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初为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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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初为人师

             ___学校生活的开端日记

                 （1988年8月31__9月3日）

                          许锡良

                        1988年8月31日

                            一

今天我终于回到了久盼的学校____德胜关中学，一来遇到第一个头痛的问题就是住房紧张，这里早几年分配到学校的教师至今仍然是三个人住一间，而且据说房子还颇为简陋，属于刮风透风，下雨漏水的那种五十年代的平房。进来之后才知道我们现在连这样的待遇也没有了。

今天一进校门就遇到了接待我们的聂副校长，他中等个子，近五十岁的年龄，头顶都谢得差不多了，仅有的几点头发，也是稀稀疏疏。但是一听他说话颇感有点阳刚之气，中气十足，口才也很不错。他一见我就笑咪咪地问：“你是新来的吧？”我提着一个旅行包，正感茫然，不知道要找谁呢，突然有人主动来问候，自然是非常高兴。就赶忙微笑着点点头。“哦，欢迎欢迎。”聂副校长一边说，一边要抢我手中的包，帮我提，我赶忙谢绝了。一阵寒喧，便把我带进了我要住的地方____一间狭小的招待所的房间。

“怎么我们就住这里？”我正疑惑不解，聂校笑中带歉地说：“暂时把你们安置在这里。这里可是算好地方呢。你到学校的宿舍看看，比这差得远呢。你们这次共有四个人住这里。以后学校有房子，你们也还是这四个人一间。”我打量了一下房间，大约有10个平米的样子，里面刚好放了四张单人床。不是我一个人住，而是四个人住，除了床以外，没有桌子板凳之类的东西，床与床之间只有可以放两只脚的空隙。我看着，听着，渐渐地收敛了笑容。四人一间，还是破房子？学校这是把我们新来的教师当猪在圈养啊？我们除了睡，不用备课看书改作业了？我试了试，简直连放行李的地方都没有。但是转而一想，大家都如此，也没有办法，只得适应环境。我还是勉强向聂副校长点点头，向他微笑表示感谢。学校嘛，哪个不一样？况且报到时蔡副校长已经事先向我说明了学校目前是最困难的时期。

房间里其实其他三位教师早已在房间里了，仅剩一张床属于我的了。但是，我这张床还要与我一起来读书的弟弟共用，因为他没有地方住。

聂副校长让我们坐定后，开口便谈到恋爱问题。他这样对我们说：“嗯，这里厂子姑娘多的是，有许多都是高中毕业，工资也不错，有的还比你们要高得多。但是，她们喜欢你们有文化，对大学生还是挺有兴趣的。所以你们找对象就不用太着急了。但是在转正之前，最好还是不要先考虑找对象的问题。哦，不是说千里姻缘一线牵吗？我文凭不高，只是这里的共大毕业生，是那样全国统一分配的，我就要要求分在这里了。1959年来的，算到现在近三十年了。我老家在抚州，家住你们毕业的学校抚州师专，但我对抚州感情不深，对这里却一往情深。不是吗？我小女儿本来是在抚州读书的，现在我也把她要回来了，让她在德胜关中学读书。喏，刚才碰到的那位就是，今年也已经十八岁了。”聂副校长颇为健谈，声音洪亮。不知不觉就谈起他自己的历史与家史来了。我感觉他是非常直率的那种。不过主要的意思还是要教育教育我们这些刚来的年青教师，要我们既来之，则安之，总之是要克服困难，安心工作。

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

                           二

中午到了。肚子里“叽哩咕噜”开始响了。这时才想起，除了解决睡觉的地方外，比睡觉更为重要，至少是同样重要的是想到自己还有一个胃，是要吃饭的。平时在家里吃饭算个啥事情呢？看书看忘记了吃饭还会有人来叫，一切都是现成的。随你吃多少都没有问题。要稀饭，不会给硬的，要辣的，不会给淡的。极为方便与自由。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动手烧过一顿饭菜，以前过的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但是现在呢？我这个很少外出独立生活的“书生”，现在真是犯难了。同来的杜小林等几位老师比我先来，我问他们怎么解决吃的问题，他们说学校附近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公共食堂，是面对社会营业的，实际就是餐厅。我们这些刚来的教师都是在这里解决的。不过要先买饭菜票，一切也是现成的，不过要有思想准备，我们一天的工资是绝对不够吃的。管他呢，先解决眼下。去吧，毕竟还有公共食堂。这个名词最早是从奶奶的嘴里听到的，因为1958年的公共食堂缘故。

来学校的第一顿饭就是在这个公共食堂解决的。一进食堂就感觉到了这里的脏乱差，与师专食堂有天壤之别。社会上的各种闲散人员，有家的，无家的，男女老少有不少就在这里吃饭，大师傅拖着油晃晃的围裙，一边把大盆大盆的饭菜往外端，一边大声叫喊着。有的打饭菜，有的收钱，有的还有边炒菜边闲聊，简直是乱哄哄的。打多打少全凭他们掌中勺了。我们是新来，自然是吃亏。好不容易把饭与菜都搞到手，分量是那么少，但是一算帐，简直要命，豆腐五角，只一小碗，冬瓜四角钱，也是一小碗，饭半斤，还是一小碟，却要两角钱。一餐饭刚好吃掉我半天的工资，我一天才两元钱的工资啊。这个食堂似乎是算计好我们的口袋来定价的。每个月你的口袋一分钱都不会剩下，全部花在这食堂里精光。更主要的是这些卫生与营养状况极其恶劣的饭菜根本就不够我吃，我是小伙子，那是身强力壮，正长身体的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啊。这样看来，这个学期弟弟要跟我到这里读书，我是无力再给他饭吃了。从吃到住，都是一个大难题。但是爸妈已经把弟交到我手里了，我也答应了，自己一参加工作就供弟弟读书，并且抚养他，以减轻家里的负担。现在这种情况我自身难保。哦，对了，弟弟读书的事情我还没有与校长说一声，而且现在也还没有见到校长，不知道校长是什么态度。好吧，这些事情再放到下午去办。上午实在是太累了。

                        三

下午第一件要办的事情就是先解决弟弟入读的问题。按照程序这个事情先要找教导处主任与分管教学的副校长，也就是蔡老师。她是一个中年人，我们早半个月前我来报到时就见过一次，打过交道，第一印象还不错。

  一进教导处，蔡副校长兼教务主任就笑着迎面向我走来。然后笑眯眯地对我们说：“哦，你们来了。新教师来了。”然后对在座的其他教师介绍我们说：“这是许老师，这是杜老师，但是这位我还说不出。”她看着刚来的小刘犹豫了一下，小刘马上说：“我们虽然一起来，但是我不是分在这间学校的，我是茅店分校的。”“哦，难怪，我说怎么没有见过你呢。”蔡副校长仍然是笑眯眯地继续说着。然后她又对我说：“许老师，你被分在初三教初三（3）班的语文，兼初二（2）班的地理，同时兼初三（3）班的班主任。”我一听说一来就要当初三毕业班的班主任，吓了一跳，毕业班？弄不好，我名不正，言不顺，现在又是片面追求升学率的高峰时期，学校所有制度都是围绕着提升升学率来搞的。没有经验，如果没有弄好，怕是两年时间都无法立足，我确实有些心虚，但是同时又十分感激我一来学校就这样信任我。我想如万一弄好了，我可能也会提前两年立隐脚跟。于是我的回答是可进可退的。我对蔡副校长说：“真是要感谢学校对我的信任，我有热情与干劲，可是我确实是缺乏经验。怕干不好，误人子弟。”没有想到蔡副校长十分信任我，说：“不要紧，谁还不是这样过来的？你放心好好干吧，如果实在感觉有些拿不定的，还有我呢。我会全力支持你的工作。另外，初三毕业班的语文老师还有一位史老师，他有三年多的教龄，又是你的校友，是很有才气的年轻人，你们在业务上多多合作，一定能够干好的。”听领导这样说，这样信任，我似乎也就有信心了。于是愉快地答应了。领导也很满意。这些新来的教师，我无疑是最受重用的。也许是我在师专时的档案起了一定的作用。

我想起来下午的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要解决弟弟入读的问题，弟弟今年刚好读初三，我又是这个班的班主任，应该好解决了。于是我向蔡副校长说了弟弟要来读书的问题，没有想到蔡副校长一听，赶紧摇头说，这事难办，只有校长才有决定权。以为会很麻烦，但是我去问校长，没有想到他二话没有说，就满口应承下来了。说是教工亲属可以照顾，按照一般的学生的学籍进行管理收费，不另行收费。我一听，高兴得跳起来。弟弟读书的事情就这样轻松解决了，但是要养活弟弟可不容易。我的工资只够我每天吃一小碗豆腐与冬瓜之类的菜。苦日子还长着呢。但是车到山前必有路，愁什么呢，过一天算一天吧。但是我感觉这里不仅同事之间的关系复杂，而且领导之间的关系也复杂微妙。

                    1988年9月1日

                         一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我这个新上任的班主任吃完早饭，就急匆匆地朝学校奔去。从现在起，我是老师了，而且从现在起，我是班主任了，而且还是初三毕业班的老师和班主任，据说这个班还是先进班级呢。这是学校对我的信任，我内心充满感激之情，一定要干好，不要辜负了学校领导的一片情怀。

