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昌
事实上,作为孩子家长的父母来说,更多的是无奈,他们对于孩子的过度关怀,根本上还是迫于现代社会生存的压力,基于对孩子未来生活的担忧。除此之外,学校也给孩子的家长施加了不小的压力。在城市和部分的农村地区,学生的家长几乎都成了学校老师的“助教”。说到学校,可以说是问题多多,让人头疼不已。众所周知,应试,已经成为中小学教育尤其是中学教育的主题,因此,当下的中小学教育被称为应试教育。为了纠正教育的航向,政府一贯倡导素质教育,并立意高远地发起了新一轮基础教育课程改革运动,即新课改。然而,积重难返,无论采取怎样的措施,应试,仍然在教育领域大行其道。更令人深思的是,学生家长、学校的教师和管理者,总体上并不认为应试教育有什么不好,多认为在目前只能如此,继而只能积极适应。殊不知,应试教育一方面对学生是一种有计划、有组织的摧残,另一方面学校层面的制度化的应试,使得学校教育严重异化,以致教育不复为教育了。
应试教育的本质是学校代替学生个人承担了应试的责任,进而在专心致志的应试中,忘却了教育的本职。应试教育在操作上是以学生为手段,追求理想考试效果的过程,其运行的哲学基础,是不折不扣的功利主义。如此做法的直接危害是学生当前幸福的牺牲,间接危害是使学校明显背离了教育的精神。
我们也深知幸福并不意味着轻松的快乐,学习毕竟是一种需要付出艰辛努力的活动。只是现在的学校施加给学生的已经不是单纯的体力和脑力上的负担,更令人惊心的是我们的学校对于许多学生的精神世界还在实施这一种无情和暴力。乍一听,好像危言耸听,实际上,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真实地发生着。归结起来,有三种类型:
其一,无视学生的心理个性和学习特点,实施统一的要求。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何况具有心理世界的人呢?正是根据这一事实,自古及今的教育家,都把因材施教作为最基本的教育原则。因材施教,既蕴含着教育的智慧,也蕴含着教育这对于学生个性的承认和尊重。如果无视学生的个性,用相同的标尺衡量不同的学生,这实际上无异于暴力。按照加德纳的多元智力理论,不同的人虽然智力元的内容是一致的,但因优势智力各不相同,其学习过程中的优势也自然不同。但是,应试教育思维支配下的学校教师,自觉或不自觉地使用文化课考试这一种标准要求和衡量一切学生,以致许多天才的学生被残酷地扼杀,使得那些学生的潜力终生难以实现,而在当下则日复一日地承受着学习和考试失败的折磨。
其二,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对待学习暂时失败的学生;除了优势智力上的个人差异,不同学生在认知风格、学习风格上也是具有差异的。因此,不同学生的学习速度、学习的深度、学习的习惯也各有特点。然而,我们的学校不仅标准统一,而且步伐一致,从而就有了优、中、差的自然分化。实际上,一个学生只要学习态度和智力上没有障碍,学习上的失败多是暂时的。遗憾的是,统一的教学步伐把那些暂时失败的学生很可能永远甩在后边,成为永远的失败者。教师在这个过程中一方面是无奈的,另一方面也不可避免地伴有麻木和无情。如果不能因材施教,使得学校的教育不能面对个体,那么,毫不考虑学生学习的步伐快慢,则是学校的教育无法面向全体。而那些学习暂时失败的学生,可知有多少在失意中丧失了进取的信心。
其三,无情地放弃对一部分学生教育。实际上,前两种情形中,教师对于学生已经具有部分放弃的性质,但大体上还可以归结到教育策略和智慧上去。无情地放弃对一部分学生的教育,就不是教育策略和智慧问题了,而是完全的教师职业道德问题。也许会有人不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存在,殊不知这样的事情在今日的学校绝然不是个案,应是具有普遍性的。“你的孩子对你来说是100%,对我们来说只是1%。对于我们来说,这个班只要能有X个人能考上,我们就可以交待了,至于这X个人具体是谁,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这是许多学校的学生家长会上都不难听到的一段话,分明赤裸裸地展示了应试教育的内在逻辑。我们不难推知,为了那少数的X,多少X之外的学生被他们无情地放弃了。教育的精神是爱和智慧的统一。在缺爱乏智的教育过程中,我们的学生经受的是精神的压抑和失望,他们的灵魂不是被合理地塑造着,而是被野蛮地扭曲着,快乐无踪,幸福何在?
显而易见,在功利主义的逻辑下,我们的学校异化了,正在走向教育的对立面。世界教育自文艺复兴运动以来,人性的和人道的立场逐渐地确立了下来。夸美纽斯作为划时代的教育人物,在《大教学论》中就说到,要“寻找并找出一种教学方法,使得教师因此可以少教,但是学生却可以因此多学,使学校因此可以少些喧嚣、厌恶和无益的劳苦,多具闲暇、快乐和坚实的进步”。喧嚣、厌恶和无益的劳苦,自然是痛苦的,闲暇、快乐和坚实的进步,当然是幸福的。放眼我们的学校,尽管始终有怀有爱心的教育者探索可以减轻学生和教师负担的教育、教学方法,但占据主导地位的,仍然是为了并非教育目的的升学率,把学生推向劳苦的深渊。教育究竟是为何而在?如果是为了学生的劳苦,何苦而在?如果是为了学生的幸福,那幸福又在哪里?如果幸福真在教育过程的终端,难道必须以牺牲学生的天性、自由,亦即当下的幸福为代价去苦苦追求吗?如果教育过程的终端并不必然是学生的幸福,那么,过程的痛苦的合理性依据又在哪里?在我看来,教育者,包括学校的教师和学生的家长,必然不会有消极的动机,不过,以牺牲学生当下幸福为代价的教育过程,无论对于什么样的学生,无论结果如何,既不是明智的,甚至也不是道德的,因为学生的意志在其中基本是不自由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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