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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聚焦当下中国的精神现实 [打印本页]

作者: 教师之友网    时间: 2012-5-9 01:29
标题: 聚焦当下中国的精神现实
原文地址:聚焦当下中国的精神现实作者:格非
  在此次上海书展中,格非可是一个热门人物,在沪三天从早到晚被各种演讲、签售、采访安排得几乎找不到半个小时的空隙,原因只有一个,他的新著《春尽江南》由上海文艺出版社赶在书展前推出了。
  《春尽江南》是格非耗时15年,潜心写作的中国知识分子三部曲的收官之作,《人面桃花》记录了民国初年知识分子对精神世界和社会理想的探索,《山河入梦》写的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知识分子的梦想和实践,而《春尽江南》则探讨了当下中国的精神现实,格非的好友、香港著名作家董启章称这部书是新的《悲惨世界》。为此,本报记者对格非进行了专访。


  不写出来心里难受

  记者:我在《人面桃花》、《山河入梦》问世时都对你进行过采访。现在《春尽江南》也出版了,首先要向你表示祝贺。我发现你这几年老了不少,听说你为了写作还辞去了清华大学中文系主任的职务,你为什么那么执着要把这第三部写出来?
  格非:你不知道,我不把这第三部写出来心里难受。我其实是一个比较悲观主义的人,我写完《欲望的旗帜》之后,我很希望写一部能够把中国近现代一百年的历史放进去的作品,当时还是在华东师大,就到上海图书馆,找了很多地方志的书来看,做了很多笔记,但是两年以后我就改变了这个想法。三部曲这样一个构架对我来说完全是个一时的想法,设想把它分成三部来写,第一部写辛亥革命,第二部写文化大革命,第三部写我们现在这个时代。可当写完第一部以后,我又突然改变了想法,觉得第二部不能写文化大革命,如果第二部写文化大革命的话,这三部曲给人的感觉都太刺激了。所以我把第二部的时间提前到了上世纪50年代,上世纪50年代是中国社会相对来说比较好的时期,写成一个抒情性的东西,寄托我个人很多的想法和情感,取名《山河入梦》。
  第三部再来写现实。我想描述中国近现代百多年来的历史中的个人。我当然不是想去再现和复述历史,这个我没有任何兴趣,同时我又感到,必须对历史的大致脉络有所了解。在这三部曲中有历史的影子,在这样大的历史背景当中,个人是什么样的。我觉得有时候,一个作家的想法太直接太清晰了反而不好。
  老实说,写第二部的时候我很不愿意写第三部,但是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摆脱掉这个作品对我的折磨,只有把它写完,所以我花了近两年的时间把《春尽江南》写出来。大家会发现这三部当中有一些特殊的连续性。比如说三部作品都写到同样的地点,比如说“花家舍”。但是每部作品又是不同的,我更愿意读者在注意到这些连续的时候把它分开来看,不希望它们之间的联系过于紧密,希望能够三个单独的长篇,简单的做一个勾连就可以了。


  一个家庭的二十年

  记者:我粗粗地把书翻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细读。主人公是一对夫妻,男的是诗人,女的是律师,诗人是一个时代精神最敏感的部分,律师会接触到一个社会最最复杂的问题和现象,这两个人组成的家庭,他们走过的20年,就是我们所有中国人走过的20年。我有一种把诗人看作是你的错觉,是不是?
  格非:也有人这样认为,当然不是我,但有我的影子。我今天当然也可以谈一谈我当时的构思,我当时的想法是打算让整个的故事在三个月之内结束,既然是《春尽江南》,从春天开始到春天结束,差不多三个月,这个故事就完了,我跟北京的朋友和清华大学的同事也这样说,他们就问我三个月够吗?我觉得时间这个概念在今天的中国社会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时间在过去是一个历史性的过程,是有长度的,可是今天的时间变成了一个空间性的东西,什么意思呢?我小说里的主人公有一个说法,今天这个社会活一百年跟活一年差不多的,你该看的东西都看得见,时间的作用开始消失了,所以三个月足够了,后来我考虑还是把主体故事发生的时间扩大为一年,而叙述所覆盖的时间跨度是二十多年。


