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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蔡朝阳:不再抵抗,依然独立 [打印本页]

作者: 教师之友网    时间: 2015-4-2 08:30
标题: 蔡朝阳:不再抵抗,依然独立
蔡朝阳:不再抵抗,依然独立
来源于:当代教育家

  【记者观察】   蔡朝阳这些年都干些啥
  茅卫东
  蔡朝阳,绍兴人士,中学语文老师一枚,而且一直都是。大学毕业之后,他在绍兴稽山中学一待就是二十年,一直没挪过地儿。
  这位鲁迅的同乡,在工作的前八个年头,日子过得比他的同乡当年还要煎熬,心情最恶劣的时候整天想的就是自杀!
  所不同的是,他没有去学他的同乡校古籍、抄古碑,茫然绝望之际,他保留了自己中学时代就养成的阅读习惯,一个人抱着《莎士比亚全集》去食堂,全然不顾周围人惊讶的目光。当然很多时候他也是一整天玩麻将什么也不顾,有段时间他还迷上了《帝国时代》。那时候的他只把教书当成谋生的手段,而且很是勉强。
  一个人如果无法和社会妥协,那就只能与自己讲和。蔡朝阳最终认定,其实自己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而阅读和思考是可以抵抗荒诞的。
  2003年开始,蔡朝阳开始真正关注起教育,他将自己读到的好书推荐自己的学生,给学生开书单,组织学生读书会,并将电影引入课堂。除此之外,蔡朝阳还与学生一起策划“人文大讲堂”系列讲座,邀请傅国涌、郭初阳、周云蓬等人到校讲座。
  2006年儿子“菜虫”的出生,让初为人父的他教育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开始意识到,每个学生都是父母的孩子。也是从那时起,他变身“暖男”,眼里有了每一个学生。
  和许多同行不同,蔡朝阳一向来极端厌恶在课堂上分分秒秒抓成绩,他的教育思考一下子就触及了中国教育的根本性问题:《魏书生:技术主义和权威人格的末路》《阅读会内化为血脉与骨髓——兼谈语文教师的知识结构》等文章一出现就让许多人眼前一亮,也让许多人头皮发麻。于是,开始有人打听:“蔡朝阳是谁?什么来头?”
  2008年,中学教师的他又开始“插足”小学语文教材研究。2010年,和郭初阳合著的《救救孩子:小学语文教材批判》一书出版,引起《南方周末》、英国的《经济学人》等国内外媒体的关注。至今微信朋友圈中盛传的各种语文教材批评,诸如“原来我们的孩子一直吃错药”“小学语文教材中的虚构故事”等,皆源于此。
  但让蔡朝阳最有成就感则是他以市民的身份积极参与了一些社会事务。
  2008年汶川地震后,蔡朝阳与绍兴E网CEO陈伟峰等人发起募捐,最终募得18万元善款,并参与了凯迪小学的建设。
  2010年,蔡朝阳邀请民谣歌手周云蓬前来绍兴开演唱会。这场被周云蓬命名为“山阴道上同路人”的民谣演唱会,是绍兴有史以来第一次民谣演唱会。由此,各路民谣歌手不断在绍兴穿梭来往,万晓利、刘东明、钟立风、张玮玮、张佺……带来这个时代最代表民间的音乐。
  2010年前后,在民营书店业集体遭遇寒冬的时候,绍兴的新青年书店和五月概念书吧开业。蔡朝阳作为新青年书店的学术指导、五月概念书吧文化讲座的策划人,邀请了马世芳、张铁志、张立宪、陈有西、赵柏田等作家学者到绍兴讲座。一时间,绍兴的文化生活变得有声有色,而代价是蔡朝阳和他的几位朋友一直往里赔钱。
  真不知道蔡朝阳到底想干啥,但至少现在,“参与构成本地精神生活”是蔡朝阳最乐意忙乎的事儿。

  【自述】
  我愿意是个说真话的小男孩
  蔡朝阳
  近几天,我在“一席”的演讲,被冠以各种耸人听闻的标题,在微信朋友圈疯传。有的叫做《史上最牛中学教师演讲,删前速看》,有的叫做《一个中学教师的演讲,讲完他就被开除了》。以至于关心我的老朋友,都给我发来短信问候;走在路上,会被人认出来,你是蔡老师?
