卷,凑合着吃住,风里来雨里去,饱受垃圾的“熏陶”,有时候垃圾场刺鼻的臭气体呛得人几乎窒息和流泪。但这些在王久良看来都不是问题。拍摄过程中,真正让他痛心的是“有些人良心的泯灭”。因为看似无用的垃圾背后有着复杂的利益链条。 王久良的地图上标记了400多个垃圾场,而目前北京仅有6座垃圾转运站、13座垃圾掩埋场和3座综合处理厂。“大多数都是野垃圾场,数不胜数”。 据王久良调查,北京的“野垃圾场”大多是采沙取土后留下的大坑。一些地方把这些大坑向私人出租赚钱,承租者则把大坑用于倾倒垃圾,一车收取几十块费用,这比正规的垃圾掩埋场便宜了不少。但与正规垃圾场相应的垃圾分类、防渗漏、防扬尘等措施比,这些野垃圾场一埋了之,当大坑填满后,污染很可能使附近地下水和土壤永无宁日。王久良说,“这些人为了一点点利益就什么都不顾了”。 揭露真相的拍摄自然触及不少人的利益。所以,王久良和纪录片摄影师樊雪崧也成了不受欢迎的人。和善的会问一声有没有记者证,没有就谢绝拍摄;“好心”的则煞有介事地告知“如果某一天政府找到你,别怪我没告诉你”,有时甚至遇到提刀撵、放狗追。 家人虽不理解但全力支持 王久良62岁的母亲王振兰并不理解“自由摄影师”究竟是怎么回事、给谁干活,只知道这个老二一天到晚忙忙碌碌却没有工资也不赚钱。比起在家务农的大儿子和在公司搞软件设计的三儿子来,家中的这个老二太不让人省心。不过,她了解儿子,知道儿子做的肯定是好事。“这孩子打小胆就大,有主见,认定的事非干成不中。不管他干什么,只要不违法就中。”王振兰对记者说。 自从父亲去世后,大哥王久灵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说起二弟,大哥王久灵说:“久良很顾家。因为家里穷,从20岁那年起,就没再向家里要过钱。这些年他在外边受了些累。每次回家,家里人都劝他放弃,找份稳定的工作过安稳日子。但他总是听不进去。没办法,谁叫他爱这一行呢。” 王久良和妻子李娜是在从西安回潍坊的火车上认识的,8年后才结婚。现在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他觉得,一个男人的日子怎么也能过得下去,特别是当你把生活水平降低到最低的时候。但有了妻子、女儿就不同了。王久良说,像其他普通的、正常的女人一样,妻子对房子、生活的要求是存在的。如何让她平稳地生活,而且坚持自己的理想?主要还是灌输价值观念,让她感觉我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她很善良,总是默默地支持我所做的一切。“但是说心里话,我觉得很亏欠她。”说到这里,王久良长长地嘘一口气。 文/本报记者王玉芳图片提供王久良 人物简介 王久良,山东省安丘市人,1976年出生,现居住于北京,自由摄影师。1993年至1996年高中阶段学习绘画,并于1994年开始研习摄影。1997年于济南建立个人摄影工作室。2001年考入西安工程科技大学摄影专业。2003年至2007年,就读于中国传媒大学影视艺术学院。现作为自由摄影师居住在北京。主要摄影作品有《垃圾围城》、《往生》、《私密空间》等,另外,还创作了纪录片《垃圾围城―――王久良之观察》。 |
