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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小宁:阅读可以很个性
越来越认为,阅读可以很个性。年轻人可以扎堆地看郭敬明,中年以上有人还凑堆儿读书,不免有些尴尬。所以,我对各种看起来不算流俗的“国学读书会”、读经会也颇多抵触,别人拉我入伙,我总是挑剔地问:和谁读啊?同样,我不认为,各大书店的图书销量排行榜,能反映阅读的真实。恰恰相反,这是阅读非理性的显示。这种数据给没创意的书商做选题参考可行,让书媒记者借此总结时下的阅读潮流也可行。但,都还与个人的阅读无关。说到底,阅读是文化私生活,你家的厨房不可能炒出和别家同样的菜,同理,你的阅读需求怎么可能恰恰就和排行榜上的书吻合呢?有些人不迷排行榜,但迷一些专家列的必读书单,这也大可不必。年轻时听人劝吃饱饭,权当给生命补充ABCD,但若一直跟着别人走,那不用说,思想也会像浮萍一样没个定处。
以心探求,我们往往会找到最切合自己的书。甚至一本不起眼的书,也会在某时某地,起到适时的功效。我身边就有例子存在。当年生病时一位主治大夫,后来我们成为朋友。他从海外归来,专业一级棒。棒是说,你找他看病,他不仅会开出恰切的药方,而且会给你讲出病的治愈原理。如此对病人的耐心,已是时下罕见,所以我格外珍视与他的友谊,有时会把家中的闲书递他,只说未必都有用,拣有用的看。没想到有一年岁末,他发来长长的短信,郑重地向我道谢。他说其中有一本书,来得非常及时,因为有一段他其实焦虑不堪,几近崩溃边缘。是这本书点醒并拯救了他。坦率说,如果不是他说出书名,那本书我几乎想它不起(否则它也不可能被我列为闲书)。另外以我对他专业知识的判断,我也不认为这本书一定能入他的眼。但我尊重他的感受。阿巴斯的电影《樱桃的滋味》中,是一枚樱桃,救了一个处在崩溃边缘的人,谁又能说这枚樱桃此时不是光芒四射呢?这也可能是许多我们看来微不足道的书存在的理由。
相反,一些公认伟大的书,如果我们生命中内在的感应器没有形成,那么即使理性地知道它好,也可能是油盐不进。真要有所感应,会有阅读的迷狂,我是亲眼见过的。一位作家朋友,小说写得不错,但并不像别的作家那样博览群书。相反,他只读少量作家的书。我曾多次注意到他的包里有一本早年间出版的博尔赫斯小说集,书页都卷边了,里面勾勾划划,还在一遍遍读。我说,博尔赫斯有新版的,你还不换一本。他说,新的在书店翻过,没买,还是这个版本译得好。我形容他的阅读是一种吸血鬼式的迷狂。因为热爱,便仿佛要敲骨吸髓,狠是狠了点儿,但我相信,九泉之下的那位作家有知,也会颇感欣慰。
还有一些书的价值与魅力,只在特定的时空才得以彰显。对我,《藏地牛皮书》就是一例。没去西藏前,我只认为它作为书,设计用纸及编排上有创意。但是真和朋友到了拉萨,朋友又因高原反应第二天就返回,孤独无助间,《藏地牛皮书》的神奇就显现了。我在这陌生之地碰到的一个个细小难题,竟然都能从这本书中找到答案。由此,开始理解,世界上为什么会存在类似LP这样的旅游书,被“驴友”奉为在路上的《圣经》。
生命的年轮一点点在扩大,生命的内部也会随之生长出许多困惑与渴求,而这些,恰是我们最好的读书感应器。所以我说,内在的阅读需求永远是第一位的。只要基于内在的愿望,其实是读无定法的。有人开卷有益,有人非经典不读,都无所谓高下,高下只在于,见地是不是增长了,生命是不是得到滋养与提升。
阅读是一件私人的事儿,不是非经典不读焉,但也不是任性胡来,捡着无聊当有趣混一辈子。读什么,怎样读,都可以很个性。至于你问我,什么是我个人欣赏的阅读方式?嘿嘿,不瞒你说,我羡慕那种吸血鬼式的迷狂而专注,可以把热爱的书中文字,化成生命的养分。
来源:人民日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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