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儒敏:为何要有“文学生活”研究?(之一)
前年我在山东大学和那里的老师们一起,申请了一个国家重大课题,叫《当前社会“文学生活”调查研究》。后来我们陆续写了一些文章。大家一听“文学生活”这个提法,都能大致猜到它的内容,就是调查社会上与文学有关的情况吧。但仔细琢磨:为何叫“文学生活”?似乎又有点陌生。过去学术界很少提到这样一个概念,也几乎从来未曾以“文学生活”为题做专门研究。今天我想介绍一下关于“文学生活”这一概念的含义、提出的意义,以及和文学研究及批评的关系。也想就此引发讨论,让更多的人来关注这种研究。
1,“文学生活”概念的含义及意义
提到 “文学生活”,大家都能意会,但作为一个学术性的概念,主要是指社会生活中的文学阅读、文学接受、文学消费等活动,也牵涉到文学生产、传播、读者群、阅读风尚,等等,甚至还包括文学在社会生活各个方面的影响、渗透情况,范围是很广的。专业的文学创作、批评、研究等活动,如作家写小说,诗人做诗,评论家发表批评的文字,还有文学史家进行文学历史的写作,甚至还有中文系许多涉及文学的教学活动,等等,广义而言,也是文学生活。但专门提出“文学生活”这个概念,不是关注这些专业性的活动,而是关注以往少有关注的方面,即 “普通国民的文学生活”,或者说,是与文学有关的普通民众的生活。提倡“文学生活”研究,就是提倡文学研究关注“民生”——普通民众生活中的文学消费情况。
“文学生活”是很普遍的生活,只是我们没有怎么关注,缺少对这方面的“自觉”罢了。事实上,每一个当代普通人,都有各自的文学生活。每天接触报纸、互联网、电视或者其他媒体,其中可能会有文学作品,或者涉及到文学,甚至对孩子的学习辅导,让孩子读一些古诗或者童话,等等,自觉不自觉都可能以某种方式参与了“文学生活”。笔者在2009年9月武汉召开的一次会上,就提出过研究“文学生活”,主张走向 “田野调查”,[ii]了解普通读者的文学诉求与文学活动。但没有引起注意,我也没有在这方面多下功夫。前年我到山东大学任教,和文学院同事讨论学科发展,大家都认为“文学生活”这个提法有新意,可以作为调查研究的一个题目,推广开去,可能是一个学科的生长点,为沉闷的现当代文学研究开启一个窗口。我们的兴趣就起来了。
这个概念的提出,也源于对现有的研究状况的不满足。
现下的文学研究有点陈陈相因,缺少活力。同学们如果要找论文题目,也会感到这种沉闷。为什么会这样?可以从研究自身找原因。现在的很多文学评论或者文学史研究,当然也还有理论研究,大都是“兜圈子”,在作家作品—批评家—文学史家这个圈子里打转,很少关注圈子之外普通读者的反应,可称之为“内循环”式研究。
就拿前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莫言来说,研究评论他的文章、专著不少,或探讨其作品特色,或评说其创作的渊源,或论证其文坛地位,等等,大都是围绕莫言的创作而发生的各种论述,极少有人关注普通读者是如何阅读与“消费”莫言、以及莫言在当代国民的“文学生活”中构成了怎样的影响。不是说那种重在作家作品评价的研究不重要,这也许始终是研究的“主体”;而是说几乎所有研究全都落脚于此,未免单调。而忽略了普通读者的接受情况,对一个作家的评价来说,肯定是不全面的。其实,所谓“理想读者”,并非专业评论家,而是普通的读者。在许多情况下(除非极少数实验性很强、拟想读者就是某个圈子内的),最能反映某个作家作品的实际效应的,还是普通读者。正是众多普通读者的反应,构成了真实的社会“文学生活”,这理所当然要进入文学研究的视野。
