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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书法家杨天衡谈从艺人生与书法传承 [打印本页]

作者: 教师之友网    时间: 2013-12-21 12:40
标题: 书法家杨天衡谈从艺人生与书法传承
书法家杨天衡谈从艺人生与书法传承

资讯来源:博闻旅游指南


嘉宾介绍:中国著名书法家杨天衡先生,于1950年生于天津。现为北京大学国学社艺术委员会委员、文化部诗酒书画协会诗酒书画分院名誉院长、《书画中国》首席艺术家。杨先生自幼习书,青年时拜于吴派大家李鹤年门下,四十年临池不辍。篆、隶、楷、行、草书体兼容,各有风姿。其书法苍劲有力、刚柔并济。看似行云流水,却又苍松挺拔,有翩若惊鸿之势,亦存宛若游龙之貌。其艺术作品广为国内外收藏。
编辑按:
初与天衡老师相识于烈火夏日,午后相约,一杯淡茶飘香四溢,拉开了访谈序幕。
作为受访嘉宾,天衡老师略显从容与淡然,言谈间流露出文人的谦逊。使我们感到既亲切又钦佩。跟随我们的访谈,让我们一同了解他的艺术之路。


四十年耕一砚
博闻旅游指南:请您谈一谈当时是什么样的契机您得以接触书法?能否请您介绍一下书法从艺经历。
杨天衡:谈起我与书法结缘,要追溯到四十年以前说起,那是文革初期。我成长于天津市津南区一个叫葛沽的小镇子上。自幼家贫,那时父母年事过高已丧失劳动能力,家中姊妹兄弟众多,迫使我年纪轻轻就要担起生活重任。当时我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把这个穷家挑起来,让家里过上好日子。曾记得年幼年时,望着邻居张灯结彩迎新岁放鞭炮,我饿着肚子依偎在母亲怀里,过吹灯睡觉的新年。儿时走街串巷在胡同里卖糖,还被邻居家的狗咬伤过,至今梦中常因下雨房塌被惊醒。十七岁时参加农村劳动建设,没有知识的积淀也只能做些体力劳动,那时我不想拖祖国建设的后腿,下决心在工作之余自修学业,白天头顶太阳务工,晚上在灯下苦读。没有书籍与字帖时,就蹬脚踏车到很远的地方寻找。我先后在晒盐场、打铁厂、毛纺厂里工作过,从出蛮力到学技术修机器,后来单位解体夫妻双双下岗,只得做起小生养家糊口,人至中年转向艺术之路。虽一路走来风尘仆仆,学书写字我却一日不敢耽搁。人至暮年我愈深深体悟,知识与技能改变个人命运,顽强的毅力锻造人生亮点。
那年,一个意外的机会我结识了我的恩师李鹤年先生。他是书法大家吴玉如老先生的大弟子。鹤年先生在五七年被定为右派,按要求在乡下接受改造,那时我的老师被分配在煤球厂工作,任务就是卖劈柴、除煤球和记账。那年他已有六十开外,我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当时他不愿意收徒弟,自称是一个历史反革命,让我不要接近他。我说没有关系,我并不介意您的出身,既然说是历史,已然成为过去。您的艺术在感染我吸引我,我愿意与您接触更愿意向您学习书法。老师终于被我的真诚所打动,肯收我为弟子,我当时激动不已,就这样老师闲暇时,我常常去看他写字,老师也耐心的为我指导作业。回想起那段光阴至今历历在目。
博闻旅游指南:那个年代,那种氛围下,搞这个似乎还得偷偷摸摸的?
杨天衡:是呀,那么多年过去了,我依旧保持着对书法艺术的热爱。一晃四十载。如今我已63岁,青年时我将别人打球、打扑克、看电影等娱乐时间,都挪用来,专心练书法。
一开始也没想过当书法家,就是对艺术有一种执着追求,然后通过老师的指导,再找一些资料,了解一些历史,一个阶梯一个阶梯的往上。当时跟老师学的就是字形,随着年龄的增长,一步一步的深入,了解到了很多书法理论的东西,发觉这门艺术深的很,越是研究越是执着,因此更加痴迷了。
博闻旅游指南:一般人学习书法开始时都它叫练字,就像小孩学练字一样。您把它当做一门艺术来对待,大概是在什么阶段?
