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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诗歌,让我们的心灵不死! [打印本页]

作者: 教师之友网    时间: 2014-5-10 14:55
标题: 诗歌,让我们的心灵不死!
诗歌,让我们的心灵不死!
——推荐《唐宋词十七讲》
徐飞
叶嘉莹的《唐宋词十七讲》是我的枕边书之一。喜欢在夜阑人静后软软一卧,随意翻开,就如同走进秋日雨后温润的枫林。枫叶上琥珀般的泪珠欲滴,映照着深秋的红和远黛的碧痕。喧嚣淡退,渔歌隐隐传来……
叶嘉莹,一生与诗词恋爱。她出生于北京,上世纪60年代定居加拿大温哥华,任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终身教授。1989年退休后,当选为加拿大皇家学会院士。上世纪70年代末开始,她经常利用假期回国,在国内大学和一些单位讲中国古典诗词。说到学习中国古典诗歌的用处,叶先生说:“中国古典诗歌可以唤起人们一种善于感发的、富于联想的、活泼开放的、更富于高瞻远瞩之精神的不死的心灵。”“我们学习古典诗词,最大的好处就是让我们的心灵不死!”学习古典诗词最大的好处就是让我们的心灵不死,这话说得多么好啊!庄子说:“哀莫大于心死,而身死次之。”心灵不死,人生之树就会长青,生命之火永不熄灭!
《唐宋词十七讲》是根据叶先生于1987年在国内各大院校的巡回讲演稿整理而成。这本书内容精深而语言平白,可读性很强,如其女儿所评价——“你的讲座所面对的则是广大的一般听众,因此你所用的既都是白话的口语,而且解说得也比较生动。我想你的讲稿印出来后,很可能会比你写的书更受到一般读者的欢迎。”诚哉斯言!该书付梓后,洛阳纸贵,数十次重印,仍有供不应求之势。
诗歌具有“感发生命的力量”
读《唐宋词十七讲》,随着叶先生温婉的讲述,那些远去的古人变得鲜活而生动起来。书中共论析了温庭筠、韦庄、冯延巳、李璟、李煜、晏殊、欧阳修、柳永、苏轼、秦观、周邦彦、辛弃疾、姜夔、吴文英、王沂孙等词人十五家。这些词人及其作品的入选基于一个标准——具有“感发生命的力量”,即能够表现人之心灵中最真实之品质与情感,且能产生人性之震撼力量。从叶先生的讲述中,我们能鲜明地感觉到,她始终坚持以“兴发感动”为核心的诗词学观,从体悟生命的角度去研究诗词,完全不同于咬文嚼字。
叶嘉莹先生“兴发感动”说,吸收了中国古典诗词精髓,也结合了西方生命哲学等思想。她以深入浅出的讲述,把中国传统诗章中深蕴的生命意识揭示出来,给听者以生命力的震撼。她说:“我认为我国古代诗歌中有一种兴发感动的生命,这生命是生生不已的,像长江、黄河一样不停息地传下来,一直感动我们千百年以下的人。我以为这才正是中国古典诗歌中最宝贵的、最可重视的价值和意义之所在。”因此,她从生命哲学出发,使千古诗篇跃动着生命的华彩,使远去的古人拥有了饱满的生命。她指出“我们在欣赏诗的时候,必须把它看作一个活泼的生命,绝不能把它搞成僵死的教条”。 读这本书,就是与一个个鲜活而美好的诗人照面;读这本书,就是感受中华诗词里蕴藏着的一颗颗不死的心灵。
李煜的《玉楼春》一向被上批评为空泛淫靡、溺于享乐。“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风箫吹断水云闲,重按霓裳歌遍彻。”仅上阕就香艳扑鼻。但在叶先生的讲述中,我们明了,这样的李后主与写“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的李后主其实并无二致。他的深情,无论是在亡国前还是亡国后,同样真挚并且没有任何节制和掩饰,这是他作为一个词人的可爱处,也是他作为一个社会人的悲哀处。
尼采曰:“一切文学,余爱以血书者。”书里所选的十五位词人的作品,都是一个个真挚的生命鲜活而生动地表达。翻读这本书,我为冯延巳执著的热情而唏嘘,为欧阳修遣玩的意兴而解颐,为晏殊圆融的智慧而叹佩,为苏轼人生的通观而欣悦……泱泱诗国,诗人、词人不计其数,即便只算唐宋也是不胜枚举,而叶先生慧眼独具,从词学的角度,挑选了富有生命感发力量的十五位词人。而叶先生对他们代表词作的讲述,往往结合其人生进行解析。十五位词人,十五种人生,但都贯穿着同一个主题:生命尽管脆弱,但因为有了诗歌的引领而变得坚韧;人生尽管短暂,但因为有了诗歌的参与而成为永恒。
诗词蕴育的“弱德之美”
当叶嘉莹说出“我们学习古典诗词,最大的好处就是让我们的心灵不死!”时,她自己其实就是最好的例证。
当看到如此美丽优雅的叶先生出现在《百家讲坛》的屏幕上,恬静从容地谈诗论词、吟花咏水时,我真的不敢相信,这是一位年逾八旬的老人!这是一位饱经磨难的老人!她分明就是一首灵动含蓄的唐诗、一阕温婉清丽的宋词啊!
