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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乡土中的生命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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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29 08:50:0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原文地址:作者:文化纵横寻找乡土中的生命能量

背景资料:北京天下溪教育咨询中心成立于2003年6月,是一家民间非营利教育机构。在同类机构中,公民教育、乡村教育与环境教育是其优势领域。他们有感于一个地方整体的精神和生产、生活、生态的紧密联系,从2003年开始,以“乡土教材”为手段进行人文和自然的教育。目前,“天下溪”主办的乡土教材研讨会成为凝聚这个人群的公共论坛。

从自然到乡土

──天下溪的“乡土教材”之路

郝冰是黑龙江人,她说自己身上的很多性格特征来自东北乡土的给予。即便现在身居上海,东北的皑皑白雪还是经常走进她的梦乡。

如何理解乡土二字?字面意思似乎意味着乡村,或者是将要和已经消失的东西。“天下溪”总干事郝冰对此显得更有思考,她认为乡土是一个地方的整体精神,这种精神又与当地的生产、生活、生态紧紧相连,就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就是用当地的精神养育当地的人。而这个思考来自乡土教材五年的实践历程,最初起自对环境的关注。

她做的第一本小书《其其格的故事》是一本蒙汉双语连环画,讲述的是20多年中内蒙古锡林郭勒草原环境和生活方式的变迁,当时郝冰还是“自然之友”的会员。近几十年,蒙古族延续千年的游牧生活被定居所代替,牲畜长期在一个地方反复踩踏致使草场无法休养生息,沙化严重,而自由如风也变成了这个古老民族的回忆。“不仅草原在消失,草原的精神也渐行渐远”。郝冰内心的感受是强烈的,因此他们制作了《其其格的故事》。同为会员的牧民告诉她,当地的小孩大人都很喜欢这本书。不识字的父母会把画上的故事讲给孩子,因为草原的过去是最珍贵的回忆,而小孩子会把自己认识的字念给爸妈听,孩子也在出声的朗读中体会着前辈的往事。这个情景对后来乡土教材的坚持出版是个巨大的鼓励。

2003年,“天下溪”与国际鹤类基金会展开合作,在草海、鄱阳湖、向海、扎龙、挠力河五个保护区对迁徙的白鹤进行保护。作为项目内容之一,“天下溪”编写了《草海的故事》《白鹤小云》《与鹤共舞》《霍林河流过的地方》四本小书,并把“乡土教材”几个字第一次印在了扉页上。郝冰说这套乡土教材既有环保的知识又加入了当地风土人情、传统文化的内涵,目的是想让小孩子“在这个随时能感知和触摸的乡土中,建立认识世界的基本能力。而不是一提起牛奶,只会想起“蒙牛”“三鹿”却很少想起奶牛。就像我这样做母亲的人,养孩子却要照书来”。另外,“根”的意识逐渐浓重起来。在写给这套教材的序言中,郝冰和他的同事留下了这样的期待,希望这些小孩子不论走到哪里,都能知道自己是有根的人,而不是四处漂泊的人;希望他们拥有宽广的胸怀,心里装着大海和飞鸟走向世界。

“天下溪”所坚持的乡土价值也得到了更多人的认同和支持。郝冰说在这一拨人中,“天下溪”是最早的倡导者,但“我们感觉一呼就有人应” 。首先呼应的是文化学者——他们醉心于乡土文化所蕴含的民间智慧和丰富情感,也在日渐单一的文化形态中听到了乡土传承的断裂之声。在同一时期,教育领域针对中国疆土广阔,地方文化发达的状况进行国家课程、地方课程和校本课程的改革。乡土教材恰逢其时成为一些学校校本课程的教材。在不长时间内,他们聚合在天下溪乡土教材演讨会上,使乡土价值走向了深入。