杨天衡:真正把它当成艺术追求应该追溯到三十多年以前了。当时我给自己定了一条规矩,今天吃饭就得写字,除非今天不吃饭了。以至于如果出差,有别的活动安排,没有条件写字,我就蘸着水练习。
博闻旅游指南:那个时候您还在工厂里么?
杨天衡:我一直是一个城市里的工人,追溯到三十年以前,不敢说我的功夫练成了,当时经济体制大改革,人们普遍感到很茫然,没几年的时间企业就不行了,但是我的心里倒是有点底了,毕竟我有10年练字的基础了。
为了检验自己的书法功底,我当时就把桌子搬到农贸市场里,写春联卖春联,一写又写了十年,当时也是贴补家用,期间遇到了很多的良师益友。为什么呢?因为书法是很通俗的东西,谁都可以写字。去农贸市场写字,一个是寻师,一个是访友,奔着这种心态出去的。那时我一年写一千张红纸,红纸就跟现在四尺的宣纸差不多大,一米多长。有的写大字,说你给我写一个寿字,或者一个福字,就写一个字。如果写小字,可能几十个不等,拆成小条,拆成对联。以一张纸写十个字计算,我一年写一千张红纸,十年就写一万张红纸,我等于写了十万个字,当时几毛钱一对,一块钱一对,都变成钱了。所以,即使我现在不再写字,我也曾经写过十万个字别人都拿走了。
我就是这样不断地在练功,所以为什么你们随便出词,我都能拿起笔就写,就是因为我融汇了很多的东西。您若问我融了什么东西,只字片语不尽其意,几十年如一日的看法帖,有古人碑帖,也有近当代书家作品。
博闻旅游指南:从介绍中得知,您擅长真、草、隶、篆,对于不同字体的书法,是否有个逐步晋级的过程呢?
杨天衡:书法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咱们都知道中国的字是板块字,是线条艺术,只是理论上的。真正学起来以后,实际上是在跟古人对话,古人的艺术成果你想把它变成自己的,必须循序渐进。
比如说楷书,什么叫楷书?楷是很公正的意思,说一个人做得很好可以称之为楷模,因为它是很规规矩矩的东西,古人讲彬彬有礼然后君子,首先把心沉下来以后,踏下心来,想要规规矩矩写一笔好楷书,这个过程至少需要走十年。楷书好比一个人工工整整在做一件事,十年以后基础打好了,学完楷书就可以写行楷了,行楷比楷书稍微放纵一点,又像楷书,介于行书之间,好比一个人站起来以后慢慢的走路。行书相当于人的走路,草书就相当于奔跑了。
古人为什么不写楷书,因为我们都知道唐人善楷,1300年以前几乎没有缝隙给你留了,因为法则很严谨了。上溯到东晋,1700年前,王羲之的小楷《黄庭经》、《乐毅论》写得很好,只不过是资料很少。追溯到后汉三国的时候,有一个很大的书法家叫钟繇,他奠立了楷书的基础。后人不写楷书没有关系,可以写汉隶,写小篆,仍然能把心沉下来以后,然后再介入到行书,行书最早是后汉一个叫刘德升的人发明的,在刘德升前后出现了一些草书的大家,包括张芝,崔瑗,杜度。但人家也是从章草(书)转变过来的,章草是隶书最简便的写法,也可以叫草隶。做什么事都需要一步一步的在循序渐进,不是说一天就成型了,当今社会,不少学习书法的人很浮躁,没学三年两年,就想要有个性,就想成为书法家,殊不知很困难。为什么呢?这个东西是有阶梯的。
博闻旅游指南:您的风格是什么时候形成的?您又是怎么看你自己的风格的?
杨天衡:应该是写到了二十年以后吧。可能一个人习字时间长了以后,他会流露出自己的写字习惯,因为这个习惯,可能会出现这笔不怎么好,不太完美,我们分析以后要改正自己的习惯。有可能以后你的这种习惯就成了你个人的风格,这个风格不是你想追求的,但是是习惯形成的。大家王羲之也是一样,有他的习惯,有的地儿我们不太理解的,估计是圣人的误笔。这个时候我们学他的东西时,必须有自己的主见。我们要学习古人的神韵,不能完全硬搬古人的形状。
楷书发展到唐朝的时候几乎是无懈可击了,相当严谨了。永字八法,那些先贤发明了以后,把这八种笔式讲得头头是道,几乎没法来改。唐楷可以说是一个禁区,这个东西没法发展了。怎么办?人们就得想办法另辟蹊径。清朝画家郎世宁,画亭台楼阁,还要多逼真?不就是照相的复制品吗?谁功夫下得比郎世宁先生还大,也能画到那个程度,是功力吗?是功力,但容易创新发展么?不容易。所以近现代发展快的国画门类,不再是工笔,是写意。写意,小写意,就相当于我们的行书,大写意,就相当于我们的草书。艺术到一定的空间了,音乐,书法,绘画,所有的东西都是沟通的。这就叫大象无形,大道无名。
博闻旅游指南:往下发展,您会不会刻意去偏重于写哪种字体?
