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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江苏李彬:数篇对竹吟,一杯望云醉 [打印本页]
作者: 教师之友网 时间: 2014-1-8 21:59
标题: 江苏李彬:数篇对竹吟,一杯望云醉
数篇对竹吟,一杯望云醉
古往今来,无数文人雅士都用不同的形式、执著的笔墨赞美“梅、兰、竹、菊”四君子,“竹”以清新、飘逸、恬淡、高雅和坚韧向上的精神给人鼓舞和启迪,难怪宋代大诗人苏东坡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陆游的《云溪观竹戏书二绝句》(其一):“气盖冰霜劲有余,江边见此列仙癯。清寒直入人肌骨,一点尘埃住得无。”白居易《题窗竹》:“不用裁为鸣凤管,不须截为钓鱼竿。千花百草凋零后,留向纷纷雪里看。”诗中描摹的高雅的竹子,凌雪不凋、顽强不屈的品格无疑是君子的品德叙述。
从《诗经》开始,咏竹的诗文历代皆不乏名人佳制。文人骚客、哲人贤士之中爱竹者亦代有其人,晋代有“竹林七贤”,有《竹谱》、《笋谱》等专著;唐有“竹溪六隐”,文人画竹在唐代日趋成熟、蔚为风尚,宋代以后形成名派,清代郑板桥则集古今画竹之大成,流传后世。从唐太宗时起,历代咏竹名家,其荦荦大者有:唐代的王维、李白、杜甫、韩愈、白居易、刘禹锡、薛涛;宋代的梅尧臣、苏轼、陆游、王安石、欧阳修;元代的虞集、揭傒斯;明代的高启、解缙;清代的王士祯、郑板桥、袁枚……
中国古典诗词中咏竹诗词多写竹的正直、高洁、坚韧等品格,或于竹前月下饮酒作诗,或与竹影清风共享隐逸乐趣。青青翠竹挺拔劲节,清翠欲滴,婆娑可爱,既有梅凌寒傲雪的铁骨,又有兰翠色长存的高洁,并以它那“劲节”、“虚空”、“萧疏”的个性,使诗人在其中充分玩味自己的君子之风:它的“劲节”,代表不屈的节操;它的“虚空”,代表谦逊的胸怀;它的“萧疏”,代表超群脱俗的品格。
中国古典诗歌中的“竹”,寄寓了文人的生活态度和价值取向。唐代诗人李贺的《昌谷北园新笋四首》其一:“箨落长竿削玉开,君看母笋是龙材。更容一夜抽千尺,别却池园数寸泥。”李贺在青山碧水、茂林修竹的家乡昌谷,写了大量咏竹的诗句,以寄托自己的经时用世的理想:笋壳初落,露出绿玉般的新竿,那母竹原是高耸入云的奇材。若是容竹笋尽情长大,那一定可以远别泥土了。李贺完全是借竹自比,希望自己能够致身通显,实现自己建功立业的人生价值。“万里桥西一草堂,百花潭水即沧浪。风含翠筿娟娟净,雨裛红蕖冉冉香。厚禄故人书断绝,恒饥稚子色凄凉。欲填沟壑唯疏放,自笑狂夫老更狂。”(杜甫《狂夫》)杜甫客居成都,穷困潦倒,现实严酷,但他还在赞美“翠筿”,诗人的倔强、不被生活的磨难所压倒的人生态度,不但没有随同岁月流逝而萎靡,反而越来越坚强。
在传统文人的诗歌中常有“年华虚度而功名不遂”的感叹,于是“悲秋”就成为传统中国文学的重要主题。李商隐的《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衮》诗:“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诗人在一个深秋的夜晚,旅宿于骆姓人家的亭园里,寂寥无限,怀想朋友。在竹林环抱的船坞倍感孤寂,内心充满惆怅,落在枯荷上沙沙的秋雨声,更增添了李商隐内心孤苦。天色阴霾欲雨,四周一片迷蒙,竹林更使诗人心情黯淡。全诗透露出诗人“生不逢时,功业难遂”的感慨。李商隐更有“露如微霰下前池,风过回塘万竹悲”(《七月二十九日崇让宅宴作》)的诗句,诗人把强烈的感情,赋予风摇影动,飒飒作响的翠竹上,抒发了世事不定、生命短促的感慨。
唐诗宋词中,写到竹子的诗不计其数。刘禹锡的《庭竹》生动地写道:“露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依依似君子,无地不相宜。”李商隐在咏竹笋时,构思极为奇妙:“皇都陆海应无数,忍剪凌云一寸心。”但读来最亲切者,还是刘长卿《晚春归山居题窗前竹》中两句:“始怜幽竹山窗下,不改清荫待我归。”竹子成了诗人亲切的朋友,永远忠诚地站立在那里以清凉的绿荫迎候他的归来。