昨晚我一个晚上兴奋得没有睡好。因为明天我就要跟我的学生们见面了。他们都会像张惠那样调皮吗？其实调皮的学生也是挺可爱的，至少他们健康聪明活泼。来德胜关中学之前就听说这里的学生大多是调皮鬼，心里当然有点担心，要知道我自己也才脱掉学生装呢。我总感觉自己也还没有完全长大，有时连说话走路的样子还有点小孩子气。但是，我喜欢与学生在一起，我不善于像其他老师那样一见到学生就唬着脸训斥。我不会当那一本正经的老师。但是现在心里还有一点胆怯。看样子，适应还有一个过程。总之，我似乎还太嫩了点，遇事不够沉着老练，有时似乎没有什么好的主见。

                           二

报到了。我走进学校乱糟糟的人群，还有乱糟糟的建筑工地，听着那乱糟糟的声音，校园里到处是人，是学生、教师，然后来我这里报到的学生却没有一个。

我们作为新来的教师，住的地方没有，办公室没有，甚至，简直不敢想像，我虽然是班主任，但是属于自己班级专用的教室也没有。到报到时连一张可以用来给学生报到的桌子都找不到。这个班主任还有什么当头啊。问题是也没有人来关照一下我这个新教师、新班主任，我什么都不熟悉，我也不认识学生，学生也不认识我。

整个上午都在这个处室到那个处室之间来回疲于奔命，每一个事情都要求教，请示，连用一张桌子给学生报到都要请示总务处。我几乎被碰得焦头烂额。都处是软钉子，仿佛我做事就是在为自己挣钱一样。常常有一种被人随意支配，又被人冷落的那种失落感与寄人篱下的屈辱感，使我做新教师、新班主任的热情一下子降低了八度。之前我也去实习过一个月的班主任，也是差班，而且还是高中的，但是也没有遇到这么多的难题，这次会这样还真是没有心理准备。

好不容易找到校长才解决了报名用的桌子问题，唉，一张报名用的桌子都要直接过问校长。学生要用教室，但是，我们这个班居然说没有教室，连报名的地点都无法确定。后来说可以借初三（1）班的教室当临时报到处了。我在教室里找到一支粉笔，在教室的门上写下了“初三（3）班报名处。”然后找了一张凳子，坐在门口，静静地等待我的学生来报名，到这时才算是舒了一口气。

等了很久，也不见学生的人影，然后我又在教室里来回踱着，怕学生因为不认为我找不到报名地点。时间一分一秒就这样过去了，一个上午也都快过去了，然而来报名的学生仍然没有一个。看来在这里坐等是不行了，我得主动出击。于是我走出教室看见学生就挨个问，哪一个同学是初三（3）班的，终于在一个学生寝室门口，遇到了一个个子小不点高的男学生，然后我问：“你是不是初三（3）班的同学？”就是算乱碰一下吧。出乎意料地那个小不点男学生居然点了点头。我大喜过望，总算是找到了我第一个学生。我问：“你们还没有报到吧？”小不点说：“我们不知道去哪里报到，我们原来的教室现在变成别人的了。班主任也换了。”我说：“赶快到我这儿来报到，我就是你们新来的班主任，新的语文课任老师，你见了其他同学马上叫他们互相转告一下，就说我在初三（1）班的教室门口等他们。”小不点男孩子高兴得一溜烟似地跑了。

果然，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一大群的学生蜂涌而至。立时又是乱糟糟的。我有点招架不及，手上的报名表也被学生乱抢一空，他们拿到报名表就在教室里填写起来。我总算是舒了一口气。一个上午的短短十来分钟时间里就报了36个学生，但是我被告知这个班总共是42个学生，那么还有6个呢？那么就下午吧，反正明天还有一天是报名时间。

我通知学生，下午要清洁卫生，要搞大扫除，然后准备布置这个学期的事情。但是，有几个调皮的学生一报完名就跑掉了，留下来的还是绝大多数。我要他们下午三点钟之前赶到初三（1）班教室集合，班主任要与大家见面讲话，因为这个教室从中午12到下午3点是初三（1）班用，之后的3点到下午的6点才是我们初三（3）班用。一个教室要两个班级共用，真是闻所未闻。

忙了一个上午，也不知忙了些啥，精力一向旺盛的我，突然感觉有点疲倦，而且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一个学校为什么一定要弄成这样？我真是想不通。

                        三

到中午，我本来想好好地休息一下，但是睡不着，只感到浑身疲软，啥事也想不起来，也不想去记了。琐事一大堆，琐事真是烦人啊！我现在脑海里尽是班主任的那些琐事。我以前在师专里想像的乡村学校完全不是这个样子。至少自己有一个单独的小房间，教师能够解决吃饭问题，每个班级有自己的教室。即使我在中小学读书时，学校的情况也能够做到这几点的。我躺在床上翻来复去睡不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四

下午我提前一刻钟去学校，我原以为那些调皮的学生会珊珊来迟，没有想到，等我赶到教室里时，教室门口站满了一大堆学生，他们都按照我的要求带好了劳动工具，在教室门口互相笑闹着。我走过去，他们似乎没有察觉。我向他们打招呼，他们才稀稀拉拉地动了一下，但是没有一个应老师。劳动开始了，我想作安排，但是叫了这个，又跑了那个，似乎有指挥不灵的感觉。我立时感觉自己组织能力有限。以后还要当班主任，现在这点事情都做不好，那还有什么意思呢。我内心里又羞愧，又着急。后来我想开了，拿起工具，干脆自己干起来了。没想到这一招还真灵，那些原来在旁边观望笑闹的学生，也开始不再笑闹与观望了，默默地跟在我后面干活来，扫地的扫地，除草的除草，抹桌子的抹桌子。这时我猛然想那孔子的那句话：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令而不行。教师自己的行动就是最好的号令，最好的活的教科书了。最后大家完满完成了打扫任务。大家找到一个位置坐下，然后安安静静地等待新班主任讲话。但是，我在讲台上呆了好半天，想好的话还没有开口，就忘记了一大半，勉勉强强讲了个三言两语，介绍了一下自己，说了几句客套话，比如要好好学习，共同进步，互相关照之类，就结束了我的第一次“讲话”，看了一下表，仅用了一分半钟就结束了我的话题，实在是有点狼狈。其实我在师专中文系读书时，是以好口才而著称的，在中文系即兴演讲比赛上，我还获得过第二名，讲话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题，但是，也许是适应问题。第一天算是见过面，明天才是正式的班主任新年入学教育，是班主任唱独台戏的。我得好好准备一下。第一次正式对学生说话不能太没有水平，如果讲话给学生好印象，以后的工作就好做得多，心理学上这叫首因效应。如果弄不好，威信一落千丈，那么以后无论怎样都难挽回了。

新学年伊始，我怎么才能够带好这个班呢，这可是我人生的第一课啊。书到用时方恨少。我要抓紧业余时间多看几本书，学习一点教育科学的知识。如果学有进步，就考虑去进修。

明天一天的安排是这样的：

上午常规新学年入学教育：

主题词：理想教育、生活教育、常规教育、文化教育。

下午开全校班主任会议，由学校主持，听领导讲话。

                     1988年9月2日

为了慎重起见，我这个一向讲话不用稿的即兴演讲“大师”，这次也精心准备了一个班会讲话稿。考虑至少有一个底稿，讲话不会离谱。全文如下：

亲爱的同学们，我心爱的弟弟妹妹们：

人海茫茫，世事沧桑，能够相见相遇就是一种缘份。我们今天居然就有了这样的缘份。一个火热的夏季悄悄过去了，金色的秋天已经来临，我们就相逢在这样的美好季节。秋天那是收获的季节，我一来就准备收获果实，我是幸运的。你们在中学已经辛勤地耕耘了两个春秋，你们身上有原来的老师、班主任所付出的心血，我们要感谢他们。现在终于等到收获的季节了。我虽然缺乏教学经验，但是我相信在同学们的理解与配合下，我能够胜任你们的班主任工作，同学们也能够与我这个班主任一起度过这一年的美好时光。

其实我也只是刚刚脱掉学生装的人，几个月前我也是学生，刚刚步入社会，这次是第一次当老师，第一次当班主任，你们呢，也就是我第一批学生了。说起来我们还是兄弟兄妹的一样，因为我有一个弟弟，今年也是读初三，和你们一般大小，而且马上要成为你们的同学了。我们能够相遇相处，不是我有什么能力，而是我们有一种特殊的缘分。我感觉自己非常幸运，我一来就有机会与毕业班的同学相聚，当你们毕业班的班主任。开始我听校长作出这样的安排时我感觉自己有点信心不足，但是当我打听到我们班是全校有名的先进班集体时，我信心大增，特别是通过这两天与同学们的接触，更加验证了你们作为先进班集体真是名不虚传。看到同学们那积极进取，精神抖擞，互相帮助，关心照顾的热情时，我充满了信心，我们同学们是好样的。我看我们昨天的劳动就很不错，虽然我现在还叫不上一些同学的名字，但是都给我留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很快我们就会认识的，很快同学们的名字我都会记得一清二楚的。