杨天衡:我们习字当中那些精品不是随手而来的,不是刻意。不要考虑给别人写字,就是在写自己的东西,在宣泄自己的感情,全身心投入,精神聚焦时容易出精品,将来留给后世。让后人评判。



学多深才能悟多深
博闻旅游指南:前面您提到了书法的演进历史,但眼下似乎有一种观点,把那些需要循序渐进的书法作为传统书法对待,而当代书法似乎可以不用按照传统书法的方式来循序渐进式革新,您同意这种说法么?
杨天衡:当代书法也是继承传统书法而来的。过去士农工商都写字,因为毛笔是一种书写工具,但真正写好字的人多吗?也不太多。为什么呢?虽然工具广泛,买卖计流水账,银行画数,都是用毛笔,但是把字写俗气了。现在搞书法的人,写好字的人,少吗?也不算少,但是心浮气躁的人多,真正的一个阶梯一个阶梯走来的人很少。现在的人要求彰显个性,要求创新,但创新必须是有源之水,有本之木。
艺术跟科学不一样,科学是成立、推翻、成立、推翻,然后达到一个领先水平。艺术是发扬、继承、发扬,继承。一个书法家,其实就是写字的,如果想要有所成就至少需要二十年,因为必须有一个量变,没有量变就没有质变。
博闻旅游指南:是否可以说,当书法家比当画家还要困难?
杨天衡:还要困难,这个问题我只能这么解释,文字是绘画的升华,比画困难得多。说三年画一幅画,能凑一个热闹,别人一看不错,色泽,布局,挺好。但是十年,你的字不一定能挂起来,挂起来以后你的字得有立体感。说你把字写鼓了,那是功夫。另外,字是一种线条艺术,人们说书画同源,我承认。但字是画的升华,比如古人打一只鹿,如何体现这只鹿,画上鹿角,鹿的身子,鹿的四条腿,这样的画就成型了。成型了以后我们又打了一条,怎么办?你再画一个也行,如果没地儿在旁边做一个标记,可以点一个点,越来越多,就不好打点了。这时,需要有个符号来记录这个群鹿,这样绘画开始上升到文字符号了,这是一种升华。我们中国字有的是象形字,有的是形声字,有的是通过意境转换的,就那么三个板块,造就了我们今天这么辉煌灿烂的汉字。外国人想发明一种东西,每天都在造字,我们汉字呢?老祖先造的文字够用,到现在还富余了,所以说文字的符号很有魅力。为什么那么多书法家一直在耕耘,耕耘到头发白了,写不动了,最后走到人生尽头的时候还那么痴迷,一代一代那么痴迷,因为文字的魅力是无穷的。
当然,我们讲书法讲的是科学,不是玄学。书法是有过程的,说一个人多顽强,多有毅力,你一生当中写不了一亿个笔道。为什么呢?平常我们说了,人活到八十岁就可以说了“吾生三万日”,就是我活了三万天。三万天从一下生开始,一天写一百个字,你生下来嗷嗷待哺的时候不可能写一百个字,就以一百个字计算,一个字按永字八笔计算,你一天等于写八百个笔道,八百个乘三万,绝对没有一亿,也就两千四百多万。我们打开故宫档案馆,可以看到康熙皇帝写过的算术式,过去叫算草,写过的大字,也不规则,也有错的地儿,但是到了康熙皇帝临董其昌《金刚经》时就很震撼,这个东西没有近路可走,没有。书法家里有人说有天才,我不否认,但是在功力充沛的情况下,天才是可以发挥出来的。如果不具备这个量变,即使有这种天才,也就是花拳绣腿。
博闻旅游指南:您是否认为要做自己的风格,不是刻意做自己的风格,一定是从吸取先辈的东西开始,在练的过程中慢慢发现自己的风格?
