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叔河,湖南平江人,1931年生,著名出版人、学者、作家。1979年秋开始从事书籍编辑工作,曾任岳麓书社总编辑。上世纪80年代,他策划出版了“走向世界丛书”、“周作人文集”、《曾国藩往来家书全编》等。此外,他出版的个人著作有《《走向世界——中国人考察西方的历史》、《念楼学短》、《念楼序跋》、《笼中鸟集》《小西门集》等。 “你从电梯出来,往左边走,一共有四张门,三张是别人的门。正面你的那扇,门上有个突出物,写着‘念楼’两个字,那就是我家了。”电话里,钟叔河说地址把每步都要说得清清楚楚。其实大可不必,只要告知,门上写着“念楼”,我们便可轻松寻到,毕竟这两个字太有名了。
敲开门,小声地询问起主人家。“我就是钟叔河。”站在客厅中央的钟叔河爽朗地回答道。不过,这里也不能单纯说是客厅。走近一看,这三十平米左右的空间,倒更像是一间书房和客房的结合体。三面合围,挨墙摆着的都是书架,钟叔河习惯坐在一张靠窗的大办公桌后,上午的阳光都非常足。不远处是一台大电视和一张台球桌,角落里放着台球杆。
“老伴去世后(钟叔河夫人朱纯于2007年去世),我一个人居住,就把书房与客房结合起来了。”钟叔河说,里面还有一个书房,因为书太多,显得非常拥挤,不得不分流不少出来,“现在是大开本的放外面,小开本的放里面。”
虽然两房结合让地方宽敞了不少,但也给钟叔河带来了新的麻烦。“现在是只要一来客,我就没办法写东西了。”钟叔河说,地方扩大之后,书也跟着增加了不少,“现在阳台上都是书,有些书又舍不得丢弃,新买的书也没地方放,所以干脆就不大买书了。”
在钟叔河的小书房里,有一台老式的电脑。不过,钟叔河平时根本不用,大多时候是保姆用来玩游戏。“这是我老伴帮我弄的,她想要我学会电脑。”钟叔河说,朱纯去世前几天,还帮他在电脑上发过稿子,“我现在也不愿意上电脑,只要坐在电脑前,就会想起以前的生活,心里难受。”
在纪念朱纯的集子《青灯集》的序言中,钟叔河写道:
她(朱纯)原有一台电脑,又叫女儿买来一台,督促我“总要学会用电脑才好”。可是如今,两台电脑空置在两间空荡荡的“工作室”里,我则只能像杨绛先生来信劝勉的那样,“且在‘老头’的书房里与书为伴”了。
“周作人把中国人的劣根性点出来了”
钟叔河的客厅书房,以大部头著作为主,其中又以工具书为主。离书桌最近的书架上放着《汉语大词典》、《汉语大字典》、《大不列颠百科全书》、《学研汉和大字典》等,随手可得,方便查阅。稍远一些,又有《清实录》、《清通鉴》、《清代通史》等清代史料。另一面的书柜上,则放着《四部备要》、《古今图书集成》、《笔记小说大观》等丛书,有的书里夹着纸条。
客厅书房中,还放着钟叔河自己编的和写的书。其中最有名的当然是上个世纪80年代出版的《走向世界丛书》。在钟叔河这里,各个版本的《走向世界丛书》都有。“我还是喜欢最初的小本子,不像现在的大部头,要方便阅读些。”钟叔河也保留了《走向世界丛书》中收录的原本线装书,其中有张荫桓的《三洲日记》、黎庶昌的《西洋杂志》等,“也不是为了收藏,买回来就是为了编书的。”
书房中另一套书也吸引了我们,那就是2009年由钟叔河编订、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周作人散文全集》。作为周作人作品在当代最有力的推广者,钟叔河理当保存了不少版本的周作人著作。果不其然,在钟叔河的书房中,我们见到了《自己的园地》、《雨天的书》、《谈龙集》等周作人在1949年前出版的全套作品。
“我并不是特别喜欢周作人这个人,但就是喜欢他的作品。”钟叔河说,最早读周作人的作品还是通过哥哥的教科书,刚开始也看不懂,但后来觉得很经看,每次读都有新的感受。加上周作人的文章半文半白,很合钟叔河的胃口,慢慢就喜欢上了。而真正大量开始读周作人,还要等到钟叔河被划成右派之后。“那时候拉板车,肉体痛苦,但不需要用脑子,拉完回来休息时就有时间来看书了。”钟叔河说,这时候也更能理解周作人的文章了,“周作人把中国人的劣根性都点出来了,对中国历史上的黑暗面进行了深刻的批判。”钟叔河1962年给周作人写信,请教问题。没想到周作人很快就给他回了信,并且送了他一本书。这让钟叔河印象非常深刻,无疑也为以后的大力编印周氏的书埋下了伏笔。
“夺”来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
在书房,我们还见到了曾震动八十年代出版界的另一本书———劳伦斯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1987年,湖南人民出版社曾出版《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但由于内容“过黄”,这本书很快被禁止出版,出版社的负责人也遭到处理。
当年,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依据的便是钟叔河手里的这本书。这一版是饶述一于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翻译出版的,印数2000册。钟叔河得到这本书的过程是一个故事:
“我最早是从杂志上看到郁达夫介绍这本书,当时就很感兴趣。”钟叔河说,他在当右派拉板车时,拉完了就喜欢去旧书店逛逛。有一天他在长沙黄兴南路旧书店瞎逛,突然看到有人手上拿了这本《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我就在他附近徘徊,希望他把书放回架子上。”钟叔河说,但没想到他一直不放,最后他急中生智,一把将书夺了过来。“他肯定不答应,问我要干什么。”钟叔河就把他带到柜台,对营业员说,这里规定学生卖书要出示学生证,这条规定完全不对,学生能有什么书送来卖呢?这本书(《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就是我家里的学生拿了我的书来卖给你们的。营业员于是拿出意见簿要钟叔河提意见,“我当时就说,我也不提意见,我就照你们的标价把这本书买回去算了。那营业员为了避免纠纷,就站在我这边,把这本书卖给我了。”钟叔河回忆说。
少读时兴的书
对于时下的文学作品,钟叔河读得并不多。“一来和年纪有关,过了一定年纪,就不想去读这些书了;二来和现在的文风有关,也不单是因为现在浮躁,而是因为时兴的文风都不大好。”钟叔河说,以唐诗为例,从唐人选的唐诗集来看,当时人们认为第一大诗人是白居易,而不是我们后来认为的李白、杜甫、王维。“在我看来,白居易是比不上李杜的。这也能佐证,时兴的东西,并不一定是后世公认为最好的。”钟叔河说。
“我也不是一个喜欢谈理论的人。”钟叔河说,对于各类理论,他都比较厌恶。理论不仅大都晦涩难懂,而且也看不出有什么实际意义。“像一本《唐诗概论》,总是喜欢叙述诗人的社会地位,和前朝诗作的关系,各种流派等等,这完全是浪费时间。”钟叔河说,你如果是真心想搞点创作,无需读多少书,读得太多反而不好。(据2011年11月14日南方都市报 采写:南都记者颜亮 实习生刘立平)
(链接:http://nf.nfdaily.cn/nfdsb/content/2011-11/14/content_33130227.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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