我们设想从“文学生活”的调查研究入手,把作品的生产、传播,特别是把普通读者的反应纳入研究范围,让文学研究更完整、全面,也更有活力。这样的研究做好了,可以为文化政策的实施提供参照,又为学科建设拓展了新生面。
以前也有过“文学接受”的研究,比如“接受美学”,探讨某些作家作品的“接受”情况。其所考察的“接受主体”,还是离不开批评家与学者,所谓“接受现象”也就是一些评论和争议之类,很少能兼顾到普通读者的反应,以及相关的社会接受情况。这样的“接受”研究,只是“半截子”的。现在提出“文学生活”的研究,可以适当吸收“接受美学”的精义与方法,但眼界要拓宽,不只是关注批评家与学者的“接受”,更应包括普通读者的“接受”,这是更完整的“文学接受”研究。
2,“文学生活”研究将丰富文学史写作。
迄今为止的各种文学史,绝大多数就是作家作品加上思潮流派的历史,很少能看出各个时期普通读者的阅读、“消费”以及反应等状况。举例,如我们写的《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其体例是以重大的文学思潮、代表性作家和文体这“三维”来结构,但“三维”大都是围绕作品、评论进行。讨论一位重要作家,就是分析鉴赏这位作家的代表作,说明其在文学史上地位与贡献,使用最多的材料还是评论家的言说,极少顾及一般读者的反应。如关于鲁迅一章,其中有一节是关于阿Q正传的接受的,其实也就是不同阶段研究者评论家的反应,并非一般读者的反应。又如,郁达夫曾拥有巨大的读者群,是他那个时代的流行作者,但谈到郁达夫时,对于当时的“郁达夫热”的状况也还是缺少描述的。其实这种偏颇,在古代文学史的写作中,也都往往存在的。这样的文学史写作当然有其理由,但不应当完全取代另外一种照顾到普通读者接受、可能视野更为开阔的写法。
“文学生活”的提出将为文学史写作开启新生面,这种新的文学史研究,将不再局限于作家与评论家、文学史家的“对话”,还会关注大量“匿名读者”的阅读行为,以及这些行为所流露出来的普遍的趣味、审美与判断,不但要写评论家的阐释史,也要写出隐藏的群体性的文学活动史。
近 年来有些学者主张研究“日常的美学”或审美潮流,和我们说的“文学生活”有些关联,但不是一回事。“日常的美学”主要还是属于社会学或文化学的研究,对文学和精神层面的兼顾可能较少。而“文学生活”研究的着眼点还是文学,是与文学相关的社会精神生活。
3,“文学生活”研究需要方法上的调整。
“文学生活”研究带有跨学科的特点。这种研究既是文学的,又是社会学的,二合一,就是“文学社会学”。这种研究所关心的并非个别人的阅读个性,而是众多读者的“自然反应”。既然是社会对文学的“自然反应”,当然也就要关注文学的生产、传播与消费,关注那些“匿名集体”[iii](既包括普通读者,也包括某些文学的生产、传播者)从事文学活动的“社会化过程”,分析某些作品或文学现象在社会精神生活中起到的结构性作用。这对我们来说的确是新的学问。“文学生活”研究有赖于运用访谈、问卷、个案调查等方式,通过大量数据收集统计分析,来论证文学的社会“事实”。这和传统的文本分析或者“现象”的归纳是有不同的,要求的是更实事求是的扎实学风。这样说来,“文学生活”研究还是有难度的,需要具备某些跨学科的知识与能力,超越以往文学界人们习惯了的那些研究模式。我们也意识到这种难度,象我这样的中文系出身的学者,不太擅长做社会调查,而“文学生活”研究是必须靠数据说话的。我们还得补课,学点社会学、文化研究,等等。比如如何设计调查问卷,都是有讲究的。还有一个办法是邀请社会学、传播学等学科的专家加入“文学生活”的研究。