杨天衡:你说得太对了。先把古人的东西继承过来,之后心不浮了,气不躁了,如杜甫老先生说的,“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书读过了,你的阅历就增加了。你现在到新华书店,到网上查查,古人好的东西比比皆是,你吸收谁的都可以。古人有那么多资料供你学习,供你参考,那何乐而不为?
博闻旅游指南:这十年里面似乎在流行草书,大家觉得原来那些名家超越不了,我要想创新,就得找个捷径。
杨天衡:对,独辟蹊径,有的拿手锤字,有的拿拳头写字,有的搞形体书法,甚至有拿脚写字的,等等等等,就是为了招揽人。一看那个东西,我们心里有数,因为他就是耐不住寂寞,那个没有办法。及早的成名,这会误导一些人。我在想我写的这些规规矩矩的东西,不管你们说有没有变化,我都能耐得住寂寞。比如说我写楷书,隶书,甚至是线条的小篆,我就是亦步亦趋那么来的,我有自己的内容。为什么呢?它又不是照相技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变化。一个老师教十个学生,十个学生的毕业汇报都不一样,但大致是一样的。
博闻旅游指南:您是否认为,对于一个想成为书法家的人应该是全方面的,不能说我就学张旭的草书,或者就学王羲之的行书,那样是不是会慢慢走偏?
杨天衡:古人说五百年出一个圣人。圣人是什么?圣人是一个很大的教育家。孔夫子是圣人,文圣。孟夫子距离孔夫子一百年,孟夫子以后,东汉有一个董仲舒,是一个理学家,宋朝出了一个朱熹。几百年出一个教育家,真正大的书法家,真不多。要说一个朝代,或者一百年当中,出个三位、四位的也就可以了。现在十年就能出一千多位,你说这个事,我是真没法信服。
每个人写字都有每个人的特点,他的特点有可能就是大伙抨击的缺点。我在想,需要规规矩矩写的东西,你们能不能写?如果能写,你们又能写自己的东西,那我信服,是创新。问题是我们规规矩矩的东西你不能写,你的那个东西我们都能写,只是不愿意写,那你说这些东西是创新么?艺术只能是继承、发扬、继承、发扬,不能一下就否定了。
博闻旅游指南:您一再强调先继承才能发扬,意味着不能跨越式发展,那背后的根源是什么呢?
杨天衡:我们五十多年以前上学的时候,前清的那些老秀才还都没走净呢,那时教育部给学生发一个临帖的书法教材,就是柳公权的《玄秘塔》,柳公权先生是唐朝中叶的人,字很劲道。当时带着毛笔,还有小砚台,就到课堂里练字,多多少少就有印象,一直到爱好的时候,那些东西也没废弃。现在这些年学生都不写字了,都是敲电脑,拿电脑写文章,如果要是拿笔写一封信,别说是毛笔,就是硬笔,得是爱好了,不爱好书法的可能字就很难看了。
人们不懂书法,因为书法,它比音乐,比绘画困难,困难到什么程度?我随便给你一件乐器,比如二胡,你刚学的时候会很烦人,周围邻居都要敲你家门,能不能不拉了?然后俩三月以后,你音找准了,有和弦了,邻居爱听了,说怎么今天没没拉二胡?音乐它有旋律,能鼓舞着你,使你的上进心也很强。绘画五颜六色,画一个花儿,画一个人物,画了以后提升你的兴趣,赏心悦目。书法走的是纯线条,反复练,反复练,很枯燥的。当时我也不懂,就是在反复的练字。
我们上小学的时候,中学生看我们写字一点不像个样,为什么那么写呢?这里省略了、这里不方、那里又出头了、我们不懂。等我们上中学时一看,确实比我小学时候写的好,我也这样写了。实际上,你学多深,就会悟多深,太高的阶段悟不上去,也是一个阶梯一个阶梯的。真正好的东西,包括古人的东西,我们不轻易下结论,说人家写的东西不好,我们只能说不懂。但是我们看了线条,各方面确实有独到的地儿,就需要研究它。过若干年之后,我们知道人家的东西是真高,到现在还没有写到人家的水平,经常有这种情况。比如满清后期有一个大书法家,叫何绍基,我原来就不理解,对人家的字看不进去,没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发表批评。现在再一看,哎呦,老先生的东西真好,到现在我还写不到那个程度。
博闻旅游指南:就是不同层面的人,对好东西的理解是不同样的。

杨天衡:对,不同层面的人的理解是不一样的,现在很多事本末倒置。一个人喜欢书法,他踏踏实实拿出十年的功夫来,不一定有多大的成就,不一定字能挂得起来。现在人们的生活节奏这么快,他需要生存,他不可能拿出十年的功夫写书法,否则他就饿死了。有经济能量的人,比如富二代,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钱有钱,他也不做这个投资。现在一窝蜂的搞创新,一窝蜂的写草字,我是不能够认同的,这个没有办法。因为我是写传统字的,一笔一笔写上来的。


缺标准,乏人才
博闻旅游指南:书法在中国拍卖市场里面能够撑得起来的,除了那几个古人,当代似乎也就那几个人,这很不正常。
杨天衡:虽然书画同源,但让你看一个电视剧,马上就懂,让你看一个话剧,也不难理解,让你听一个京剧,就有难度了,让你审美一段昆曲,更难了。为什么?越好的东西,越高的东西,视如拱璧的东西,人们越不能理解。当今中国三流的画家,远远比一流的书法家作品卖的价位还高,还享受。为什么?说书法三笔两笔就完成了,但我们三笔两笔的是那几十年时间的延续。
为什么学写书法的纷纷改行了,包括那些硕士研究生,大学出来以后,一个硕士研究生专职的当一个小学老师都困难。
博闻旅游指南:您从事了这么长时间的书法艺术,您觉得这个市场要健康起来,有什么样的改善方法么?
