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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北大中文系汪锋陈卓雅：《北京大学大一新生文言文状况初探》 [打印本页]

作者: 教师之友网 时间: 2015-5-17 21:41
标题: 北大中文系汪锋陈卓雅：《北京大学大一新生文言文状况初探》
北大中文系汪锋陈卓雅：《北京大学大一新生文言文状况初探》

大一新生刚刚经历了高考，他们的文言文水平以及对文言文的态度集中体现了中学语文及文言文教学效果。北京大学的学生是高考高分段的代表，他们的文言文水平在普遍的预设中应该是最高的，而实际情况又如何呢？从2011年9月开始，我们开始进行问卷调查，希望能从大量的数据中获取对大一新生文言文乃至语文状况的反映。

本次调查共获得有效问卷313份，其中理工科学生148份，文科学生165份；男生158人，女生155人。生源地涉及：安徽、北京、四川、福建、甘肃、广东、广西、贵州、海南、河北、河南、黑龙江、湖北、湖南、吉林、江苏、江西、辽宁、内蒙、山东、山西、陕西、上海、四川、天津、新疆、云南、浙江、重庆，共计29个省或直辖市。还包含极少数港澳台、新加坡和外国留学生，可以作为对比参数。问卷共8个简单的问题。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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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别：______ 性别:_____ 考区:______

1 你觉得自己的语文水平是

很高较高一般较差

2 你高考的语文成绩是( )分

3 你觉得自己对文言文的掌握

很好较好一般较差

4 你对语文

很喜欢较喜欢一般不喜欢

5 你对文言文

很喜欢较喜欢一般不喜欢

6 你最喜欢的文言文是

7 你最不喜欢的文言文是

8 你认为文言文对自己的写作

很有帮助较有帮助一般没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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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调查问卷的结果，我们依次来分析。

一、语文水平评价

	男(人次/百分比/平均分)	女(人次/百分比/平均分)
很高	8 5% 129	2 1% 122
较好	36 23% 122.6	47 32% 123.9
一般	84 53% 119.9	87 60% 122.7
较差	30 19% 118	9 6% 123

认为自己语文水平很高的只有10人，其中北京生源的就占3人，语文高考分数分别是133、138、139；一位吉林生源，分数是145。有意思的是，这10人中，男生有8人，女生只有2人。那么，是不是男生语文表现比女生好很多呢？我们来看一下男女生的高考成绩。有104个男生填写了高考成绩，平均分数是120.45，最高分145，最低分92【有意思的是，这位最低分的学生是认为语文水平很高的10人之一】；有126个女生填写了高考成绩，平均分数是122.5，最高分141【江苏的情况，有加分，最高到164，暂时不考虑在内】，最低89。从平均分来看，女生反而要比男生高。因此，一个可能的解释是，男生比女生相对更为自信，北京的学生也相对自信一些。但是，最让我们关注的问题其实是，为什么认为自己语文水平很高的只有10人，只占总数的3%。这是什么原因？
我们再来看看高考分数的分布，140分以上的有5人，130以上的有43人，120分以上的148人[1]。这显然与我们对语文学科长久以来形成的高分难得有关，这一方面如北大语文教育所温儒敏教授所言，造成学科地位下降：“于是，语文教学与高考’拿分’的关系，往往就被看作是’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这样一来，谁还愿意在语文学习上多下工夫？怪不得很多学校到了高三，校长、老师就决定减少语文的课时，给数学、英语等科目’让路’。”另一方面则造成了学生语文自信心的降低或者说损伤，试想，作为天之骄子的北大学生，对自己的母语语文水平自信度都不高，可以想见，整个中学语文教育的情况就更不容乐观了。与此形成对立的是：在调查的313人中，有98人选择了“很喜欢语文”这一最高级别，这造成了一种很强烈的诘问。

