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洪波：教师职业并非天然“最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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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洪波：教师职业并非天然“最光辉”

刘洪波 杂文家

社会上的职业不止三百六十行，极少数的职业才有自己的节日，其中护士节和教师节最为隆重，这当然不是没有理由的。
9月10日，是中国的教师节。对教师，现在人们基本不太用从苏联沿袭而来的“灵魂工程师”的说法，而说“太阳下最光辉的职业”。说法的变换，显示着对教师这一职业社会认识的变化。
教师固然给人以灵魂塑造，但应当以什么东西去造就人，是一个问题。“太阳下最光辉的职业”，意指为教师应当以人类公认的文明价值观念去造就人，而不可以将人造就为价值扭曲、思想蒙昧、行为野蛮，却掌握着“先进技术”的怪兽，否则，“灵魂工程师”的工作就与灌输歪理邪说的洗脑相当了。
中国的“洗脑工作者”相当多，而且整个社会有一种奇怪的“洗脑欲”。前不久一家周刊登载“洗脑者丁小平”的报道，主人公为能够开设600多门课程的丁小平先生，暑期在山里给一群参加夏令营的大学生讲课，“没人能解释所有问题——我的哲学体系能解释”。
另有一帮搞“团队精神”的，不光有高校，尤其在企业，极为得势。现在，几乎不管碰到谁，我都能听到在发着“中国人团队精神不强”的感慨。我已经看到，有越来越多的公司每天都要把员工拉到街上喊几句“我们的企业理念”“我们的团队精神”等口号了。教化之功效，真是神奇得很。
按“团队精神”来理解，自由的个体没有什么价值，需要组织成一个整体，这才伟大，把自己融化在团队里，这才是社会的活力之所在。例子呢，永远是据说外国人欺我华夏无能的话：“一个中国人是龙，一群中国人是虫”。我就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个种群还在过着“精诚团结”的生活，到底个性解放还是消灭个性才是活力之源泉。
但最奇怪的一种教育，乃是“感恩”。我当然不是说人不应该有感恩之心。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感恩在其中矣，恕道在其中矣。然而，今日之所谓“感恩教育”，则是一种越来越猛烈的煽动，每次祭将出来，必然要造成一派东倒西歪、痛哭不止的场面不罢休。
感什么恩呢？受了慰问的人，还在扑通通跪倒，好像救济不是政府之本分，而是在沐浴圣恩；大中小学在让学生回家给长辈洗脚去，相感之下，多有一家老小都热泪盈眶的消息。还有“动之以情”的报告会，看到的也多是手绢擦泪、眼圈红肿的镜头，非如此则事迹不能算好。我曾见一个打着很大招牌的“巡回演讲团”，讲着讲着，学生、老师、家长哭在一起，学生满场子找父母和老师下跪、拥抱。
把这些东西一看，我觉得中国人把“感激涕零”搞成一个成语是大有道理的，感恩嘛，诚于中还得形于外，讲什么含蓄，讲什么道理，要哭，要涕泗横流。时时处处总想到“我能有今日，要感谢……”，一想到感恩就哭一鼻子，大概“感恩教育”就是大见了成效。
最近的一个例子，是搞疯狂英语的李阳，也在用“感恩”开道。媒体上发布的照片，是学生们全然跪倒。照片发出来以后有很多人表示不可理喻、不可接受，李阳回应说，这是在进行感恩教育，激励学生们以感恩父母和师长之心来攻克英语。其实，这样的搞法，疯狂英语的推介会上已是常例了。前两年，我看过《疯狂英语》的纪录片，里面就有如痴如狂的场面，还有“学好英语赚洋钱”的号召，也有“感恩”教育哭倒一大片，跪倒一大片。
现在，有不少人在倡议中国教师节应该改期，不该在9月10日，而应在9月28日，也就是万世师表孔子诞辰之日。这个建议，也不是不可以的，可能它确实比一个人为定下的日子更有意义。但我想，更加值得重视的，还不是教师节要定在哪一天，而是教师这个职业到底要以怎样的思想、意识、观念去化育青少年。
教师不是洗脑者，学生不是灵魂加工的原材料。孔子在教育上的意义，不仅是“有教无类”，还在于乱世之际他提出了“仁”的主张。但他的未来理想总是那早已过去的岁月。现在，教师以及教育如果没有一场内在价值的革命，要么教人一些莫名其妙的“精神”，要么让人随时哭鼻子下跪，是担当不了“太阳下最光辉的职业”的尊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