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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11 14:0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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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尔泰,1935年生;周国平,1945年生;余秋雨,1946年生。之所以排列出三者的年龄不是在比大小,而是在强调他们都是“过来人”,对时代、对国家、对民族不可能没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思考;对政治、对民主、对自由不可能没有属于他们自己的体认。然而,是什么决定了他们如此殊途的归宿?一为残酷的流亡,一为寂寞的边缘,一为热闹的中心。性格?禀赋?环境?抑或不可知的命运?
人生是一部大剧,每个人都在扮演着他自身。三个人连最小的余秋雨虚龄都要60岁了,高潮已过,演得怎样?是该交给观众评判的时候了。
作为一个还算懂点艺术的观众,我给三位的评判是:高尔泰是悲剧的,周国平是正剧的,余秋雨是喜剧的。三位自身也都与文学艺术有着很深的缘分,而且也都可以称得上是美学家,尤其是余秋雨先生,那更是戏剧的专家,倘不是有意识地在欺骗自己的话,《借我一生》应该是“喜剧”的一生。
当然,这里不是在讨论戏剧,而是在讨论一种精神。
《寻找家园》,说实在的,我一开始并没有看好这样一部书名,因为它差不多有些俗不可耐了,无论“有家者”还是“无家者”都在高喊着“寻找家园”,想一向特立独行的高先生不至于江郎才尽到连个更好的书名也寻不到。认真读罢深长思之:也只有高尔泰先生这样的灵魂与肉体的双重的无家可归者才配使用这样一个多少有些悲怆感的名字。
高尔泰先生身材高大胡子拉碴邋里邋遢,一生都好像在躲避着什么却偏偏躲避不了;一生都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却偏偏寻找不到。不正像一幕大剧中悲剧主角的身影?自然、善良、真诚、执著。这里仅举一例可见一斑。高尔泰刚到美国的时候,可以说是举目无亲身无分文,巧遇佛教宗师星云上人,一见投缘,为解其燃眉之急,上人以一幅1000美金的润格求他为100罗汉画像,而且锦衣玉食豪华别墅。渴时一滴如甘露,醉后添杯不如无。任何时候都是锦上添花者众,雪中送炭者寡。高尔泰夫妇也把上人此举看成是天大的恩惠。然而,在勉强完成任务后,他还是谢绝了星云上人的美意,理由是没有办法做到“媚俗”。万里奔逃原本就是为了灵魂的自由而来,怎么能够为了区区名利而放弃自我呢?这就是高尔泰,一个发誓永不从俗的艺术家,赤子情怀,日月可鉴。这样的艺术家在这样的一个不懂得妥协就没法生存的国度里不是悲剧能是什么?所以,高尔泰的悲剧是性格悲剧,是社会悲剧,又何尝不是命运悲剧呢?
《岁月与性情》中周国平所扮演给我们的就是一出自身好像永远置身于局外的正剧角色。所谓正剧,在我看来可以用十六个字去概括:没有视角,只有事实;没有思想,只有思考。因为真正的艺术讲究的不是激情,而是敏锐;不是超越,而是宁静。淡泊利于明志,宁静才能致远。一部好的正剧,个人的看法应该是呈现真实,启迪思考。我相信历史留下的只能是真相,而不是争辩。无论是导演还是演员,如果总喜欢把自己的眼镜挂上观众鼻梁,总喜欢做自我宗教的传教士,甚至背起教育大众的神圣职责,那么,这样的导演或演员是难以打造出不朽的作品的。其实,剧中人完全不必怀疑一部没有自己视角和思想的电影的独特性和生命力。所谓大象希形,大音希声。没有视角才是能让人长久注视的电影。没有思想的电影才是能带给人无尽想象的作品。蒙娜丽莎无价在于她那让人捉摸不透永恒神秘的微笑。《圣经》伟大因为它那超越时空永垂不朽的信仰……周国平算得上是这样一出正剧的好演员:他既做不到像曹秋池那样对朋友利用和背叛,也做不到像郭世英那样慷慨和决绝(曹与郭都是周北大时期的同学——笔者注),于是他只能扮演自己——宁静地呈现,冷静地旁观,默默地守望。
《借我一生》中的余秋雨所扮演给我们的应该是一出喜剧。鲁迅先生说:从血管里流出来的都是血,从水管里流出来的都是水。余秋雨有着非同寻常的表演天才,而且还是“戏中戏”那样的复杂结构,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因为入戏太深而自己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演戏。远的不说,单单看看他给自己的书所起的名字你就看出很多意味:《文化苦旅》,《山居笔记》,《霜冷长河》,《千年一叹》,《行者无疆》,《笛声何处》……多为琅琅上口的四字句。这能说明什么呢?说明余秋雨非常地会“做”文章:大气中透着小气,小气中透着精明,精明中透着演技:我相信,当他为自己起下这么多好听的名字的时候,连他自己也会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所感动的。殊不知,到底是《石头记》好,还是《红楼梦》好,凡是有素养的读者都会分出个高低的。难怪连凤凰名记吴小莉生了孩子也得找余秋雨给其命名。好名字总会博得满堂彩的,结局肯定是皆大欢喜的。所以,我判定,余秋雨是一个喜剧家,他与赵本山的心有灵犀也证明着我的判断不虚。
记得鲁迅先生曾经说过他喜欢革命时期的章太炎先生之类的话,那么对余秋雨先生我也想说我喜欢《文化苦旅》时期的余秋雨先生,因为在那里,还能看到他因“忧患”而仆仆风尘走得又黑又瘦的清癯的面影。
笔者天性喜欢对比,《南方人物周刊》当中所筛选出的“中国公共知识分子50人”中并没有上述我所论及的三位当中的任何一位,但正如编选者所言:“我们推出这50人,并不意味着没有进入这个名单的人就一定不是公共知识分子。”也就是说到底有谁当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共知识分子”业已成为一个话题,《南方人物周刊》此举作为一个事件介入了中国的当下,也必将影响未来;重要的是这次筛选为知识者们树起了一个非常高的标画:多元并不是什么都可以,宽容也并不是没有原则。如果说萨义德、布隆迪埃、哈维尔们太遥远,没法学,那么以下这些个名字距离我们应该很近,愤而出走的陈丹青,打捞“思想史上的失踪者”的丁东,“民间防艾第一人”的高耀洁,“只身挡住推土机”的华新民,为民请命的艾晓明,当然还有那些已经故去的:李慎之、顾准、殷海光、王若水、黄万里、杨小凯……这些名字,想起来都让人周身发热,感到温暖,给人希望。
现代化是中国民族的百年梦想,现代化的首要条件是现代人,现代人的首要担当者是知识分子,知识分子的立场和价值选择直接决定着民族的百年大梦能否实现、如何实现。知识分子无论如何都应该是社会的良心,应当为社会提供超越性价值意义的规范。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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