“自然大学”公众环保课堂将邀请摄影师王久良分享他的作品《垃圾围城》。 主讲人:王久良(2009年连州国际摄影节金奖获得者) 欢迎各界朋友参加!敬请转发。 时间:12月27日,星期日,下午2:00 地点:达尔问自然求知社会议室 联络人:刘慧莉 1521 065 6612 交通:朝阳区北辰西路69号A座(路边两层灰色小楼内),可坐地铁10号线至北土城下,D2出口,乘坐82路、81路2站,到北辰西桥南下(路对面即是),或乘坐113路2站,到民族园路下,向北100米。 讲座简介: “考虑放弃版权,欢迎任何传播”,这是在前不久的连城国际摄影展上,获得金奖的王久良对媒体做下了许诺,他希望他的《垃圾围城》摄影集完成之后,能以最迅捷的方式,让更多的人看到包围我们的垃圾场。 王久良:"希望让更多人看到包围我们的垃圾场" 来源:南方都市报 北京市通州区永顺镇。一位拾荒老人在垃圾山上造了间小屋,但他现在已猝死在垃圾山上了(左下角)。 北京市通州区永顺镇富豪村。牛羊在垃圾里扒可吃的食物。 北京市昌平区北七家镇。一个女人抱着小孩,孩子的母亲在旁边捡可回收的纸板。 北京大兴区黄村镇。图中黑色的流状部分是运来倒掉的黑色粪便。 北京通州区梨园地区。在这个垃圾场上,每天都有车来倒垃圾,每两三天就焚烧一次,伴随着刺鼻的臭味。 王久良在每个大型垃圾场的地方,划上一个小圈,最后,他发现地图上的小圈形成了一个大圈,而在圆圈的中间,正是首都标志的五角星。这被摄影家胡武功感到心痛,是“国在山河破”的痛。 摄影批评家鲍昆认为,王久良拍摄的垃圾,是现代以来城市化的产物,无休止的欲望,无穷的垃圾,地球正在进入垃圾时代,垃圾充斥着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鲍昆说“王久良把严酷的现实披露出来,这个社会到了不能不改变的时候”。 北京周边的巨型垃圾填埋场,串成一个五角星 北京冬日的清晨,雾气弥漫,宋庄瞳里社区垃圾场内,燃烧垃圾的烟尘和雾气连成一片,视线已经很模糊。一辆刚刚到达的垃圾车,马上就围上来一群裹着头巾的拾荒者,他们希望从倒下来的垃圾中,扒到可以回收、再出售的物品。 和拾荒者们一同在垃圾中翻捡的,还有200多只绵羊在垃圾堆中寻找食物,它们的毛皮上有一层厚厚的污垢,散发出刺鼻的臭味。王久良和他的纪录片摄影师樊雪菘,已经攀爬上一处垃圾堆,选好最佳拍摄位置,开始一天的工作。 宋庄是王久良在北京地图上标注的一个点,同样的点,有400多个,王久良打算将北京的垃圾场逐个拍完。目前,摩托车的行驶里程是7500公里,“再跑上5000公里,就是两万五千里长征了”。从王久良绘的地图来看,这是一项非常艰巨的、也很有挑战性的任务。 11月5日,王久良带上这些耗时近一年、至今还在继续的作品在连州摄影年展上进行首次展出。他一共拍摄了400卷120胶卷,总共4000张照片,自己选了一次,淘汰到120张,最后,策展人选取了其中的17张照片,才拿出来进行展出。 “考虑到摄影节的主旨需要强有力的作品支撑,而王久良拍摄的北京周边的垃圾场问题,是对当下的消费社会和急速发展的中国城市,有巨大警示作用。”摄影评论家鲍昆说,让王久良拿出还没有完成的作品来仓促参展,是考虑到他的作品贴近“新闻摄影”的主题,更重要的是让王久良的这项计划被更多人知道,让他得到资助继续拍下去。“没有多少收入来源的王久良,随时可能中断这个项目”。 段煜婷将王久良的出现,视为今年连州摄影年展的一项“秘密武器”。获得金奖的王久良,将得到连州摄影年展颁发的一万元奖金。 为了让这组照片最好地展示,连州摄影年展艺术总监段煜婷还将果品仓展区最大的一间屋子给了王久良,照片环绕展厅。