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谁在蹂躏中国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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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焱冰：到底谁在蹂躏中国诗歌？作者：焱冰
重新找回诗歌身体里的神迹 焱冰

前几天，正处于创作兴奋期的如风得意地对我说：“你现在诗歌写得少了。”

的确是这样。自去年以来，一种巨大的阴影默无声息地将我覆盖，让我不得不在阴冷和黯淡中重新回到自身，这种看似无奈的回归意外地给我的内心带来了一种久违的安静，在这种安静中，使我能够认真审视诗歌对于我或者对于这个世界存在的真实意义，悉心窥视诗歌身体里的某些神迹。

在这种自我修复式的审视中，当代诗歌面临的境遇让我感到了轻微的疼痛。因为我感到当代诗歌正在饱受着翻来覆去的折腾和蹂躏。以前发表诗歌，总会看刊物和编辑的脸色，一首诗歌可能被反复修改多次，最后以基本失去本来面目的代价才换得毫无价值的发表成功。现在静心看来，刊物和编辑认真负责的“挑剔”已算不了什么了，而当今的诗歌真正被折腾和蹂躏的已远非这些。

首先，评奖活动在蹂躏诗歌。随便一伙儿人，拉出一家知名刊物“装门面”，拉几家企业做赞助，自己按照起决定性作用的人物的要求、好恶制定出几条评奖标准，然后发个“告示”，收罗一些激情满腹的诗歌爱好者的作品，按照“公开、公正、公平”的评奖方式，评出一、二、三等奖若干，开一个颁奖会、发一些微薄的奖金，以满足评奖者和获奖者的虚荣心。更有甚者，利用其经济实力和人脉关系等非诗的力量去“跑奖”、“买奖”（据说一万块钱能把一个全国性奖项的评委砸晕，十万块钱能把评委砸死），并把诗歌获奖作为“政绩工程”和提升身价的砝码，这简直是在让诗歌受辱。

其次，评论家在蹂躏诗歌。这些踌躇满志的评论家，穿着著名编辑的袍子，戴着博士生导师的帽子，或沙龙、或研讨、或采风，以各种难以拒绝的邀请，依仗自己花费大半生换得的一点名望，对某些毫无价值的诗歌作品进行洋洋万言的长篇大论，对某种毫无诗学价值的诗派命名进行不厌其烦地大书特书，到处占山头、扯大旗，抢注先入为主的话语权，依此来证明这些诗歌作品和诗歌流派的艺术价值是何等重要。试想，那些连诗歌作品都看不上的读者，会花费自己的宝贵时间来看这些“旁征博引”的诗歌评论？

第三，诗集在蹂躏诗歌。据不完全统计，国内每年都有近万种诗集出版。其实谁都知道，现在所有的诗集出版都是自费，只要你肯出钱，市场化运作的出版社会轻而易举地出版、复印数以亿计的合法的诗集，也就是说自己花自己钱来出版自己的诗歌给自己看。这些出版的诗集有会流向何处，或曰签名赠送、或曰地下室归档，更有甚者直接当废纸变卖。这种诗集的出版无异于“自慰”。还有各种诗歌选本、杂志，一个个就像诗歌小集装箱，每一次都能毫不费力地将其填满。

还有，网络在蹂躏诗歌。这也是最让人感到无奈的。近年来网络对诗歌发展繁荣的推波助澜作用是毋庸置疑的。在肯定其积极作用的同时，网络在恶搞和取笑诗歌方面也不容抵赖。从“梨花体”到“羊羔体”，从裸体朗诵到跳海爱国，一件件背离诗歌本身的所谓具有轰动效应的“事件”都在为了达到诗歌以外的某种目的而借助网络来推波助澜。是的，现实社会中难以做到的效果通过网络做到了。

凡上种种，只关注事件，不关注文本，迫使诗歌身体里的神性正在一点一点地撤离，而变成毫无艺术价值的文字废品。当人们兴高采烈的接近诗歌的时候，诗歌的神性已经悄无声息地隐匿，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尽管在我身边的人群中，已经没有人会留意诗歌所营建的那个遥远神秘的梦境了，因为对大多数人来说，真正值得他们关心的只是此时此刻、此知此在的生活现实本身，也就是要看多大的房子、多厚的票子、多好的车子、多高的位子能满足生命肉体的超常规的新陈代谢。在这样的生存背景当中，已经不再看重诗人这个时代代言人、真理的掌握者和新世界的命名者的角色了，

到底是诗歌给这个的时代“丢了脸”、还是这个时代给诗歌“丢了脸”？我觉得不能再过多地责怪时代了，因为从诗歌自身能翻找出一些无论如何也粉饰不掉的缘由。一是媚俗。诗歌写作者（姑且这么称呼）失去了基本的艺术良知，一切都背离了诗歌本身而完全迎合某种发表、征文、评奖、甚至商业标签的需要，其所获奖项的影响力远远大于其获奖作品的影响力。二是烂写。什么文字都可以以诗歌的名义出现在纸上，散文、记叙文、甚至说明文随意加几次回车键就成了一首分成若干行“诗歌”，一个人甚至每天写十多首，每年出一本诗集，而这些诗集里大面积的诗歌都是“凑数”。三是浮躁。好像与诗歌一沾边就可以提升自己现实力的品位和档次，有很多这样的人，热衷于诗歌会议、活动、出书，可以说参加的活动比写的作品还要多，出的诗集数量比创作的好诗多，自身的名气比自己诗歌的名气大。一些本来平时写得还算不错的人，偶尔的一次“不务正业”，就给好事者造成“恶搞、围攻”的借口。还有一些诗歌写作者拉帮结派、酗酒、发疯、四处流浪，就不便多说了。试问当下，还有几人在诗坛浮光中能准确地把持住自己去端端正正地进行诗歌写作、保持着自己独立的精神姿态？

诗歌是诗人自己内心的精神追求和灵魂重塑，必然清醒地描绘和捍卫普遍人类世界中最个体、最真切、最内心的经验与证词。真正的的诗歌只会用文本说话，拒绝前台的表演，也决不会向非诗的力量示弱，应该可以经受起时间的磨砺和历史的检验；真正的诗人永远是万家灯火熄灭后依然手持火把的人、那个苍茫夜幕下独自抬头仰望星空的人，那个人手中始终掌握着诗歌的神性。

为了诗歌的尊严，我希望每一个热爱诗歌的人能对诗歌虔诚一些，真心写一首诗，精心读一首诗，甘心做一个仰望星空的人，这样，或许我们可以重新找回诗歌身体里的神迹。                              2010-11-8于醉石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