4,“文学生活”研究将引发大量新课题。
“文学生活”研究所关注的是文学生产、传播、阅读、消费、接受、影响等等,是作为社会文化生活或精神结构的某些部分,在这样的视野下,有可能生发许多新的课题,文学研究将展示新生面。
举例来说吧,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青春之歌》《红岩》等作品,曾有过巨大的社会影响,满足了一代人的审美需求,并对一代人的精神成长起到关键的作用。记得我上中学时,阅读的物质条件很差,读书的风气却很浓,没有钱买书,学校就把《青春之歌》撕下来就每天贴几张到布告栏上,同学们就类似看连续剧,每天簇拥在布告栏前读小说,一两个月才把《青春之歌》读完的。这种文学阅读的热情,以及这种文学的社会影响,现在是很难想象了。但无论如何,那一代人也有他们的审美追求,有他们的文学生活。这种特殊的文学接受现象,也是文学史现象。可是现在的相关研究,对这些现象缺少必要的关注,也难以做出深入的解释。光是“意识形态灌输”或者“体制的控制”并不能说明当年那种文学生活与复杂的社会精神现象。现在不少研究现当代文学的论作,所做的工作无非就是用某种现成理论去阐释文本,即使对当时的读者接受(其实很多仍然是评论家的言论)有所顾及,那也是为了证说某种预定理论,极少把目光投向当时的阅读状态与精神转化,并不顾及那种鲜活的“文学生活”。这类研究比较空洞,不解渴。我们有理由期待那种知人论世的文学史,能真实显示曾经有过的 “文学生活”图景。
关注“文学生活”,其实也是关注“民生”——普通民众生活中的文学消费情况。事实上,每一个当代普通人每天接触报纸、互联网、电视或者其他媒体,甚至教学、对孩子的辅导,等等,自觉不自觉都可能以某种方式参与了文学生活。引入“文学生活”的视野,文学研究的天地就会陡然开阔。比如对当下文学的跟进考察,也可以从“文学生活”切入,关注社会反应,而不只是盯着作家作品转圈。现在每年生产3000多部小说,世界上很少国家有这种小说“生产力”,可是我们弄不清楚这些小说的生产、销售、传播、阅读情况。那些畅销小说是怎样出炉并引发效应的?如何看待“策划”在文学生产中所起的作用?这些小说(包括那些发行量极大的小说)主要在哪些方面引起当代读者的兴趣或关注?普通读者的“反应”和批评家的评说之间可能存在哪些差异?小说在普通读者的精神生活中有什么影响?以及畅销书、通俗文学产出与“出版工作室”及“图书销售二渠道”的关系,等等,都值得去研究。
再举些例子。诸如社会各阶层文学阅读状况,“韩寒”现象,“郭敬明现象”“杨红樱现象”,网络文学的生产传播,《故事会》《收获》《知音》的读者群,中小学语文中的文学教育,电视、广告中的文学渗透,甚至四大名著、古代诗词对当代精神的影响,等等,都可以做专题调查研究,也很有学术价值。还有当前社会各阶层群体的文学阅读情况,包括农民、城市“白领”、普通市民、大中小学生等群体的文学阅读调查;一些重要文学类型的接受,如诗歌、武侠小说、打工文学等的接受情况;还有文学经典在当前社会的传播、阐释、变异的状况,等等,都可以作为“文学生活”研究的课题。
最近我指导山大一位硕士生做《知音》的研究,有些调查数据令人吃惊。这份杂志1985年创刊以来畅销不衰,现在月发行量号称达到600余万份,居世界综合性期刊第5位、全国各类杂志第2位,仅次于《读者》。2012年,《知音(普通版)》更是超越了《读者》,占文摘类市场份额的21%,位居第一。什么人在读《知音》? 30多岁的中青年女性居多,公司职员居多,受教育水平则以大专本科毕业为主(66.7%)。如果能跳出来看“《知音》接受现象”,可能会对当下文学类型的“分化”、媒体介入带来的审美变化,以及部分社会精神现象都有某些新的了解。这样的研究肯定是是有意思、有价值的。