杨天衡:首先我们要倡导,让各省教育厅把大字恢复起来了,让小学、中学设书法课,哪怕课时少,也要让孩子们知道我们国家的这一文化传承,不能把它忘了,这是第一;第二,如果想让它发扬光大,国家可以定一个标准,只要考公务员,不会写毛笔字减分,马上就会形成全国书法热,就是我的建议。
过去得写一笔好字才能够进入仕途,你文章写得再好,八股文做得再好,主考官看了读不下去,就给扔纸篓里头了。现在本末倒置了,我们写得规规矩矩的东西,一参赛,让他们给扔纸篓里去了,反倒是那些不伦不类的东西,很糟粕的东西获了大奖,我们不理解,真的。
博闻旅游指南:您刚才说到的问题其实是价值标准的问题,没有形成统一的意见,同您一样在艺术造诣很深的前辈当中,没有提出一个既让大众理解也让专业人士认可的标准呢?
杨天衡:这个标准不好立,为什么不好立呢,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比如乒乓球,排球,篮球,武术比赛,摔跤,那都是有标准的,你打错了就犯规,你让人家给打趴下了就自然淘汰。书法没有这个情况,所以给评判的空间很大。
博闻旅游指南:是不是说这个标准慢慢的大家都清晰的时候,这个市场就会起来?
杨天衡:我估计还得需要二十年。我们小时候那些老学究还都没走净,有的是老私塾先生,有的是老秀才,满清的秀才我们都见过。我今年也63周岁了,跟共和国同龄,将来我们这部分人如果走净了以后,可能组织工作的人比我们年龄小一点的,社会经济迅速发展提上来的那些管理人才,可能对于专业知识更匮乏,我只能这么说。
博闻旅游指南:我们都知道京剧是有流派的,流派之间各有神韵,书法的流派是不是也会慢慢的丰富起来?
杨天衡:书法是很璀璨的,有很多的流派。在书法界,有碑派和帖派之分。碑派会临摹魏晋时期的墓志铭,很吃功力。帖派中,又分南帖北帖,南方很富庶很有灵性、水、气温、适合于文人生存。明清两代,像扬州八怪、文征明等等,都是在南方,包括宋朝的时候苏东坡他们都在南方。
就目前来讲,画派应该是不少了,岭南的,海派的,北方的,都有自己的画风。但不管是哪个流派,都是需要有继承的,必须要走那个过程,等走完这个过程再走别的过程,你才有出路。就像我姓杨,为什么姓杨?因为我爸姓杨,我爷爷也姓杨,你得让人家知道这个眉目,不能什么都不是。
博闻旅游指南:流派的树立,是不是也需要靠大师和师承呢?