但是，同学们，弟妹们，我们不应该只看到我们班的成绩，还应该看到我们的不足，我们在劳动、体育、学校纪律等方面带了个好头，但是我们还应该在学习方面也成为全校的表率。我们班有许多优点，都比一班与二班好，但是学习上却并不比他们强，我们要有信心不落后于他们。我们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无论以前的成绩好坏，都只代表了过去，现在大家是在同一起跑线上，即使以前没有学好，也还有时间补回来，只要用心，只要我们共同努力，我们这个班中的绝大多数要考上县一中的高中是没有问题的。

我当班主任之前事先向学校了解了我们的一些情况。我们班成绩还有待提高。据说英语与语文是比较薄弱的环节。怎么办呢？好办。我初中时英语也很差，有多差？差到初中毕业升学考都没有考过十分，当时觉得很难很难，但是上高中后发现，其实也没有那么难，我一个学期就补完了初中三年的英语课程，虽然不算优秀，但是我感觉有些事情看透了，就不怕了。我考高中时英语只得十分，也算是我一生中到那时为止考得最好的英语成绩了。但是，我仍然以超出省重点分数线50分的成绩考上了一中。那是我初中时的情况，现在如果大家英语只考十分，是绝不会有机会上省重点中学的。所以现在不要幻想不学英语就能够升学，其实英语是可以赶上的，大家这样小，学习潜力那样大，我在这里把自己的人生经验转告你们。事实一再证明，只要能够吃苦，有钻研精神，又能够找到一点窍门，那么再大的困难也难不住我们的，我们在困难面前可以无坚不摧。

但是窍门有时比吃苦精神要重要得多，这就是大家要注意学习方法，提高 学习的效率，不能够一谈刻苦学习就来一个挑灯夜战式的苦读，我当然不否定苦读的重要性，但是仅有苦读是不够的。我们还应该来点巧学。那么什么是巧学呢？就是要善于选取吸收别人的好的方法。比如，心理学上说，每个人每天不同的时间段里的记忆力是不同的，精神状态也是不同的，要学会挑选最难学最费脑筋的学习内容，把它放在我们一天精力与记忆力最好的时段里来学习，而疲劳的时候就去打球做游戏，看点闲书。有的早晨记忆好，就用来背英语单词与课文，或者语文要背诵的东西。在这里我顺便告诉同学们一个好的背诵与记忆的方法。比如我们拿到一个要背诵的东西，可以先全面地阅读一两遍，把全文的意思弄清弄通，尝试着背诵，读几遍就尝试着背一背，只有记不住时才打开书来看一下，这样会有利于提高我们的记忆效果。记忆与思考是密不可分的。你只有用过脑子了，才容易记住，所以切忌死记硬背。读死书就是这样死记硬背，不动脑的死读的。

常言说，读书尤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确，你们想停留在一个水平线上是不可能的。不进则退，不用则废，这是自然规律。

我刚才对你们讲读书，其实读书是一个方面，单打一是打不出好成绩的。我们还必须注意锻炼身体，有一个结实的精力充沛的健康身体比考什么学校都重要。而且也只有如此，才能够担负起繁重的学习任务，有了好的身体，头脑清晰，学习起来轻松愉快，学习效率自然高。我高中时一段时间不太注重身体锻炼，结果后来得了神经衰弱症，天天睡不着，记忆力急速下降，成绩一落千丈，尽管一直很努力，但是深感力不从心，记忆力差了，思维迟钝了，成绩就是上不去。后来我改变策略，开始花时间来锻炼身体，每天早晨坚持跑步，后来神经衰弱症就好，能够吃得下，睡得着，学习起来效率自然就高，要玩就玩个痛快，要学习高来一具专心致至，不懂的就要搞出个水落石出不可，要有这股劲，有这股气。

为了检查自己每一天的生活，我建议同学们从现在开始就记日记。这也是我的一点人生体验。我从初中三年时起开始记日记，直到现在没有中断过。这样坚持记日记的办法，不但可以检查自己的生活、思想状态，而且锻炼了自己的写作能力。我在中学时是靠写日记把作文写好的。高考时我的语文得了高分，是全校第一名，107分，满分是120分。作文写得非常轻松自如，使仗着自己有多年的记日记的习惯，语言文字在运用的过程中变得变红而精巧的。我听说我们班的语文成绩比较一般，我感到很着急，语文是所有学科的基础，语文是所有学科中最重要的，也是将来大家走向社会后最好用的。语文不行，其他的再好都会有限。作为班主任与语文老师我有信心与责任把同学们的成绩提上去，大家没有这个信心？！（讲话结束）

                       1988年9月3日

                            一

昨天准备了一夜的“讲话”，没想到只讲了十来分钟就讲完，觉得实在没有太多的大道理要讲。但是效果却很不错，从班上不时爆出哈哈大笑来看，我体察到我的讲话还是受学生欢迎的，我给学生的第一印象是成功的，博得了学生的好感。当时我正滔滔不绝地按照计划讲着，突然从后门悄悄溜进来一个迟到的男学生，进来时把桌子撞得咣当一声响，引得全班同学都回头去看他。我及时停止了讲话，如果我发一阵脾气也是有理由的，但是其效果会怎样呢？学生表面上会变得规规矩矩，但是，我所发的脾气就会抵消他们因迟到而带来的内疚感。我等那学生完全坐定后就对全班同学说：“以后迟到，我们班的规矩是要从前门进，走后门可不好，这样对老师不够尊重。”我故意把“后门”二字作了强调。全班顿时哄堂大笑，因为“走后门”是流行的说法。那个迟到不打招呼就擅自悄悄溜进后门的学生在笑声中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二

下午全校长开班主任会议，我正在开会，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男中音叫我，我循声望去，在一幛破旧的楼房上伸出一个陌生的脸孔。

“上来吧，有点事，许老师。”话快说完的时候才补充了一句“许老师”。可能是后面发觉这样没名没姓地叫人上来会有些不礼貌吧。我管不了那么多，只得上楼来。

“噢，小许，来我们来介绍一下。”我一进那间旧房子，就迎来了这样一个声音。我吃了一惊，望去原来非常狭小的屋里挤满了人，也摆满了办公的桌子，转个身子都很困难，里面的人我倒是一个也不认识。

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中等个子，略微有点胖，载着眼镜的青年男教师向我走了过来，十分老练地对我说：“许老师，你初来乍到，对这里还不太习惯吧？这就是我们语文组的办公室，学校房子实在太紧张，只得搬到这里来了，你目前还没有办公桌。因为放不下。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姓史，叫国忠，史国忠。”我早听蔡副校长介绍过这个教师，因此我马上说：“哦，久仰大名，您就是我们语文教研组的组长史老师了？以后还请多关照。”我笑着说。其实我进校后已经不止一次听说过这个名字，说我们语文教研组的组长也很年轻，教龄不长，但是特别有才华，教学颇有特色，深得领导与家长，特别是学生的喜欢与欢迎与信任。“是的，我就是，不过，还是老马识途啊！”说完就对屋子里其他年长的语文老师哈哈大笑起来。我只觉得眼前这位教研组长大人的成熟度与老练程度远远超出了他实际的年龄与教龄，看起来很豁达，但是又觉得有点高深莫测的味道，他往你面前一站，有点气势逼人的味道。我本来就不善于在大庭广众之下高谈阔论，常常处于非常被动的地位，现在史国忠的这股气势更使我难以适应。接着史组长向我介绍屋子里的所有的语文老师来。除了几个老教师外，还有一个年轻的姑娘，也坐在那里。

“这是小宋，她男朋友现在到株洲去学习了。。。。。。”还没有介绍完，就被眼前一位穿绿色裙子的年轻漂亮姑娘的一声“去你的”给打断了。不过，我已经明白了，她男朋友以前也是这个学校的教师，现在已经考研到外面学习进修去了。从那女孩那种特有的幸福与满足的样子，其实我已经猜出了八九份。一位年老的女老师对我说：“小许啊，在你来之前，她可是我们语文组年纪最小的，现在年纪最小的应该是你了。”我赶忙说：“其实我年龄也不会小了，都过二十岁了。”我说，说到年龄，怪不好意思的。其实男人也一样，不仅是女人。但是，我确实是语文组年龄最小的，小宋老师也还是比我要大一点点。

大家互相介绍完了，算是第一次见到教语文的同事们了，以后算作为同事的合作就开始了。但是，今天史组长特意把我从班主任会场上叫上来肯定还会有其他事情。于是我笑着问史老师，“史老师，找我来还有其他什么事情吗？”我知道这种场合寒喧完后肯定还有正事要商量。可是我是刚来的，还能够有其他的什么事情吗？我准备新派的工作任务的到来。

                     三

“许老师，你来一下。”史组长说笑完后，开始对我谈正事了。果然不出我所料。“是小宋的事。”说完好一会又不再说了。我感到迷惑不解，但是又不便追问，只好静静地等他究竟要说什么。史组长停了一下就走出了语文教研组，于是我也跟着出来了。

