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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马鞍山苏浙沪皖四省新语文圆桌论坛之得 [打印本页]

作者: 教师之友网    时间: 2012-9-22 18:10
标题: 马鞍山苏浙沪皖四省新语文圆桌论坛之得
马鞍山苏浙沪皖四省新语文圆桌论坛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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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鞍山苏浙沪皖四省新语文圆桌论坛之得

吴礼明


  我参加了这次苏浙沪皖四省第八届新语文圆桌论坛,会议的地点在安徽省马鞍山二中,时间从11月17日下午报到到19日中午结束,本次论坛主题“追求文与言的和谐——新课程背景下的文言文教学”,与会老师对文言文教学能否走出困境、寻出新路,都作了一些探索,也带来了一些思考。
  马鞍山圆桌论坛的气氛,安徽省教学科学研究所语文室的主任杨桦老师希望是“平和”的,所以在这种情形下,感觉少了一些争鸣,多了一些平庸;少了年轻人的血气,多了一些中年人的暮气。
  参与这次论坛,我们铜陵三中一共去了11名语文教师,阵容应该是很强大的。也见出学校对这次论坛的重视,和对语文教学的重视。我本来是想自费前往的,后来学校决定还是集体行动吧。于是分三批,队伍浩浩荡荡地开赴了马鞍山。会场上大家都听了。我还专门嘱咐张虹老师要做好记录。她记得很认真,几乎都记了。只是最后一天专家们的点评没有记录,我说,这个记录你没有做,可能要遗憾的。这些深喉们的见解,虽然有时只是片言只语,但往往可以见出一个角度,一个姿态来。而在他们语言的背后,如果细细地琢磨起来,还有一大堆文章可做的,岂能一忽而过呢?张老师似乎有些后悔。
  在第二天晚上,按照三中的惯例,我们一行人,出去吃了一顿饭。在一个小饭店里,喝了点酒,聊了一些话。组长杨春生老师叙说家史,然后一道回忆学生时代的苦难经历,又谈及学生的一些问题。最后,年轻的教师们出去逛街了,我们年龄大些的回到宾馆,又接着与杨少祥老师聊到深夜两点多。而后是睡觉。
  我还于酒席上巡了一回酒,并见了浙江常州中学的张明老师,还有我在姜广平兄的语文生态园网站时所见到的女侠石凌云老师。又见过了《语文教学通讯》、《语文学习》的两位编辑徐先平先生和何勇先生,后来在会场休息间,与洪劬颉兄一道开了他们的玩笑。
  兴豪宾馆前,见到了程东文兄,又与安庆潜山的伍秀来老师等同乡们聊了好一阵子。让我感到吃惊的是,在潜山野寨中学那里,竟然有老师已经出了两本散文集。而那里居然有语文特级教师多名,而且都是货真价实的。在安庆那个地方,哪里都卧虎藏龙,也正见出了地方文化浸润下的一个特色来了。
  而我这里所说的,可能与此有关,也可能与此无关。

两场有质量的报告

  第一场是听了南京大学教授,也是苏教版高中语文课本古文主编徐兴无教授的一个报告,谈《高中语文课本中的文化传统与文化解读》。徐很年轻,估计与我差不多的年纪,他引了美国学者艾布拉姆斯基的《镜与灯》里解读文本的四个角度(宇宙、作者、读者与作品)作为他这节报告的立论之基。这本书,我那时也买了看的。宇宙维度里,他只简单地说了社会历史文化批评等价值批评,不说。作者维度一块,说传记研究与知人论世等,也只简单带过。作品维度,也说了一点,如文本内在结构性批评,如新批评,结构主义批评等等。读者维度,他多谈了一点,如纯道德批评,像孔子的兴观群怨诗论,王国维的人生境界说。又如以意逆志式批评,说及孟子的知人论世说。我主要感兴趣的是他所说的读者水平与补充作品能力之间的关系。他说低级读者只看到故事和有趣的情节,而修养高的读者,能够将作品抽象,看出深刻的内容,甚至能够补充作品所无的内容。这里他举了金圣叹的评点四大名著里的一点例子。然后综述道,文本对高级读者是个开放的结构,文本只是一颗棋子,而孔孟都是积极的读者。然后作了一点阐发,说针对不同文本,要采用不同的切入和理解方式。理论是工具,但也不要停留在感性经验层面上。
  在“高中语文注重文化解读”一部分里,谈了现在课文篇目结构的合理性,其“合法性”解释,他认为在唐宋以后,有一个认同出来的传统,中国近世的传统。他说,唐宋是一个重大的转折,唐宋以后及近现代,文学作品具有显著的普适化倾向,由诗经的非平民化阐释、骈文、汉赋作为词典专家创作化倾向向格律诗和唐宋诗文的平民化方向转化,最终到清时,出现了清新而发蒙的、为一般读者所能够阅读的《唐诗三百首》和《古文观止》。这一趋势也体现在当今教材的编写里,虽然,很多时候今天的编写可能是不自觉的。为论证需要,他还说,唐代科举里的明经科已经难以与下层士人所热中的诗赋科相比,诗赋科更能够进士。并说,安史之乱后,儒家文化在倡导者那里已经努力最平民化了,而浩浩经书也终究出了“四书”这样的简约经本。其第三部分“注意从文化角度去解读作品”,没有多少讲头,这里从略。
