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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当愿景只剩了逃离
她是她,她搞了金融,她很白领,她曾经感动过我们无数人为她们作些什么,她与我们一样,并没有回到她们的家乡,她也不需要为谁负责,该指责的是我们:我们无论如何令人感动,所做的一切不是改变环境,而是逃离。
小强是上海某高中四大名校的高中一年级学生,今年寒假,他来到从小一起长大的美国小芳家旅游加考察学校。小强的父母和小芳的父母是原来的同事,小强的妈妈看到小芳能够在美国留学,也看到周边的很多人都选择留学之路,也动了心思。无奈孩子的主意要自己拿,于是小强跟随着小芳在美国某私立高中听了一天的课,这一听,两地的教育理念差距就显示出来了。
在小强看来,美国的高中除了外语,其它的学习真是简单:数学还是初中的东西,化学物理简直都是基础题。在国内经过严格奥数和各种数理化竞赛训练的小强觉得,美国的这些科目简直是小儿科。美国高中的作业多得吓人,但是除了小芳等要强的孩子,并不是每个孩子都做所有的作业,有些作业老师上课问有谁做过,举手的同学还不到一半,小强认为这是在中国不可想象的事情。更加让小强惊骇的是,小强在上厕所的时候,竟然听见两个美国男孩子在交流毒品的事情。原本希望逃离中国的教育的小强,这下坚定了信念,一定要留在中国读书,因为在中国:重点初中出来上重点高中,如果正常地再上补习班和努力学习,会上重点大学,会成为社会的精英,至少此是一件坦途,而美国是一个不安全的教育。
与小强的看法不同,小芳给我反映的是另外一个事实。来美国已经一年的小芳,逐渐适应了美国的学习氛围,如今的成绩已经每次都能在学校的最高榜了,更加难得的是,在美国人擅长的经济、美国英语、历史等科目,小芳也能有时超越美国孩子成为出类拔萃的。更加让小芳自豪的是,周末小芳承担了很多社区服务的义务,自己见证了自己的贡献对于社会的价值。小强的到来也让小芳恨吃一惊,也见证了自己一年来的变化。在国内,小强和小芳年龄相仿的学生在一起,确实让人闲话,但在美国小芳的学校,是鼓励学生带外面的学生进行开放体验日的。男女青年在一起自然少不了别人的猜测,小芳还是很大方地联系一切,带着上课,与师生认识。一改平时在熟人面前的大方得体,小强来到美国,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紧紧地跟随着小芳。小芳认为,美国的课程虽然简单,但是非常实用,比如化学书,中国的教科书几十页,基本是框架,剩下要自己课外做题,而美国的化学书几百上千页,都是生活常识和工业常识的应用。再比如数学,中国的孩子学得很深,但是到了美国中学12年级,很多孩子都会学习微积分,而中国的孩子到了大学才会学习的,另外美国高中就会学习数学应用非常多的经济学,而中国多数孩子永远不会学习这门课程。而对于学校生活,小芳认为,小强应该主动地与别人沟通,小芳有自己的朋友何自己的自由,小强应该更加自立。而小强在中国应试教育影响下,根本不会处理任何交往和独立的事情,更加重要的是,来学校是什么目的,小强根本不明确,非常被动,小芳认为,与其如此被动,就不如不要再递简历,不然会造成信誉危机。而对于小强认为的学生不写作业和毒品,小芳认为这是很正常的,他们是他们的自由,而关键是自己怎么做。正是由于发现了学校很多问题,小芳认为她的社区志愿者非常有意义,她认为,这些事情不是学校能够解决的,是应该从社区开始。
每年总有数十万到数百万的中国小留学生来到美国、澳洲、加拿大,他们选择了逃离。在国内残酷的竞争:名牌小学、名牌中学、名牌大学,成就少数人的精英选拔制度最后的结果似乎考上好大学就是成功。25年前我上大学的时候,一个普通中专,就能够让邻居羡慕一阵子,而到了今天,除去清华北大等,已经没有人为此激动了。 而清华大学的学生,最大的贡献是逃离中国,人们追求16年的愿望,也许就是能到美国找到一个博士身份。逃离到美国后,事情才刚刚开始,6年左右的博士,6年左右的工作签证,再加上绿卡和入籍,逃离40年后,终于可以有一个安心的结果:让孩子到美国享受不再逃离的生活,去面对吸毒和不上课的自由?真是如此,上帝给精英们用一生开了莫大的玩笑。
2011年,网上流传一个真实的图片,被广为传播的希望工程的邮票的小女孩,终于大学毕业了。这个感动了无数人为她们捐款的希望工程的小女孩,与我们大多数人一样,选择了逃离:逃离贫困地区,逃离家乡和农村,逃离贫困。她终于在深圳找到了如意的工作:金融白领,她年轻漂亮,富有现代信息,可以想象的将来是,她的孩子会出国留学,完成另外一次逃离。我有时在想,我们是否帮错了人?我们帮助她也许只是希望她脱离贫困和上得起学,并不是希望她逃离家乡,如果每个被帮助的人都逃离家乡,那么我们就会陷入永远卷捐助的误区,因为地方政府得不到任何正面的反馈而更加放弃教育,教育不再是一种投资而只是负担的话,有谁还愿意投入呢?