谈起刚刚结束的第三届会议,“天下溪”项目官员王小平的脸上倦色与兴奋参半,“人太多,还谢绝了不少。”她对这次会议有一个突出感受,参会主体人员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前两届多为民间NGO组织,而这次占据半壁江山的是学校,“他们都是带着乡土教材的实践来的”。北京密云不老屯中心小学开发的《云峰山不老情》乡土实践课以综合见长,他们从语文、生物、地理、历史等多个课程角度创作编写,提倡本地知识乡土情怀;湖北省恩施市实验小学的教材着眼于本土的民族文化,不仅有文本而且开发了具有民族特色的体育活动;湖北驻香港部队秭归希望小学开发的乡土教材是《我是三峡小移民》表现移民变迁,传承三峡文化。

从一个NGO组织积极倡导到更多的人达成共识,郝冰说这是一种对自己乡土认识的自觉,“但作为一项事业,乡土教材使用区域有限,没有呈现更多的问题,它的发展才刚刚起步”。面对乡土教材未来的发展,“天下溪”的行动计划一如最初:一方面扎实地一本一本做下去,另一方面做好“推手”,更广泛地讨论并发现问题,寻求解决办法。具体负责此事的项目官员王小平已开始进行授课教师培训工作,“因为教材的使用多在文化特点相对突出的偏远乡村展开,师资整体水平不高而影响授课效果的问题越来越明显”。作为一线的行动者,他们始终保持足够的敏感并身体力行。

美丽的湘西谁的家?

──探访湘西乡土教材试验地龙山二小

沈从文先生笔下的湘西留给人们的是青山、秀水、小竹篓、吊脚楼,还有一点淡淡的哀伤。而眼前的湘西龙山完全是另一种景象:机动车的长鸣覆盖着县城小小的天空,街巷两旁挤满了商店和摊位,就像一个大贸易市场。唯有招牌小吃提醒你身处湘西,而这个湘西却令人不知所归。李开奇说沈从文的那番景致在少有人的深山是可以看到的。和每一个走在城市化进程中的地方一样,龙山没有了原来的安详,而新的秩序显然还在建设之中。站在龙山街头,这本《美丽的湘西我的家》变得抽象起来:如果湘西不见了,那教材里的“家”又在何处?

《美丽的湘西我的家》由“天下溪”和湖南湘西州教科院共同开发,香港乐施会出资印制。目前,所印制的6000册教材已进入湘西州9所小学开课使用,龙山二小是龙山县城唯一的试点学校。天下溪乡土教材负责人王小平告诉记者,这本小书的制作方式和国家统一教材不同,并不是专家们坐在北京的办公室想出来的——湘西本地教师撰写了大部分内容,美术作品均来自龙山二小李开奇老师和他的学生。由于龙山位于湘西北部山区,交通不便,项目组至今未曾到达当地了解教材的使用情况。

这本乡土教材以湘西山水、吊脚楼、美味腊肉、民歌、民俗、人物等为主要内容,整体风格简洁清新。翻看其中,龙山二小李开奇指导学生们完成的质朴清新的儿童画作确实为《美丽的湘西我的家》增色不少:民族气息浓郁,色彩亮丽,相比之下其他的照片倒显得呆板了。李开奇参与NGO项目并不是第一次。2003年,他参加美国福特基金会在中国开展的“蒲公英”乡土美术项目,并参与编写了不少民间美术教材。他组织学生创作的乡土美术作品参加过在北京举办的中国北京美术双年展。这是他最引以为豪的事情之一。

李开奇说这些都是分内的工作。他的课堂教学内容丰富多彩,既教学生们做草编、搓花、扎纸等传统的湘西民间手工,也教大家画当地的风景和民俗。这些工作做得久了,就有了异样的感受。“因为这些东西渐渐淡出人们的生活,你就会有一种主动去保护甚至通过什么传承的想法”。至于意义,他说不太清。李开奇从小在这里长大,乡土完全浸透在他的生活和情感中。

在龙山,这本教材的使用者是二小五年级六个班的学生。这门课程没有专职的老师,由美术、音乐或者语文老师共同来完成。在和孩子们的对话中,天真的孩子毫不掩饰对这门课的喜爱之情,因为是家乡的故事或者因为不用考试。但是他们的回答里更多的是大人对于这门功课的态度“爸爸妈妈说,这些知道一下就可以,还是要学好语文和数学,这样才能走向世界”,“能锻炼我们的口语,让我们更好地说普通话……”