  徐给我的感觉是,他能够将过去的一些历史散件进行一番梳理,打通了一些环节,眼界是宽阔的,不像我们很多教师做起学问来只是鸡零狗碎,或者钝刀死割,将语文里鲜活的文本肢解得血肉模糊,甚至至今还读到新课标下要大讲老师课堂上的“讲”。我说什么呢!每个人的“讲”,最好制约一下。教师要克制自己“讲”的冲动。这次在马鞍山二中终于见识了厉害的学生,老师有讲的地方吗?所以课堂是民主的,是师生合力打造的场所,会越来越明显的。要还权于学生,有相当一部分权力本就属于学生,一定要还给他的。
  徐兴无的学术框架,如果要批评的话,我想也正是现在几乎所有教授的职业病,好比现在的中医,所以真正的中医已经式微,甚至被判了死刑了。姜广平先生后来对我说,“孔孟是积极的读者,金圣叹是著名的批评家,等等,这些人,大概都不会借助于艾布拉姆斯基的《镜与灯》里解读文本的四个维度”,正照见了现在学术的尴尬。学人们可以有时间从容地建起他们的学术框架,但一般的教师哪有这样的时间呢?当然,价值观的选定问题,我想,根子还在姜兄所说的书得太少了,“不是一个好的读者”。姜说“我仍然相信,最是民族的,也最是世界的”,这也是我所认同的。自古以来的书读不尽,但究竟需要读的。
  上午第二节报告是从安徽走出去的作家,现任上海师大文学院主任的鲍鹏山先生所作的报告,题目竟忘记了,不好意思。蔡明老师与洪劬颉老师及我聊天时,谈及他那篇被选进高中课本的《庄子:当我们无路可走的时候》,说高考有相当的作文都写到这一块,也不失为文化普及的一篇非常好的文字。鲍报告时的身影,激情式的,这也正说明了作家的积极入世情怀。他从他的一篇文章《不相信专家》说起,专家可能专但不一定通达。他说教育有两大功能,一是技术教育,像学一门手艺找一份工作,现在的教育基本只是这手艺的培训。二是传承民族文化,这需要代代相传。在今日技术崇拜的时代,灵魂性的东西被忽视,仅仅将人当工具进行打造,对人,对人的天赋的蔑视让人震惊。然后他“回忆”了1840年以来的历史,认为工具意识、工具技术仍然可追溯到那时民族心灵的创伤。接着又谈到今日的种种拜物教,并趁势提出了《论语》里“君子不器”的立论,说教育应该有是非和价值判断力。然后回到为什么他不相信专家的话题上,他认为几年前的刘海洋毁熊,缺失的是价值关怀。而专家们在对这一事件作出评价的时候,也同样犯了人文知识缺乏病,因为当时的专家在判断刘的动机时竟认为单亲是祸因。此后,他说,由孔子开创的教育意义深远,汉民族虽然缺少宗教教育,但有其人格教育,《论语》里有其仁爱、智慧、慈悲、宽恕等等方面的论述。并笑谈古人钓鱼,是有选择性的钓鱼;射飞鸟,让其有逃逸的机会。说儒家思想不走极端,但注重维护内心的善念、人类高贵的品性。
  他的报告的第二部分是“谈传统教育里的读经”。对于读经,应该用平和的心态对待之。他说,读经,是宗教国家所有人的义务。但中国现在几乎不读。美国人为什么要读圣经呢?并不是为了培养神职人员,而是一种价值观念的培养,一个人的道德信仰的培养。美国人对中国人说,“你们是一个连上帝都不信仰的人,凭什么相信你!”中间举了一些例子,不表。他说,传统教育的好处,就是选用经典做教材。方法可能很简单,就是背下来,没有语法修辞,学生获得的,不仅仅是字词本身,而是铸造人格。他举了自己的父亲,只读了两年私塾,但无论哪里看,都像文化人,因为他读了《论语》《孟子》,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便是判断和价值选择的起点,对于学生来说,可以成为继续学习的一个武库。之后,他又谈起了身边的小事,说及他在书房,老是听到儿子在外面背诵“太阳公公”“云阿姨”“风伯伯”之类,听得怒从心起,孩子的脑子里都是这些东西,哪里还有是非和判断力呢!后来谈及鲁迅——经过经典熏陶的人——所写的文章,哪怕一句,都是活的,……与兄所论一般,不再赘言。
  鲍氏之论确实是深刻的,他并说他不怕得罪人,这就是一种品性。而他所谈道理一点也不比那些纯粹的所谓学者少。


幸会曹勇军先生

  我这次参会,其实倒不是奔着那几节课,也不是对论坛主题文言文教学抱有多大的期望。说实在的,关于“传统文化的现当代课堂阐释”,我已经默默地探索了十来年了。如果需要我来展示一下,我倒是可以展示的;但是,这某种很神秘的气氛下,我其实又不很情愿,所以,我倒很希望自己继续做一个学习者——这一点,我在论坛上已经说明了。同时,还想见见一些老朋友,像程东文、邓彤、蔡明、洪劬颉等老朋友。本来想与劬颉老师喝点小酒,可惜一直没有如愿,当然,以后机会还是有的。但没有想到的是能够幸会曹勇军先生,所以便感到喜出望外了。这当然得感谢我的朋友洪劬颉了。洪与曹同一所学校,又是学校的校长助理,所以我是得了楼台近水的便利。