  这个演讲其实是我2013年3月在上海“可·当代艺术馆”一席现场讲的,当时在场听众约有200-300人。演讲视频在优酷上线后,几天内点击就超过了数百万,一度成为一席所有演讲中点击量最高的,当时光在新浪微博就被转了几千次。但我不清楚的是,为什么会这样?
  我在一席的演讲题目是《以自由看待教育》,这个标题模仿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阿玛蒂亚森的《以自由看待发展》一书。在我看来这是很自然的一个主题,如果一切的教育不是为了保有孩子们天性的自由,不是为了增进我们现在与将来的自由,那么这种教育就可能是伪教育或者是反教育的。不过呢,我们从小学甚至幼儿园开始的教育,12年一贯的,其实是一种管制,或云规训,这并不是教育本身。这一点,茨威格在1920年代就已经知道,写进《昨日的世界》了。茨威格说:“只是到了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对我们少年的教育采用这样一种冷漠无情的方法,并不是出于国家主管部门的疏忽,而是包藏着一种经过深思熟虑、秘而不宣的既定意图。”福柯则对此作出了哲学的分析。所以我并不先知先觉,只不过看到了这一点,说了出来而已,是个说真话的小男孩。
  2013年新年之前,一席的工作人员就特地来到绍兴,为了跟我讨论上一席演讲的可能性。因为刚好我要去杭州越读馆做一个演讲,这位工作人员便也去听了。于是,我就成为了一席的第49位讲者,这时候,距离一席创办,还只有半年时间。但是我一遇见一席的人,就感觉到我们是一样的人,因为都充满了空想,是白日梦患者。一席的LOGO就写着:科技、人文、白日梦。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后面三个字,一下子击中了我。一席的核心成员言冬,原是出版人,曾获得《新京报》年度致敬书奖,他看见小书《寻找有意义的教育》也获该奖,读了觉得还不错,便邀我去做此演讲。我当时觉得好玩,就去了。现在过去快2年了,我仍觉得,这个演讲稿写的还可以,基本上是我此前教育观念的完整阐述。
  一席这次颁奖给我,在我是觉得非常荣耀的事情。就是我曾说的,我在乎那些在乎的人对我的评价,这些评价在衡量我是否还能持续进步。而一席的团队,正是那些彼此相近的人。
  到目前为止,一席的演讲确实又进一部扩大了我的知名度,使我的教育观念广为传播。但我的人生没有因此而发生任何变化。有人会觉得我暴得大名,名声确实有一点,但任何名声都是逐步累积的过程,就像一粒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其所激起的涟漪,是逐渐扩散的。我当然不会矫情到说我压根儿不在乎名声。名声对于我这样持不同教育观念的人来说是一件好事,就是,我的声音被放大了,我的行动更有能量了。现在再也不会有人来语重心长的跟我说:小蔡,靠你一个人改变不了这个世界。
  但是,我始终记得蜘蛛侠说过的那句话: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名声只是一个外界对你认可的评价标尺,并不是你所要追求的价值本身。我看到有些体制内名师,苦心经营业内一点小小的名声,爱惜自己的羽毛直如爱惜自己的睾丸,在我看来是相当可笑的一件事。
  总之,我有清晰的自我认知,就是我要去过我所想要的人生。我的所有选择,都基于清晰的自我理性,我知道我要做什么,如何去做,做这些的目的和意义是什么。所以我在一些演讲中说,我不会放弃教育,但核心在于,做我想做的教育。

  为我们最在意的人活着
  今年1月16日,“一席”在上海东方艺术中心举办年会暨首届年度演讲颁奖典礼,因为是首届,所以之前的全部演讲都在评选之列,我很荣幸地跻身为年度演讲之一,并发表了一个书面的获奖感言。
  我的这项荣誉,也获得了我所在的稽山中学的认可,学校在第一时间在校园网和学校微信公号发布了喜讯。这么说是想告诉那些篡改我的演讲标题的朋友,其实,这个视频存在于网上,已经快两年了,从来没有说要被删除过,何必这么过敏。我也没有被开除,我们体制内的学校,还是有很大的空间,可以让我们容身。