二、语文高考成绩
从图上分布可以看出，绝大部分在110-130分之间，也就是说，语文低于110分，进入北大的可能性很低。如果换算成百分制，在73.3-86.6分之间。如果按照通常85分算优秀的话，这些北大学生的语文优秀率是25%，如此低的比率是令人吃惊的。显然，不是这些学生素质不够优秀，而是我们的语文教学或者语文衡量标准出了问题。
具体分布如下：

三、文言文掌握程度

	男(人次/百分比/平均分)	女(人次/百分比/平均分)
很好	8 5% 126	2 1% 117.5
较好	50 32% 120.1	49 33% 124.4
一般	73 46% 120.2	85 57% 121.3
较差	26 17% 119.5	12 8% 122

文言文掌握程度的自我评价，跟高考语文分数没有直接的对应关系，因为男生感觉一般的平均分比感觉较好的平均分几乎一样，而且前者反而略微高一点儿；而女生感觉很好的却比感觉较好、一般和较差的平均分都要低，感觉一般的比感觉较差的也要低。因此，这一统计引起我们思考的问题有两个：1. 文言文掌握水平为什么不跟高考语文成绩成正比？进一步，文言文水平是否应该与语文成绩成正比？2 男女生有差异，男生两头的比率比女生高，女生趋中性更强，问题是，这是普通的学习规律，还是语文学科的特点？
比较一下文言文的自我评价与语文总体的评价分布。

语文水平总体评价	男(人次/百分比)	女(人次/百分比)
很好	8 5%	2 1%
较好	36 23%	47 32%
一般	84 53%	87 60%
较差	30 20%	9 6%

两者的分布基本一致，都是两头小，中间大，而且是认为“很好”的尤其少。相比之下，文言文的情况更严重，认为自己水平“较好”的男生少了9个百分点，主要补到“一般”中去了，认为自己水平“较好”的女生少了1个百分点。因此，可以说，文言文对男生而言，更为困难，而女生对文言文的自我评价水平与语文一致。或许，我们可以进一步大胆的推测，女生学习和掌握语文的总体策略与学习和掌握文言文的总体策略与学习比较一致，而男生可能学习和掌握文言文的策略与其他部分的方法与感觉有差别。学习路径上男女生的差异是客观存在的，那么，是什么让文言文让男生觉得更难呢？根据经验，或许是因为文言文需要背诵记忆的方面更多。从语言学习角度来看，一般女性掌握一门新的语言比男性要更快。“文言文”从一定程度上看，对中学生来说，是一种新的语言，因此，男女差异也符合这一语言学习规律。

四、对语文的喜欢程度

	男(人次/百分比/平均分)	女(人次/百分比/平均分)
很喜欢	39 25% 124.7	57 39% 123.1
较喜欢	63 40% 120.1	71 45% 122.4
一般	43 28% 117.4	14 9% 120.9
不喜欢	11 7% 118.5	5 3% 119.2

男生65%喜欢语文（很喜欢；较喜欢），女生则高达84%喜欢语文。喜欢语文一般来说语文成绩也相对好，但是，不喜欢并不意味着成绩差，对语文不喜欢的男生平均分118.5比一般喜欢的平均分117.4分要略高。对于语文学科的喜爱，尤其是女生高达84%的数字，应该是对我们研究如何搞好语文教育的鞭策，同时，这一数据也能解释为什么北大中文系每年新生女生比男生多约三分之一。

五、对文言文的喜欢程度

	男(人次/百分比/平均分)	女(人次/百分比/平均分)
很喜欢	28 18% 124.7	43 27% 124
较喜欢	55 35% 122.2	75 48% 122.6
一般	59 38% 121.1	34 22% 121.6
不喜欢	15 9% 119	5 3% 120

男生只有53%喜欢文言文，比喜欢语文的减少12个百分点；女生75%的喜欢文言文，比喜欢语文的减少了9个百分点。可见，语文中的文言文部分相对来说是不受欢迎的，其中的原因值得深入研究。仅从平均分来看，喜欢文言文与语文成绩是正相关，喜欢文言文则语文成绩高。