其实可以做的题目太多了。再举一例。据山大的调查,当下有93%的中学生知道郭敬明。了解郭敬明的主要渠道,是阅读郭敬明的作品及其编辑的书刊,其次是通过电视、网络、同学朋友介绍等。有受访者谈到,在中学校园,几乎人人都在看郭敬明的作品,谈论郭敬明几乎成为一种时尚,但很多学生对郭敬明的大红大紫难以理解,都在从众心理和好奇心的推动下接触郭敬明的作品。我们分析一下,为何会出现“郭敬明热”。从文学角度看,郭敬明会讲故事,其作品多写青春校园的曲折离奇故事,与校园现实生活有距离,甚至有意“对抗”现下的教育,使得青春期有些叛逆心理的中学生颇为向往。而其“一半明媚,一半忧伤”的文字,对于中学生来说又有独特的吸引力,一定程度上有助于调动中学生参与文学生活的积极性,但是过度模仿也使“郭敬明热”显得复杂。这也是千百万中学生的“文学生活”,是值得研究的题目,可惜我们关注不够,我们很少能真正重视并且进入孩子们的精神世界。
参见温儒敏:《关注文学生活寻找阅读与研究的源泉》,《人民日报》2012年1月10日。
[ii] 见《楚天都市报》2009年9月27日报道:《温儒敏:文学研究要走进“田间地头”》。
[iii] 何金兰:《文学社会学》,57页,台湾桂冠图书公司1989年版。
[iv] 据史建国:《网络文学生态的调查报告》,《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2年第8期。
[v] 据2013年11月27日数据。
[vi] 参见温儒敏:《谈谈困扰现代文学研究的几个问题》,《文学评论》2007年第2期。
缪斯归来乎 ——关于当下中学文学教育的思考 南京素养教育研究中心 姜广平 内容摘要: 中学文学教育存在着文学主体不明或偏失的问题,对文学实态、文学生态和文学理论的发展把握得极不准确。对当下世界范围里的文学更缺少应有的敏锐与感应。另一方面,对经典作家和经典文学理论的定位不准,对文学生态与文学理论的发展存在盲视。此外,中学语文教师的人文功底、文学才情,无法与当下的文学生态构成对话关系。 关键词:文学教育 文学主体 文学本质 文学实态 文学生态 误读
客观上说,至少从新世纪以来,中考、高考语文命题已经建构起多维向度与开放体系,文学感悟能力(此乃“积”)与鉴赏评价能力(此系“发”)已经作为考核学生的重要内容。坦率说,应试语文这些年来背了很多骂名与黑锅,其根本原因是绝大多数语文教师与很多专家没能体察到命题者的出题意图。命题专家们遵循渐变的特点进行语文命题,实属戴着镣铐跳舞,这已属难能。当然,命题专家们对文学实态(文学发展中已经定型并已经给出定论的文学史界定或文学理论界定)与生态(文学在当下世界范围内的发展现状,亦即当代正在蓬勃发展着的文学)的失察与把控能力偏弱,对学生文学能力的考查点定位失之偏颇,也是应试语文遭受诟病的根本原因之一。 纵观当下的文学教育专家和课程专家所给出的方案,结合笔者自身对中国当代文学的参与,我认为,中学文学教育主要存在如下几个问题。 首先,就是对文学教育定位、文学主体的认识问题。 很长时间以来,人们对文学教育的定位,仍然首先强调其伦理功用,而不能从无用之用、审美情趣等角度来进行文学教育的定位。着意于从真与善角度来对文学进行思考,其实是一种错误。作家李贯通曾经在《小说的自救》里说:“小说曾被看重,影响到国家的兴亡。