王维的《竹里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这是一首写隐者的闲适生活情趣的诗。诗的用字造语、写景、写人都极平淡无奇。然而它的妙处也就在于以自然平淡的笔调,描绘出清新诱人的月夜幽林的意境,融情景为一体,蕴含着一种特殊的美的艺术魅力,使其成为千古佳作。读这首诗,仿佛是欣赏一幅立体而富于变化的人物风景画,这诗情画意,实为作者之高手妙作。全诗优美高雅的意境,传达出诗人宁静、淡泊的心情。
白居易一生在各个任所几乎都与竹有缘。元和十一年(816)白居易被贬谪江州。江州乃传统竹乡,竹子随处可见,白居易住所旁就有许多“宅北倚高岗,迢迢数千尺。上有青青竹,竹间多白石”。他在香炉峰下盖了一个草堂,周围“有竹千余竿”,是个极其幽静的去处。任忠州刺史时,忠州城东有东楼,诗人因“潇洒城东楼,绕楼多修竹。森然一万竿,白粉封青玉”的风景而流连忘返,“卷帘睡初觉,倚枕看未足。影转色入楼,床席生浮绿。空城绝宾客,向夕弥幽独。楼上夜不归,此君留我宿”。忠州属巴蜀之地,虽为山城,但是因为这竹子给荒芜之地增添了一点亮色,倒也不算寂寞。所以他说:“山城虽荒芜,竹树有嘉色。”杭州乃风景优美的地方,其郡中“小书楼下千竿竹”,诗人在公事之余“数篇对竹吟,一杯望云醉”,倒是一种自我放松的好方法。他“闲吟倚新竹”,即使“筠粉污朱衣”也不在意。苏州郡内有西园,其间“修竹夹左右”,是个非常幽静的地方,白居易常常流连于此,消除操劳政事的疲劳。未出土时已有节,及凌云处仍虚心。竹表示文人刚直不阿,有节气,有骨气。《旧唐书·白居易传》记载:“居易罢杭州,归洛阳,于履道里得故散骑常侍杨凭宅,其间竹木池馆有林泉之致。”白居易晚年定居洛阳,购得履道里居所,其诗《泛春池》中有:“何如此庭内,水竹交左右。霜竹白千竿,烟波六七亩。”此宅以“霜竹百千竿”而闻名,因为洛阳不比江南之地,竹子的生长也受到限制,而能有家池六七亩,修竹百千竿,白居易真是很幸运的。故诗人终日悠游乐此不疲,以至于“半酣迷所在,倚傍兀回首”。白居易对“竹子”充满了深厚的感情,从长安到洛阳的四十年,他没有离开过“竹”,这四十年的酸甜苦辣有“竹”见证,“竹”也抚慰着白居易那颗因兼济不成而伤感失落的心。白居易在《养竹记》中说:“竹似贤,何哉?竹本固,固以树德,君子见其本,则思善建不拔者。竹性直,直以立身,君子见其性,则思中立不倚者。竹心空,空以体道,君子见其心,则思应用虚受者。竹节贞,贞以立志,则思砥砺名行,夷险一致者。”他认为竹有“本固”、“性直”、“心空”和“节贞”的特性,这些特性的总体表现特征就是“贤”,这些特性都是君子应该具有的品性,若以此自律,必成有德行的人,即“贤人”。白居易爱竹,便因为“竹似贤”,他说:“竹,植物也,与人何有哉!以其有似于贤,而人爱惜之,封植之,况其真贤者乎?”因为人们赋予了“竹”浓厚的主观色彩,使“竹”成为有德行的人的象征。所以白居易以“竹”为师,以“竹”自律,同时也以“竹”自比,“竹”也称为其自身人格品性的真实写照。
王安石在青年时代就是一位爱竹、栽竹的诗人。他以竹诗言志:“人怜直节生来瘦,自许高材老更刚。曾与蒿藜同雨露,终随松柏到冰霜。”(《华藏院此君亭》)这首竹诗将作者百折不挠的气概与宏伟博大的抱负跃然纸面。面对他亲手栽下的竹子,破苔的新篁,不由回溯那辛勤从远方把竹子移栽在池水边的往事,又深深惋惜任期将满,日后难以看到竹子秀姿,因而惆怅而徘徊不安。为了表达他视翠竹如朝夕相依的伴侣之情,因喜而恋,因别而惜,依依不舍地写下了《县舍西亭二首》。其一:“山根移竹水边栽,已觉新篁破嫩苔。可惜主人官已满,无因长向此徘徊。”王安石退出政治舞台以后,心情渐趋平淡,诗风也随之趋于含蓄深沉。王安石晚年的许多竹诗亦可表他淡定从容的心境:“茂松修竹翠纷纷,正得山阿与水濆。笑傲一生虽自乐,有司还欲造方闻。”(《徐秀才园亭》)“读书千载经纶志,松竹四时潇洒心。”(《郑子宪新起西齐》)如果与早期所作《华藏院此君亭》中的咏竹名句“人怜直节生来瘦,自许高才老更刚”相比,则诗风显然已从直截刻露变为深婉不迫。