  我在2009年出版第一本书《阅读抵抗荒诞》,2010年获评《时代周报》影响中国社会进程100人之10大教育工作者,2012年《寻找有意义的教育》一书获评《新京报》年度致敬教育书,2013年电视纪录片《盗火者》也有关于我的片段,今年又获评一席年度演讲。获得的荣誉实在太多,我都很不好意思。其实,以上这些荣誉,只要获得一项,我就可以告慰前半生了。更何况,与这些巨大的荣誉相比,我做得其实远远不够。
  但我其实很傲娇。很多人因为我的知名度渐渐大了,就来找我联系,加我微信,加我QQ什么的。我挺警惕的。因为当一个人渐有小名声之后,自会有人慕名而来。但是,我很清楚的知道,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其实只是因为我任性,我只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就像我认为的教化是乐趣的副产品,名声也仅仅是任性的副产品。
  我不会就此而停下来。与那些奖杯啊、鲜花啊相比,数十年来我们一起进步的朋友,你们对我最近文章的评价,才是我最重视的东西。我会把任何世俗的东西都当做蛛丝一样轻轻抹去,但我唯一不能无视的就是你们对我的评价。事实上,只要你们说:阿啃,你的文章还在进步。那我所获得的满足感,一瞬间就足以扫除我所有的焦虑、自卑、对自己的失望、对人生的虚无。
  一个人不是为他自己活着而已,我们为我们最在意的人而活着。我们对这个世界所负有的责任,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要彼此接纳,互相照亮。
  以读书自救
  略
  朋友是世间的盐
  略

  2003年,我打开了自己
  但是,直到2003年11月,我即便已经做了近8年中学语文教师了,但我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教育的问题,也从没有主动写过任何一篇与教育有关的文字。只是文学青年而已,写小说,写书评,写小散文。并且在30岁之前,从没有发表过文章。这段时间,我的生活基本上是割裂的,白天,我是衣冠楚楚的中学语文教员,戴眼镜,满手粉笔灰。夜晚,才是斗室中不无忧伤的哈姆雷特。这些内容,来自朋友李驰东写我的一首诗歌《小蔡,又是一碟》。非常敏锐,非常形象,而又准确:我确实处于这种分离之中。
  2003年年底,我才开始在李玉龙与范美忠的劝说之下写第一篇与教育有关的文章,是一篇批判某语文教育界权威的文章。当时我认识了现在的虫妈,正准备与她结婚,在装修房子呢。白天上班,督工,夜晚写此文。几经修改,历时两个月,2004年《教师之友》杂志刊发后,也颇有反响。从此以后,竟然不再写小说之类的文学作品了,而将更多的思考和笔墨,投诸于教育之中。这也属于阴差阳错,无心插柳。当然,现在想来,因为不断对教育有更深的理解,了解到了教育的重要价值和深远意义,终于从思想到实际,开始走向统一。
  对魏书生的批评,标题叫做《技术主义与权威人格的末路》。现在过去12年,我仍觉得是一个确论。就此观点而言,未来的评论者恐怕也会参考此文。2014年年底,微信朋友圈又在转这个文,但我看到的时候,总是劝我那些转发的朋友,请不要再转,因为啊,虽然观点是确论,但我比较后悔这篇文章的语言。那时候年少气盛,言语里面有愤激之气,要是现在来写,或许会更平和理性,平和理性其实更犀利。
