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科教师怎样让学生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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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科教师怎样让学生服气?  

                    许锡良


在中国，文科老师常常无端地被学生轻视。理工科老师就不同了，因为他教的那些专业内的X、Y、Z之类的公式符号，你要是不认真听听，考试就不会及格，面对难题，你就束手无策，只好交白卷。但是，文科就不同了，管他什么题目，学过还是没有学过，上得手来，下笔就写，只要不交白卷，多少都能够得一些分数。因此，无论中学还是大学，文科老师，总的来说，要比理工科老师更难让学生佩服。

在中学这种现象是很容易理解的。因为，中国的中学基本上就是应试教育那套。因此，所有的学科都要在考试上见分晓。理科，公式虽然在那里，明明白白，但是，一旦化成考题，就是变化莫测，奥妙无穷的，这个时候，你要是离开了老师的指点，就只能够一筹莫展。另外，理科动辄是要做实验的，而实验是有科学程序的，每一个细小之处，都可能导致实验的成败。这一点也是要依靠老师指点的。但是，文科就不同了，一本教材，那上面的文字大家都是识得的，反正考试也不允许发挥，要是发挥的话，反而容易丢分的。因为标准答案摆在那里，评分的时候，老师是拿你的试卷，一字一句地去对照的。对于学生来说，剩下的就是背诵与记忆,做好文字搬运工作。论背诵与记忆的功夫，老师常常还不如学生，在这样的情况下，文科老师实在不足论，要让学生佩服，实在是难上加上。

在大学里，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学的考试，学生虽然可以有一定的发挥空间，但是，文科教师的命运也仍然好不到哪里去。在这一点上，无论是理工科的教师，还是理工科的学生，会轻蔑地对文科教师说：我弄的这一套，你就不懂，但是，你们的那些玩艺，我完全能够看得懂。这种不对等的地位，是造成文科老师受到轻蔑的总根源。

其实，论对人类的贡献，文科的贡献显然远远超过理工科,爱因斯坦的魅力显然并不仅仅在于他创立了相对论,发现了物理世界的核原理与公式,更在于他站在人类的高度对人性的关怀,对民主自由的向往,对战争的极度厌恶,并且发表了许多具有永恒价值的真知灼见。据说,当年，台湾的宋楚瑜在大学里从理工科改学文科的，当时,他的父亲很生气，说文科就是空头的理论，靠卖嘴皮子。但是年轻的宋楚瑜却另有想法，他对父亲说，理工科弄出一个东西来，那是为文科服务的。中山陵是理工科的人设计建设出来的，但是，那是为孙中山死后设计的。从此宋楚瑜走上文科道路，并且终身从政，虽然不算成功，但是，总算为文科挽回了一点面子。其实，宋楚瑜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他留学美国，看的是民主法治社会的情形，因为美国的总统学历出身多为文科，无非是学法律或者经济、政治之类的，因为治国就是要靠这些理念，而不可能一边学机械制图，另一边却当起教育部长，用机械制图的原理来制人。但是，换成中国大陆的今天，其实是相反的。常常是学理工的人从政弄文，如果不懂就让御用文人捉刀代笔，做枪手。
诚然，文科天然有一些不足，那个不足就是文科没有特殊符号将专业外的人阻挡在外。乃至无论什么文科，他们的文章与著作都是可以通读的。有时，越高水平的文科教授，所写的文章越通俗易懂，以致凡识字者都能够读懂，且读得津津有味。像当年清华的文学教授朱自清先生的《背影》，早已经入到中小学教材里了。

不过，文科教师是不是能够让学生服气，还真得有点杀手锏才行的。一个文科教师如果能够多才多艺，充满灵气自然是重要的。但是，一个普通工人也可以做到多才多艺，吹拉弹唱样样行。因此，我以为，文科教师是不是多才多艺并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作为一个文科教师，你得有个性，有思想，有灵气，唯有这样才能够让你的学生服气。一个文科老师，学富五车，知识渊博，讲课著文，常常旁征博引，当然是好的。但是，如果把文科的学问定位于记问之学，那么，这是不可能让学生服气的。一个老师，读的书比学生的多，这并不是让学生服气的理由。因为，教师所读的书多一点，学生的少一点，这是专业与时间的残留物而已。况且在现在这样信息多元充沛的情况下，不要说大学教师不可能包容学生所有的知识面，就是一个中小学教师也不可能包容中小学生的知识面。如果以传统的“一事不知，儒者之耻”的标准，那么，老师可以自己读过一本书，而学生没有读过轻视学生，学生同样也可以如法炮制，用此法轻视老师。文科老师面对学生的优势显然并不完全在于自己所读的书远多于学生。因为，如果只要看了就知道的东西，是难以引起人敬佩之情的。就像你去过北京，我没有去过，但是，我也并不会因此就敬佩你一样。因为，我也可以去的，只是暂时没有去而已。

因此，文科老师要让学生敬佩的唯一办法就是，文科教师要有思想，有自己的个性，经常有自己灵光闪现的想法,因此,你必须是一个不只是会照本宣科，读教材的人，也不是要靠卖弄一点偏僻知识，比如孔乙已那样靠考别人“茴香豆的茴有四种写法”来显示自己的学问的老师。恰恰相反，文科老师的魅力在于能在人人都知道，天天可以看得见的日常事理中，展示别人难以发现的道理，并且能够用通俗易懂，人人能明白的语言与表达方式，让尽量多的人知晓，这样的文科老师就是容易令人服气的。这正如一个高明的厨师，不能够靠垄断鱼翅、鲍鱼、海参、燕窝等等这些珍贵佐料成就名厨一样，相反，越是高明的厨师，越是能够用大家日常普通用的佐料与菜肴材料，做出色香味齐全的筵席，这才是厨师高明所在。当然，高明的厨师面对鱼翅、鲍鱼、燕窝之类的名贵材料，也能够应付自如。

一个高明的文科老师也是这样的。在日常生活中体悟出不同凡响的道理，这是一个文科教师的核心魅力所在。同时，体悟出来的道理还要能够用很好的方式表达出来。因此，一个令学生服气的文科教师，天然地应该是一个下笔成文的人，同时还应该是一个能够出口成章的人。令学生服气的文科教师，无论是在阅读、思考、写作、演讲还是闲聊时，都能够显露出卓越才学与非凡气质。大家都读同一本书，但是，优秀的文科教师的解读就是不同一般。那些人们早已习以为常的东西，他就能够看出奥妙，看出机巧。在人们耳熟能详的地方，常常仍然能够让人耳目一新。
说到底，能够让学生服气的文科老师，同样是社会中的珍稀品。顶尖级的文科教师与顶尖级的理工科教师，其实他们的素质，他们的品性是相通的。文科老师所需要的严密思维能力、丰富的想像力、卓越的发现能力与创造能力，一点也不亚于顶尖级的理工科老师。一种专业，一类人物，一旦达到顶尖级，其实，再分文科理科，或者再分文科老师与理工科老师，都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2010年2月8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