  我是11月17日下午动身坐火车去马鞍山的,达到的时候已经五点多了,又逢天雨,颇费了一些周折,最后才达到会议的登记处——雨山湖饭店。没有立即登记,主要是等后面的王屹宇副校长一行人。在见到郭惠宇、蔡明、邓彤等老师后,即急急地寻找南京十三中的洪劬颉。问了几处,最后得知他们已安顿好了,在楼上的708房间。于是打了电话,随即坐电梯上了去。在楼道里,即见一魁梧身材的男士已在门口候着了。我料定那一定是洪兄。我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在网上已见过他的英照。他问是礼明么?我答是。握手、寒暄之后,即将我引见给曹勇军先生。曹先生是南京十三中的级特级教师,南京市教授级特级教师,江苏省语文界领军人物,苏教版《语文》教材的主编。
  待坐定后,劬颉便将我作了介绍:礼明,吴礼明,铜陵三中老师,提倡课堂教学现场化。礼明出了一本书,叫《构筑生命的课堂》。于是曹先生与我们一起谈起“课堂教学现场化”的一系列问题。
曹先生说他看过我的关于现场论的文字,感觉很好,应该可以纠正时下语文课堂的一些偏失。我说,这个文字是几年前所写的,当时主要是考虑我们落后的语文课堂究竟应该怎么办。当然,我又补充这个文字也只是一个思考起点,而我现在也思考了很多,也很愿意在适当的时候再拿出来的。比如课堂图谱描述,课堂最近发展区,课堂教学相长点,等等。
  对于我的课堂现场化,曹先生说,这个概念切中了当下语文教学的一些弊端,但它可能难以界定一堂好课。我说,现场化当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它甚至只提供一个思考课堂的角度,为课堂搭建一个新的平台。曹先生说,你的现场论,我思索过,“在”,或者说“在场”,是很有意思的,我们的课堂很多都没有现场感。我说,您把脉得准啊,课堂需要及时性的运作,很多课堂说不好听的话,简直就是备课环节的简单复制。不少课堂都过于讲究“做”,“做课”了,这不是真实的课堂。其实课堂有其肌理,有其规律性的东西存在的。比如,我现在所做的课堂“学生亚群体”的研究,还有打破目前课堂空间的思考。我想,这些都有助于改变目前课堂研究方面过于保守的做法。
  曹先生说,真实感是很重要的。又问我如何界定这一点。于是关于现场化问题,我谈了我个人上课的一些感受。比如上苏轼的《赤壁赋》,面对不同的学生,可能课堂就有所区别了。好的学生,其非学习性干扰要小得多。2004年上重点班的《赤壁赋》时,字词基本不是问题——而这一点恰恰成了目前基础状况不好的学生最为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在很短的时间便理解了文意大概,我问他们,你们对文中的“客”怎么看?他们引述参考资料的说法,说其实就是苏轼的另一面,又说实有其人所谓杨道士云云。我说,说苏轼的另一面好理解,不表,单说后一点,真的是实有其人?然后学生搬出出处。我说好,就算是实有其人,又该如何理解这一形象呢,或者说苏轼为什么要塑造这一形象呢?于是课堂争论开了。我则静观其变。过程略过,只表结果。不能排除苏氏塑造这一形象有解嘲的意味,那么其自嘲、讥诮的个性在这一篇文章中是很凸出的。我对学生说,沉重需要轻化,这就是幽默的生命和力量。然后对学生说你们以前学过他的《惠崇春江晚景》是不是?于是也顺便感受了宋代文人在绝句里生活化的情趣。后来我将它写进了散文《夜、火与书:一段关于灵魂的叙事》里。现在面对基础不好的学生,课堂上便不能出现这样的彩了,而我也不便硬要撑出这样的彩来。而这篇课文就在人教实验版教材古文单元的第二课,且是高一所上。……
  曹先生是很严谨又很谦和的学者。与曹先生的对话,使我深有感触,就是一个人的视野决定了一个人的高度和生长点。曹先生的视野是非常宽广的,他的大思考令人折服。他人很消瘦,不说话的时候,嘴是微抿着的。听语的时候,头微微倾侧着,很注意你的说话。他是安徽人,有安徽人的内敛,有学人的深锐。
  他对现在的公开课,其实是有看法的。他说,可能,在很多老师身上,一节展示课并不好看,但这可能仅仅是他教学大环节上甚至是微不足道的一环。而这一环,可能要在公开课上被人放大。于是,我们看到,这种评价体系出问题了。一个老师可能甚至不会展示自己的课堂,但他课上、课下做了很多我们看不到的事情,比如印刷一些精彩的文章给学生阅读,比如他课下很认真地为学生讲解文本,等等,但是,这些,都不在公开课上。这种见解应该说是非常深刻的。也就是我平时所思考的,那看得见的部分和被掩盖起来的部分。其实这次会议,我来马鞍山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近距离的研究一下郭惠宇老师。至于原因,等下面再说。我说,确实是这样的,现在的评价几乎过分专注于课堂上教师的展示了。
  曹先生又说,不太同意课堂教学艺术化的说法,这哪里有艺术可言呢?可能,我们会将一节课做得很精致,但精致化的后果会让我们太局限于一个狭小的空间了。我说,一节课,不要做得过于精细,甚至是精致。做得过于精致了,给人的感觉是工艺。先生的见解非常精到,可以见出您一直在思索语文,语文的走向,这确实让人眼前豁亮了。我在论坛上还见到一些老师,特别是年轻的老师动辄谈语文教学的艺术问题,在我看来,如果一定要谈语文教学的艺术,这艺术不能过于精致,精致了,也就圆了,甚至滑了。现在课堂上缺乏的就是浑圆,苍茫的元素。追求课堂,要大气,深沉,大境界,不学现在很多教师的小脚女人,要苍茫一点。这其实涉及到语文教学的境界问题了。现在语文教学过于小脚女人,其实是要不得的。