在大展厅中,新砌了一个小房间,为两个部分,一部分用来循环放映王久良和摄像师樊雪菘完成的纪录片《一部影片的草稿》;背面狭小的空间里,展示的是卢广的20张照片:《关注中国污染》,他刚刚获得尤金·史密斯人道主义摄影大奖。 尽管他们都关注环保,但也有所分别,王久良持续关注北京的垃圾场,而卢广的《关注中国污染》,是他5年里拍摄数万张污染问题照片中的40张。“这40张图片我没有直接说一个地方。如果40张都说同一个地方的话,可能会带来很大的危险。”卢广说,他的镜头涉及全国12个省份,“你看,别的省也一样。大家就无所谓一点。" 王久良的照片,以大全景的方式记录了与生活区毗邻的巨型垃圾填埋场。画面中,奶牛在严重污染了的温榆河饮水;在北京的“菜篮子”大兴区,垃圾转运站周围,就是一片片大棚蔬菜种植区;周末度假的人,在污水横流的河流边烧烤,在臭气冲天的河边拍摄婚纱照,摆出各种造型,一位新娘抓住的绵羊,刚从垃圾堆中爬出来。“展现垃圾场的脏乱,不是我要做的事情。”王久良说,呈现一个垃圾场的基本形态,考察垃圾场和周边环境的关系,才是他考量的重点。 “我拍大兴区的垃圾转运站,周边全是菜地,垃圾污染了地下水;而大棚蔬菜需要浇水灌溉,水又是全部取自地下;奶牛在被污染的河中饮水,在垃圾场上寻找食物;当我们吃涮羊肉的时候,也许这些羊肉就来自在垃圾场上扫荡的绵羊,这些羊不停地生病,羊倌们也不断给它们注射抗生素。这都说明,垃圾场和我们关系紧密,甚至危及到我们的生活。”王久良说。 一张《北京市丰台区永合庄垃圾填埋场》的照片,也贯彻了王久良的拍摄方法。一个巨型的垃圾填埋场,覆盖上了一层防渗膜,垃圾被一层层填埋、碾压,景象壮观。这幅有点像展示垃圾填埋技术的照片,王久良在“图片说明”中道出了其中的问题:填埋场半径700米之内有背景著名的经济中心———总部基地,600米内有国内著名的旅游景点——— 世界公园,还有10个住宅小区和10多个村庄,涉及人口7万多。 王久良表示:“有一个数据,垃圾填埋场和居民区的安全距离是500米。实际上,距离垃圾填埋场3公里,味道就非常刺鼻,垃圾填埋场是不适合选择在人口众多、土地资源紧缺的地方,而北京恰恰是这样。北京现在大填埋场是16座,近郊的、五六环中间的就有8座之多。几十万人走出家门,就能闻到垃圾场吹来的恶臭。”在一家杂志的专题配图中,市民们戴有防毒面具在家中看电视、聊天,尽管这张图片不无戏谑色彩,但是,污染问题的严重和大家盼望问题得到解决的迫切性,由此可见一斑。 “垃圾污染环境,垃圾又是能源,围绕着垃圾的是利益和政治。国家之间、地区之间为垃圾博弈不断。一些人靠垃圾为生,也有人因为垃圾而致富,更有人因垃圾倒下。垃圾最后成为政治。”在王久良的展览前言中,鲍昆说,“王久良用一年多的时间把一个城市的垃圾现状记录给我们看,让我们在无边无际的垃圾之后,看到的是那些现代景观的崛起,它们是那么美丽妖娆,甚至让我们忘记了自己正在被垃圾所吞噬。” 在鲍昆诗化的语言背后,实际上是一个被垃圾围困的城市。在利用地图过程中,王久良无意中留意到,当他将去过的巨型的垃圾填埋场用一个个小点标注出来后,惊讶地发现,用线条围合起来的圆圈中间,是一颗硕大的五角星。 王久良这次展出的大尺幅照片,都是由两张或多张小照片拼接而成,拼接处,接缝线故意错开,不做人工处理,刻意留下一些“瑕疵”。策展人鲍昆说,“我曾催过他,让他PS处理下;但最后发现这样更好,可以凸显照片的真实性,这更像一个证据”。 “我将放弃《垃圾围城》的版权,欢迎任何形式的传播” 实际上,王久良一直将自己的工作视为证据的搜集,而不是在创作一件艺术品。