苏东坡的爱竹,也许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竹子和他终身相伴,不管到哪里,“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年轻时,苏东坡咏竹有豪迈之风:“门前万竿竹,堂上四库书”;他中年写竹,心情渐趋平淡:“疏疏帘外竹,浏浏竹间雨。窗扉净无尘,几砚寒生雾”;而到老年写竹,则“累尽无可言,风来竹自啸”,“披衣坐小阁,散发临修竹”。由豪迈到平静恬淡,这是他的人生轨迹。诗中之竹,正是他不同时期的心态写照。“晚节先生道转孤,岁寒惟有竹相娱”(《和文与可洋州园池》),是对人生苦短所产生的焦虑;“爱竹能延客,求诗剩挂墙”(《次韵子由绿筠堂》),映衬出寂寞孤单的身影;“柏堂南畔竹如云,此阁何人是主人?”(《竹阁见忆》)又饱含着怀才不遇的惆怅。衰老之叹、身世之感、孤单之悲,遍见于其咏竹诗中。苏轼把竹看成是儒家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的大丈夫。苏轼一生挣扎在新旧党争之中,为了“致君尧舜”(《沁园春(孤馆灯青)》)的理想,他既不“惟荆是师”,也不“惟温是随”,致使进则不能见容于朝,退又不肯独善于野,只能托竹以自喻,抒发自己壮志微酬和难以掩饰的孤悲。他在《御史台竹》说:“今日南风来,吹乱庭前竹。低昂中音会,甲刃纷相触。萧然风雪意,可折不可辱。风雾竹亦回,猗猗散青玉。故山今何有,秋雨荒篱菊。此君知健否?归扫南轩绿。”苏轼首先描绘了一个严酷的自然环境,而竹则是傲然的大丈夫。以此和篱菊相比,给人一种出世者的形象。在这些竹意象中,透露出这样一种讯息,那就是苏轼不愿也无法表露的一种蛰伏在他内心深处的失意感伤的情感意向。
清代的郑板桥也以爱竹闻名,“举世爱栽花,老夫只栽竹”就是他的性格。他一生写了无数咏竹诗,最有名的是“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竹石》)。最具风骨的还是这首《潍县署中画竹呈年伯包大中丞括》:“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节操、风骨凛然可鉴。郑板桥的诗总是与画密切相关。作为松竹梅兰“四君子”之一的竹子,是中国古代文人画的重要的传统题材,也是郑板桥画得最多、风格独特的一种题材。郑板桥在《题〈兰竹图〉》中道:“竹干叶皆青翠,兰花叶亦然,色相似也;竹有劲节,兰有幽芳,德相似也;竹历寒暑而不凋,兰发四时而有蕊,寿相似也。”郑板桥这些长长短短的画竹题记,堪称出色的小品文,写得清新别致、率真、脱俗,充分表现了他的思想性格、生活情趣和艺术见解。
清代性灵派诗歌的代表作家袁枚,主张诗歌要直抒“性情”,强调笔性要灵,他的诗歌创作大都不受传统思想束缚和正宗格调限制,信手拈来,笔调活泼,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家常话入诗最妙”(石玲《袁枚诗论》)。他的咏竹诗往往能在极其简淡的勾画中,写出情趣,呈现出清新自然的风格。袁枚曾经写过这样的诗句:“竹醉露,人醉酒。诗人生在竹醉日,似与此君相识久。科头独坐万竿中,奴捧酒壶不放手。把竹数一枝,取酒斟一斗。浇竹便为竹叶春,自饮便为竹林友。竹醉人扶竹不知,人醉竹扶人知否?是人是竹浑难分,一醉之外别无有。”诸如此类的咏竹诗篇,不仅唱出了封建社会怀才不遇之士的心声,表达了正直文人的责任感和诗人对诗歌艺术理想的追求,同时也赋予了绿竹一种人文精神或气概,提升了竹的文化品位和审美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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