  在没有人的地方，史组长终于对开口说话了。“许老师，你的档案寄来时我看了一下，不错嘛，是优等生，爱好文学吧，会耍笔杆子？正好我们学校办了一张报纸，历史虽然谈不上悠久，但总有好多年了吧。但是因为人手的问题，一直办得出出停停，不是很景气，如果你能够合作合作，把报纸办下去，对你个人与我们学校都会很有好处的。”我显出有点为难的脸色的。说道：“史老师，您的关心与照顾我很感激，但是我在时间与精力上可能会有点困难。我初来乍到，学科业务及学生都不太熟悉，而且一来还带了一个毕业班，可能难以应付。”我没有再说下去。等待史组长大人的回话。

“对了，我正要与你商量解决这个难题。你初来，情况不熟悉，这我知道，你以前是优等生，这我也知道，不过常言说，好汉不谈当年勇，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成绩只代表过去。我是一个直性子的人，我说这个话许老师，你不会介意吧？”我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也不知道史组长究竟要做什么。真不知道他绕了这么大的弯子，葫芦里究竟要卖什么药。

“我直说吧，是这样。小宋原来是初二（3）班的班主任，现在她的班级被合并了，分散到其他各个班去了。照理合并后她应该是现在的初三（3）班的班主任，但是学校一些领导官僚作风严重，这么不爱护新来的教师，许老师，你一来就把一个毕业班压到你头上，毕业班弄不好就要身败名裂的。这个在学校是有前例的。我们组的张老师一来不让他教初一，而是直接接手毕业班，结果现在怎样？真是身败名裂了，没有站隐脚跟，现在很难办了。而小宋对现在的毕业班以前是教了二年的，现在又安排她再去教初一，说实在的，这里面多少有点对人家的能力表示了怀疑。从小宋来说，情绪上面子上也有点过不去了。”

话说到这里我终于完全真相大白了。我恍然大悟。说了那么多，原来就是要我不要当这个毕业班的班主任，其实我自信完全能够胜任毕业班的班主任工作，但是，一来就抢人家饭碗，这确实不是我喜欢做的事情。我当时就表态说：“这好说，如果是这样，我愿意让宋老师继续带毕业班，只是这些都是学校安排的，我也没有权利作出决定，这样吧，学校怎样安排我听学校的。”嘴上这样说，但是忙了几天的毕业班又是白忙，白激动了几天。为了以后同事见面好合作，我作出让步是应该的。后面史组长还讲一些客套话，无非是安慰我，说这不是怀疑我的能力，而是出于工作上的全面安排之类，这些其实已经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要让出毕业班的班主任工作岗位来。这才是核心问题所在。

  从谈话之后，在路上我越品越觉得有些难受。不仅这几天白折腾了，而且确实有一种不被人信任的感觉。但是，我也理解，新来的，无论你多么优秀，毕竟还没有做出任何令人信服的事情来，也没有任何表现。新来的要从头干起，低调老实一些，不过我相信用不了三年，全校的老师、领导与学生都会知道我的厉害。这一点我是有自信的。

                           四

下午就办移交工作。我几天来算是白忙了。我改为当初一（2）班的班主任，这个班怎样我心里没有底。（补记：后来才知道，这个班其实是挑选完了剩余学生组成的班，几乎没有一个成绩好一点的学生，仅有的两个是来过渡一下就走的。但是，这个班上难管教，有社会劣迹的学生却不少。）更为重要的是这个新来的学生班居然也是没有自己的教室，两个班级共一个教室，新生入学教育的黄金时光也过去了，而且新生入学是最重要的，居然我没有与学生见面，又是这样两个班共一个教室，轮流上课，早上七点钟就要上课，一直上到中午一点钟，早饭无法吃，中饭也吃不成。我一想这个事情就感觉实在难过。这样一来，小宋老师心情舒畅了，但是我的情绪又难受了。人与人之间有时就是这样，无法回避矛盾。无论怎样，这几天来我感觉学校复杂，社会复杂，工作与做学生时就是不同，有一些复杂微妙的东西不经过是不知道的。被人不信任是痛苦的事情。但是我对我的能力是自信的。如果给我一个高中毕业班，我照样敢接手，而且我会打理得很好。但是，这需要时间与机会。商量完史组长的事情，我又继续去开班主任会，但是心情已经与刚才大不相同了。我有点沮丧与疲惫。

这几天来实在是累坏了，一切都不适应，生活上简直是一塌糊涂，完全没有章法，学校里也是乱七八糟，居然两个班共用一个教室，轮流上课搞什么二部制，学校又正在建楼，整个校园就是一个大工地，乱而吵闹。

想想来德胜关中学的这几天，真是一团乱麻：住房没有，吃饭的地方没有，办公的地方没有，工资每天2元，远远不够吃饭。以后还要谈女朋友，结婚成家，几乎是想都不敢想了。到这时说实在的我真有点后悔来这个地方，但是，这也是由不了我的，我也是被分配来的。我的运气怎么就这样差呢？这么一个穷山沟，却连起码的住房都没有，工资又这么低，低得难以糊自己的口，说起来都要笑死人，如果回家种几亩地恐怕也不会如此悲惨。我选择了教师职业，也许命运早就这样安排了。我高涨的情绪与美好的理想就遇到了这样的寒风冷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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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初为人师

              ______一张办公桌的苦恼（1988年9月8日）

                              许锡良

    今天上的两节语文课上得实在糟糕透了，很明显是因为我昨天的课没有备好。今天临阵磨枪，只在教室的走廊里备了一下课，还有不败的？

    可是，是我不认真去备课吗？不是，我其实信心十足地想把课备好。而且每次上课前，我总是力求尽量讲好，讲仔细，讲得生动一些。有时为了讲好一堂课，常常费尽了脑筋。然而，我所处在的学校环境与生活环境渐渐地使我感到力不从心了。

   我们的房子被人抢占了去，因为人家要结婚，这也说得过去。现在我们住的招待所是四个人挤在一间房子里。房子里只有一张破旧的办公桌，三把破旧的木板凳，另外还要加上我弟弟，住在这样十来平米的房子里实在太拥挤了。有时客人来访，那屋子里马上就会变得水泄不通。一句话，我找不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办公，看书备课。

    我也把这事多次向校领导反映，但是得到的答复只有双手一摊：“克服一下，这只是暂时困难，目前还。。。。。。”。于是，我也就无话可说了。

    我们语文教研组长倒是为我的办公桌的问题四处奔忙着。前天史组长终于为我忙出了一点结果，对我说：“小许，办公的地方暂时去英语组挤一下吧。”于是，在英语组的一个堆满木炭的阴暗角落里又挤了一张破旧的办公桌。这就是我今后办公备课的地方了。毕竟有了自己的一张办公桌了，只是光线稍为暗了一些。而我又是近视眼，因此我还有些担心。我以为我的办公地方就这样得到了虽不算圆满，但总还算可以凑合过去的解决。没有想到，这里根本无法办公，只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闲聊所”。我的办公桌旁边常常会有一些年青小伙子或者姑娘什么的，在高谈阔论着，有时还打打闹闹的，或者说些带黄色的俏皮话，引得满屋子的人哄堂大笑。我的心往往在此时就全乱了。我没法按照预想的思路去备课。

    这样下去怎么行呢？环境要让我堕落，但是我不甘心。我几次三翻向组长要求要搬回到自己的教研组来办公，或者干脆回到我原来的寝室里去静静心。寝室毕竟还有半张办公桌（因为这张办公桌上的另一半还给茶杯、盆子、热水壶什么的占去了一大半）。史组长面露难色，对我说：“学校有规定，必须集中在办公室里办公。”可是我有办公室吗？集中在英语组，不过是听人打打闹闹罢了，这怎么办公呢？

    昨晚，我吃过晚饭，洗了一个澡，就朝办公室走去，刚到的时候屋子里倒是没有什么人，我以为这一下可以安心备备明天的课了。没有想到，过了一会儿，还是来了一些闲聊的人。我头又在痛了。当时又想再回到寝室。但是寝室只有半张办公桌。而且这半张办公桌我一个人独自已经占用了好多天。我实在不好意思再占用下去。杜小林老师、蔡正发老师都好几天了，只好坐在床上看书。我有点过意不去了。于是，我决定，今晚无论怎样也要自动退出来，找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备今晚的课了。可是真的是难找到。一个这样小小的要求都无法实现。这难道就是我们教师所必须经历的工作条件？我几乎泄气了。

    杜小林几次三翻地对我说：“许锡良，我真感觉疲倦啊，劳心已经使感觉到力不从心了，现在又是这样。每天吃那些白色无油的冬瓜，使我想起来都有些可怕了。那天刘岩老师被他们学校请去大吃一餐，我真的眼馋死了。我也真想好好地吃一顿有肉的菜。要知道，来这半个多月了，我还没有吃过一顿有肉的菜呢。”我听了，心里感到一阵酸楚，也很难过。其实这个感受与我是一模一样的。只是我无法向谁说而已。