  我在写此文时,身为中学教师,但其实是一个教育的局外人。用现在的流行语来描述,其实就是,当时我认为教育圈很“low”。我见过一些所谓的名师,身负特级教师之名,我觉得他们最不可思议的地方就在于,他们将一辈子用在了毫无意义的事情上,还装作煞有介事的样子——就像《皇帝的新装》里面的那两个裁缝。这是很可悲的。一个人只有一辈子,如果不用一辈子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人生该有多么无趣!但当时我所看到的教育圈内人,他们所研究的,无非伪问题,他们装作兢兢业业的样子,研究一个子虚乌有的问题,哪有比这个更加可笑的事情啊。所以我当时作为一个文学青年,其实很羞于承认我是一个中学教师,因为一点也不光彩。魏书生名声很大,可是他写的那些东西,没有一丁点思想含量,不忍卒读,是可忍孰不可忍。是以魏书生越流行,则越可见基础教育圈的“low”。现在,我想我早已走过了这个心路历程,而对世界抱有一种同情的理解。这不是认同我上述的荒谬问题,而是,我理解这些问题出现的原因,并会努力坚持做我自己,就是那个不被世界所改变的人。
  写这个魏书生的文章有一个挺大的好处,就是我从此比较多的关注教育了,也思考我自己的教师身份。因为,你不爱教书,但你暂时还得教书,那么,积极生活与消极怠工,区别是很大的。这段时间开始,我有意识的将自己的思考付诸于教学实践里。比如,这段时间,我用了很多的时间和精力,跟学生一起读课外书,做读书会。我之前已经为我的学生开了书单,现在则将书单再度整理。将班级里的孩子分为几个读书小组,每个小组有一个召集人,自由组合。在寒暑假,以及各种长假,我的语文作业便是读书,写读书笔记,然后分组交流等等。高中生其实很有个性,他们回馈的作业充满了想象力,给点阳光便灿烂。这样,我从高一教到高三,这些读更多的课外书的孩子,在语文能力上显然高出同龄人不止一筹。这个语文能力,不仅仅包含写作能力,也包括质疑能力,独立思考的能力,提出异见的能力。总之,我的学生,思想特别活跃,这点无可置疑。就应试而言,在连续两届高三的教学中,本校高考语文单科最高分,都出在我所任教的班级,为此我还获得了学校颁发的“王声初人文奖学金”。
  当然这个奖无可吹嘘,我只是想告诉那些只会发试卷做练习的语文老师,语文能力跟读课外书的数量是成正比的,即便是普通高中高三的语文老师,也可以不很苦逼。杭外的倪江老师,开的书单逼格还要高,人家的学生,更出色。
  这一年还有一件事很值得一说。就是我结识了历史学者傅国涌先生。)傅老师1999年左右在《书屋》发表历史研究的文章,那种独特的,洗净文艺腔,唯以史料说话的写法,引起了我极大的关注。自此便追读傅老师的文章。当时傅老师住在杭州武林广场附近的耶稣堂弄,与司徒雷登故居相邻,所以他后来有文章名曰《我与司徒雷登比邻而居》。2003年结识之后,我大为倾倒,时常去他家,听他耳提面命。现在傅老师有了一些执弟子礼的年轻的追随者,但我觉得我才是傅老师最初的聆听者。2003年我还不会开车,乘坐大巴去杭州,听一下午,之后回转绍兴,便觉得内心敞亮了许多。所以我的一个叫蒋益的小友,他很愿意将我分为2003年之前与2003年之后两个时期,其分割线,便是与傅老师结识。认识傅老师之前,无非文学青年,大不了视野较宽而已,之后,才开始有制度性地反思,才开始逐渐上路。
  2013年傅国涌也参加了一席的演讲,他在演讲中提出了民间治史的“史民”这一说法。其实,这个民间立场,我早就有所了解。傅师提出他治史,是要追寻逝去的传统。果然如此,他重新发掘整理了言论史、教育史、商业史……他的著作,我无一本不读,极大地廓清了我对近现代历史的认识。所以有一位朋友说,我们这一代人的近代史观,是被谢泳和傅国涌重新塑造的。这句话还真有道理。比如,我们总是希望毕其功于一役,希望一个美好的社会早日降临。而我从傅师处明白到:灰色的是美丽的。这也即是荷尔德林的一句话:总是将人间变为地狱的,就是那些想把人间变为天堂的尝试。我们都是中间物,包括我们自身也存在诸多的不完美,承认自我的不完美,这不是说我们无能为力,恰恰是清醒认知之后重新起步的基点。
  从1996年大学毕业分配中学教书,到2003年结识傅师,整整8年,我困惑、思考、寻找、迷茫、颓废。个中滋味,不一而足。但我从不觉得这都是虚耗光阴,因为,你的人生,就只是你的人生,每一日,每一种滋味,都构成了你生命的底色。即便那些仅剩下麻将与游戏的日子,也终于使人明白,对于内心深处始终有着超越性追求的人类来说,徒有物质,或者徒有娱乐,是远不能满足的,那种基于精神的更高远的追求,才能部分地弥补“娱乐至死”之后形成的空虚。痛苦不是来自没有娱乐,恰恰来自仅有娱乐的那种生命的空虚。