  曹先生说,我们现在很多老师都已经输不起了,生怕课堂上出问题,出错。其实很多所谓的错误,如果正视的话,倒可以撞开一条新路,而这条路是自己的。我说,是啊,所谓的错误其实要辩正地看,错误里能够孕育出新路,这是一般老师所看不到的,而且创新就是在相当意义上讲就是违规,没有创新就会循规蹈矩,而任何一种尝试都是有意义的。真正意义上的创新是要冒风险的,但创出一条新路,这种冒险是绕不过去的。……
随后我们还谈了其他方面的一些问题。我与曹先生聊得很开心,由于吃饭的时候到了,我还有其他的一些事情,所以便匆匆地结束了交谈。这次交谈,亲临教诲,感受了很多,廓清了一些问题,也深化了一些认识。真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下楼的时候,又与蔡明老师小坐了一会,然后与他一道进了二楼餐厅。吃饭罢,在大厅里又遇到了劬颉,我们于是又到708房间。说实在的,劬颉比我想象的要高大、厚实。眼睛里有逼人的英气,照见了他的风度。他为人直性,才华横溢,可以说是南京十三中的管理与学问兼得而难得的人才。
  与曹先生聊天时,礼貌起见,劬颉一直是静静地在一旁听着,只偶尔地说上几句,他也有很多见解要发表的。这会,他谈到都同出黄厚江先生门下的师兄姜广平,姜的个性与作家写作,还有论坛上的一些事情。并谈及了出版社约出八本书而他有意推辞的事情。我想,这对于想有更大作为的人来说,淡化一些名利思想,平静地做好自己的事业,则是有很大作用的。他还谈及他的高考研究,其实这只是一小块,近两年连续发表宏文近两百篇,都是语文方面的大块,确实,他真正是一个高产者。后来因为我校杨老师上来,要与我一道去安顿住宿,我们便结束了交谈。
  我想,我们这三十多岁的人中,有相当一批,有品质,有作为,语文在我们这些人的手里,不再是仰望苍天的某种祈求。后来我在会场上也见到有些老师的即兴发言,深感还有很多与我们一样的教师,只是他们还深深地隔膜于社会。安徽北部涡阳县有一名老师会场发言说,古文教学,须是古时古人教学的姿态,但这做得到吗?语文教学必须有一个现实的定位,所以,我又感到身上担子又重了一层了。其实很多小地方,都能够见出当今语文的情事并不乐观啊。我感到,外面正下着的雨,似乎也有些缭乱的味道。


与郭惠宇先生照相

  这次会议,本来想顺便看望一下我很尊敬的蔡澄清先生。毕竟平时教学比较繁重,难得有时间去拜会一次的。于是就盼望着,看看老天是否能够给予我一个机会。对安徽来说,时人或已博取功名者,或许早将蔡澄清先生忘记了。蔡老与钱梦老是同时,培养和推出了一大批安徽新人,像肖家芸、陈军、孔立新诸辈,但功成名就之后,都似乎沉寂了。蚌埠的刘祥老师所言安徽三剑客郭惠宇、邓彤、王屹宇,还有贺学根,亦与老先生有根生藤绕之纠葛。蔡老起于安庆发于芜湖,另自有儿孙发迹之福。我去年还在我母校安庆师范学院的网站上,见到蔡老带着女儿、女婿回母校的一张合影呢。点拨法一代经营,二世而衰,今已不闻矣。蔡先生的影响是很深广的,河北省大语文传人张国生先生还对我说,当年他也曾经受到蔡先生的指点呢。张老师又说,近几年蔡老师也似乎沉寂了,为什么呢?老一代大师中,目前活跃的,只有一个钱梦龙了!有点伤感。我说,也许像风潮,起了,都起了;落了,也都落了。看看各领风骚只几年,也真感叹岁月的无情了。
  对于当今语文的情势,最近几年有所谓闽粤派,上海派,浙江派,江苏派,正见风头和劲势,安徽呢?安徽为什么反而沉寂了?我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一个很简单的理由,我不能不想着这个问题,因为我是安徽人。特别是像我这样的三十多岁的人,需要将安徽语文这根链条接上,并传下去的时候。到底未见到蔡先生,我并没有这样的幸运,多少是带着一些遗憾的。
  安徽赛课高手一大批,郭惠宇、邓彤、肖家芸、王屹宇、唐宝来诸人,除了邓彤继续有气象外,或转行,或为官,似乎都沉寂了,这是值得关注的一个现象。大赛为了什么?为什么会沉寂?他们真正的底力在哪里?有人说,中国有千千万万普通的语文人物。这话不假。但这些语文人物在世人的眼里,却并非普通。仅以安徽为例,这些年为打造全国教师赛手,倾注的心血,是无法计算的。而以安徽对全国的贡献来说,以苏浙沪皖四省新语文圆桌论坛主席台上就座的人物来说,大部分源自安徽,像上海的程红兵,江苏的曹勇军,浙江的邓彤等一大批徽军呢。
  回来后我还想了一下,就是作为赛课而出的郭惠宇诸人,他们脱颖而出的可能性有多少?以下因素可能要考虑的:在学校的教学中已经有一定的成就了,获得学校的赏识,有一定的家庭背景,寻找到名师的依靠与指点,获得评课的认可……当然,在从学校到省级赛课上,他们一般都经过层层打磨,所以课堂一般比较精致、锤炼,甚至严密,但由此也僵化。研究者与学习者,如果不能有深刻的反思,可能会有很多副面的东西出现的。
