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绍兴人诗文集摭谈 - 教师之友网

2006 年春，绍兴县民族宗教事务局策划编纂《绍兴寺院》一书（西冷印社出版社2007 年出版），我接受撰写“石佛寺”及“扁拖福寿庵”两部分。马鞍驼峰山松竹蓊郁，旧时庵院遍布，历来有七十二庵之说。扁拖福寿庵亦为其中之一。阅浙江人民出版社1983 年版、陈桥驿著《绍兴地方文献考录》，该书“名胜·古迹·游记”类，述及清代山阴人傅怀祖《灌园未定稿》中有《忆游驼峰山记》一文，记略云：“吾城南岩嶂层叠，远近名山以百数，所谓行山阴道上，应接不暇者也。城北扼大海，少冈阜，惟马鞍之驼峰特名，自趾至顶八、九里，广二十余里……”拙文中有若干摘引。《灌园未定稿》一书，蔡元培曾予关注，阅之于清光绪二十二年（1896）五月二十六日并撰四百余字读后感一篇（参阅浙江教育出版社1997 年《蔡元培全集》第一卷）。我想，若能亲睹乡邦文献《灌园未定稿》，于绍兴地方史研究不无裨益，但《考录》仅载述“此文收入于傅氏《灌园未定稿》卷下”，并未提及《灌园未定稿》是何年刊本及藏于何处？着实让我遗憾了很久……

《绍兴地方文献考录》之“地名类”，述及《羊山祖居记》，谓“此文收入于《绍兴县志资料》第一辑、第十一册、乡镇”。而《绍兴县志资料》又言出处是《羊山韩氏宗谱》。据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 年版《上海图书馆馆藏家谱提要》，上海图书馆庋藏有民国二十年（1931）铅印本《羊山韩氏宗谱》，我于2006 年初夏复制该谱。家谱纂者韩百年（1894—？），绍兴龙山法政学校修业生。任绍兴县立第一校、第二校、商业夜校教员，就聘《绍兴教育周刊》主笔。清末民初，西学东渐，因而《羊山韩氏宗谱》特立参考书目，书目分经、史、子、集等9 类，总计150 余种。“山阴马逸臣写刻”之《陆善泉遗集》列集类。中华书局2000 年版《安昌镇志》载，马星联号逸臣，清光绪元年举人。精通诗词，光绪间为王爷府授学兼幕友。书法学欧阳询、赵孟頫，造诣颇深，自成一家，求书者遍及大江南北。但其遗稿墨宝多散佚。既然《陆善泉遗集》是马逸臣写刻，我欲一睹为快。那陆善泉又何许人也？民国《绍兴县志资料》载： “ 陆灏，号善泉，山阴诸生，七岁能诗，博闻强记，工句股音律之学，皆有著述，惜毁于燹事，亲以孝闻，年十七执家政，再从而下百余口衣无常主，门无异烟，雍如也。著有《鄂不书斋诗钞》。”《陆善泉遗集》是否等同《鄂不书斋诗钞》？疑问在我脑海久久……

2009 年春，我购得北京古籍出版社2001 年版、柯愈春著《清人诗文集总目提要》（以下简作《提要》）。《提要》解决我诸多疑团。是书页1652 载，《灌园未定稿》二卷，傅怀祖撰，怀祖曾官江苏太湖厅同知，号“灌园”而名其文集，文集系光绪十五年刻，首都图书馆藏；《提要》页1706 载，“《鄂不书斋集》九卷，陆灏撰。灏字善泉，号虎道人，又号病隐山人，别号南麓赘翁，浙江绍兴人。此集计《聊自存草》四卷、《劫余草》二卷、《唾余漫钞》二卷、《鄂不书斋文钞》一卷，光绪二十一年刻，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案头又有李灵年、杨忠主编，安徽教育出版社2000 年版《清人别集总目》，知悉陆灏之文集“一名陆善泉先生遗稿”，上海图书馆、四川省图书馆、南开大学图书馆均有庋藏。因恩师来新夏教授曾任南开大学图书馆馆长，我借阅到《鄂不书斋集》复制本。阅之，击节叹赏马逸臣端庄娟秀之字体。陆灏乃陆游后裔，光绪十二年（1886）翰林陆寿臣系灏族子，居羊山南麓小山南村，生于嘉庆二十三年（1818），幼为富家子，于学无所不通，“天算韵学尤称绝艺”，因太平军兵燹，“至无一椽之栖”乃至中年潦倒，以诗文自娱，生平著述不自收拾。光绪十三年秋，有李养根者，将其舅陆灏的文稿出示给马逸臣（1856～？），时陆灏已“卧病八载，咯血盈盎”，恐不久于人世，陆灏嘱马逸臣将其遗稿删定。越两月，陆灏去世。经马逸臣“第任钞胥之役”，李养根“纠资督刻”，于光绪二十一年初夏大功告成，马逸臣为之序。集分十卷，厘订成五册，其“ 甲、乙、丙、丁” 为《聊自存草》卷一至卷四，二册； “ 戊、己” 为《劫余草》卷上、卷下，一册；“庚、辛”为《唾余漫钞》卷上、卷下，一册；“壬”为《鄂不书斋文钞》，“癸”为《鄂不书斋词钞》，合作一册。《羊山韩氏宗谱》载，“本乡宿儒陆灏善泉先生为山会萧三邑文人所崇拜”。陆灏晚年涉猎梵典，故《鄂不书斋文钞》收录有“王舍城寺募修大殿重建经楼启”、“萧山祇园寺方丈普勤诣都恭请大藏经典募资疏”及“募石佛寺大殿钟鼓疏”等。《文钞》中多涉太平天国事，如《烈妇何蒋氏传》述及“ 咸丰初粤匪陷南京……辛酉九月贼陷绍郡，暨阳失守，包村起义拒贼……明年贼退”；《张氏莲姑小传》云“同治癸亥正月粤寇扰下方桥”。又《龙山石佛寺附立机神云机圣府碑记》，对齐贤丝绸业述之颇详。上述史料极具价值。