全国贫苦地区有两所学校代表了一种模式:那就是黄冈中学和衡水中学。这两个来自绝大多数贫苦孩子的学校的逃离方式是办两所类似监狱的中学。而另外一种模式是人大附中模式,这在全国的城市地区非常普遍。城市的精英不断地根据家庭地位和学习成绩,从幼儿园开始就开始被筛选。在上海的总工会幼儿园、上海机关幼儿园,乌南幼儿园、宋庆龄幼儿园;上海的建襄小学、向阳小学、高安路小学;上海的各种民办初中,经过这一轮一轮的筛选,与衡水模式不同的是,家长们更看重的是孩子们不要学坏,不要与学习习惯和生活习惯不同的人在一起。到了高中,四大名校,终于逃离教育修成正果,能够进去的是积极的、听话的、没有坏习惯的和愿意学习的学生,逃离的结果是我们培养了一批标准化的人才,而这些人才得逃离之路才刚刚开始。
2012年年底,著名的美国参议员洛克菲勒宣布退休,这个著名家族的继承人结束了自己56年的议员生涯。洛克菲勒代表的是美国几乎最落后的州:西弗吉尼亚州,而自己政治生涯开始于50多年前来到这个只有183万人口的山地州,为煤矿工人争取利益。与中国精英的向上攀岩不同的是,洛克菲勒不仅没有逃离,甚至背叛了自己家族的党派。
回到高中教育。美国的高中体系基本分为两种,以学区为主的公立体系,和私立中学。与公立中学不同的是,私立中学规模一般都很小,且多数与教会直接相关,因为私立学校是可以进行价值观教育的。而私立学校中如中国由精英和贵族组成的,并不多见。美国教育强调社区的参与和参与社区,培养的人才是服务本地和社会为宗旨。每年美国的大学入学考试基本有PSAT和ACT, 然而这些都不构成美国高中主要诉求。公立学校的评估是以落后生为基准的,也就是《不让一个孩子落队法案》,私立学校教会学校是以价值观为主的学校,而私立学校确实帮助学生申请名校,但却并不仅仅把考试成绩当回事。面对着社会问题,确是共识,要积极面对和改善。由于没有经过层层逃离的筛选,青少年和社区并不脱节,这些孩子也更加能够适应各种人群和环境。不像中国的孩子,层层筛选的精英们,根本没有见识过社会,等到他们成材以后,好的就只能搞科学,一般的,到了社会上别说影响社会,一般是被流氓欺负的家伙,我们教孩子们逃离了20年,最终到社会上,还是会“落在流氓的手心无可奈何”。
经过1年的美国生活,小芳向我说:“并不是中国的孩子不好,而是他们在中国的教育体制里,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么,自己也不能做任何决策。到了美国,我天要独立思考我要干什么、达到什么目标。也许美国的环境更加恶劣,但是我认为这是真实的我要面对的,只有在这里,我能够找到我自己”。
相对于小芳来讲,那些没有家长陪同的家境很好官二代和富二代通过中介留学到美国高中的孩子尤其是中国孩子在一起的问题就更大。他们与美国孩子相比,更加自私、自以为是、考试抄袭和作弊,他们普遍怨恨家长送过来,通过不断花钱来泄恨。这些在很多美国高中是普遍现象。他们的中国家长希望他们逃离中国的教育制度,却没想到他们的孩子拼命想逃回去。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会度过这个逆反期,有些会更加严重。这是另外一种情形。
也许教育问题不能仅仅用教育来解决,我们原本看待教育的视角和目的就错了。据说爱因斯坦说过:“教育就是经过多年你除了课本而记起的东西”,从这个角度上讲教育的本质是改变人,而人的本质是改变社会。我们的出发点,扪心自问,经得起忏悔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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