“拍摄垃圾场,重要的不是艺术,我希望是提供证据性的图片,在一个经济高速发展的社会,我们到底留给后人的是什么,我希望我的照片是一个例证。如果你做这个事情,没有收到积极的作用,只是到市场上卖个价钱,或者被一帮摄影评论家评头论足,那等于没做。”王久良说,他的拍摄完成后,作品不会制作成限量艺术品进行买卖;当全部作品定稿之后,他会考虑放弃版权,欢迎任何形式的传播,他希望让更多的人看到包围我们的垃圾场。 为了尽量客观地记录,王久良的拍摄全部是以极其冷静的方式,用大全景进行观看和记录。这个开始于2008年10月的拍摄计划,是在极其偶然中产生的。当时,正在创作观念摄影作品《鬼神信仰》的王久良,拍摄工作都是在野外环境下进行的,这让他见到了和他印象中已经不同的、已经被撕裂的乡村。 “当时,我回了一趟潍坊老家,走了很多地方,发现田间地头、水塘边、小沟渠里,全是包装农药的塑料袋,以前的水塘里,有鱼、蝌蚪、青蛙,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当时,让我感兴趣的不只是一个污染的问题,而是消费社会的快餐化,对这个社会的深远影响。”王久良家乡发生了变化,实际上,对任何一个乡民而言,都是不得不注意的问题。王久良在潍坊的家,因为海水倒灌,离海边的距离以前是10公里,现在已有30公里了。 去年,王久良参加平遥摄影节,遇到了经济上最困难的时机,要解决吃饭问题。他突然感觉到当代艺术和自己的生活没有丝毫关系:“我当时在平遥的宾馆,和鲍昆老师聊天,我忽然感觉到,我做出作品,然后在画廊展出,卖钱,供有些人去狎玩,我很迷茫和绝望。我需要有所改变。”当时,王久良的《鬼神信仰》在798也卖得不太好,他从平遥回到北京,就骑着摩托车出去了。 一路上,王久良接触到惊人的垃圾堆,分布在城市的不同方位,将整个北京城团团围住。他谈到,“几十公顷的超大垃圾场,就在很多居民区附近,恶臭的气味侵袭着周边的居民,我是以愤世嫉俗的态度去拍的。”但一进垃圾场,他就进入状态了。“我会停下来,抽支烟,会想很多事情,镜头会冷静很多。” 正是在这个时候,他开始做大量的案头工作,搜索资料,询问国外的朋友,对垃圾问题进行学习。《中国摄影》主编闻丹青就收到王久良送的一本艾伦·杜宁的《多少算够》,谈到西方社会所面临的炫耀性消费,为了满足个人的食物、教育、充实的工作所形成的恶性循环。 王久良分析垃圾场的分布,然后制作一个指示图,一个个地进行实地考察,“我拍的垃圾场其实离北京并不远,基本上都在五环到六环之间。我把所有超过一万平米的垃圾场都标注出来,包括垃圾的填埋时间、库存量、地理位置、面积等。我制作了一张北京垃圾地图,联系了一个出版社,到时会用作封面。” 王久良也注意到,根据欧盟的标准,垃圾中有机物的含量不能超过5%。“但在我们的垃圾填埋场,95%是有机物,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它不敢填无机物,量太大,远远大于生活垃圾量。” 在查找资料和寻访过程中,王久良不断发现秘密,比如垃圾上的灰色利益。“我们住在一个小区里,每个月需要交纳固定的卫生管理费,钱到达物业公司手中,他们有义务处理这些生活垃圾,但是,我看到的是他们收了钱,又把垃圾转卖出去,获取双重利益。大型社区、CBD的垃圾回收含金量是很高的,他们拉出去以后,进行简单的人工分解,把有用的东西全部回收过来,剩下的怎么办?就是偷偷地倒掉。