王国维说,天以百凶成就一词人。谁能比她体会更深?
她虽然出生于书香之家,但青年时代正值抗日战争,父亲远在他地任职,她们母女生活艰难。在她刚进入辅仁大学后,慈母病逝。成家不久,随夫赴台湾。女儿刚出生,丈夫便无辜入狱,她也受牵连失去谋生之职。房屋被收回,只得寄人篱下,连一张床都没有,只能在晚上借一条毯子抱着襁褓中的女儿睡在走廊上。后谋到教书一职,为生计和营救丈夫而奔波,缝补浆洗苦苦支撑。三年后,丈夫出狱但脾气大变,动辄发怒。46岁时,移家北美,为用流利的英语教授中国古典文学,夜夜挑灯苦读,除了干家务,还要面对丈夫的咄咄发威。当年逾五十的叶先生事业有成,又遭遇了她人生最大的打击。长女和女婿车祸身亡。面对这些人事的打击,一个坚强的女性到了叶先生这样的耋耄之年,生命力怕也要被销蚀得枯萎了,更何况叶先生还是一个情感丰富而敏锐的人,苦难之于她的打击更重于常人啊。然而,见过叶先生的人,只会惊叹于她如雪后翠竹般的盎然生机与无限活力。奥秘何在?
我在《唐宋词十七讲》中找到了答案,她说:“苦难的打击可以是一种催伤,但同时也可以是一种锻炼。而诗歌的写作可以使悲痛的感情得到一种抒发和缓解。”母亲去世时,她和泪写下《哭母诗八首》;抱着吃奶的女儿露宿走廊,她写下了《转蓬》一诗:“剩抚怀中女,深宵忍泪吞。……”女儿女婿车祸去世后,她仍是以诗歌来疗治自己的伤痛,她把自己一个人关起来,一连写下十首《哭女诗》。诗歌对人的心灵和品质有一种内在的作用,当诗词的生命渗入到一个人的血液之中,与她的精神融合,那么诗词就会成为支撑其走过忧患的一种力量,可以从中获得一种强毅的担荷精神,一种直面苦难不求逃避的坚毅精神。
最为可贵的是,面对苦难,叶先生没有愤而抗击,而是默默持守。她在谈词之美感特质时提出了“弱德之美”这个新颖独到的理论,而这也正体现了她的人生态度。叶先生说“弱德不是弱者,弱者只趴在那里挨打,那不是弱德。弱德是一种坚持,是一种持守,是在重大的不幸遭遇之下,负担承受并且要完成自己的一种力量,这力量不是要用于进攻。”于是,在苦难横空而来时,她默默念诵着王国维的词句“开时不与人看,如何一霎蒙蒙坠。”她的身世就如同这漂泊的柳絮,还没有开放就坠落了。虽然身世飘零,但无论飘到哪里,她总能以自己的方式成长。她牢牢记着恩师顾随先生的一句话:“以无生之觉悟为有生之事业,以悲观之心态过之生活。”诗歌,让叶先生的心灵永葆青春,永远美丽!