  新的《悲惨世界》

  记者:我看了以后感到心情很沉重,书的责编曹元勇先生也说他读时掉泪了。董启章先生说“因
  ●这本书刺痛了这个时代我们精神疼痛的症结,看别的书可能会看得很愉快,会觉得真好看,但是这个书看了以后真的是很纠结。
  ●我把主角写成一个诗人,希望在这个过程中能够重新来召回文学或者诗歌的力量。在今天的社会生活中,文学的重要性已经大大下降了,正因为如此,文学的力量比以往任何时代都更加重要。
  为小说表现了中国当代社会的状态,里面有很大的悲哀,但这不是一个理学上的悲剧这么简单,而是非常真实的把现在社会的问题落实到小说里面这些平凡的人。”他还说这是新的《悲惨世界》。
  格非:是这样。我不会用电脑写作,还是用笔手写,所以我就“剥削”我的学生的劳动力,请她帮我输入到电脑里去,我一边读,她一边输,往往我还没看清楚什么字,她就输入完了,但是我发现她在流眼泪。在写作中途我一般不会去问别人对我作品的看法,所以我根本不敢去问她对这个作品怎么看,后来我改完就问她你对这本书怎么看呢?她说她看完了以后几乎一个星期缓不过来,很难过。当时我在微博贴了一个,这本书刺痛了这个时代我们精神疼痛的症结,看别的书可能会看得很愉快,会觉得真好看,但是这个书看了以后真的是很纠结。


  诗人寄托了我的希望

  记者:你自己在写的时候感到很痛苦吗?
  格非:我在写的时候确实也非常痛苦。我为了写这个作品我很多次的回到我的老家,也访问了很多的人,比如说律师,我去了很多律师事务所,了解他们怎么打官司,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通常怎么处理。当然诗人的生活我比较了解,小说里面还有其他的,比如说房地产商人、黑社会,这些我不了解,但是我希望了解。有一个朋友跟黑社会有关系,我也通过他去了解黑社会的状况,了解了以后,感觉完全是另外一个社会,所以在写的过程中确实有一种痛苦。
  但是怎么化解这种痛苦呢?所以在构思《春尽江南》的时候我就觉得一定要写一个诗人,我至少可以通过诗歌的方式让小说里面有一些安慰性的东西,要不然这个世界让人太不能忍受了。作为一个诗人,他对这个世界感受的丰富性是一般人不能理解的。在今天我也很尊重诗歌,我有很多朋友是写诗的,他们的品格在很大程度上是让人尊敬的,诗歌是要花费全部精力,同时又没有什么前景,诗人对世界的回应是很复杂的。我把主角写成一个诗人,希望在这个过程中能够有一些相对有机的部分,能够重新来召回文学或者诗歌的力量。在今天的社会生活中,文学的重要性已经大大下降了,正因为如此,文学的力量比以往任何时代都更加重要。


  希望读者能找到自己的灵魂

  记者:难怪你在结尾还要写一首《睡莲》。不过诗人也是一个普通人,就是一个老百姓,他在小说里面是一个不是很受尊敬的,被他的太太骂作一个废人,虽然他对艺术各个方面也有修养和看法,但是他没有办法去改变,甚至没有办法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家人,这是非常悲哀,你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格非:这就回到我为什么要写《春尽江南》这个问题。我们怎么评价这个社会?有很多的方法,可以从经济的成就来评价,可以从社会发展方面来评价,而我的评价是不一样的,我首先考虑的是这个社会里面的人,现在这个社会里是一些什么样的人,然后这些人究竟对这个现实是什么样一种反应?这个社会究竟是让我感到舒适还是不舒适?我们觉得压力非常大,没有前途是为什么?我把观点分散到各种人物身上,有好人也有坏人,是通过不同的人来表达。如果说我有什么目的的话,我希望读者在看《春尽江南》的时候,能够从作品里面找到他自己,看到他自己的灵魂,这是我最大的一个愿望。从这个意义上,我希望跟我的读者进行交流,当然,我自己希望是躲起来的。


