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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龙:如果只说钱穆是史学大师就太小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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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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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14-1-24 1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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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龙:如果只说钱穆是史学大师就太小看他了
叶龙:如果只说钱穆是史学大师就太小看他了
2014年01月24日
来源:
新京报
作者:姜妍
钱先生自己就说过,他除了法律不太懂,其他都懂一点。他是什么都打通了,如果只说他是史学大师,就太小看他了,他是一代通儒。他教书教到92岁,一边教书一边读书。
钱穆晚年,叶龙常赴台北看望老师。时为1988年8月,钱穆已经94岁。钱穆于1990年8月30日逝世。
叶龙曾经为钱穆笔录多次学术讲演。图为1961年叶龙在孟氏基金会举办的学术演讲上,被委派为钱穆先生讲演“中国历史研究法”做记录。
【人物简介】
叶龙 香港能仁书院前院长、能仁哲学研究所及中国文史研究所前教授及前所长。新亚书院哲学教育系及新亚研究所毕业,曾师从钱穆多年。后获香港中文大学历史学系荣誉文学士、教育文凭、香港大学哲学硕士及哲学博士。历任中学及大专文史科教师,讲述先秦诸子经济思想、中国经济史、史记导读、明清古文研究及中国佛教史等科目。著有《桐城派文学史》《桐城派文学艺术欣赏》《中国古典诗文论集》《王安石诗研究》《孟子思想及其文学研究》及《中国、日本近代史要略》等。
新见 以农作物划分中国古代时间
新京报:钱穆开中国经济史的课程,你们当时没有觉得奇怪吗?
叶龙:钱先生自己就说过,他除了法律不太懂,其他都懂一点。他是什么都打通了,如果只说他是史学大师,就太小看他了,他是一代通儒。他教书教到92岁,一边教书一边读书。
新京报:当时开这门课是什么情形?
叶龙:当年开这个课的时候,很多人欢迎,很多人来听,尽管新亚的学生不多,但是哲学系、文史系、经济系的学生都来,还有外面的人,杂志社的社长,图书馆的馆长,五六十岁的人也来听。钱先生的老师吕思勉评价这本书是,把之前没有人想过的南北方的经济的不同写了出来,这是吕思勉称赞他的第一个要点。经济史我一共听了两年,第一年是中国经济史,第二年是中国社会经济史,后面的笔记我还可以另外整理出来一本书。钱先生上课有个习惯,他从来不会说自己讲的内容好得不得了,他欢迎我们去读其他的书,让我们自己做比较。
新京报:听这门课你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叶龙:经济史一下子哪能讲得完,我现在也不记得那么多了。但我记得钱先生讲到,我国以农兴国,古代周祖后稷教民耕种,介绍黍稷稻麦等农作物特征。钱先生引用了《诗经》、《易经》、《春秋》、《左传》等十余种经子史集来确证中国最早农作物是黍稷,且说明古人重黍稷轻稻粱的事情。黍是北方的黄米,稷是今天的高粱。郑玄曾经说过“高田宜黍稷,下田宜稻麦。”钱先生讲,古代的领导人神农、后稷氏都是农业专家,但是不会被称作后稻氏、后麦氏,说明中国古代文明的发源地在西北丘陵高地。他把中国古代按照农作物的先后顺序来分期,把西周以前生产黍稷定为第一期,春秋至战国为粟麦时期,之后是稻米时期,这样的分类在同类图书里并没有见过。
风格 细节处见志趣
新京报:钱穆上课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叶龙:他讲课很细、读书也很细,他在课上还开过老子的玩笑,老子说“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钱先生说,因为老子不是历史学家,其实古代村与村之间相距甚远。可见他读古人书之用心之细。还有他还提到东汉何休精研六经,但是他注释的《春秋》中关于商鞅开阡陌的一句意思是有误的,他也认为研究井田制度的学者们不应该再使用孟子之后的资料,因为孟子时井田制已经不存在了。
新京报:他讲课的时候学生听得有兴趣吗?
叶龙:钱先生常把古代的人物制度与现代做比较,比如讲到子贡当时以鲁国外交家身份被派往国外去,他把山东土特产黄鱼等物带到江苏出售,因此发财。钱先生就说,这是从一国到另一国的国际性走私。再比如,在“封建时期的工商业”一章中,他认为共产主义并非打倒古制,其实是复古,共产党不让私人经营,而要由政府主持交易买卖,就像古代的盐铁国有,是复兴封建。所以读他的书听他的课不会觉得枯燥,反而兴趣盎然。钱先生还主张讲历史不但要用文字典籍,也要同时利用古器物,如钟鼎文、甲骨文,而且也不应完全排斥传说和神话。他说《楚辞·天问》,《山海经》,自从掘出殷墟甲骨文后,证明其中也有可信的部分,所以应该运用古器物鉴定其中真伪。
听录 插叙亦能编成书
新京报:你除了整理《中国经济史》的笔记,也整理了《钱穆讲学粹语录》,这本书是怎样整理成的?
叶龙:我常年记录钱先生的笔记,发现笔记里有很多钱先生偶尔谈及讲题外的插叙,有时候只是几句独白,我就把这些一条条摘录出来,汇编成这本语录。我把这些内容在70年底写信寄给过钱先生,并道出我的整理计划。钱先生回信时责问我“不知穆之地址,何不一询他人,岂有即写台北即可投递之理。可见弟之处事仍有毛病,可以推之也。”因为我当时寄信没有写他的地址。但他不知道,我曾经在信封上只写“九龙叶龙收”,邮差也把信送到了我当时在美孚的住所。此后钱先生在百忙之中仍不忘继续帮我订正我寄去的札记,十分难得。
新京报:你前后一共听了他多久的课?
叶龙:我1953年到新亚书院,一直到他1963年离开,他的课我都去听,听了8、9门。他这个人很用心,每节课都会看一堆卡片,每次拿二三十张,一张一张地翻。有的老师偷懒不做功课,拿本线装书翻一番就算了。他上课不迟到也不早退,中间两个钟头也没有休息。他在黑板上写板书写得慢,所以我比他抄得快,我字迹潦草写下来。现在我整理出来,几千几万的人都可以看到了,我希望我多活几年,能多整理一些。我在整理钱先生笔记上,应该是第一人,我记了十几本笔记,他的演讲我也都去听了记下来。余英时名气很大,但他听钱老师的课就听了一年。钱先生1950年讲《论语》的时候只有两个人上他的课,因为乡音过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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