正规的垃圾场都是收钱的,每一车60到80元不等,他们显然不愿意支付这笔费用。” “北京修筑六环路,挖了无数的大坑,无数的土坑就形成了无数的垃圾场,还有采砂场、烧砖厂取土,形成大坑后,再去卖钱,收垃圾,里面有黑色利益,他们是很小心的,特别不欢迎手持照相机的人”。这样的黑色利益圈,也让王久良的拍摄变得更不容易,甚至辛苦拍摄得来的照片,也被强行曝光。 拍摄时总会有冲突,因为他们被视作危险的人 几乎每到一个地方,王久良和他的纪录片摄影师都是像打游击一样,到了一个垃圾场,先审时度势,勘察地形,揣摩好拍摄时间,垃圾场老板不在,就可以开拍了。有时,为了更好地拍摄垃圾场,他甚至还需要爬到树上,或者攀爬到垃圾山上。 在这一点上,王久良和卢广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因为在污染严重的敏感地区拍照,必然会遭遇到危险。去年3月,当卢广去连云港化工园区的灌河口,看到很多工人偷偷挖延伸到深海的排水口,以便排放废水。当卢广条件反射式地掏出相机,一个管委会的负责人很凶狠地问,你是谁,为什么拍照,工人也作势要抢相机。卢广死死抱紧相机,大喊,“我是浙江人,来旅游的!”众人僵持了好一会,对方还是把卢广拉到了管委会,专门找了一个人盯着他。 即使他们不想造成过多的冲突,但是,他们的拍摄总是不可能没有冲突,因为他们被视作危险的人。“比如在海淀区六里屯的垃圾填埋场,我们隔得很远的情况下,去拍摄垃圾场全貌,保安一下子就冲上来了,把我们挟持到垃圾场,很快,一个副厂长过来。他的第一句话就说,你不能这么拍,如果某一天政府找到你,别怪我没告诉你。我不知道政府和我们善良的公民怎么成了仇人?我们碰到的,有提着菜刀上来的,有牵着狗巡逻的,我们的底片被强行曝光,磁带被洗。在一般情况下,我们都是甘拜下风,主动撤离。有风险的地方,我们就不去,采取迂回的方式。” “我认为作为一个公民,我有权利知道垃圾场到底是什么样子。为什么公民的观看成为‘非法’的行为?”越是遇到阻力,王久良越认为自己应该冷静,做到相对客观地去呈现基本的状况,“我要尽可能多地向观众透露垃圾场的信息,让他们进行自己的分析和判断”。 “王久良把严酷的现实披露出来,这个社会到了不能不改变的时候。”鲍昆说,我们在北京看光鲜的高楼大厦,实际上可能就在两座楼后就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厂;我们乘坐京津高铁,以350公里速度飞速驶过田野的时候,却不知道,这条铁路遗留下来巨大的垃圾堆。这些建筑垃圾是无法分解的。一条非常雄伟的现代化铁路和它产生的垃圾永远同在,触目惊心!” 在宋庄艺术村,甚至有一部分房子就是建在垃圾堆上。鲍昆对记者说了个故事:“栗宪庭有自己一个基金会,盖了一个建筑物,很棒。我跟他聊天,他告诉我,这个房子实际上是建在垃圾堆上,我一挖坑,就挖出陈年的垃圾。可以说,整个北京朝阳门和建国门以外的地下水,是根本不可以抽出来就用的,因为集中了所有城市乱七八糟的东西。以至于老栗跟我说,这里太危险了,现在宋庄的水是从北京城里运过来的,当地的水没法喝。” 在王久良的拍摄中,鲍昆是介入比较多的策展人,当然,主要是帮忙找钱。“去年9月份在平遥,他当时很迫切解决生存问题,最早的动机就是怎么让久良生存下去”。王久良的拍摄工作,获得了不少人的支持,盛事今来画廊的姜看提供了资助;企业家周其岳和欧阳星凯为他提供了拍摄的机器;这次展览和扫描、打印都是由朋友资助。为了王久良顺利地完成拍摄,中国青年报摄影部主任晋永权也帮忙开出特约记者证,自由职业者王久良拥有了一个有效的护身符。