  这是我继2003年美伊战争、2004年“那一代批判”而后所作的2006年第三次在“现场平台”上的思索。我曾经作过一副对子,可以说明我的一点想法。曰:“百代风烟,家园沧桑,泥泞而行,困境几人能看透?一朝笑谈,理路坦荡,锋芒所至,人间时时被澄清。”而身在杭州的安徽籍教师兼作家的徐社东老师对我说,没有人描述啊,文化描述,没有人能深化,没有人愿意去做,没有经费,没有这方面的课题,所以只能自生自灭。我说,我只是凭兴趣,能思考到哪里,我也不知道。但这个话题是很有意义的。如果有经费,那当然是好事了。
  郭惠宇老师一向是我所敬佩的,所以趁这次会议之机,我也想对他有一个切近的了解,甚至是近距离的研究。新中国以后,语文教育教学有很多东西对于我们三十多岁的人来说,其实都还是陌生的。有很多只是浮在某种表层,这需要像发掘地层一样地进行语文的“历史考古”。
  郭老师年龄也只是四十多岁,照理说,获得过全国语文大赛一等奖,又是安徽省知名的特级教师,还有一大堆社会荣誉,在这个年纪应该是春风得意,红光满面,但正如劬颉所见,他是写满了一脸的疲惫的。我细看他,但见耳鬓已斑,步态虽从容,但多少有些挺立的意思了。听说牙齿大都脱落,已换一口的金牙,这些年对他来说也是不轻松的。二中的建设,熔铸了他多少的心血,其实是一眼就可以见出的。但他依旧是笑容满面,作为东道主,惟恐照顾客人不周,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办好。我拜会他的时候,送了一本小书,他很客气地收下了。最后一天上午,我与他道别的时候,他说,吴老师你别急,我们来合影一张。于是便有了在报告厅前的一张合影照。其次是他的传人盛庆丰老师,也照见了郭老师的影子,我在食堂里用了午饭之后,与他道别,他一直将我送了出来,充满了依依惜别的深情。我回来后,即寄了拙著一本给他。
  我刚去马鞍山的时候,天公似乎并不作美,下了小雨,将我们一行人都淋湿了。饭席间,我笑着对盛庆丰老师说,看,老天爷也会为我们接风洗尘呢。但开会期间,雨其实一直都没有停,细细的,很缠绵,也很恼人。我趁着第二天下午会员单位的代表发言之机,私自出来了,到大街上溜达了一番。马鞍山是南京的后院,听说多少有钱人都到南京去买房去消费,所以我们见到这里的城市建筑其实是很旧的。但马鞍山二中的校园建筑,在安徽来说,却是首屈一指的,高大,宽敞,气派。在会场之外,蔡明老师还与我、洪兄开玩笑地说,“吾善养他浩然之气”,话很有意思,却这是一般人所不懂的。学校应该是最好的建筑,教育应该成为地方最神圣的所在。如果社会都能够意识到这一点的话,则中国的教育就不是那么沉重了。但我也很清楚,因为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二中有两名素质极佳的学生,还说出了她们的担忧,也就是课程改革这样进行下去,但“我们的高考怎么办呢”?她们应该说已经有她们的思想了。问题确实很沉重啊。
  扯远了,再回来。为什么要“历史考古”呢?我在论坛与姜广平先生说到了“事后性”, “学术重建”的问题。但我细看了李镇西老师,郭惠宇老师的一些论述,感觉他们将苏霍姆林斯基等前辈的言论当成了上限,类似于在政治领域里的引述马恩言论,那么在理路上,似乎是有一个遵循这些前辈的努力和企图,然而再细想,便感到缺乏一种内在的逻辑与论证力。所以,种种引述给人的感觉便像是文章为了文采而作修饰,而非真正的逼近,所以究竟李镇西老师、郭惠宇老师他们达到一个什么样的水平,还难以界定。这也是我在语文网论坛上,看到“名师研究专栏”里,批评李镇西老师的帖子里,李自己倒有很多矛盾和闪烁其辞的说法了。至于说,郭老师的沉寂,是否还带有一种刻意回避呢?在教师,尤其是很多名师,可能在成名之后,仍然要面对一个基于职业身份的认定的问题。这种认定,在内心肯定有很多不情愿。因为社会现实所提供的空间可能仍然还是狭小的,就像我在《教师:卑微者的生存困境与绝望的选择》里所谈及的体制与人的问题所遇到的情形那样。所以,安徽很多名教师的沉寂,确实是遇到了社会角色转换的很多尴尬。
  当然,这方面,我不想过多地去叙说了。我只想关注“民间野性叙事的研究”这一节。这一段时间,我也一直在想,其实从2004年我写那个《中学语境里的一个后现代叙事》时,就在思考着,隐隐约约地,有一个模糊的感觉,比如李镇西老师,我在其中《重回教育教学现场》那部分里,就感觉苏霍姆林斯基对于李来说,可能只是一个触点,或是事后性的“追认”(或“修饰”)。最近是湖南师范大学刘铁芳博士就《麓山叙事》书刊,约写谈教师自己中小学时代的教育故事,便感觉到他这一期的策划肯定有文章,而我对郭老师的思考——我在回来的车上又将他的那本书过了一番——又使我更坚信了教育民间这一块关注的必要。正好姜广平先生又提及这一块,于是思路更加清晰了。读书是一个人素养的一大块,另一块是养育他的土壤,此外才是他的处世等等因素。这也弄清楚了古代史书写作,为什么总要叙及传主的乡里与幼少时的种种情事了。