殊不知泰极否来,被看重时就隐含着被遗弃的命运。……小说真的影响到国家的兴亡,是小说的不幸,是小说因国家兴亡而不幸失了艺术的贞操。”客观上应该看到,即便是梁启超对小说的定位非常之高,也不能排除一种事实:文学在当时甚至在当下,也只是小众群体所能掌握的。而在短暂的1980年代,看似产生了轰动的文学效应,但文学也未能真正走向大众。何况,当时的文学并不是以文学品质打动了人们。因此,文学教育的定位,首先应该在于引导学生对文学审美品质的把握。文学是语言的艺术,文学的最大功用是着眼于对人的审美情感的锻造与陶冶。作家张大春说过:“工匠不对自己的作品形成美学,这就没有天良了。”那么,文学教育不对学生进行美学的引领,则更是一种对文学伦理的缺失。 这是文学的贞操。 文学当然有劝人向善与拯救灵魂的功用,但这不是文学的首要任务。毕竟,文学与生活相比,后者的重要意义不言而喻。文学之可有可无、文学之作为生活的点缀,这恰恰是文学的主要特点。因而,德国思想家阿多诺在二战之后才会这样表述:“奥斯维辛之,写诗是可耻的!”文学就是文学,文学并不必然承担诸如道德教化、伦理教育、理想教育及学科知识传授等功用。(如果我们举著名作家纳博柯夫的杰作《洛丽塔》为例,这里的问题便立即一清二楚了。这部在作品里架设心灵望远镜的作品,以挑战、逗弄人们内心的道德感为手法的作品,也同时是一部极为杰出的“无主题作品”。关于“无主题叙事”、“无意义叙事”和“叙事空缺”等小说问题,读者可参见学界的有关论述和笔者本人的有关文章。我在这里进行如此批注,也是想要提醒更多的人们,文学的发展,自卡夫卡之后,已经有了更长足的发展。然而,教育界对此却存在着可怕的盲视与遮蔽。)此等功用,是需要由其他学科或语文教育中的其他方面来承担的。文学教育的作用,首先在于语言直觉的培养和审美情绪的熏陶。但对这一作用,中学语文教育长期以来未能给予准确的定位。一直以来,文学教育的定位总有着很大的偏失。 这一严重的缺失与偏向,恰恰造成了真正的文学主体或暂付阙如,或主体不明。主体定位不明或偏失,也因此决定了对主体的认识不会到位与准确。 因而,文学教育中存在的第二个重大缺陷就是,对文学实态、文学生态和文学理论的发展把握得极不准确,缺少了应有的敏锐与感应。 这里,一方面与教材编写时所持的观点极为相关。在语文教材编写中,由于编写者的文学功力不足,造成了对当下文学生态的判断有失准头。过去,很多教材编写的宗旨,都定位于作品本身需要经过数十年时间的淘洗方可确认其文学地位。作为一种方法论,这本无可厚非,然而,在这一方法论的指导下,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现象也随之出现,最为明显的是对于一些浅近的、甚至是毫无文学建树的所谓作品却作出了过高的评价,一些绝无可能抵达经典地位的作品,却被编写者所看重。同样,对所谓经典作家的定位与判断,在受到意识形态的裹挟时,又因为专家们的文学能力偏弱而出现了人云亦云的情形,无法从更为专业的高度达成对中学生的引领。从文学品质和文学发展的眼光来看,一些二流水准甚至三流水准的作家被误读为一流作家。最典型的例子可能就是像美国作家欧·亨利一类。而像卡夫卡、陀斯妥耶夫斯基、加西亚·马尔克斯、卡尔维诺、略萨、奈保尔、威廉·福克纳、T·S·艾略特、詹姆斯·乔伊斯、米兰·昆德拉、博胡米尔·赫拉巴尔、纳博柯夫哈罗德·布鲁姆、巴赫金等大师级作家及批评家,灿若星辰,却差不多都被我们忽略了的。在这些作家面前,我们出现了可怕的盲视。而像海明威这样的作家,大多数读者只关注了与其文学成就极不等称的《老人与海》,这显然又是一种可怕的误读。 