  我将这8年视为幽暗的年代,不是对这一段时间的抱怨,倒是满怀着对这一段时间的感恩。就像张郎郎写的《宁静的地平线》所说的那样,这一段时间,波澜不惊,孤独寂寞,但那只是宁静的地平线,所有的积累,那些为了蜕变而作的准备,都已经潜伏于这一时期,我们只是等待着成熟的时机,然后将自己打开。

  因有不满,
  所以才要让生活变得更美好
  在此,我还要感谢我家小朋友“菜虫”。2006年,“菜虫”成为我们家里的新成员。因为他, 我对教育、对生活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变。
  关于孩子对我的影响,最大处有两点。第一,正是 “菜虫”,教会我懂得“爱”究竟是什么, 教会我懂得,在男女情侣之爱以外,还有一种爱,毫无来由,就像上帝将之播种在我们心底,忽有一天骤然萌发,但甚至比男女情爱更加厚重绵长。在我成为一个父亲之前,我并不很懂得这种爱,因而我会轻易地将父母施加在我们身上的爱,视为无物,轻易舍弃,从不珍惜。直到我成为一个父亲,“菜虫”如创世纪般地重置了我的世界,我才真正可以说,现在,我是一个成年人了,我懂得了以往所不懂的那种爱。“菜虫” 的到来,深刻拓展了我的世界,他在给我带来欢乐的同时,更多地促使我重新去思考生命的意义与价值。
  第二,父亲的身份告诉我什么叫责任。读龙应台的《孩子,你慢慢来》,里面写到龙应台的一个诗人朋友。他成为奶爸前,有很多社交活动,做了父亲,每晚8点半,便辞谢回家,要给孩子喂奶粉。后来 “菜虫” 出世,我也把之前的很多社交活动推辞了。我的说法是:“犬子在,不远游。”这不是说孩子剥夺了我的自由,恰恰是他拓宽了我的世界,我终于能有机会学习做一个负责任的成年人。回家喂奶粉,是父亲无可推卸的责任,你是监护人,你要尽到自己的本分。进而,你会将对于这个孩子的爱,扩展到你的身边,推而广之。我之所以喜欢罗大佑《未来主人翁》 的歌词, 每每引用, 就是这个道理: 我们所改变的世界, 是你们的未来。
  因为我一直是一个现有教育体制的激烈批判者,所以很多人对我怎么育儿很好奇,可能会觉得我应该与这个教育体制势不两立。其实是这样的:行文与思想可以先锋前卫,为人做事则需要谨慎与温和。在我们的生活中,很多人有一种不合理的期待, 那就是希望别人去尝试, 去改革,去做先锋,然后他可以跟在后面。我不确定在育儿这件事上有没有人,也这么希望我。但是我同样也有自己坚定的教育观念,怎么可能因为外界的一些议论而改变自己的观念呢?
  我用“温和而坚定”这个词形容我的教育观念。学校体制当然有问题,但并非一无是处。在我们没有办法去改变学校体制的时候,最核心的要素仍在于家长。开放的观念与温和而坚定的信念,可以使家长更有力量。此外,一定的儿童视角与沟通技巧,跟孩子对话,跟体制周旋,也是积极的选择。一言以蔽之,教育有问题,但把所有问题一股脑全推给体制,那同样是一种思想上的懒惰,甚至不负责任。家长的责任,就是去就事论事,一一化解,而非简单化地一骂了之。

  我大学时代喜欢崔健的《假行僧》:我不想留在一个地方,也不愿有人跟随。但结果却是,我留在绍兴稽山中学,近20年。后来我想,如果意义只在别处,只在明天,那么,我们的人生永远处于空洞之中。既然不离开绍兴,那就从我自己开始,把绍兴做成一个我们喜欢居住的城市好了。我想通这一点,大概也用了8年时间。
  我利用本地网站的“读书时间”版块为依托,开始做读书会。第一次大概就是在2003年, 有10多个喜欢阅读的朋友参加。这样,我们开始一些小范围的读书会,也请过一些知名学者过来。当时用的方式是众筹,每个人提供其所能提供的帮助。
  2008 年,汶川地震,我与几个朋友通过E网发起募捐,一共募得 18 万元善款,并参与了凯迪小学的建设。这次募款救灾, 极大地锻炼了我们,同时也在本城找到更多相似的朋友。我们都觉得绍兴这座文化古城其实还不够有文化,希望这个城市能有一家好的书店,能有演唱会,有展览,有小众电影,有除星巴克之外还可以坐坐的地方。