    我把这个情况向一起来的小丁老师说。小丁老师年纪比我略大一、二岁吧，也是一起新来的校友。也许是初来乍到，有着共同的命运与感受吧，使得我们几个年青人的心很快就贴近了。小丁老师说：“条件是苦了点，可是有啥法子呢？前天小杜也向我说过了，我跟他说‘我们女孩子不吃肥肉’。小杜当时赶紧说：‘那以后你菜里的所有的肥肉都留给我吧，现在肥肉对我来说也是山珍海味啊’。昨天，我给了他一小块肥肉，他下一子就吞吃了，看他那狼吞虎咽的样子，看了都要吓死人。”

    我听了小丁老师的话，鼻子里酸酸的，眼睛里很酸涩，似乎要流泪，但男儿有泪不轻弹。小丁是女孩子，经不住看别人流泪的。而小杜呢，吞下了一块肥肉后，心里还美滋滋的。他是一个直爽的乐天派。除非天塌下来，否则他脸上总是那样微笑的样子。

    教师啊，人家说你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可是我们的社会却要叫你光有灵魂而不让你有人的躯壳，不让你有自己的肉体。我们的肉体连春蚕都不如。如果是春蚕还有主人的精心照料与喂养，还有可口的桑叶，虽然只是吃点桑叶，很便宜的桑叶，但是毕竟春蚕就是专吃桑叶的。而我们教师呢，就像是一根横在路口的木头，走路的人从身上踩过去，却回头再在你身上吐一口唾沫，以此作为永久的回报。你不能动，你也不能吃，你什么都不能需要，但是你却必须担负起桥梁的作用。你刚从母亲身上下来，你怀着恋恋不舍的心情，离开养育你的土地，来到这山沟里，来的时候是多么结实，多么漂亮，然而当你经过千百万人踩踏之后，当你饱经风霜，形同朽木之后，人们就给你一个卑视的目光。

    难道这路边的横木，就是教师的命运？

    回到寝室，我还在生气，我在生自己的气。因为我今天的课没有讲好。有几个学生开小差，我讲的课，当场就发现了好几个不应该错漏的地方。我的头上冒着大汗。我一向是口才不错的，但是在这次课堂上竟然多次结结巴巴。上课时我一只耳朵突然轰轰作响，后来我听不清自己和学生在讲些什么，最后我的嗓子有点哑了。回到寝室，我就像散了架子一样倒在床上，有点想哭的味道。我想的最多的还是今天的课没有上好，误人子弟一向是我所深恶痛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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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初为人师

            ___（民以食为天）１９８８年９月9日

                           许锡良



    清早。食堂。人堆里。挤进一个年青人。每天如此。只见他费了好大的劲，才买到了一点稀粥和两个包子，因此他喜笑颜开了。今天算是走运，因为食堂师傅意外地早早地接了他送过去的钱。他顺利地买到了食物。他立即往嘴里塞了一个包子，就没有再塞第二个了，而是端着盛着稀饭的盆子，匆匆忙忙走向学校的路上，因为还有五分钟就要上课了，这是他作为新教师，也是作为新的班主任的第一堂课，他要为学生作表率。食物对一个正长身体的年青人来说，那简直就是天。民以食为天，这对年青人来说更为贴切。作为一个刚来的年青教师，他有年青人特有的干劲与热情。他是热爱学生的，不能因为自己迟到一分钟而浪费学生的四十分钟。他单纯而热情，不却乏成熟人的智慧与毅力。

    每次都是课上完了，他才满意地把办公室桌上剩下的已经冰冷了的稀饭一咕脑儿地倒在肚子里。早上六点半就要上课，因为上午这个教室才属于他自己的班级的。连续两节课下来，现在的确是有点饿了。年青而强壮的身体有着特别大的消化能力，庞大的胃口里只有一个小得可怜的包子在顽强地抵抗着饥饿的侵扰。他把那点稀饭倒在肚子里，然后还幽默地说，这是在为那个“包子”派出“援兵”。他很爱开玩笑，特别是在别为他感到清苦的时候。他这个时候总是很诙谐地说着一些俏皮话。_____这就是我一天生活的开始。

    今天又是我头两节课，由于教室实行二部制，每天上课的时间是夏令时七点半上课（实际上就是早上六点半）。我常常顾不了吃饭，因为上课时间到了食堂的早餐有时还没有端上来。实在是太早了。可是没有办法，学校缺房子，缺教室，只好实行二部制，也就是两个班级共一个教室，因此不能不前提上课。每天我都是这样忍受着饥饿上完两节课，还要在班级里再忙乎上一阵子，感到实在太累太饿了，才想起要去吃点东西。吃东西真是一种享受，有时也是一种奢侈。因为一是没有钱，二是没有时间。今天我上完课，正想回到寝室里休息一下，顺便吃点东西。在路过小丁老师的办公桌前时，小丁赶紧向我告状说：“你班上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作业不交，英语听写一塌糊涂，还有上课时后面有几个高大的男生总是吵闹不休。烦死人了。真不想上你们班的课。”我听了，心里一阵难过。尽管我每天忙得顾不上吃饭，晚上备课有时会倒在桌子上睡过去。但是我的学生有一些仍然是那样吊儿啷当的。我接手这个班时没有入学教育，又不了解情况，现在教室也没有了，作为班主任根本无法负起班主任的职责来。这一段时间来，我身心疲惫，但是效果甚微。小丁老师这一告状，这不是表明我这几天来白忙了吗？我想不出为什么这么多厄运都在这一时间里同时发生在我的头上？

    我只能反思自己。作为班主任，这些天来，我还没有真正了解自己班上的学生，与学生接触不多，除了自己上课外，根本没有时间与学生接触。但是上课有上课的任务。说起来真是惭愧，我目前连学生都认不全，更不要说树立起自己的威信了。每天一睁开眼，连饭都顾不上吃就要去上课，上完课，班级就让下一个教师来上课，而我又要准备下一课的工作。实行这鸟二部制真可是害苦了教师与学生。

    这么些天来，可以说，我这个班主任根本没有起什么作用。也难怪一些学生会变成那个样子了。

    当我听到小丁老师的告状时，我再也坐不住了。现在如果不注意整顿一下班风，再错过了时机就会无法收拾。其实我中间接手这个班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入学教育时光。可是学校根本就没有关注到这个教育时机问题。我观察我这个班有几个男学生是很难打理的。他们有的与社会上的人往来，有时还打架，甚至与社会上的人打架。这个班其实远比毕业班难教。新生入学的班主任其实远比毕业班的班主任难当，而且更为重要。我这个班主任后面有多少双家长的眼在盯着，有多少双学生的眼在注视着。

    班级乱了，学校就会判我们班为差班。怎么办呢？可是我上课时班上还是很不错的，也许因为我是班主任的缘故吧。他们欺负小丁老师是个女孩子。我想我应该找几个特别调皮的男生，也就是坐在后面的几个高个子谈谈情况。但是，我实在是找不到时间，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他们上半天课，两头都得不吃饭才能够把他们守住，下午他们不上课，回家，在家里的情况我根本无法了解到。大家都来去匆匆。

    哦，想起来了，现在班干都还没有选出来，有点群龙无首的感觉。应该有几个班干发挥一下核心作用。明天是班会课，应该好好利用一下，让大家选举出班干来，然后也多了解一下学生。没有深入调查研究，怎么能够开展工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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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初为人师（初为班主任）

１９８８年９月10日（晴天转阴）

许锡良

一

我头一次听小丁老师说我所带的班课堂纪律有点乱，心里很着急，因此准备好好开一个班会课整顿一下。治乱需用重典。今天是第一次开班会课，由于二个班共用一个教室，根本没有时间与机会开班会，甚至班主任与学生除了上课都没有机会接触。

   今天我开班会一上来就在班上狠狠地发了一通脾气，因为我发现我们这个班确实存在着一些问题学生。但是脾气发过后效果并不是很好。我观察这些孩子，许多人虽然当时没说什么，但是可以看出这些调皮鬼学生并没有从内心里服我。最气人的是，我当我指定临时班干时，竟然有不少被指定的班干提出不干，推卸责任。我越来越觉得这个班有点复杂，而且也越来越觉得要真正当好一个教师远非是我想像的那么简单了。这虽是一群只有十来岁的孩子，然而他们其实并不简单。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具有丰富内涵的复杂世界。而要了解这些世界，驾驭这些世界，非得潜入这些世界不可。

    今天我有点伤心的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当我叫钱XX当纪律委员时，他语气坚决地说：“我不干”。我当时确实感觉有点意外，有点惊讶而且气愤。这似乎完全是出乎我的意料。这样难对付的小孩子也恐怕是头次遇到。当时我站在讲台上好不尴尬啊。甚至嘴唇都气得发抖，我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嘴里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当时全班的学生都默默地看着我。我也默默地看着全班学生。我们就这样对峙良久，大约僵持了约五分钟。其实，我根据自己这一个多星期的观察，我以为我暂时指定的这些班干还是合适人选的。只是我犯了一个错误，事先并没有时间与机会找到这些人来谈一谈，就匆忙在班里宣布任命结果。也不想想人家同意不同意。我啊，实在是太主观臆断了。

  约过了五分钟。漫长的五分钟过去了。我才有气无力，强装笑脸地对全班同学说：“可以，如果不愿意为我们班服务的，我不勉强。我欢迎大家提出好的意见来。”后面的话开始有点结巴了。其实当时我浑身颤抖得厉害，耳朵里开始嗡嗡地响着，我站在讲台上脑海里一片空白。我突然感觉自己从未有过的无能。