同样的情形在中国当代文学领域更为严重。幸好,我们已经有莫言这样的具有了世界性意义的作家开示我们:中国当代作家,已经具有了走向世界的可能,他们已经拿出了中国现代作家们所无法媲美的作品。正是这样的文学生态,才催生了莫言这样的大师。莫言这样的伟大作家,不可能产生于文学的荒原。所以,莫言获得诺奖的意义,在于向世人表明了中国文学与中国作家的意义与影响。因而,如果要列举当下的可与莫言相颉颃的著名作家,我们还可以将汪曾祺、贾平凹、刘心武、残雪、铁凝、王安忆、食指、顾城、韩少功、李锐、阿来、格非、余华、张炜、阎连科、迟子建、毕飞宇、史铁生、刘醒龙和白先勇、张大春(此二人为台湾著名作家。我在这里为什么不将李敖列入,也可以表明我的文学立场)……尽数推出。且这样的名单,还在扩大。 然而,我们却没有注意到他们。这里的根本原因,恕我直言,是我们的目力不够,是我们缺失了这方面的文学能力,是我们的文学敏锐,尚无法使我们将审美的触角伸向这些伟大的作家。 从文学理论的发展上看,我们对文学的发展也基本上处于一种盲视与无知状态。 上世纪80年代以后我国文学思潮发展,更为深刻,更为丰富,也更为精彩,却被人们忽略了。文学理论的发展,当下的理论家们甚至是作家们自身的文学思想,早已将我们过去十分迷恋的现实主义及典型理论远远地抛得远远的了。即如笔者本人,语文教学之余,从事小说写作与小说研究,并构建起了自己的文学理论体系——“文学有机本体论”,且有了多篇重要论文发表,系统性的论著也将推出,这同样是中国当代文学理论的成果之一。但是,这种丰富多彩的文学生态,却没有多少语文老师能够接触到,我们的课程专家也无暇顾及到这一层面,而相关专家的知识结构与文学储备,显然也过于老化。 因而,如果说文学教育还存在着第三个原因的话,那就是我们的语文老师们,其人文功底、文学才情,无法与当下的文学实态或生态构成对话关系,甚至无法体察当下文学的丰富与杰出。 这样的语文老师,如此缺少文学的代际意识与史学意识,又如何能形成敏锐的文学触角和敏感的文学审美情感呢?而缺少了这两样,一个语文老师又如何能面对文学?当我们的老师也无法形成文学能力的时候,我们又如何让我们的学生让自己的想象、审美体验进入到那种洋溢其思、浸染其情的文学世界从而真正地触摸到当今社会最为敏感的神经末梢呢? 所以,当我们论及一些文学生态存在着被刻意遮蔽的现象时,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个可怕的事实:我们的语文教师,整体的文学水准与文学能力凸显苍白,不足以穿透文本中的审美时空,还学生一个真正的文学世界。 现成的例子也是有的。譬如像《边城》这样的作品,多数教师包括教学参考书的编写者们,对其评价与把握都极不到位。《边城》并不是在所谓“世外桃源”(“世外桃源”是陶渊明的文学贡献)上进行开掘,沈从文绝不可能抄袭陶渊明的主题。这部作品的经典意义在于对“人生充满了未知的不确定因素”这一主题和对“别一种生活”的可能的演绎和表达。伟大的作家和经典作品,其价值在于为文学世界提供了独特的关键词,且都在本质意义上无限趋近文学母题,甚至丰富、发展了文学母题的范畴。 从这个意义上讲,文学教育对语文教师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所以,当前的文学教育,如果不能解决以上几个问题,我们的文学教育便永远存在着缺憾。
本文发表于《江苏教育 中学版》2013年第1期
作家不会告诉你的八个秘密 译者: Gwenjc