有清一代，文化发达，学人众多，遗留下来大量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其中重要的一项是个人诗文集。诗文集，亦即古代目录学中所称“别集”，是由个人的作品结集而成，通常包括论文、散文、游记、序跋、诗词，有时也包括奏疏、书信、公牍等等。一个人所著各种内容、各种体裁的作品，几乎都可以纳入别集之内，所包含的文史资料极为丰富。文集名目不一，或称集、文集，或称别集、全集，或称稿、文稿、剩稿、类稿、未定稿，或叫文存、文钞，或名遗书、遗集。著名清史学家戴逸先生说：“将清代诗文集中很有价值的部分钩稽辑录，分类编次，提供利用，这是古籍整理的一项任务。”于此，便有柯愈春著《清人诗文集总目提要》。据最新研究统计，清人各种著述总数约计22 万种，其中诗文集逾7 万种，现存4 万余种，可谓洋洋大观。《提要》“收清代有诗文别集传世者一万九千七百余家，四万余种”，其中山阴、会稽县籍作者逾400 人，占总人数的2%，清代山、会两县出过多少诗文集？统计起来比较费时。笔者粗略以图书收藏单位计数，则《清人诗文集总目提要》与《绍兴图书馆馆藏古籍地方文献书目提要》（广陵书社2009年8 月版）两书提到藏书单位的地方有834处，最多的是国家图书馆192 次，次绍兴图书馆133 次，再次南京图书馆76 次，又次浙江图书馆63 次，其余依次递减为中国科学院图书馆55 次，首都图书馆45 次，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45 次，上海图书馆32次，北京大学图书馆24 次，广东中山图书馆21 次，复旦大学图书馆18 次，以上11 家图书馆出现的次数704 处，占总数的84%，这为我们今后利用馆藏资料进行研究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清代诗文集，为研究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学术、民族等等方面，提供了大量详细、具体、生动、可靠的好材料。有鉴于此，国家清史编纂委员会与中国人民大学、北京大学和上海古籍出版社通力合作，联手推出专收有清一代诗文著述的《清代诗文集汇编》（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出版），将四千余种清人诗文著述据原版照相影印，具有史料及文献价值的诗文著述，几乎网罗殆尽。全书篇幅约计达4 亿字，堪称迄今规模最大的有清一代诗文著述的合集，填补了学术界此前尚无清代断代诗文总集整理出版的空白。该书的编纂宗旨，即“ 主要收录有清一代政治、经济、思想、学术、文化诸方面有一定影响之作家诗文集”，凡《清史稿》和《清史列传》的入传人物，其诗文著述有传世者，不论篇幅多寡，均全部收录。《清代诗文集汇编》选目共计4058 种，收入作者3429人。其中山阴、会稽籍作者69 人、90 种诗文集，均占2%强。《清史稿》入传人物之沈文奎、姚启圣、梁国治、宗稷辰、童华、潘谘、胡天游、章学诚、李慈铭、陶方琦、吴璜等十一人的著述，尽囊括其中。

清人诗文集于地方文史研究颇多裨益。位于齐贤石佛寺内同治十三年（1874）九月“绸业各同行公具吉立”之《云机圣府碑》，凡六百余字，是齐贤境内迄今仅见的记有丝绸业史实的石碑，然碑文无撰文者姓名。前述之《鄂不书斋文钞》中有《龙山石佛寺附立机神云机圣府碑记》，则知该碑文系陆灏所撰。

清人诗文集是个文化的宝库。人皆因《越谚》而知晓范寅，殊不知其还撰有《扁舟子丛稿》稿本19 册，藏国家图书馆，又《扁舟子文稿》清钞本藏中央民族大学图书馆，有待我们去利用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