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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质:纸质祖国的旅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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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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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14-1-29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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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质:纸质祖国的旅行者
张文质:纸质祖国的旅行者
1. 我们总是更信赖那些文字,因为它是幻景,一直就是。建立在文字之中的爱之所以可靠,就在于我们需要通过心灵的渴望才能使一切变得真切。所谓的真切指的也是,在我们的心灵之中某些真实的存在,本来就是幻景,我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去趋近它,实际上也可以看作自我成全,我们为不可能、为虚幻找到了能够带给我们幸福的依据。
哈扎拉尔曾经说过,我一直试图使自己变得聪明,仿佛只有在智力上胜人一筹,才有成功可言。今天我总算明白,我需要的并不是更聪明、更有理解力、更能把握住各种机会,而是,我只要耐心地继续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就可以了。当一个人不需要与任何人作比较,也不需要、不可能和自己做比较时,他内心真正的平和便有意义了。他的生命就是他自己最理想的幻景。它是一个好的世界。
2. 1972年,布罗茨基在美国发表的第一篇散文中有这样的句子:“生活,这不是坏与好之间的斗争,而是坏与恐惧之间的斗争。人类的选择,如今不是在善与恶之间,而是在恶与恐惧之间作出。人在当下的任务,就是在恶的王国中做一个善良的人,而不要沦为恶的承载者。”
有些亲切的句子,我抄录在这里,首先并不是为了表示致敬与认同,而是我发现了一种新的表达,一种差异,并从中获得了自己继续书写的理由。
3. 今天和一位小朋友一起吃的午饭,他下午就坐飞机去上海,然后前往伦敦继续学业。我们没有谈论伦敦、寒冷、学业,而是谈论他爱吃的猪肉。我突然明白,我们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凡是有人从外面回来或要到外面去,就会马上热烈地谈论政治。
星光的碎片中充满了多少光,
盯着黑夜!就像难民塞满一只小船。
这是布罗茨基的诗句,写于1980年的圣诞诗中。
这是变化了的一个世界。缓慢的变得更坏,看上去就像变得更好的世界。
有时我发现所谓的变化,其实已经停止,它就那样了,跨越了我们生命的长度。
4. 是的,与我最大的关联的,始终是人,具体的,一个个的人。
是的,活着就是一种不安。
5. 因为这些文字,所记录下来的不仅仅是事实本身,很多时候我对事实已经很厌倦,我不是只喜爱那些幻景,尽管只有在幻景之中我最适于做着内心的旅行。我写下的,(恰巧听见、想到、领悟和渴望的)都是我的一份内心传记,它提出的不是事实供状,而是它就是精神的一种存在,我必须无限的使之绵延,以证明活着的最虚幻的意义。在纸面上,在加密的文字背后,在所有无论炽热、冰冷、宽泛的自我辩护,还是厌恶、怨言、敌意之中,一个人。一个时代的一个人。纸质祖国的旅行者。一个听天由命的人,他仿佛为自己死去,然后又在另一个句子中复活,他所有的丰富中的单调,单调中的复杂,他的自我怜悯,无法克制的忧伤与哀悼之情,他的自制和谦卑的态度,始终无法改变的羞涩与狂放,他对世俗生活的热爱,他的精神洁癖,他时而鲜明时而模糊的面孔,他的疑问、询问、推问以及归结到生命终极之处的没有回答的回答,(声音消失了,回答的口型还停留在空气之中),如果一个人,确切的说,一个诗人,他所能做的,大概就是“活着的痛苦,必须用欢乐来刺痛,”“所有的遗忘必须从记录与确证开始。”
这是一份从一开始就一直持续着的储备,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终点的没有终点的行走。
6. 我写到本子上的句子是安静。
我从本子上看到自己的句子是安静。
像一条河的上游,在群山的树影之中是安静。
像一条河的下游,以开阔的身姿与大海相拥,是安静。
时间将开端和终点联结起来,“我在它们之间,或在局外”(布罗茨基)
也许,因为一直没有过美好的时代,我们可以写下,“美好的时代已经开始”。
有一天,自由写作的时代,我试试自己的笔。
我此时的听觉没有错过:
这还不是音乐,但已非喧嚣。
这几天我重读了《布罗茨基传》的一些章节。为了对一本书做简单的送别。
(刊在《教育家》2014年第一期。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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