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转型》一书中,卡尔·波兰尼指出,资本主义扩张的同时,社会自我保护运动也在兴起,这是现代社会两条相互纠缠的线索。为了抵御市场原则对大学的宰制,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著名学者约翰·亨利·纽曼(John Henry Neman,1801~1890)倡导恢复“自由教育”(liberal education,国内亦有译为“博雅教育”)的传统。纽曼将大学的使命定义为培养良好的社会公民,以及由此带来社会繁荣。他反对狭隘功利的专业教育,提倡学生在充满着对普遍性知识(universal knowledge)的向往中完成自我教育。这无疑是发生在教育领域的社会自我保护运动,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市场原则对大学体系的强劲支配。但是,在后发国家,社会自我保护运动往往容易和较为激烈的复古主义或民族主义相结合,冲击体制。政府因此一般倾向于与资本力量联盟,对社会自我保护运动进行压制,于是又进一步导致社会分裂和公民身份的认同危机。后发国家往往从救亡图存的危局出发,开启由精英主导的赶超现代化。模仿西式制度模式、引入西式价值观念,被视为提高民族竞争力的必由之路。传统文化则被当做现代化的障碍而予以切割舍弃。作为文明传承和精英再生产的教育系统更是要全盘推倒重来,在国家主导下建立西式的大学体系。此种赶超的现代化模式,实现了权力逻辑和市场原则的全面合作,压制了社会领域的自主发展空间,更削弱了社会机体的自我修正能力。由于缺乏社会多元力量的制衡,后发国家经常无法建立如西方一般的公共话语空间,无法形成自由生长的市民社会,无法造就各方意见能够平等辩论进而形塑主流价值共识的舆论环境。最终,往往导致价值伦理层面的混乱和失败,造成社会上各个群体的普遍不满。被视为后发国家现代化“优等生”的日本,在文明层面上,恰恰存在着严重的“人格分裂症”和“身份焦虑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