在连州的颁奖典礼上,王久良说,“我只是一个执行人,无数有良知的人,帮助我实施了这个和我们所有人都有关的拍摄计划。” 在谈起自己的境遇时,王久良说,“我认为首先我是一个牺牲者,而且我认为目前的中国恰恰是需要牺牲者的。如果我挂靠在某个国家单位,我可以衣食无忧,但是我会得到很多限制。于是我首先牺牲掉这一切。我要么衣食无忧,要么我有这把锋利的刀子,现在我选了这把锋利的刀子。我认为目前中国是需要很多类似的一个保持着自由精神的和自由言论精神的摄影师或者艺术家。” 在环境面前,艺术变得不重要 “王久良的照片,呈现出了一个国在山河破的景象。”西安摄影家胡武功走进果品仓的展厅,就被巨幅的北京郊区被污染图片震惊了。“我经常乘坐飞机,没有看到一座山是原始的山。我没有想到北京近郊也被垃圾包围、被侵蚀。可以想象,中国的其他城市也都是这个样子。这是令人心惊的真相。” 王久良说,除了拍摄,他还要做更多的事情,促使整个事情的改变。在连州,他不断地接受记者的采访,他将媒体比作扩音器,他要让照片传播出去,让声音让更多的人关注整个问题。“现在有种风气,如果再讲靠摄影解决什么社会问题,带来什么社会责任,好像是很过时、很落后。”王久良更看重自己的社会工作者身份,他并不只是一名摄影师,而是一个不断去探求事实的公民。 卢广也有类似的问题。鲍昆告诉我们“卢广是一个长期有争议的摄影师,但他拿到了许多新闻摄影的重要奖项。卢广在拍摄完之后,曾拿着照片,去找环保部门,表示,你不改,我就披露。他说得不得奖并不重要。不过,卢广得奖了,而且这个奖也引起了社会的关注和反思。”鲍昆应该,新闻摄影师作为第四权力,如何利用好这个社会公器,应该成为所有新闻摄影师应该思考的问题。 鲍昆说:“摄影的社会责任不被看重,很可能是当代艺术挟持了摄影师的思想。大家可能为了获取利益,或者为了追求更加流行的影像风格、影像形式,而故意屏蔽和忽略这个事情。我觉得这个违反了摄影的道德。” 这样的思考,也正是连州摄影节策展人段煜婷希望探讨的问题,她提出过“新闻摄影已死”的论调:“在报业危机中,人们对新闻摄影的反思和认识走到了什么地步?新闻摄影的根本价值在哪里?” 连州摄影节的总策展人姜纬在连州的研讨会中发言说,王久良在没有一个专业策展人帮助之下,以一己之力,获得了金奖,他的拍摄尊重主题,水到渠成,做得很不错。不过姜纬也指出,“王久良是冲着金奖来的,无论是展场的位置、装裱都还是比较粗糙”。 鲍昆则认为:“王久良是怀揣着艺术理想来做这件事的,他也做得很棒,他觉得环境问题是对人类巨大的威胁,他用艺术的方式呈现出来。拍到第三个月的时候,他找到我,让我看看照片。在我电脑打开的时候,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老师,我开始觉得,艺术一点都不重要,展览可办可不办,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这句话让鲍昆大受震动,觉得这是摄影界比当代艺术更吸引人的地方。 但是,王久良对自己的理想到底能否实现并没有把握。他除了重复自己某个重要论断,能够改变的并不多。 就在拍摄垃圾场期间,王久良认识了一位奇怪的老人。“你问他从哪来,他说不要问我哪来;你问他几个人住在这垃圾山上,他说,你看得见的是我一个,你看不见的无数。”这位老人的家,就安置在通州区永顺县的一处垃圾场。在杂物遍野、恶臭袭来的地方,老人精心堆砌了一个低矮的平房,还用碎砖石垒起了一个小院落,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王久良也去老人家中喝过水。