发布:2013-10-22 17:13:16 几年前,我看着那些作家的文章,总认为他们跟我不同,毕竟,人家的作品情节紧张,语言流畅,不像我,总是在草稿阶段不断受阻。他们的博客可是有成千甚至上万的读者啊。 他们是名符其实的作家。说实在的,我担心我永远都不能成为那样的作家。 但是随着我深入涉足写作领域,我意识到我的想法跟现实不符。作家——无论什么层次的作家——有着你我一样的挣扎。 我将逐一列出这八个秘密。所有的作家都知道,但你永远不会听到他们承认的八个秘密。 一、写作不易啊 写作容易:你所需要做的就是盯着一张白纸,直到眼睛盯出血。(Gene Fowler) 这很神奇——不仅仅是写作,任何事情只要你在行,都会很容易。知名作家,包括我在内,的确有些段落写起来比较流畅。 事实是,尽管写作已经很难,一些类型的确比其它类型写起来更难,我在之前的“为什么小说如此难写”中提到过。但不管哪种体裁都会遇到这同一阻碍:如何开始。鲜有作家,尽管是经验丰富的作家,能够一次性完成伟大的框架。 提示:开始总是很难的,当你发现坐下来写作很难,这并没什么大不了。如同锻炼身体一样,一旦开始,就会变得容易。 二、我们都在拖拉中挣扎 只有一种人,需要一杯水的频率比晚上哭闹的小孩需要奶嘴的频率还高,那就是在写作中的作家(Mignon McLaughlin,《第二个神经质的笔记本》) 我听一些作家谈论起此事,经常以自嘲的口吻——我们拖拉。这个问题不专属于写作新手,就算是杂志专栏作家,比如, Jane Wenham-Jones也公开承认她写作时的挣扎(尽管她已经有几部小说和非小说类书籍出版,还有许多短篇小说和文章发表。) 拖延表现为以下两种形式: · 洗好碗,给花园除完草,整理好书桌,削好铅笔,你把能干的都干了,除了坐下来写一个字。 · 定期写博客、日志——但是你从未抽时间来完成一部小说、回忆录或者一些大篇幅,意义深刻的著作。 第一种拖延形式我认为相当无害。因为要让自己开始还是很容易的,有许多方法可以让自己“赶紧干“。第二种更加有杀伤力,因为欺骗自己说还没有准备好写一些长篇幅,复杂文体是很容易的,尽管这个计划被一再推迟了好几年。 提示:盯紧你的写作,你是否在拖延?现在开始有何不可? 三、我被写进我的故事里 一定程度上所有作家都把自己写进作品中,尽管这违背他们自身的意愿(歌德) 不论你愿意与否,你所写的每一件事都在刻画你是怎么一个人。甚至你选择哪些应该写(决定哪些事是值得写的)都是意义非凡的。 不止这样。作家(尤其是好作家)有意识地从他们自己的人生经验中提取素材。你了解小说家的话,你不难在他们的作品中发现自传的元素。如果你熟识某位作家,你会发现他的作品中大量涌现他的童年记忆(好的抑或坏的),人生经历,所受的创伤和拥有的梦想。 提示:从你的过往中挖掘故事,可以是一些很小的事,只要情感真挚。将他们运用到你的写作中,这将使你的作品焕发生机。 四、首稿还是手纸? 我能一下子写好的东西只有超级超级糟糕的首稿。首稿就像小孩儿的草稿,你全盘托出,任其肆意嬉耍。只因你知道没人会看见,你知道你稍后会作修改。(安妮·拉莫特《群鸟相依》 ) 简短,精炼的文章可能正是一次完成的。但大多数作家的首稿跟成稿读起来是大相径庭的。我记得J.K Rowling描述她是如何完成作品的,在她的哈利波特系列之一中删除一个完整的角色,并删除了大量相关场景。 作为读者,只能看到成品。你没有机会看到拙劣的首稿,这个首稿是每一作家都必须经历的,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修饰润色好的成品。但是这些草稿,被埋或是被焚,所以那些笨拙的句子和过分奔放的段落将永逝于世。 