六、最喜欢的文言文

篇名	人次
滕王阁序	43
赤壁赋	34
出师表	22
岳阳楼记	20
逍遥游	13
兰亭集序	12
项脊轩志	11
桃花源记	10
阿房宫赋	7
归去来兮辞	7
过秦论	6
陋室铭	6
爱莲说	4
醉翁亭记	4
报任安书	3
孔雀东南飞	3

最喜欢的文言文由于在问卷时没有加以限制，所以答案比较分散[2]，而且有些学生将文言文宽泛地理解为古代文学作品，在答卷中有如《孔雀东南飞》《离骚》等古代诗歌少量出现，由于并不影响主要的趋势，因此，我们也一并分析了。[3]有超过20人次的答案分别是《滕王阁序》、《赤壁赋》、《出师表》、《岳阳楼记》。它们的共同特点至少有四：1. 读起来琅琅上口；2. 文笔优美；3. 内容易懂；4. 都出自语文教材。
前3个特点是从文章本身来看的，可以为今后的教材选文提供一定的依据。后一个特点则说明了学生们文言文阅读的局限，这显然是应试教育造成的一个严重负面影响。

七、最不喜欢的文言文

篇名	人次
离骚	24
游褒禅山记	17
逍遥游	14
过秦论	7
滕王阁序	5
易经	5
小石潭记	4
阿房宫赋	4
陈情表	4
鸿门宴	4
始得西山宴游记	3
师说	3
出师表	2
兰亭集序	2
报任安书	2

   最不喜欢的文言文答案更为分散，超过10人次的答案只有3篇：《离骚》、《游褒禅山记》、《逍遥游》。它们的共同特点有：1. 不琅琅上口；2. 文辞艰深；3. 不符合青少年心绪或者表达特点；4. 都出自语文教材。
前3个特点可以跟最喜欢的文言文的情况对照来看，进一步说明在教材选文中需要注意避免的方面。第4个特点再次凸显了文言文阅读的局限，所谓的课外阅读在这方面只是停留在理念上，几乎完全没有落实到实际学习中。
如果进一步来看，“最不喜欢”这些篇目的学生最喜欢什么呢？
   不喜欢《离骚》的人中，最喜欢的是：《岳阳楼记》（5）《与妻书》（4）《滕王阁序》（2）《出师表》(2)《赤壁赋》《归去来兮辞》《进学解》《兰亭集序》《离骚》《隆中对》《孟子.大丈夫篇》《桃花源记》《长恨歌》。【值得注意的是，有一学生最喜欢和最不喜欢的都是《离骚》。有可能是学生故意出新，也有可能是因为《离骚》让人又爱又恨，这样的文学作品并不罕见。】两项对比，不喜欢《离骚》的原因突出表现为1. 不琅琅上口，2. 文辞艰深。
   不喜欢《游褒禅山记》的人中，最喜欢的是：《赤壁赋》(5)[其中《前赤壁赋》2]《逍遥游》（2）《滕王阁序》(2)《陈涉世家》《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登大雷岸与妹书》《过秦论》《梦游天峔吟留别》《送东阳马生序》《世说新语.王子雪夜访戴》《岳阳楼记》《郑伯克段于鄢》《烛之武退秦师》。不喜欢《游褒禅山记》的原因突出表现为：3. 不符合青少年心绪或者表达特点。
   不喜欢《逍遥游》的人中，最喜欢的是：《滕王阁序》（3）《陈涉世家》《出师表》《归去来兮辞》《后赤壁赋》《孔雀东南飞》《两小儿辩日》《洛神赋》《桃花源记》《岳阳楼记》。不喜欢《逍遥游》的原因突出表现为1. 不琅琅上口，3. 不符合青少年心绪或者表达特点。
在调查问卷中，值得注意的是一位男生在最不喜欢的文言文中写下了“所有的文言文”。还有的直接以文体类型来概括，如：“汉赋”、“先秦议论文”；也有针对作者的，如“辛弃疾的文章”、“李白的”；还有针对时代的，如“明清文言文”。
   有意思的是，一些篇目既入选最喜欢之列，又在最不喜欢之中，如：《过秦论》有6人喜欢，7人不喜欢；《阿房宫赋》有7人喜欢，4人不喜欢；《出师表》有22人喜欢，有2人不喜欢；《报任安书》有3人喜欢，2人不喜欢。因此，这里所谓最喜欢和最不喜欢并不是对文章存在价值的判断，而是学生从自身经验出发作出的情感判断。这些“有争议”的文章在文言文中都具有经典性，因此，不能简单的根据这些来对文言文的选文进行单向度的评判。如何给学生展示多样性的文言文，引导学生欣赏文言文之美，激发学生对文言文的兴趣是我们面临的根本问题。
   总的来看，从学生列出的篇目来看，无论是最喜欢的，还是最不喜欢的，全部集中于语文教材。(我们进一步范围，检视313位学生的所有答案，只有一位四川学生最喜欢的是《道德经》，最不喜欢的是《易经》，篇目不来自教材。) 这一方面说明语文教材对学生的影响之大，另一方面也说明文言文阅读在中学阶段的巨大局限。

