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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振村:让道歉成为学校文化
来源于:当代教育家
上个学期的期末,北京亦庄实验小学小蚂蚁班的孩子们在排练童话剧《丑小鸭》的片段。各个小组先自行练习,然后轮流上台表演。孩子们热情高涨,轮番登场。轮到雅心小组时,他们说自己的戏中没有丑小鸭,班主任常丽华不假思索地说:“丑小鸭都没有怎么上台演出?你们下去吧。”几个孩子默默地走回座位。 下课后一位同学告诉常老师,这个小组表演的环节压根就没有丑小鸭的戏。虽然没有丑小鸭的戏,但他们依然认真排练了八遍,全部能脱稿演出。
常老师很内疚。她马上制作了一个道歉的PPT,面向全班诚恳道歉:“……是我误会了雅心小组!但他们表现得如此有涵养,依旧热情地为后面的演出鼓掌。我很惭愧,是我太粗心了!在此,郑重向你们道歉!同时,我也要告诉大家,以后遇到这样的事,要理直气壮地为自己申诉,不要因为对方比你强大就沉默。要回公正,同样是你的权力!”
我相信,常老师的道歉一定会给孩子们留下深刻印象!因为,常老师认错的勇气,让孩子们充分感受到了老师的真诚。真诚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教育力量。同时,她把失误及时地转化为一次教育的机会,告诉孩子们,面对不公时要勇于说不!这种“说不”的教育,在当下中国的校园里,实在是太稀缺了。
遗憾的是,在中国校园里,像常老师这样勇于向学生道歉的还很少。虽然我们会不断犯错,也会不断进行自我反思,但若是要向孩子们公开道歉,还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而事实上,如果处于强势地位的老师在犯错后真能放下架子,诚恳道歉,收获的不仅仅是问题的解决,更有师生关系的改善和学生发自内心的尊重。而且,这也反过来教育学生学会道歉,学会与人相处。
2014年,北京十一学校因施工影响了学生休息,很多学生有意见,总务处想到了要道歉。李希贵校长提出:不仅要道歉,而且要把公开道歉的这一天设为学校的“道歉日”。首个“道歉日”,李校长亲自手写了一封道歉信张贴在学校最醒目的地方。现在,学会道歉已经成为十一学子的一项基本修养。
真诚的道歉意味着对错误的深刻反思。1970年12月7日,时任联邦德国总理勃兰特,冒着凛冽的寒风,来到华沙犹太人死难者纪念碑献花圈。献完花圈,他突然双腿跪下,并发出祈祷:“上帝饶恕我们吧,愿苦难的灵魂得到安宁。”勃兰特此举在全世界范围内激起了强烈的舆论反响,被誉为“欧洲约一千年来最强烈的谢罪表现”,为德国赢得了尊重。勃兰特1971年获得诺贝尔和平奖,大概与这勇敢的一跪也不无关系。
有时候,即便在民众眼里“罪大恶极”的人,一声道歉,也能让人肃然起敬。1789年,法国大革命中被判绞刑的玛丽王后走上绞刑架时,不小心踩着了刽子手的脚,她立即道歉:“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这一声歉语,流传至今,为人们广泛称道。
和东方人相比,西方人更习惯于发生冲突后道歉。这源自西方的“罪感文化”。所谓“罪感文化”,就是提倡建立道德的绝对标准,并且依靠这种道德标准来发展人的良心。在“罪感文化”社会中,人如果违背了“绝对的道德标准”就会感到是有罪的。所以向别人道歉也就成为一种基本的社会行为,社会上就少了很多暴戾之气。
我们当然没有必要在校园里建设基于宗教背景的“罪感文化”。但是,像十一学校那样营建一种本土特色的道歉文化,却是当下必须的。这种道歉文化,对于融洽师生关系,对于化解学校的各种矛盾,对于培养师生的反思精神,都有事半功倍的作用。
当然,倡导道歉文化,不是形式上的互相“sorry”,而是要让校园里流淌着反思、包容、谅解、民主、平等的血液,唯此,道歉才能成为一种真正的教育力量,从而既影响孩子,也影响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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