提示:完全不用对初稿不好而感到担忧——特别是当你写的是小说。如果可以,拿作家的初稿跟成品比较下。诺,勇敢的Diane Chamberlain在此发表了她的初稿。 五、文章都以不固定,待完成的状态存在 艺术永远不会完结,只有放弃 (达芬奇) 当我们读一本,一篇文章,或者一篇博客,总感觉它是“固定的”。很难想象他们还能以其它形式出现。 然而,作家对于他们自己的作品可不这么觉得。这些作品是由许多想法东拼西凑而成的可能性很大。整篇文章——从章、节、段落——需要被调整,删除,增加,扩充。犹豫不定,甚至必须通过掷硬币来决定走向的情况时常发生。 正因如此,作家从未感到作品“完成”了,总有些方面有待调整。然而,每个作家都必须在某一时刻停手。 提示:以“完成”而非“完美”为目标。因为你永远不会觉得一篇文章以它应有的方式完成了。将其公诸于世,只有拥有了读者,文章才能被真正称为完成。 六、我迷,故我写 情迷狂书,不能自已;于疯狂内心中积此习成癖。(罗马哲学家尤维纳利斯,《讽刺集》,公元前100年) 作家不是正常人。大多数人(数量大得吓人)不喜欢写作。他们一年大概只读一两本书。他们当然不会了解有任何原因需要将想法写下来,不论是写一则博客,一篇日志还是一个故事。 如果你写作,一定是因为你对写作有一定程度的痴迷。一些作家谈论他们对于写作的“需要“,甚至笃信他们非写作不能活。我也是,如果生活中没有写作,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提示:接受作为怪咖的自己——甚至为此得瑟吧。挤出时间写作——当然,你将不为世人所理解,管他呢,他们又不是作家。 七、没钱可不行 除非是傻瓜,从未有人为金钱以外的东西而写作。(塞缪尔·约翰逊) 虽然很多作家是因为有点痴迷而从事写作,也存在很小一部分人,没有任何想法却将写作作为生财之道。毕竟,如果你可以以写作谋生,你在工作日就得跟文字打交道— 而不仅仅是晚上和周末。 作家不必喜爱甚至同意自己写的所有东西。我就写过类似澳大利亚高校足球的文章,倒不是我对此有特殊兴趣,而是我拿人的手短。 靠创作挣钱不丢人。 提示:如果你想以写作谋生,那就关注市场。一些类型的文章(网络文章,特别是非小说类)的确比另一些(比如诗歌)赚钱。别怕尝试新类型:你可能超乎想象地喜欢这类写作,因为这很有可能是将你的写作转变为真正职业的第一步。 八、与自我怀疑作斗争 这就是我最近一直在思考的:我变得越来越差,我的写作就是不像之前那么好了。每写一个新故事,我都坚信我丢了些什么——丢了创作的火花,原始动力,或者丢了观察故事,讲述事实,发挥想象的能力。看着我的故事,感觉还有如此大的可进步空间。(杰西·莫里森。读者文摘,MFA Confidential Blog) 你时常会遇到一些极其自信的作家,依我看,这种人不会很成功。好的作家总是充满自我怀疑精神,然后会变得越来越好,也越老越能发现自己作品中的缺陷。 自我怀疑可能具有毁灭性,它削弱你的写作能力。我们要坚定不移地与之斗争;但是,记住,你不是唯一一个遭受它的人。当你脑中有个声音说“谁要看这些个东西“,这并没有什么错。 提示:下次你再怀疑自己的时候,无论如何要坚持写作。在草稿环节将怀疑置之一旁,并把它留到编辑环节。 http://select.yeeyan.org/view/222009/38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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