但当他第三次去时,没有见到老人。“当我跑到高处时,发现老人躺在垃圾坑中,双手放在肚皮上,像睡着了一样,我走到老人身边时,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冰凉,只有不远处的粪坑依旧弥漫着漫天的臭气。” 王久良说,他并不能做说明,他希望这次在连州的展览,大家对这位拾荒者的观看,是对他的一次公开祭奠。 撰文:采写:本报记者 钟刚 供图 王久良 |
摄影师王久良用18个月时间走访北京周边的垃圾场,拍摄了10000多幅照片,然后在GOOGLEEARTH上把垃圾场标注出来。【來源:鳳凰衛視】 | |
帖子附图: |
| ||
王久良:《垃圾围城》的现实意义 | |
王久良的《垃圾围城》系列摄影作品,吸引了一位中央领导人的注意,并做了很长的批示,很快,北京市周边的垃圾场就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整治。 拍《垃圾围城》摄影作品和纪录片之前,34岁的王久良读了三次大学,但拍摄《垃圾围城》,他学到的几乎都是课本之外的东西。 采访中,王久良的语速相当快,偶尔能听出他的山东口音,而令他获得第五届连州国际摄影展年度杰出艺术家金奖并受到媒体关注的《垃圾围城》,正是起源于他在山东乡下老家的一次发现。2008年,为了拍摄《鬼神信仰》而回到老家的王久良,看到了田间地头无处不在的塑料袋,以及被残留农药污染的河流,心情想当复杂。回到北京后,他马上骑着摩托车到处追着垃圾车找垃圾。 一座被垃圾包围的城市 从2008年10月开始,王久良以自由摄影师的身份,怀揣捉襟见肘的费用走访了北京周边的大型垃圾场,拍摄了4000多张照片。这些垃圾场往往有上万平米规模,分布在北京的五环和六环附近,当王久良在google earth上用黄色图示把垃圾场所在的位置和坐标标示出来时,画面惊人地呈现出北京城被密密麻麻的垃圾场包围的图景。于是王久良给这个尚未完成的项目命名为“垃圾围城”。 在标注着“北京市昌平区小汤山镇官牛坊”的照片中可以看到,一座大型垃圾场就在小河边,来自附近养殖场的奶牛,每天在被污染的小河里喝水,到垃圾场觅食。而照片背后,这些奶牛们产出的奶正从养殖场运出,分别被送到各大卖场,最后被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人喝下。 编号为111的照片,拍摄的是通州区永顺镇。野火、浓烟,伴随着可想而知的刺鼻气味,数百米外的居民楼在灰色的烟雾中迎接着清晨的到来。这片小区旁边的空地上,每天都有数辆三轮车来这里倾倒垃圾,而这样的倾倒已经持续了很多年…… 王久良的作品不通过令人作呕的细节震撼观众,而通过冷静的宏观呈现让观众意识到:“我们居住的城市正在被垃圾包围”。“不是垃圾包围城市,而是城市包围垃圾”,而这一切,源于人类无休止的物质欲望。 影像参与社会变革的范本 2010年6月至7月,在北京宋庄美术馆的展览中,王久良《垃圾围城》的全部摄影作品以及同名纪录片被全面展示,他希望这些图像所揭示的商业消费生产以及因此所带来的生活观问题,能持续地引起社会公众的正视。 而近期在当代MOMA百老汇电影中心,《垃圾围城》纪录片正吸引着不少观众。纪录片试图弥补和强化照片无法实现的听觉手段,在纪录片开场的长空镜头后,可以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声,接着是一望无际的垃圾场里的两个人正在打包一大袋垃圾。 