  真是太糟糕了！我感觉到自己无能极了。当时我很想痛哭一下，却又感觉这不是男老师流泪的地方。勉强说了几句后，感觉身上软绵绵的，再也不想再多说一句话了。这么些天来，吃不好，睡不好，适应起来真有点困难。其实，我已经错过了最好的与学生接触交流的机会，而后面又无法弥补。我应该反省，但是学校其实也应该为我们提供一些条件才是。其实，这些孩子未必有那么糟糕，这些学生对我来说还是一个陌生的世界。是我太鲁莽了，怎么事先不去征求一下人家的意见就作出宣布呢？在这个陌生世界里乱闯，怎么会不碰壁呢？

                          二

   回想起来，这个班其实一开始就没有弄好。新生入学，没有入学教育，而且把最差的教室，两个班共一个室的二部制丢给初一新生，真是乱来。现在又无法多与学生接触。学生新来一个环境，就这样任其乱糟糟的。

  班会课时，我本想把班风再整顿一下。刚走进教室，就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哭声，那女孩子见我走进来后，就哭得更厉害了。对我说：“许老师，熊XX用橡皮带子抽我。”我这几天总是听到这样的不幸的汇报，真是烦死人了。刚刚生气回来，心里真是烦极了，因此也不先问问，就找到熊XX劈头盖脸就责问：“你抽她干吗？”“我不是故意的。”熊XX马上应答道。他的回答说明他真是抽到了人，只是“无意”，听他说话的神气，好象他是完全无罪的。我说：“即使是无意的，你也要向人家道歉啊。这点礼貌都没有。”“不，他上课时就经常玩橡皮子，他是故意的。”那个叫罗X的小女孩子哭得更厉害了。还边说边擦着眼泪。我火冒三丈，也不容熊再去分辨，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熊带到办公室里，也就是那堆堆满木炭的阴暗角落里大声地训斥了一翻，并要他立即写检讨。他倒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不再强辩了。但是又说写不出。当时我气极了，真想一巴掌打过去。但是我还是忍住了气，居然换成了另一种缓和的语气说：“去吧，下次注意点就是了。但你要向小罗道歉，求得她的谅解。”熊高兴地走了，后来的事情我不知道怎样。我想应该没有问题了。班主任整天就是烦这些琐事。

                             三

  来这里才十来天，我就感觉自己像换一个天地，常常感觉自己在工作上，生活上，做事一错再错。我真恨自己以前为什么没有好好锻炼一下自己。

   今天高二一个女学生碰到我，然后悄悄地告诉我说：“许老师，你为什么不带初三（3）班呢？而让S老师带呢？”我说并不是我不想带，是因为这里面的有一些复杂的矛盾需要解决。这个女学生神秘地对我说：“其实初三（3）班的学生根本不欢迎S老师，她原来带的班由于纪律与成绩都差而被学校考虑撤掉的。现在学校竟然又是让她去带这个班了。其实许老师，他们都很欢迎你呢。你给他们的第一印象相当好，星期一的时候，他们都安静整齐地坐在教室里跷首以待，等待你的到来，可惜来的却是S老师，他们失望极了，也都泄气了，他们同学问我，叫我来问问你，你为什么不肯带他们这个班？”

    我听了这个女学生的话心里非常难受，确实是难过极了。我其实是很想带这个初三（3)班的。但是，我不能把真相都告诉这个女学生，只是强装笑脸说：“也许没有这么严重的，每个老师都是负责的，都是优秀的。”但是心里暗暗骂自己没有出息，自己没有拿定主意。如果我一意坚持，其实学校领导也会尊重我的意见。但是，我过于小心谨慎了。我突然感觉自己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年刚过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子，根本不是一个朝气蓬勃的热血青年，而是一个亦步亦趋，保守怕事的“小老头”了。

    女学生走了，她近来与我交往比较多，其实我还不是很了解她。但是她的提醒也是对的。男子汉凡事自己应该有主见，要做到胸有成竹。而我显然是缺乏人生经验，在为人处世中，处处显得被动，也处处显得软弱。凭良心说，初三（3）班给我的第一印象确实也很不错，我当时也很想在这个班好好地甩开步子奠定自己教师生涯的第一个美好基调。在他们毕业这一年里倾注我全部的心血，做出点成绩来当自己的第一份礼物，但是一想到我占据了这个班的班主任是夺了别人的位置，挤了别人的饭碗，心里又很过意不去。想到后来还是打退堂鼓了。但是，当我离开这个班后，才觉得以前的想法是错误的。如果情况真是那个女学生描述的那样，那么其实我是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因为，我把一个喜欢我的班级丢掉了，我也丢掉了一个自己喜欢的班级，而自己又中途接手了一个没有经过入学教育，开头就很糟糕的，而且问题多多的班级，而且今后也根本无法展开班主任工作，无法尽责的班级。我痛苦，我的学生也痛苦。我现在很想念那个初三（3)班，感觉离不开他们，也有点对不住他们。

    是的，这一个多星期来，我常常遇到那个初三（3）班的一些学生，他们老远就问候我“许老师好”，显然我给他们的第一印象是不错的。那天我们的见面演讲我既花了功夫，又取得了实效，至少我让学生感觉到了我是有水平的，而且是非常有责任心与爱心的。凭直觉我肯定可以把这个班带好，我们的年纪也很接近，我只比他们大五、六岁，心理年龄很接近。

    我失去了带这个班的机会，这是我第一次当教师，当班主任最大的失误。后来，我没有机会去这个初三（3）班了。但是有一次机会到这个班听了一节公开课。听完课后，许多学生还向我打招呼，我本来还想站在讲台上再对他们说些什么，至少作一点解释，但是想了想，也没有什么理由再站在这个班来讲话了。再说也不好怎么解释。因此，话到喉咙里又都咽回去了。我当时深感对不起他们，我本能地在讲台上站了一下，还是选择默默地走了。今天，这个女学生这样一说，我心里又难过起来了。

                               四

    我现在带的这个初一（2）其实是一个成绩平平，没有一个人的成绩拔尖，却有不少问题学生的班级。比如像今天这样谁都不愿意当班干的事情，我是从来没遇到过的。以往班主任如果任命班干，学生都很高兴，如果当不上还会生气，现在这个才初中一年级新生的班级竟然是这样的态度。我真不知道下一步怎么来对待这个班级，我这几天为这个班级伤透了脑筋，但是想到为人师的责任，我又不能撒手不管。因为我刚来，学校的教师、领导及学生和家长都没有信任我的理由与资本。如果我在这个班上栽下了跟头，那么我这一辈子大概也莫想在教育事业上站稳脚跟了。况且，毕竟这些都还是初一年级的学生，只有十来岁，可塑性很强的。即使是苗不正，也正是要我这样的“园丁”来扶一扶才是。如果每个学生都是好的，那么大概也用不着我们这些教师了。

    在师专读书时，我就想过要当好一个班主任，当好一个老师都不简单。我不应该把书育人这样的事业看成是一帆风顺的，我应该下最大的功夫，作最大的努力，同时作最坏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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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初为人师（听课的感受）

                         １９８８年９月12日

                            许锡良

    今天是语文教研组的教研活动。我终于有机会去听了史国忠组长的公开课。我一来就听人说他讲的语文课特别好，特别生动吸引学生。不但老师们与校领导们作如此评价，而且据说每个学生都这样评价。今天是我第一次听他的语文公开课教学。上午他搞了一个单元教学，也就是单元小结，把一个单元的五篇课文揉合到一节课来讲。这种上法也算是创新吧，这种讲法目前在我们语文教研组恐怕只有他作出这种首次尝试。

    我是抱着很大的期望与热情去听他的课的。听后的感觉虽然还算不上十全十美，但是至少也是名不虚传的。我分析他讲课的特色有这么一些：

    特色之一：就是兜转得开，在课堂上挥洒自如，拿得起放得下，驾轻就熟。他有比较高的语文水平与语言素养。这也许是他的天赋与平时刻苦钻研，善于学习的结果吧。他来学校才四年时间，在许多方面却比老教师要内行得多。由此可见一个人的工作经验如何，不能完全凭多少年教龄来说话，仅教龄长还远远不够，还要学会善于总结、勤于总结。有一些老教师教书几十载，然而教学方法还只是老一套，上课效果也不怎么好。

    色之二： 作为一个语文教师，一口流利标准的生动的普通话是最基本的条件，也是最重要与最难学到家的。这方面我有着先天的不足。这次的课史组长充分发挥了自己这方面的优势，他讲课的语言，声音洪亮，抑扬顿挫，音质优美，生动有趣，而且常常伴有身态语言，有时用夸张的身态语言，借助丰富的表情来帮助学生理解课文，这实在是要有一定的话剧演员的素质。这一点也是比较难学的。

    色之三：对课文的深入钻研，是这次课成功的又一要素。一般来说，我们刚出来的年轻教师很难做到这样的程度：在五篇课文之间来回穿梭，有条不紊，显得是那样娴熟自如，以至于他把语文课本关掉也能够背出大段大段的课文来。