八、文言文与写作

	男(人次/百分比)	女(人次/百分比)
很有帮助	35 22%	65 44%
较有帮助	68 43%	52 35%
一般	36 23%	29 20%
没有帮助	18 12%	2 1%

男生有65%认为文言文对写作有帮助，女生则有79%认为有帮助。这说明学生大部分能注意到文言文对于写作表达的正面影响，也是学习文言文的一个“功利性”动机。男生有12%的认为文言文对写作没有帮助，女生则只有1%的有此看法。这也呼应了男生和女生在喜欢文言文上的差异，如上文所说，不喜欢文言文的男生有9%，女生只有3%。这再一次提醒我们，在文言文的教学中，要注意男生和女生的差别，最好能做出有针对性的教学，提出一些有效的策略。

小结：从对北大大一文理科新生的调查结果来看，大部分学生是喜欢语文的，对文言文的喜欢程度相比之下有所降低，这是在今后教学中要注意提高的；北大学生的语文成绩优秀率不能令人满意，这在今后的语文考试和评价中是需要想办法尽快解决的问题，否则，语文自信力随之衰退，对于汉语的母语教育是极大的损害；目前教材中文言文选目过于限制，学生文言文阅读的范围狭窄，这应是导致学生对文言文的兴趣衰减的主要原因之一，目前的状况是，学生基本能认识到文言文对写作的促进作用，同时还保有一定的学习文言文的热情，但趋势并不容人乐观。我们的调查研究还会持续下去，这样就能得到时间维度上的对比，以发现发展的趋势，另一方面，我们也将拓展该项研究到更多类型的大学，从而获得更全面的反映整个中国的中学文言文及语文教学的情况。当然，将来研究还可以进一步关注当前文言文教学中存在的具体问题，比如教学方法，比如教学目标与现实的偏差，等等，才能从问题出发，来促进中学文言文教学。

*自2011年9月起，由北京大学中文系数位语言专业教师发起筹办北京大学中学文言文调查研究，拟成立北京大学中学文言文教学研究中心，联合高校语言学者与一线教研员、教师等，从激发学生对文言文的兴趣以及如何科学的进行文言文教学来展开文言文调查和研究。调查是一切研究的出发点。为此，筹备组启动了“北京大学大一新生的文言文状况调查”。邵永海老师自始至终参与指导，宋亚云、姚远二位老师也帮助发放和收集调查问卷，李二民兄、蔡可兄也一直参与发起筹备以及调查研究等工作，谨此致谢。文中错漏盖由作者负责。

[1] 当然，如果有其他学科的数据，可能更有说服力。我们考虑在下次问卷调查时增加数学和英语分数两项问题。

[2] 还有一个原因是各个地区的教材选目不一样，有些篇目只限于少数地区，如《始得西山宴游记》、《报任安书》，在今后的调查中，选目对学生的影响将进一步进行分析。

[3] 什么是文言文？这一概念在中学教育完成之后理解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也是很有价值的一个问题。在后续调查研究中，我们会加以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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