杨天衡:大师是人们的称谓,千万不要自我标榜为大师,我到什么地儿去,都说自己就是一个写字匠。如果你们看我的字,感觉有风格,有特点,那是你们说的。咱们国家,非说大师级的,甭管是楷书也好隶书也好,都有。隶书这块,刘炳森先生是自学成才的,刚开始也很苦,字卖不动,以至于我们同道也老接济,先生很刻苦,三块碑起家,包括乙瑛碑,包括石门颂,人家最后有自己的东西,以至于很多人都在效仿。楷书这块,解放前后曾经出现过几个楷书大家,写颜体字的楚图南老先生,那就了不得;写欧楷字的,比较灵秀,像清朝的黄自元老先生;清朝华世奎先生,到现在他的东西人们收藏也是视如拱璧,华世奎在天津待的时间比较长,都是有流派的。
楷书的流派好找,行书的流派不好找,就是你说你的好,他说他的好。而且现在写怪字的人很多,不好弄。但是这些东西不是说哪个人想约束,就能约束的,是一种浮躁造成的。
博闻旅游指南:你接触过的这些后学者中,会不会有新的气象出来?
杨天衡:北京师范大学,是启功先生的地儿,老先生已经过世了,专门招一些佼佼者,有几位老先生还是比较传统的。启功先生的弟子秦永龙教授,还在带队。其他的三十几岁,四十几岁的,就是新老结合了,还是把书法的理论、概论的一些东西,作为一个课程进行推广。另外,现在首都师范大学专门有书法博士生班,高研班,欧阳中石老先生还在坚持着。欧阳中石老先生论辈分来讲是我的师叔,我是李鹤年的学生。老先生还在面面俱到的在做学问,往后真不敢说。因为社会每时每刻都在变,不变不叫社会。老子讲,道可道,非恒道,大伙都认识的道,已经不是道了,你就要另辟蹊径了,我是这么想的。
博闻旅游指南:您对书法的前景乐观么?
杨天衡:很乐观。一是终究有人在不懈的耕耘,在继承。这个跟佛学类似,现在很多人修佛,有的居士经读得很多,不比在寺院里出家的职业僧人修为差。反过来讲,寺院里的那些长者,有个别的,修为可能还不一定比一般小沙弥好,只能说他是一个长者,或者他当了一个住持。我是那么想的,艺术的好坏是不分等级的。
另一个原因是:因为我们现在担心的事儿就是几十年的时间,几十年在人类长河中是短短的一瞬,可能过五十年以后人们又反复起来了,把古典的东西又搬回来了,又面面俱到的读经,面面俱到的写字。可能再过一段时间,发展一百年,二百年,它又枯燥了。你看《三国演义》当中,话说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就是这么一个规律,我们不要杞人忧天。谁愿意学,就亦步亦趋去学,谁不愿意学,就干脆别影响他发财。
博闻旅游指南:您现在有没有带一些学生的计划?
杨天衡:我很惭愧,没有固定的学生,因为都市生活节奏快,年轻人都在为生计奔波。我能够体谅,所以不会给学生规定课时。你有时间想来学,我便耐心的指导。到目前为止,全国各地的学生我没收过一分钱,都是免费的。跟我学写字的学生中最大有七十多岁的,最小的有学龄前儿童,传授有教无类。书法属于我国传统文化,而传统文化本来就是世代相传的。只不过我把从古人那里学到的知识再传播给学生,把学习过程中的体会讲给学生听而已。也算是为我国教育事业和中华文化的传承,贡献出一点微薄之力。对此我乐于奉献,也甘于付出。敬爱的周总理说过:“为中华崛起而读书”。我是为了传承文化而钻研,然后奉献社会。我的书法除被爱好者收藏外还用于公益事业,拍卖善款用于赈灾和救助先心病患儿等使用。
博闻旅游指南:请您给想从事书法艺术的年轻一辈提一些建议?
杨天衡:如果喜欢书法朋友,是小学生家长应给一些督促,日后课程紧了,可以让孩子每天坚持写几个小时的字,如果怕孩子课程跟不上,没有办法那就只能作为一种爱好了。如果是成年人,有工作,压力小的,练字也很快,但至少踏踏实实练习三年,不断的汲取,然后找一个“明师”,不是名气很大的老师,是明白事理的老师,给你点拨点拨,少走一些弯路。最后还是自然天成,得靠你自己,你的造诣达到什么程度,老师解决不了,还是要自己走自己的路。
在我们访谈即将结束之际,杨老师挥毫泼墨为我们留下了珍贵的墨宝,杨老师的讲述把我们带入了艺术海洋,然而又是他精道的笔锋将我们拉回现实。我们在一片欣喜之中圆满结束了访谈。最后我们要忠心感谢杨天衡老师百忙之中接受我们的访谈,祝愿您在书法艺术上再攀高峰。


唐李白《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杨天衡书法作品

唐李阳冰《城隍神记》,杨天衡书法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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