事实上,正是通过媒体对部分作品的传播,才使其产生了直接的现实影响。“特别是2010年2月新华社跟进做了深入报道,一位中央领导人做了很长的批示,很快,4月份北京市政府就明确出台文件,要投入100个亿对北京周边近1000个垃圾场进行治理。”作为影像参与社会变革的实验范本,《垃圾围城》显示了艺术之外的现实意义。在王久良看来,纪实摄影、纪录片不同于其他艺术形式,它是对现实的摹写,它的表现形态和内容跟社会的关系相对更加紧密。 接受采访前,王久良刚刚回访了他曾拍摄过的一部分垃圾场,结果发现,他镜头下的绝大多数垃圾场都得到了彻底的整治(例如昌平区官牛坊的垃圾场),但极个别处于归属模糊地带的垃圾场(如国家环保产业园区南侧、亦庄开发区靠近南区),尽管数量不多,但看上去仍很难被清理。 王久良说,自己只是一名摄影师,最多也只是提出问题并参与解决,至于垃圾场的整治,则是施政者的具体工作。“《垃圾围城》之后,事态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垃圾场在减少,但垃圾并没有减少,而且随着消费指数的提高,城市的扩张,垃圾会更多。” 根源是资本控制的消费文化 刚开始做《垃圾围城》时,王久良只是想求证北京有几个垃圾场,污染程度怎样,对人的影响如何。结果他越走发现垃圾场越多,越看越惊心,一直到2009年底才发现北京真的处于一个“垃圾围城”的状态。整个过程中,他也对目前的“垃圾分类”产生了质疑:“很多人认为垃圾分类有回收和利用,但是他们不知道这些垃圾分完类以后又去了哪里,在回收利用过程中又会产生哪些危害。” 拍摄中,王久良慢慢意识到垃圾问题有更深层的症结——资本操控下的消费主义。“让民众意识到垃圾的产生不在于政府是否作为,是否制定了法规政策,也不在于多建几个垃圾场,或者先进的处理技术,而在于是否认清整个资本生产。” 他以某营养品为例,该产品在研发、推广过程中占用了大量社会资源,但仅仅起到安眠药镇定剂的作用。“有句口号是‘把冰卖给爱斯基摩人’,也许你根本不需要,但是他总会想办法让你去购买。”王久良表示,“我们很多时候都是在为消费而消费,为面子、为虚荣而消费。在欧美,工业革命用150年的历史才形成这种消费文化,而我们中国只用了30多年就走过了这个历程。我们从一个非常崇尚节俭的文化理念过渡到补偿式的疯狂消费状态仅仅是几年的时间,这种消费文化的转变需要进行探讨。” 接下来,王久良还要完成另外两个商品社会消费主义的作品,一个是《超级市场》,希望能帮助人们更清晰地认识垃圾问题的症结所在。“我努力想体现垃圾和商品,垃圾场和超级市场(可以归结为市场),以及垃圾问题与社会制度之间的关系。因为消费排泄物与人们的消费观念是密切关联的。” 另一个作品则是要剥开“垃圾分类”的话题。“我想让人们看到垃圾加工的实际情况,看到垃圾处理过程中的成本和污染。人们以为一块钱的垃圾加工后可以卖两块钱,看似赚了一块钱,实际上这一块钱远远比不上污染造成的环境代价。真正到那些地方后你会看到污水横流、垃圾遍地、空气污浊,整个地域民众生活质量下降。现实真的是触目惊心,因为我看到了这些,所以更感同身受。”王久良说。 |
欢迎光临 教师之友网 (http://jszywz.com/) | Powered by Discuz! X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