对于李开奇把《美丽的湘西我的家》引入课堂教学这件事情,他的很多同事对此很不以为然并不作评价。而对于这个在龙山只处于二流位置的小学来说,这也不失为建设特色学校的手段之一。

一位体育老师说,龙山二小的大课间不仅做全国统一的广播体操,体育教研室还把民间喜闻乐见的游戏活动搬到了校园里,比如竹竿舞、压枷(一种角力活动,其灵感来源于牛耕)、土家摆手舞等。“在课程开发上我们以自己的民族特色先走一步。”他的语气斩钉截铁。

对于记者以乡土教材为由的采访,学校显得一脸茫然并怀疑记者的身份和采访的真实意图。在即将离开龙山的时候,校长从外地回来接受了短暂的采访,并谈起了外出北京天津考察的收获。他说湘西的土家文化中有很多值得发扬的好东西。具体问其是什么,他笑,看着李开奇没有回答。

对于一个外乡人来说,湘西也许意味着独特的文化和审美趣味;但对于本地人来说,湘西又是什么?也许繁华的城市才是一致的向往。

值得庆幸的是我走进过龙山二小五年级三班的教室,湘西在一个瞬间出现。这教室里的歌声快乐、投入、自然、响亮,学生们正在唱他们喜欢的当地民歌等待老师的到来。本能的以为是欢迎客人的表演,李开奇说这里的学校都有这样的传统。

“一班班嘀格(嘀格就是小或者少的意思)的伢儿,就像嘀格的鸟,张开嘀格的翅膀,飞出嘀格的巢,外面的世界真奇妙,要去瞧一瞧”,教室里飘荡的是湘西民间青山绿水的地方才会有的悠扬。

走出去,走出去!这是多少被大山环抱的乡村的梦想,而又有多少人在走出去的路途中夜夜梦回大山。

寻找乡土中的生命能量

编者按:如果说上世纪20年代的乡村教育是一群教育家为凋敝的中国农村寻找出路的话,那么目前以NGO为主要推动力量的乡村教育针对的则是文化和精神的断裂问题。为深入了解其价值和意义,本刊对梁晓燕女士进行了专访。梁晓燕现任北京市西部阳光农村发展基金会秘书长,曾参与创建中国最早的民间环保组织“自然之友”,也曾任北京天下溪教育咨询中心负责人,长期关注中国乡村教育问题,是乡村教育的积极参与者和倡导者。

《文化纵横》:据我不全面的了解,目前从事乡土教材开发工作的人有数千人,而五年前这个数字可能不超过几十人。在您的关注中,全国乡土教材进展的整体状况是怎样的?

梁晓燕:从不同的背景出发,开发乡土教材有四种不同的切入点。第一个切入点是环保组织从环境教育的思路出发,使用跟环境保护有关的素材进行教材编写;第二个切入点从保护文化遗产介入,以文化遗产为核心,设计相关内容;第三是从老百姓的生计、农村社区发展的角度来编写,尤其是在少数民族地区,希望乡土教材增强社区凝聚力并强化共同体认识;第四个切入点是地方的教育主管部门以学校为主开发的地方性教材、校本教材。编写者之间在不断地进行交流,视野也不断拓展扩大。大家逐渐意识到,文化的保护不能单独地保护文化,环境的保护不能单独地保护环境,社区的凝聚力更是一个综合的东西,它们之间具有紧密的关系。于是,在乡土教材中,一些基本的、共通的元素逐渐稳定下来了。

《文化纵横》:乡土教材是民间自发推动制作的,没有统一版本和具体规范。就总体而言,这些乡土教材的指向是什么?与目前学校统一使用的教材有什么根本的区别?

