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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散文语言的审美特质 [打印本页]

作者: 教师之友网    时间: 2014-4-22 23:59
标题: 散文语言的审美特质
   散文语言的审美特质
                                                 古耜
    曾有论者指出,散文是真正的、严格意义上的语言艺术。意思是说,文学在整体上固然可统称为语言的艺术,只是一旦进入具体的表达和建构,不同的文学体裁所面临的语言环境,以及其语言所占据的分量和所承担的任务,仍有明显的不同。其中散文不像小说那样有情节可支撑,也不像诗歌那样有韵律能当护佑,更不像戏剧那样须凭借矛盾冲突来取胜;它只能致力于语言本体的差遣和打造,只能依靠语言特有的魅力来强化自身并感染读者。换句话说,语言是散文自立于文学世界的唯一依托和武器。应当承认,这样的观点是符合创作和文体实际的,它敏锐而准确地道出了语言之于散文的特殊的重要性。
    那么,如此重要的散文语言是怎样一种语言?它应当具有哪些关键的、本质的审美要素?坦率地说,这是一个回答起来既容易又不容易的问题。
    之所以说它容易,是因为在这方面,以往的学者和作家曾留下过不少的论述,诸如散文的语言要生动鲜活,富有感性,努力营造陌生化的审美效果;要讲究辞采,注重诗意,潜心追求叙述的音乐性和旋律感;要清新自然,返璞归真,远离雕琢与斧凿,等等。它们均可以拿来权作塞责。
    而之所以又要说它不容易,则是鉴于以上这些说法,虽然并非郢书燕说,不着边际,但是,它们却在相当程度上混淆了散文语言与一般文学语言的区别和界限,即:它们对散文语言所提出的要求,大都没有超出文学语言的普遍特点和一般范畴,它们强调的散文语言所应有的艺术品质和审美元素,基本上是小说、戏剧乃至诗歌等文学语言所共有和共求的,而并不属于散文自己。这使得我们今天要真正揭示散文语言的个性和本质,还必须再做进一步的辨析与归纳。具体来说,就是要踏入文学的纵深地带,将散文语言与同属文学语言的小说、诗歌、戏剧语言放在一起,加以比较与鉴别,由此勾勒和凸显前者的审美特质。
    正像许多人所熟知的,在文学天地里,诗歌近乎于精神舞蹈,这决定了它的语言除了遵循文学语言的一般规律之外,更多拥有意象、隐喻、通感、变形之类的技术化特征,同时呈现出整体的跳跃性和韵律感,这与散文语言常见的"漫步"和"絮语"状态,形成了一目了然的差异。戏剧因系"摹状"艺术,所以,它的语言主要是"为人捉刀"--在凸现角色性格的同时推进作品的情节与冲突,这同散文语言本质上的"夫子自道",亦有明显区别。
    而在直观的语言表述层面,真正同散文构成交织与纠缠的是小说,这不仅是指按照西方的文学划分,小说和散文均属于叙事文学的大范畴,它们在大的语言功能方面一脉相通;更重要的是因为这两种文学样式所使用的一些语言手段,如描写和叙述以及其相应的修辞伦理,常常具有较高的相似性和互换性,以致使不同文学样式之间的语言个性,一时难以清晰和确切起来。
    然而,即使如此,在我看来,散文语言和小说语言毕竟是两回事,它们的差异和不同依旧是可以分辨的。而进行这种分辨的入口就在于,无论小说和散文有多少外在的相似与相近,它们各自的文本世界终究承载着不同的艺术使命。具体来说,小说大抵是一种再现性艺术,它的要义是尽可能生动、也尽可能深刻地讲述一段客观发生的、属于他人的故事,虽然其中并不缺少有关人物内心深处的发掘;而散文从根本上讲,是一种表现性艺术,其宗旨在于通过笔触的内窥,传达作家主观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尽管其中也每见心灵折映的大千世界。如果我们认同以上分析,而又愿意沿着这样的思路再作推进,那么,厘清小说和散文的语言疆界,进而揭示后者的审美特质便成为可能。
    首先,小说因为要再现客观的社会场景和人物命运,所以,其语言必须是宏观着眼,大处落墨,追求一种整体的、画卷式的叙事效果。也就是说,要超越具体的、微观的语言把握,而把营造生动的故事情节和塑造丰满的人物形象,作为最核心和最重要的任务。小说语言只要做到这一点,那么即使出现某些局部的生涩或粗糙,也不过是白璧微瑕而又瑕不掩瑜,最终无伤大雅。
    相比之下,散文是作家心灵与人格的外化,这种性质和使命反映到语言上,虽然并不排斥整体的形象性和画面感,但它同时必然更讲究微观的精致性和细节的完美感,即要求语言在遣词、造句、组建句群和调度段落的层面,具有较高的准确性、丰富性和耐读性,否则,便难以真正贴近作家的生命,更无法深切传达作家复杂而微妙的内心世界。
    这里,我们不妨引入学术界的"语象"概念,以作为理论支援。据童庆炳主编的《文学理论要略》介绍:文学语言学意义上的语象和我们通常所说的艺术形象,是两个既有交叉又有区别的概念。其划分的依据是:西方文论家把艺术形象分为描述、比喻、象征、场景、人物五种含义。其中场景、人物的完成,浸透在情节演进之中,需要足够的语言长度和反复的笔墨皴染,因此,堪称是超越了个别和具体语言现象的宏观的艺术形象;而描述、比喻和象征则是在微观的、具体的语言层面展开,它们支撑着整体的艺术形象,却又有着不可忽视的审美性,这就是所谓的"语象"。
    从这样的概念出发,我们庶几可以断言,小说语言主要是一种宏观的形象化语言,而散文语言则本质上是一种微观的语象化语言。后者因为以自身为出发点和归宿点,所以更接近文学语言的纯粹状态乃至高级境界。记得韩石山曾讲过大意如下的观点:鲁迅、汪曾祺对语词和笔调的要求太高,这有利于写散文、杂文和短篇小说,却不一定适合写长篇。这话听来有些武断,但实际上却从一个特定的角度告诉人们:写散文和写小说,自有不同的语言要求。
    其次,小说因为需要再现所讲的人物和故事,所以它的语言必须追求栩栩如生的画面感和视觉性,必须有利于把读者带入可感可触的艺术情景。从这一意义讲,小说语言应当是建立在形象思维基础之上的充分的感性表达。而散文则以展现作家的内宇宙为旨归,这便要求它的语言只能同作家的内宇宙一样,保持形象思维和逻辑思维、感性因子和理性因子的整合与统一--就此点而言,把散文写作简单地归入形象思维和感性抒发,显然并不准确。而从散文创作和阅读的实际情况来看,大量的、真正优秀的作品,往往是融思想、情感、学识于一体,集描写、叙述、议论于一身,是感性与知性的相辅相成而又相得益彰。
    关于这点,余光中先生曾有一系列精彩的论述,诸如,散文之所以出色,在于感性与知性的"两者之合,而非两者之分"。散文就像一面旗子,"旗杆是知性,旗是感性;无杆之旗正如无旗之杆,都飘扬不起来"。他甚至断言,感性与知性的把握和调配,是散文写作的一大艺术。这似乎也在提示我们,更多的知性参与,确实是散文语言有别于小说语言的一大特点。怪不得一位颇有成就的作家要说,我常常把搞不清的东西写成小说,而把搞得清的东西写成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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