    色之四：节奏感把握得很好。他说话频率不快不慢，声调始终抑扬顿挫，用词贴切，语气连贯，中间把学生的思绪带进预设的情境，没有让学生的思维停歇的余地，一节课从头到尾都能够很好地牢牢地抓住学生的心，吸引学生的注意力。我认为一个教师如果在课堂上能够始终牢牢抓住学生的心，吸引学生的注意力，而不是靠发脾气下命令，不断提醒，压迫，那才是了不起的老师，但是现实中有这种本事的老师并不多见，有不少上不完一节课，老师就开始大发脾气了，课堂就要砸锅了。

    我感觉当语文老师自己的听、说、读、写的能力先要过硬，因为语文教师对学生的听、说、读、写的榜样示范作用很大，没有这个作为前提是难当好一人语文教师的。自己都不过关，怎么让学生过关？

    史国忠老师的课成功的地方就是他有这个实力。

    最后谈点史国忠老师的课的缺点，或者叫美中不足的地方。

    语文教师的写字能力也是很重要的，史老师的字写得不错，但是在板书时犹如天书，甚至根本难以辨认，写在黑板上有些杂乱无章，其实在黑板上把字写好也会对学生产生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其次，他有时只追求课堂节奏的连贯性与紧凑感，而忽略了让学生有一个思考的空余时间。教师发挥不错，但是学生是否真正思考与体验了，还很难说，说到底课堂上重要的不是教师讲得如何，而是学生自己学习、思考与体验得如何。

    我最看不惯的是他在课堂上过于随便的教态与衣着。一件衬衫只扣了两个纽扣，而且是穿着拖鞋进教室的，上到中途得意忘形，居然把一只穿着拖鞋的脚蹬到讲台上来了，这实在有损于教师的形象。这虽然与他作为语文教师的讲课内容无关，但是与他作为一名教师的行为举止还是有些格格不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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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初为人师（为爱情烦恼）

１９８８年９月11日

许锡良



    今天小丁老师来我们的宿舍玩，硬是要拖我们打几手扑克牌，我其实并不喜欢打这种牌，但是一起来的同事来玩，又不好意思推辞，只好打几手了。

    打过几轮之后，突然小丁老师问我们：“嗯，你们男教师找对象会有什么条件呢？”这一问倒使我们颇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既然女年轻的女教师都不在乎谈这些问题，堂堂男子汉又有什么可以扭捏的呢？

    我先笑了笑说：“怎么说呢？其实这个问题我都还没有考虑得那么仔细，反正凭直觉，感觉不错不就行了呗。”

    小杜马上说：“也不能够那么简单，文化嘛，至少也应该是高中毕业生吧，另外工作上要能够养活她自己，这一条对我现在来说非常重要，反正我的工资绝对无法再养活第二个人了。”我补充说：“我现在的工资只能勉强养活自己，而且只是吃饱，穿暖都还是一个问题。”说完我们都笑了。

    小丁老师听后，开始说自己的条件了。其实，她来问我们是要表达自己的条件。她说：“我的条件倒是很高的，不过嘛，文化要求他不用太高，能够大致与我相当就可以了。但是他得先要潇洒，个子不能低于一米七四以下。长得要够帅。不管怎样，他到我家里得先对得起我家里的观众。”

    我与小杜老师听了，面面相觑，无言以对。这样的说话明显是要给我们难堪的，不过我们谁也没有敢奢望找到一个中小学教师做妻子。小杜老师才一米六0的个子，我算是高一些也才一米六五而已。按照现在的流行的标准，这个个子就是不够三等残废了。一米七四以上，快差了十厘米啊！

    我没有再说什么，其实我真的在这个问题上没有想太多。但是小杜老师还是开口了，他性格比较直爽，就说：“依你的标准，我们这些不足一米七的小伙子都得打单身一辈子了？”

   “那不一定，你们可以考虑在这里的高中生中找啊，这些女学生对你们有大学文凭的男教师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你们也不用愁啊。”小丁老师安慰我们说。

    我听了这些悲观的话，感觉特别无聊。于是转移话题说：“你难道不想在这里安家吗？”

    “不想，我恨死这里了。”小丁老师说。

    “你想调走？”小杜惊讶地问道。

     “是啊，我知道很难，但是万一不行我就不要这份工作，在老家再找一个。”小丁老师说。

    这个时候，我忽然想起我高中时的英语老师、班主任，应该是与她是同乡，都是城市里来的，在教了我们二年之后，也走了这条路，没有要这份教师工作，嫁了一个有钱的男人，回家乡了，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那个英语与班主任老师了。现在小丁老师也要走这条路了。女人就是好办一些，男人就不同了，什么都要靠自己打拼才会有出路。

    我长叹一声。人有时候是会有命的。比如你成为男人，比如你出生在什么地方，什么家庭，身材会有多高，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但是命中注定的东西却要影响你的生活、工作及一切。生活是世俗的，更何况我们这些挣扎在生活温饱的贫困线上的人呢？其实只要作为正常人都会渴望爱情，但是现在我们的生活状态连想不敢想。在这孤寂的日子里，我只能靠勤奋工作与认真看书打发日子了。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每个人的前途与命运都是不同的。而且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活法，都会有自己生存的理由。何必苛求一致呢？

    但是，面前这个与我们一起来的女教师提出这样的对象条件，我虽然理解，但是我深感有点庸俗，一个女人会把男人的身高看得那么重要，说明虚荣心强，而且是缺乏自信的表现。

    打了几手之后，无心再玩这牌了。感觉生活这么艰难，还不为改变自己的生存处境想点办法是说不过去的，打牌在现在就是空耗生命。人家只要嫁得好，就可以改变命运，而作为男人的我只有靠自己奋斗才会有希望。我要跳出目前的困境，去继续追赶我心中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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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初为人师（乡村教师的生活）

                 １９８８年９月14_15日



                            许锡良



                         1988年9月14日

    每次当我走进狭窄的办公室时，几乎每天每次都会听到有关工资、奖金的议论。贫穷与寒酸，已经便得教师们整天只关心那点用来保命的生活费了。他们常常为争那一分一毛而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完。每次听到这些繁琐而庸俗的争论，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感到生命的活力被窒息了。我们从小受教育，拼命地读书，到头来原来也只不过为了争那一毛半分的小钱而努力而已。

    我在师专读书时，很想在事业与学问上有所建树，并没有把个人的生活看得有那样重要。但是，来到教师工作岗位上后，才想起事业与学问都必须要有一个健康的肉体的身体作为依托才行的。生活的窘迫逼着你必须舍弃原来的想法了。我现在必须考虑，如何才能够安稳地活下去。我感觉到自己似乎失去了什么，并且感到心理严重失去了平衡，脚下开始悬空。再也潜不下心来，思考什么前途与国家大事了。

                     1988年9月15日

    昨晚我又到招待所的值班室里备课。我每天晚上的时间基本上都用来应付备课了。我很疲倦，有点吃不消了，很想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有点宽闲一点时光，好好地睡上一大觉。可是，这样的地方没有，每天的那些琐事，把我搞得疲惫不堪了。

     “二部制”的作息时间，把我的生活规律统统打乱了。中午十二点钟上课，也没有午休。每天走进教室都是恹恹欲睡的样子，我发觉我讲的课似乎越来越糟糕了，情绪开始低落。自己也开始对自己不满意。

    我很想改变这种局面，无奈力不从心。每天的课还是要好好备的，否则就连令人“恹恹欲睡”的课都讲不成了。

    我每晚就是这么应付着。想起明天就要讲新课了，而且是讲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校长几次三翻地跟我说，准备要找一个时间来听我的课。我问他什么时候来，他总是笑而不答。这样使我每天都处于一级战备状态。“你得给人家一个好印象啊，这可是你人生的第一课。”我们教研组长不知对我说过多少次了。因此，我就得一直为这个课提心吊胆着。人活着真难，处处充满了荆棘和严峻的考验。上次师专毕业考试完了时，我和一些同学曾经高呼：“万岁”，“永别了考试”，现在看来还是高兴得太早了。人生的考试太多太多，人生简直就是考试的代名词。我不敢大谈什么理想与远大的奋斗目标了，芸芸众生，大千世界，能够有一个立足之地就不错了。而学生时代的所谓奋斗，只不过是书斋里的幻想罢了。事非经过不知难啊！

    我还在伏案备课，在招待所里的值班室里。明天说不定就会来听课的。这次听课是搞突然袭击的，就是不事先通知你。这样一来，不管怎样，我是不敢懈怠一下子的。既然全班四十多个生命的前途已经被放在我手中了，凭良心讲，误人子弟还是有罪的。

    我备着课，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这样睡着了。我还在做着美梦。那些都曾是学生时代的幻想了，我在梦中忘记了那烦恼的一切......