梁晓燕:的确,因为乡土教材编写人的文化意识、视野、对教育的思考、知识水平存在很大差异,所以每本教材之间的差别确实不小。但总体来说都是引导学生引导儿童了解自己的家园,了解还存活在自己生活中的传统与文化,了解本土知识。目前,现代教育是引导人们的眼光往外看,许多人可能知道纽约、知道肯尼亚,但是不一定知道家乡二十里内是个怎样的地方。

《文化纵横》:如果学生们了解了纽约而不知道家乡二十里以内的风土人情,这对于孩子们的成长有什么影响?

梁晓燕:现在的孩子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里,社区生活很少,与自己文化接近的机会也就更少了。在他们的知识系统里,现代性的东西在增多,乡土知识和文化的内容逐渐被忽略,应该说这是一种教育的缺失。因为乡土知识、乡土情怀以文化渗透的方式作用于人的精神。每一个人成长的过程中都充满着多种可能性,而这些可能性是需要被塑造的,乡土文化正在塑造着他们感受世界、应对世界的多种方式。这与目前统一的教材,一致的价值教育是完全不同的。其实,想清楚自然对人有什么价值,乡土文化就对人有什么价值。“天下溪”总干事郝冰在乡土教材《草海的故事》序言中曾谈道,乡土的价值更在于“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想让这些孩子的行囊中多一样东西:对家乡的记忆和理解。无论他们今后走向哪里,他们是有根的人。教材只是一粒种子,一滴水,希望有一天这些乡村少年的心里装着森林、大海走世界。”

《文化纵横》:最近我到湖南湘西龙山二小,那里是天下溪乡土教材《美丽的湘西我的家》的项目点。小孩子们确实很喜欢这本小书。但书中相当多的土家族、苗族的农耕生产生活已经消失。对孩子们来讲,那些已经不是他的环境他的家了,也并不是他们的生活经验。书本上的乡土文化在实际的生活中变得极为罕见。

梁晓燕:其实,文化是细节,真正重要的在于感受。比如教材中的民谣,儿童教育要触发的恰恰就是情感和感觉上的东西。现在有人去读《三字经》,但现在早已不是《三字经》产生的背景环境了。在今天人们对教育的期待中,似乎是今天学了这个明天就能得到那个,但乡土教材对孩子来说,其影响是潜移默化的。

《文化纵横》:但有些遗迹确实被时间湮没,而且这是人们自己的选择,比如当城市化的进程向乡村挺进,人们从吊脚楼搬进了楼房,改善了当地人的生活条件。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一些文化方式是一定会成为过去的,从历史的角度我能理解其保存的意义,但对现在和未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梁晓燕:这个想法是很多人都有的,一点都不奇怪。因为在大部分人的知识系统里,根本就没有乡土的价值。乡土教材的出现是文化自觉的表现,这与是否拥有有机价值观有直接的联系。什么是有机价值观呢?用吃饭来作比喻,人类为了获取均衡的营养,就不可能、也不应该只吃一种食物。很多人仅仅肯定当下文化存在的合理性,而其他的一切文化形式似乎并不具有存在的必要。因此,在我们的教育中只认同一种主流观念,只承认一种主流价值,教育营养的单一性不言而喻。乡土教育就是为人们的有机发展提供均衡营养。因此,我心目中的文化合理性完全是动态的,谁知道过了一百年现在所谓的合理性还有没有?

我认为理解乡土有两点很重要:一个是仍然存活在你生活中的东西。发现它的前提是你有没有这个创造能力、有没有这个视野、有没有这个见识、有没有这样的精神资源、有没有多元的价值观。如果你有,即便是在单一的城市生活,你所感受和创造的生活也一定是丰富的。第二个是慢慢进入历史范畴的东西,把它作为一种历史的养料吸收,不要简单的拒绝和排斥,这也是多元的一种。所以说乡土教育也是在保留文化的基因,有了基因才有被激活的可能。很多最现代的创作、最好的艺术作品,其文化灵感和资源是从最古老的东西中被激发出来的。所谓优胜劣汰的观点在文化传承的历史中屡屡受到拷问,尽显它视野的偏狭。目前世界上有一个巨大的计划要保存几百万种濒临灭绝的物种,就是为未来人类留下发展的可能性。物种的基因是这样,文化基因更是如此。

《文化纵横》:这么说乡土教育提供的是一种可能性?