  所以,2010年,我让虫妈出面,与朋友合作,开了一家书店,叫作 “新青年书店”。这家书店出售折扣书,店面不大,但很文艺,一下子就变得很有名。动车上的杂志,介绍绍兴的文艺去处,都要介绍新青年书店。朋友看见,就问,你们花了多少钱,去动车杂志做广告,把我们笑死了。
  在新青年书店开业之前的几个月,我的另一位朋友出资开办的南方书店已经营业了。我们两家书店联合,做了很多的活动,诸如诗朗诵、演唱会、签售会、名家讲座等。
  2010年,我通过《读库》的张立宪联系到了著名的民谣歌手周云蓬,把他请来绍兴演出。周云蓬的到来,最终使得绍兴成为民谣演出必到的一个地方。随后,李志、宋冬野、马頔也陆续在绍兴举办了演唱会。
  这些事情,都不是我一个人的能力所能做到的。但是我与我的朋友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信念,就是说,我们一辈子都会在绍兴这个小城市生活,那么,我们就让我们城市的小气候,变得更加宜居,让绍兴文艺起来,我们就生活得很开心了。

  【评说】
  教育就是共同构成彼此的生命
  陈锴琦
  八月的气息未央,九月却早早的等待着我们去感受。空气冉冉蒸腾,仿佛看见时光的缓缓流动。形形色色的世界每天都在变化,可是有些东西似乎就是那么恰到好处。就像张爱玲说的那样,“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一步”。何其荣幸,在所谓庸碌的高中时代,在对于一切还很新奇与憧憬的高一,遇到了他,那个自称资深奶爸的语文老师:蔡朝阳。
  一年前,对于他的第一印象,是那个腾讯微博有十万听众的麻辣教师蔡朝阳,那个新浪微博有六千多个粉丝的阿啃1919,但那时的我一定没有想到,他带领我们进入的新世界,有多么精彩。对我个人而言,我十分排斥那些“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等等这些假大空的矫情诗句,我也没有赞美别人的天赋,但我可以毫不犹豫的说,蔡老师所带给我们的,远远不止课本里的知识,更多的是对于人生的进一步思考。
  在漫漫而枯燥的学习生活中,最快乐的便是每个礼拜都可以看电影,夏目漱石说过:“普天之下,哪怕有一个也好,必须寻找出能俘获自己这颗心的伟大的东西,美丽的东西,或是慈祥的东西。”从《夏洛的网》,到《放牛班的春天》;从《肖申克的救赎》,再到后来的《魔戒》三部曲,这一部部深入内心的电影,使我从中所收获的不仅仅是感动与快乐,更重要的是学会如何更好地、更多方面地去思考问题或者看待事物。我们可以从这些黑暗的艺术中汲取精华,是他带给我们最大的礼物。
  我一直觉得他是个爱看书爱到极致的人,或许他更爱他的手机。但在他的耳濡目染下,我对于看书这一件事,也慢慢的从被动变为主动,从心底里开始去接触那些文字。记得我很喜欢的一位日本作家东野圭吾的一本书中有一句话:“没有脚踏实地的建立起来的东西,就无法形成精神和物质上的支撑。”一个人想要获得充实感,看书不失为一种很棒的方法。所以我也逐渐体会到,读书多了,精神气质自然会改变,从而甚至改变你的容颜。许多时候,自己可能以为许多看过的书籍都成了过眼云烟,不复记忆,其实她们仍是潜在的。在气质里,在谈吐上,在胸襟的无涯,当然也可能显露在生活和文字里。对于文字,我们本就该怀着崇敬的态度;而对于生活,不仅仅需要热爱,更多的是体会与思考。
  我仍清楚地记得六月的某一天,我们在黑板上画满了蛋糕与蜡烛,还有许多温暖的文字,给蔡老师过生日。那句“此情可待成追忆,我与朝阳共惘然”,依然浮现在脑海。许许多多欢乐的画面,或许在分班之后戛然而止,但是时间总是一维向前的,记忆留在心灵深处,而未来会有更多精彩等待着我们。在必须发现我们终将一无所有前,至少可以说,我们曾经师生一场,在独特的语文课堂上,我们构成了彼此的生命。
  (作者系浙江绍兴市稽山中学现高二(3)班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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