  引起我注意的是,郭老师的课堂里经常出现与马鞍山当地人文气象很一致的东西,我觉得特别有意思。比如他说“心有灵动气韵飞”的语文本源阐释和美学的追求,将文本看成是跃动的、绮丽的、溢彩流光的所在,他所追求的是语文课堂上“活”的元素,并说寻找文本的空白处,拓展想象的空间,营造相应的教学情境,激活读解的兴趣,同时开拓发散性思维,并以激情催化之。这其实就是“诗”,李白诗歌灵魂的教学本地化。我还见到郭惠宇老师很善于在课堂上抓住一些细节,引导学生即兴作诗,比如《雨霖零》一课的学生诗作《谁听我诉说》、《一路顺风》所展示的。而郭老师与其说是一名语文教师,莫若说是一名诗人。或者说是诗人的气质所所孕育出的语文教师。这在《郭惠宇老师艺术初探》里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出的。比如他在教授鲁迅的《灯下漫笔》时所写的诗:“在昏暗的时空隧道 /匍匐着沉睡的奴隶 /死一般的寂静 /一个瘦弱的智者 /一个内心贮满痛苦的幽灵 /擎着一盏光焰几乎被黑暗吞噬的灯 /艰难地彳亍 /隧道壁上 /涂写着殷红的‘吃人’字样……”
  当然,我后来翻看马鞍山二中所编写的系列校本课程开发,如《文言文读本����古风晨读》、《高中语文����诗词欣赏入门》、校园雏鹰文学社《雏鹰》期刊,还有校报《群星报》,阅读了一些,感到很多问题都释然了。这也是曹勇军先生所说的“大环节”上的重要环节了。这样看来,我对郭老师的就看得更清楚了。
  再回到第一天上午开幕式上。马鞍山的一位副市长陈苏汉先生谈了该市的人文,经济,于会议只寄了点希望。但他谈人文我注意了。“九山环一湖(九座青山,雨山湖),翠螺出大江(翠螺山临江而立)”总括了马鞍山秀丽景色。又说六朝文物在地下,已发掘古墓167座,也揭开了一些历史的谜面,如快餐盒、木屐源自中国而后传到日本,还介绍了一点李白墓和李白七次到来,留下57首诗,以及李白诗的编辑情况。此外,便是烟墩山遗址的发现和发掘展现了5300多年前新石器时代的原始面貌,及马鞍山市所属的当涂县非物质遗产——民歌已列入中国非物质遗产的第一批名录,并介绍了当地诗歌发达,诗人、书法如海,和国际吟诗节、中国李白诗歌节的一点情况。
  我注意这一点,除了我本身对这一点感兴趣之外,主要是看了郭惠宇老师的课堂和他所出的书,里面介绍他如何在苏霍姆林斯基等教育专家和阅读文学著作中获得课堂的生长点云云,我对此是颇为怀疑的,听了这副市长的一席话后,很多疑团渐渐开解了。郭老师的成就,真正滋养他的是这片土壤。但一般人似乎羞于启齿。这里的老师,我听了马鞍山一位许老师的课,感觉如果在其他地方,他根本培养不出我目前所见到的优秀得连我们老师都要咋舌的学生来。问题在哪里呢?我想,还在这一片土地,那种萦绕着的传统空气。就像我谈及我的老家安庆一样,现在的老师教授水平,很多都不敢恭维,但学生的灵性似乎并未受到多少影响,而我们在作教育评价的时候,总要在教育的功劳薄上写上教师的名字,我以为除了自欺欺人外,不能作其他任何的解释。是文学培育了这两块土地,也是我越来越坚信的想法。当然,解释的时候,还要加上曹勇军先生的见解。

展示课有了一点突破

  我与姜广平先生聊天的时候,很赞同他关于“语文教师可以不需要学术建树,但是不能没有文学修养”和“语文素养中的大部分东西,我觉得就是文学修养”的论述。后来得了空的时候,翻了这次圆桌论坛会议的一个资料,《语文学习》今年第9期,看了邵燕祥先生写的《芭蕉无语人有意》,主要是回忆入选上海高中语文教材里的《沉默的芭蕉》一文的创作经过,并没有谈及什么理论,但说得亲切而细腻,又让人想得很远。而后又看了孙绍振先生的《必须高度重视经典文本的个案分析》,文章虽然大学教师的,但里面很多话都很精到。就是如何对经典文本作微观解读。他说:“他们(语文教师)面对的不是惶惑的未知者,而是自以为是的‘已知者’。如果不能从其已知中揭示出未知,指出他们(学生)感觉和理解上的盲点,将已知转化为未知,再雄辩地揭示出深刻的奥妙,让他们(学生)恍然大悟,就可能辜负了教师这个光荣称号。语文教师的使命,要比数理化和英语教师艰巨得多,也光荣得多。数理化英教师的解释,往往是现成的、全世界公认的,而语文教师却需要用自己的生命去作独特的领悟、探索和发现。”并说:“你们(大学教师)在大学课堂上,不是常常以在文本以外打游击为能事,用一些传记材料、时代背景打马虎眼吗?许多学者可以在宏观上把文学理论、文学史讲得头头是道,滔滔不绝的演说、大快的文章充斥着文坛和讲坛。在文本外部,在作者生平和时代背景、文化语境方面,一个个口若悬河,似乎学富五车,但是,有多少能够进入文本内部的结构,揭示深层的、话语的、艺术的奥妙呢?就是硬撑着进入文本内部,无效重复者有之,顾左右而言他者有之,滑行于表层者有之,捉襟见肘者有之,张口结舌者有之,胡言乱语者有之,洋相百出者有之,装腔作势,借古典文论和西方文论术语以吓人,以其昏昏使人昭昭者更有之。”确实,一到文本微观处,这文学的酒劲就上来了,借用柳宗元的话就是“若为化得身千亿”了,感觉有无穷的妙处要说。但那些俗师们就无言了。