  书名含意见仁见智

  记者:你在小说的叙述上并不简单地把大量笔墨用在对社会表层现象的描摹上面,而是尽可能地将社会生活和知识人的精神生活升华到寓言的高度,对国人的精神世界,特别是对国人的情感和灵魂的变化进行深入挖掘和反思。这是否包含在《春尽江南》这个书名上?
  格非:许多人都问这个问题。大家都知道“秋尽江南”,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我上大学的时候对这个特别着迷,尤其对“草未凋”,我是镇江人,老家有非常多的山,江南地区跟春天的关系是很密切的,为什么我会突然想到《春尽江南》这个题目?首先一定是一个四个字的题目,其实没有特别的定义,关于“春尽”,我问过一些朋友,每个人会有每个人的看法,因为对于词与词的看法本来就是很难琢磨的。曾经把它否定了,又用了其他的题目。但是怎么也觉得不舒服,最后又回到了这个题目。那么这个题目是不是好,未必见得。至于说这个作品有没有把握到这个世界的现实,我自己也不敢说,至于这个作品怎么样,我觉得这个是见仁见智的一个事情,我不能代替读者来思考。


  作家要不停地进行探索


  记者:当年你一开始写作的时候是以先锋作家的面貌出现的,现在你的三部曲却是非常偏于现实的,这种风格的转变是不是跟你身份的转变有关系?
  格非:无数人提过你这样的问题。现代主义在上世纪80年代深刻地影响到中国的作者。我刚开始写的小说,大家都看不懂,我自己也看不懂。过这么多年以后,大家在讨论一个问题,现代主义的方法就是远离大众。这样一种写作姿态对不对,要不要改造?这个时候我就想到了为什么中国过去经典的作品,所有人都可以看,水平不高的人看《红楼梦》也津津有味。首先我觉得先锋性永远需要,任何一个作家你想写好作品,一定要用新的方式来开始,因为别人的方式不一定适合你,你需要去综合,需要发现你自己的方法,需要找到一个比较好的形式。如果你把《人面桃花》跟上世纪80年代的一些作品比较的话,大家会觉着别人的作品可能会更传统。
  于是我尝试一种新的方法,能够吸收现代主义的成果,然后加以改造。我希望做一些探索,但是我希望这个探索,文本不是那么外在,我希望它更加内在一些,我在写这个三部曲的时候有一种冲动,希望去写一种很怪的小说,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因为这个三部曲慢慢的形成了一个系列,我必须尊重这个三部曲本身结构上的要求,但是并不表明我的小说以后就是这样,我可能会有很多新的想法,也可能会在文体上做一些试验。对于通俗文学或者文学的可读性,我自己愿意做一些探索。但是也并不意味着我就对于让别人看不懂的东西就没有兴趣了。或许过一段时间我还会写这样的东西。当今国际文坛很多的优秀作家,他们其实一直没有停止形式上的探索,所以我觉得先锋性也好,对形式的探索也好,这个过程在中国的文学界远远的没有结束,也不应该结束,我觉得要一代一代的作家去开拓这个边界,使整个负载信息的手段能够更加的丰富。


  我有很多东西想写

  记者:听说你接下来准备写传教士的故事,平时教学工作那么忙,有时间吗?
  格非:写完《春尽江南》确实如释重负,我现在终于可以去写别的东西了,因为我有很多东西想写,在写三部曲的过程中涌现出无数我想表达的东西,我希望完成三部曲以后立刻进行我感兴趣部分的写作。接下来再写什么?还没定,传教士只是我感兴趣的题材之一。
  写作是一个比较诡秘的事情,作家自己也确实不知道接下来会写什么,也可能写一些中短篇。你知道的,我是一个业余作家,我在清华大学做老师,要带硕士生,也有博士生,差不多有10个人。而且本科生要上课,研究生也要上课,清华的老师也很少。许多事情都要去参与,非常忙。当然我想了很多办法,我原来有一个天真的想法,有一年我跟姜文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我就说我总觉得自己应该有一个安静的时间来写作,后来姜文就说你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我们做导演的每天的工作都会打断,你只要有时间就要利用。我觉得很有道理,所以我也尝试能够利用一些相对零碎的时间。

深圳商报记者 楼乘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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