诗歌创造的另一种存在
“诗歌,让我们的心灵不死!”这个命题的另一个积极意义在于,在物欲横流的当代社会,我们需要用诗歌来医治冷漠,提升趣味,丰厚修养,保持创造力和锐感深情,让心灵不死!。
朱光潜说:“诗是培养趣味的最好媒介。”通过对诗的品赏,能够见出一个人趣味的高低。王国维说:“词之为体,要眇宜修,能言诗之所不能言,而不能尽言诗之所能言。诗之境阔,词之言长。”对“要眇宜修”的词的品赏较之于对诗的品赏难度更大,也更能见出品赏者的趣味来。在书中,叶先生把杜甫诗句“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中蕴涵的“一份极深曲的情意”揭示得直入诗人内心,又把另一诗人所写的“鱼越练川抛玉尺,莺穿柳丝织金梭”与之比较,让我们领会到什么是平庸、虚伪。她是从心灵的境界去评价诗篇。从叶嘉莹先生对诗词的品评中,我们看到她的审美趣味之高,她总是高扬生命中那种坚韧的意志、高洁的品格和真挚的情感。
可以肯定的是,我们在“品”叶先生之“品”时,审美趣味也正在逐步提高。叶先生用她平易的表述、纯正的趣味,引领着我们在古典诗歌的王国里流连忘返。而这种乐趣,是为外界繁杂冗事缠杂的人所无法享有的。
一位哲人说:“诗歌为我们创造了另一种存在,让我们生活在别样的世界。”我认为,一个人的诗意与他的创造情怀是不可分开的。叶嘉莹先生说:“读者在发掘文本中之潜能时,还可以带有一种‘背离原意的创造性’,所以读者的阅读,其实也就是一个再创造的过程。”确乎如此,《唐宋词十七讲》中对词作的探幽发微,已超越了词作本身的应有之义,叶先生赋予了词作更多的衍生义,而我们也在叶先生的品赏中,感受了她的兰质蕙心,领略了她美丽的创造情怀。因此,倡导诗歌阅读,也许就是拯救我们中华民族的丰富情感和伟大的创造力。
英国散文家和文学评论家赫兹里特在《时代精神》一书中说:“诗是我们生活中的精细部分,它扩展、净化、提炼我们的心灵,它提高整个人生。”诗歌,尤其是古典诗词,是医治功利世俗、浮躁空虚、麻木不仁的一剂良药。日本著名作家池田大作说:“生活中存在着大量的没有语言的诗。比如能敏锐地感觉到季节的变化;喜欢驻足欣赏路旁的花丛;或明月当空关灯赏月;或在炎炎夏日在,为让邻居消暑,一直洒水到邻居门前……下雨时欣赏雨景,刮风时倾听风声,遇到有困难的人便挺身相助。一个母亲如能视人生如诗,那么她的行动就是对孩子最好的教育。诗心可以给我们带来众多发现以及充满惊奇和激动的每一天。”我们的大部分师生不可能成为诗人,但我们可以成为喜欢诗歌的人,真诚地拥抱人生,热情地投入生活,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今后的教育应该培养出能在科学中感受到诗,在数学中感受到美和优雅的人才。”斯曼博士的话,也是未来教育的一个方针。
诗歌,让心灵不死!
我以为,诗歌,尤其是古典诗词,凝结着中华民族的聪明才智,积淀着中华民族的精神气质与审美心理,是中华文化的一部分。中华民族几千年来饱经忧患,但中国文化特别是诗歌文化所承载的自强不息、超然物外、先忧后乐、进退有度等生活态度,使得多少仁人志士始终以尊严的姿态生存。从屈原到陶渊明,从李杜到苏辛,他们是用生命恣肆地书写着诗样人生,或“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的固执择善,或“一松一竹真朋友,山鸟山花好弟兄”的性情追求,或“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的悲天悯世,或“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的旷达自适……这些诗句生发于情感,净化于审美,升华于哲理,使得一生酷爱中华诗词的叶先生虽生活坎坷多难,却能“一世多艰,寸心如水……历尽冰霜偏未死。”叶先生的风姿与优雅,来自中国文化的浸润与诗歌的滋养。心灵不死,其实质是中国文化的支撑!
我在《唐宋词十七讲》中,分明看到了巍巍乎中华文明的浩瀚博大。叶先生有着深厚的中华文化功底,并且自觉接收了西方文艺理论观点。她对诗词的赏析,借鉴了语言符号学的理论,探究语码的文化意义。在需要引用古代文化知识、古典诗词时,她总是信手拈来,毫不费力。比如在对温庭筠《菩萨蛮》的解析里,仅对“小山”的可能意义的探究,她就列举了“山眉”、“山枕”、“山屏”等多种可能性,且都有诗文为证,显示了她深厚的文化功底。
叶先生对中华文化的爱令人动容。为了弘扬中国传统文化,培养国内古典文学人才,1993年叶嘉莹教授在南开大学创办了“中国文学比较研究所”(现改名为“中华古典文化研究所”)并捐献出自己退休金的一半(10万美金)建立了“驼庵奖学金”和“永言学术基金”,用以吸引和培养国内优秀人才从事中国古典文学方面的普及和研究工作。长大数十年的海外生活并没有改变她对传统文化的认同,西方文艺理论的借鉴也只是在方法论上赋予她的研究以现代立场和知性色彩。读她的《唐宋词十七讲》,字里行间始终洋溢着浓郁的古典情怀。
叶先生说:“从诗词中我们感受到的心灵、品格,可以使你终生受用不尽,并且关系着国家和民族的命运。”如果结合中国传统文化日渐式微的现状,我们就能触摸到叶先生的拳拳爱国心,理解她“书生报国成何计,难忘诗骚李杜魂”的心志。

作家余光中说:“一个人可以不当诗人,但生活中一定要有诗意!”教育家陶行知也说:“我要把育才办成一个诗的学校,盼望大家帮助我,我要以诗的真善美来办教育。我不是要学生每个都成为诗人,那太困难了,但我却要由我们学校做起,使每个同学、先生、工友都过着诗的生活,渐渐扩大出去,使每个中国的人民,世界的人民,都过着诗的生活。”
这样的愿景,也正是叶先生所希望看到的!让我们共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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