  再说及这次圆桌论坛上的课堂。教育在线有位chaihao老师说:“很遗憾啊,这次没有听到好课。张广录老师应该有驾驭课堂的能力,可是,所有的技术操作都被马鞍山二中学生的才华给湮没了。许老师和石老师的课淡而无味。杜老师教授课的内容难度最大,细品还是有点味道的,但现场的评价却很一般。我认为前三节课的通病是,学生一直在文本之外游走,没有进入情境中去,比如峭拔的赤壁,雄伟的泰山,优美的西湖,因而学生所获不多,感触不深。”当然,我并不完全认同他的看法。先说后面三节,马鞍山二中的许老师的课堂有激情,也有引导,不过还是属于那种传统式授课。张家港高级中学的石凌云老师的课堂,试图弥合两个古代山水小品板块,以景物描写作为弥合的黏合剂,有了一定的成功,但深度还要挖掘的。宁波万里国际学校中学的杜应勇老师的课堂,因为与我的课堂相似点很多,不遭人好评,不说。这次四节课堂展示,觉得第一节课颇值得一说,是上海建平中学程红兵基地的张广录老师所上的苏轼《赤壁赋》一课。
  先说明一点,张老师此前已经在班上上了一节课,疏通了这一文本的一些关节。他到会场所展示的是第二课时。听课老师在课前也获得了张老师所制作的一份关于这一文本的批注,后来程红兵先生在第二天的课评中谓之为“阅读支架”。做得很精细,说实在的,仅凭这一点,对于学生的阅读来说作用甚大。但我在会场所见,有些老师将这一点无限放大,认为如此精细,是不是会造成学生阅读的一种惰性呢?实无道理。当然,这份“阅读支架”也不是没有可商榷的地方,如清代余诚的批文与张老师的夹注之间还需要一个融通。比如,张老师的夹注“少焉”(不多一会儿),“月出于东山之上”(点出月,并点出山),“徘徊”(写月移动缓慢)中,对于“徘徊”的注释还要细化,还要更人情味一点。而余诚的批注就有问题了(着“少焉”二字,妙!恰是既望之月,“徘徊”句亦妙,见月之迟迟而出也),但张老师并没有言明。
  下面就来看看这节课。应当说,在课堂上,张老师有一种刻意的冷静,是不是受我去年在杭州课评上的影响呢?我在当时现场评课时,谈到我校教师杨春生老师的《庄周买水》一课时,有人说杨在课堂上很木然,不能与学生有一个融洽,我说,课堂可以有激情式,也毋宁可以有这种深入作品内在,如走进庄子心灵深处的苦痛式的静默。后来还是获得了相当多老师的认同的。张老师为何如此,不得而知,但无妨看成是一种信号,就是教师表演的成分应该可以淡化的。从课堂的整个流程来看,到了最后,张老师动情地配乐朗诵了这一文本,我们多少还是知道了一些他心中的激情的。但这一设计,或安排,似乎要造成一种平静中的震撼。显然,他的企图是达到了。课下学生对这一点尤其激动。我用“企图”一词,我想教师究竟是可以在课堂上有所为的,有所作为的。因为课堂在完全意义上讲,就是师生合力共同作用的结果。借助于叶澜教授的看法,当教师将手中原属于学生的权力还给学生的时候,教师要通过自身的种种努力来获取学生的支持。
  这节课堂的着力点在文本的第二段与倒数第二段。张老师说,文中苏子吟诵的诗句所表达的情感,大家(学生)都是知道的,“天一方”、“溯流光”等等这个歌唱起来应该是很欢快的,用欢快的句子表现哀愁,这是读苏文的重要一点,那么有人要问:你凭什么这样说呢?再请一位同学来说说……。一名女生起来说,“望美人兮天一方”又表现诗人豁达的一面,似乎又有一种悲愁,在“天一方”那里。张老师于是说,同意这种说法,悲中有乐,人的情感是多方面的。又有学生起来说,貌似很快乐,实则悲哀。这名学生还联系了具体的背景,作了一些发挥。对此,张老师说,每个人的观点,不能说谁对谁错;下面是萧声,悲中有乐,乐中有悲,还有同学同意这种观点吗?……。这一节对话,大体而言是不错的,但文本的意义究竟是纠结着的。后面又有学生提及了“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说明苏子当时确实是快乐的,也有学生提到了客人的“倚歌而和之”,我注意到了张老师强调了这一点,于是才有上属的“悲中有乐,乐中有悲”的含浑式的但不失为说得过去的看法。其实这里还没有做得更精细,因为文本语言究竟提供了一个更精细的解释空间。后来我在评课时,还专门谈到了这一块。那么,这个解释性的空间在哪里呢?实际上在下一段,在“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里。这一暗示既说明了“扣舷而歌之”确实是快乐的,同时也说明了在快乐中仍然夹带着悲凉的调子,这种悲凉的调子里,却照见了苏子——实际上是苏轼种种人生的郁愤来。我想这样理解,一些模棱两可的看法就可以消除了。这便是准确地解读文本的一个问题。而要做到准确地解读,必须细读文本,穿梭于其中的语言丛林之间。
  此外,我觉得还有另一个解释的空间存在着,就是学生的理解度问题。应当说,在一定的展示域里,当地学校一般都会挑选比较优秀的学生来体现一种意识,这当然是可以理解的。那么,这里的问题是,当我们教师面对这些优秀的学生时,如何让课堂激发出更大的能量呢?