梁晓燕:可以这么说。人本身太奇妙了,我们无法准确地判断在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中究竟是哪一种因素对其成长更有决定性的作用,乡土教育是在提供一种更丰富的文化滋养。有了这种教育,也不一定就会实现我们的期待,但如果没有,其成长的多种可能一定会被影响,比如只接受一种思维方式,只用一个角度看待问题。

《文化纵横》:那我就有一个担心了,生活在城市里的小孩怎么办?他们的多种可能性来自哪里?

梁晓燕:城市里也有城市里的文化,乡土不能简单地等同于农村生活,还是那句话“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由于城市里的文化基因断裂得非常严重,所以需要我们特别地去发现一些非主流的东西。比如上海有个教育机构给孩子们传授方言的童谣——这些方言童谣在民间口口相传几百年。童谣就是奶奶抱着孩子哼唱,奶奶就传给了你,你又传给了你的孩子……他们收集了上百首这样的童谣,现代的儿童们一如既往的喜欢。

《文化纵横》:既然仅仅是一种可能,又如何坚定这样的价值呢?

梁晓燕:不知你是否注意到,一些环保主义者或者内心遵从环保观念的人特别容易接受这个道理。因为大自然就是这么生成的,其基本价值背景就是有机价值观。

《文化纵横》:我也注意到从事乡土教育的组织确实大多不为人所知。能称这样的非主流机构的非主流行为是逆潮流而动吗?或者说更多的人其实难以理解和看到非主流的价值?

梁晓燕:说不上是“逆”,因为没有人阻挡也很少有人去反对这样的行为,更多的是一种漠视甚至无视。

在有机价值观的视野中,文化的优劣相对性很强。由于比较的坐标不同,很难说哪一种文化比哪一种文化更先进、更落后。乡土文化的非主流是因为现在的主流太强大而产生的排他性,并不见得人们认为乡土文化不好,不值得珍视,只是大家忽视它的存在。我们NGO提供非主流的多元价值,某种程度上是潜在性的东西。一个潜在性的东西一开始肯定不会是主流。

《文化纵横》:实际上,如果更好的理解乡土教育或者乡土教材这件事情的意义,更应该是面向未来的。

梁晓燕:不仅如此,也是当下。文化是抽象的,但对个人而言它又是具体的。我举个自己的例子,我出生在一个海岛上,9岁离开去了上海,然后来到北京,一直在大都市里生活。可是我40岁回到海岛的时候,最触动我的是保留在童年记忆中的气味——那是个渔港。一踏上码头,一闻到渔港特有的微腥气味,我所有的童年记忆都被激发出来——童年一下子就活了。原来在上海、在北京时,我不曾去体会,自己有关于海、关于小巷的记忆。我在想,童年的记忆对一个人精神的丰富性具有怎样的价值?其实,人处在精神困境的时候,真的不知道哪一条暗道能让你走出去。而你的精神世界越丰富,给你提供的暗道(可能性)就越多。如果一个人的教育和精神营养特别单一、特别规范化,那么他摆脱精神困境的暗道就越少。多种不同的文化营养就是给你提供“暗道”,而教育,则是提供文化营养的重要渠道。

《文化纵横》:我想,没有深刻精神体验的人对你的这番话不一定能理解。

梁晓燕:不理解不代表他不需要。越是都市化生活精神疾病越多,人们所面对的困境就越强,人们就是不知道怎么办。其实,这一切都跟教育有关,因为教育直接作用于你的精神生成过程。

《文化纵横》:这确实难以用物质的观念去解释它,但与物质相比,人们可能更多地会在意物质的质量,很难想到精神丰富性的问题。

梁晓燕:乡土教育的价值也在这里。在精神丰富和物质需求的比较中,它更像是盐,盐很难抵得了粮食的作用,但是如果没有盐,这顿饭会是什么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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