  再回到张老师的课堂上来。面对这样优秀的学生,是不是要考虑到做得精细一些,而让这些孩子获益更多呢?有点遗憾的是,张老师似乎并没有做到。当然,这里可以有两点分析,一是张老师对这里的问题未曾作细细的思虑,这涉及到一个教师对文本的理解度问题,不好展开来细说。一是张老师其实是可以理解得很深的,由于受制于教学设计的局限,因为后面还有很多环节等着展开呢,于是不得不将这里的有意义的发掘省略了。如果是后者的话,我以为是非常可惜的。课堂需要现场的及时性运作,现场的具体情事决定了当下的需要。教师完全可以打破种种局限,来一次临机发挥。而课堂精彩的出现也便自然而然了。那种“无法预约的精彩”的说法,只说明我们很多教师对课堂运作的肌理还缺乏深悟。这里还需要再多说一点。我们很多教师往往太专注于备课这一环节了,太醉心于预设了。其“问题—明确”的思路如果做得太多,自然会拜倒于鲁迅先生所说的“手制的偶像”面前了。
  如果文本第二段这一环节我的这个看法读者诸君还不甚明晰的话,那么,我们来看看张老师处理文本倒数第二段。张老师说,……那么文章的结尾又有哪些情感呢?有学生说,“自其不变者而观之……物与我皆无尽也”。然后张老师说,无尽,人这一辈子是无尽的,无所谓成功无所谓失败,这都是出世的思想,而这些思想混合于一起就会让人发疯,但苏轼会怎样?有学生说,活得挺逍遥自在的,见多识广,他看尽了沧桑炎凉,……。在这里张老师似乎要引导学生得出苏的内心其实是无奈的,痛苦的,外在的平和难掩心中的悲怆。但是,有意思的是,学生偏偏不折不挠表达自己的看法。张老师几次试图都没有成功,也只好转了一个方向,拎出了一个还算精妙的“和”字——这一最能够体现中国传统文化精髓的一个词来。我在这里有会心的笑,课堂应该说,到这里真正是出彩了。这里,师生之间,教师不是行政命令和专横跋扈,而多少体现了相互尊重与合作的内容,甚至教师还有些妥协的意思。这“妥协”多好啊!可惜,我们很多听课的教师都木然,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了。此时张老师笑着说,在苏词以及他的很多文章里都有这些思想,都与他平时所读的著作有关,从而在传统文化建构的基础上,出现了自己的思想,即出世与入世的融合。在这里,我见到了张老师的智慧,也见出了课堂相对意义上的比较有意思的对话。所以,我对这一课是相当满意的,其价值是难以估量的。当然,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马鞍山二中的学生培养是有方的。
  最后,还想借张老师的课堂多说一点。很多人至今对于教学的生成还有很多误解,课堂如何进行呢?是不是像一些人所误解的那样,所谓“课堂现场”就是像地滑西瓜皮那样,滑到哪算到哪?以新锐著称的《语文学习》杂志在去年的某一个时候,还有作者刊文表达了这种论调。也许通过张老师的课堂,人们对课堂现场的具体运作会有一些比较深入地了解了。当然,这需要教师有新的眼界,新的思维,和不断接受挑战的智慧。
  当然,这里还需要补说一下。程红兵先生所讲的阅读支架,如果搞得多了,满天飞,我想就是要反对的情形了。一两次,解解谗,我想还是可以接受的。当然,我向来让学生做试卷做得少,难以知道内中情形,可能这种变相的学案啊、讲学稿之类很严重。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也是不赞同的。当然,阅读还是尽可能地在文本内依靠对语言的把摩来完成,最好。与姜对话时,他说:“到了高中,我觉得是要有深度魅力。”我想,确实应该是这样的,但对一般老师老说,可能难度是很大的。哪里作家呢,每日海量阅读,巨量写作,将语言与文字都内化到骨髓里了呢!确实,面对非常优秀的学生,教师要有更大的动作,而学生也有强烈的期待。我想,姜所说的教《赤壁赋》这篇课文,要将这一集诗意与哲学为一体的,极具诗学意义的文本,阐发到一个新的高度,是应该要做的。就这篇文章中的“哲思”,在下面我也与临座的一些老师作了点交流,感觉课堂上几乎没有涉及,实是可惜啊。至于“语文教学的思路”,我想,首先还是语文教师要懂文学,至少要懂“文”,这一域做实了,面对文本,因其文而会其心,便有无穷的路数来解读文本,并深入到文本的幽深微妙处。
  现在课堂凸显学生主体价值导向,并不是说可以不需要教师了,相反,可能更期待于高质量的教师。因为助人(学生)成长,依以本性地发展,庸师如何做到呢?而这一本文必有很多很多路数的解读的。那么,不同个性的学生,肯定会从教师身上获得更多的教益的。其次是,课堂在完全意义上讲,就是师生合力共同作用的结果。就前面叶澜教授的看法,特别是学生到了高中阶段,教学参考书的那点知识与讲解根本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了,那么,他们与教师之间肯定有一个紧张。如何缓解这一矛盾,我想,更多地可能还是回到教师的问题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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