    “老师，老师”，我睡梦中似乎感觉有人在叫我。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就在我耳边轻轻响起。我吃了一惊，以为我班上的学生又出了什么事，睁开那睡眼惺忪而朦胧的眼睛，眼前的确站了一个女孩子。我揉了揉眼睛，定了定神，才发觉这不是梦，我还在值班室里，眼前的桌子上还放着我没有写完的教案。我又看看那女孩子，我认出来了，就是那天问我为什么不当初三（3）班班主任的那个高二年级的学生。听说也是一个老师的女儿。我虽然才来几天，已经有点熟悉了。“许老师，你去睡吧，这儿会让你着凉的。”那女学生带着点责怪的口吻说。但是我听了感觉特别温暖，似乎有一股暖流在心里流畅。这种责备是特别珍贵的。说实在的，出门在外，我还是第一次听女孩子对我说这样关心体贴的话。虽然我现在是老师了，但是其实年纪并不大，加上我天生娃娃脸，刚来开学的那天，一些老教师还当面戏称我为“娃娃老师”，其实一个多月前，我也还是学生啊。

    我赶紧收拾书本与笔记本，面对着这个女孩子，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激之情。女孩子对我说：“当老师真辛苦啊，每天吃得那样差，工作又这么累，却连一个安身之地也找不到。”说完，女孩子低下了头。

     “听说你爸爸也是老师？”我问。

     “是啊，都快三十年了。”女孩子说。

    “那你爸爸不也一样吗？”我笑笑说。

    “我见过他们的苦，现在他们老了，苦也快熬过去了。只是不愿意让我来继承父业。要不，我也是有机会考师范然后当教师的。但是，我爸死也不同意，说宁愿让我们讨饭吃，也不再让我们当教师了。”女孩子轻轻地说。她这句话，说得我刚才温暖的心顿时又凉了起来。

    我回到床上时，睡意又没有了。想着刚才女孩子的话，躺在床上翻来复去睡不着。

                        1988年9月16日

                              一

    昨天师专时的班主任给我写来信了。信写得很长，他详细向我解释了在师专时的一些疑问，然后就是充满了责备的语气，说他感到很伤心，因为我们作为学生的没有理解他。

    我也觉得在师专读书时有点对不起班主任老师。他其实是一个忠厚纯朴的人。带有浓厚的文人书生气,对学生却是非常好的。然而离开师专时，我的心情坏透了。感觉很失落。那时我可能把坏脾气向任何一个人发泄出来。当先生要我留言时，我却写了一通非常悲观失望的话。现在想来那只是在使小孩子脾气而已，是不成熟的表现。老师来信就是质问我这个事情的。唉，过去了，不再回忆了。留下余地来作点有益的事情，作点美好的憧憬吧。

                           二

    昨天下午，那个高中女孩子到我们宿舍送来了两个不成熟的柚子。我和小杜老师急忙打开一个吃。结果又酸，又苦，又涩，等到我们吃完，我们都呲牙咧嘴了。然而，我心里却很高兴，毕竟有人关心是温暖的。不禁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这个鬼丫头”。

    与她聊天，看着她个子高高的，又读高二了，可是她说她其实还不满十五周岁。

    记得我刚来的第二天晚上，我去招待所值班室里拿钥匙，这时值班室里只坐了一个女孩子。我以为她就是服务员，于是问道：“小师傅，请问钥匙在哪里？”她见我那样文质彬彬的书生气样子，忍不住嘻嘻地笑起来。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开始寒暄了几句，我问道：“小师傅贵姓啊？”她听了，又禁不住笑起来，说“姓X”，等我又准备要加上“X师傅”的时候，她赶忙打断我的话说：“我不是师傅，我是徒弟，你就叫我X徒弟好了。”我恍然大悟，问道：“你不是这里的服务员？”“哪里是，其实我还是学生呢！”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那是县一中的学生了？高中几年级了？”我冒昧地问道。“不是，我没有那么厉害，就在你所在的学校里读高中。我认识你，你是我们学校里新来的老师，你姓许，对吧？”我反被她一连串的问话问住了。我刚来，怎么就知道了啊。其实，这么一个小地方，新来的总是比较容易引起人家的关注，这也不希奇的。

    从此，我们熟悉了。她偶尔会把家里的一些吃的东西带点来给我们吃。听说她也爱好文学，当她听说我是语文老师，也爱好文学时，她于是常常写一些散文之类的文字要我批改。但是，她写的字就像小学生一样幼稚，那样一笔一划，非常工整清楚，刚开始的一个礼拜几乎是每天都有一篇送来，我也非常热心地替她批改。

    可有一天，她递给我的不是作文，而是一封信，说不好意思再打扰我了。以后他们上书法课，要练字，不再写了。我给她回信说，不妨再写一点，权当练笔，会有好处的。我很乐意帮助好学的学生。但是她终于没有再写了。

    一天清早，我刚吃完饭回来，打算去上课，路上恰好碰到了她去上学。我们彼此打了个招呼，然后我已经走出了一大段了，她突然又跑回来，急急地追上我。然后匆忙把一个封信递给我，然后一声不响地跑了。我拆开信，才知道今天是教师节，而且是我的第一个教师节。她送了我一个很精致漂亮的明信片，还附了一张纸条，说了许多有关教师的话，和对我感激的话。

    我感觉这个女孩子似乎对我有点异样的感觉。我们的关系已经开始超出一般的师生关系了。但是，在我心中最多可以算是兄妹关系吧。她说希望我把她当妹妹，她希望有我这样的一个哥哥。我看了有点不好意思，一来就充当人家的哥哥，唉，像什么话呢！

    今天又送了两个柚子来，虽然明显是还不熟的，也并不好吃，但是，我们几个年轻教师还是津津有味地把它吃了个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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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初为人师（走向反思性教学）

１９８８年９月17__18日

许锡良

1988年9月17日

    每一次失败的课，我内心里就会充满了内疚和自责。因为一堂课的好坏几乎完全在于教师的组织安排是否恰当。

    我常常觉得自己没有上好的课，首先就是事先备课不够充分就匆忙去上课了。有些问题自己都还没有想清楚，心里很不踏实，就走进了课堂。因此上课的效果往往不如意。我感觉备课的好坏差不多是一堂课好坏的最重要的前提条件了。课备得不好，上课就必然上得不会好。这是必然的。但是，课备好了，也并不等于就上好了一堂课。因为上课与备课毕竟是两码事。

    上课除了备课这个前提条件外，还有一个组织教学的过程。而对于一个教师来说，组织教学却是一种能力，而且是一种综合能力，包括了你的知识丰富的程度，阅历的深浅，以及口才、思辨能力等等方面能力，是一个都不能少的。

    那么一个富有经验的教师所上的好课应该是怎样的呢？就是能够让学生在整整一节课的四十五分钟中的每一分钟都处在积极紧张的思维活动之中，使他们的注意力与思考活动始终集中到老师讲的课的问题中。现在我感觉自己离这个水平还有一定的差距。

    像我现在教的初一年级，他们刚刚从小学走出来，身上充满了小学生气，其特点是，活泼好动，注意力容易分散，容易走神，不易集中，可谓是他们普遍的特点。有时课上到一半时，课堂纪律就开始出现问题了，有时甚至会出现难以维持的现象。关键是教师不能独自自讲得太多，没有学生参与，他们的注意力自然难以集中。

    因此，有经验的教师的做法通常是在此时恰当而自然地巧妙风趣幽默几句，调调胃口，或者提出几个让学生意想不到的问题调动学生的思维力，让学生去思考及尝试着解答这些问题，这样又使得他们又处在积极的思维状态中了。我认为这种方法很好。但是使学生注意力集中的方法远不止这些。

    我发现对低年级的学生讲课不能一味地只有教师讲，也不能只一味地呆板地讲授知识。这样会使学生感觉你这门课会很困难，甚至感觉枯燥无味。如果一个教师的课成了学生上课的负担，那么你的课就至少失败了一半。所以，我觉得教师上课首先得考虑调动学生积极性，培养他们的学习兴趣，只要有了兴趣，接下来什么都会容易。而对于低年级的学生来说，提高学习兴趣的重要途径之一就是要增强讲的趣味性和生动性，把多种多样的课堂活动穿插到课堂中去。当课讲到一半时，学生的思想开始走神时，如能及时地自然地插入一个与课的内容相关的故事，或者让学生自己尝试一下，练习一下，我认为这倒是一种好的调味品。如果这个穿插的故事与所讲的课密切相关当然是最好不过了，但是，如果不太相关，或者关联不是很大，也不大要紧。调味品的意义并不在于其本身的营养价值，只是为了把别的饭菜顺利吃完。营养价值主要在饭菜的质量嘛！

    我上了两个星期的课，已经深有体验了。一堂课干巴巴地就一个人尽讲到底，课堂纪律与学生的听课兴趣都是会受到严重影响的。如果能够在事先备课的时候作些准备，准备一些有趣故事与问题，在学生开始分神的时候及时安插，那么课堂的效果肯定会比一个人硬讲要好得多。

    有一次我讲课讲到中途时，下面有的学生已经开始走神了。恰好我讲到一个词：“不求甚解”，便及时穿插了一个故事：“从前有个人，读书不求甚解。一次他遇到一句‘尽信书不如无书’这句话，不能理解，便问别人‘尽信书’是一部什么书？回答他的人讽刺他道：‘尽信书’这书虽好，但远不如‘无书’这本书好。《无书》比《尽信书》更好。”我讲完了这个小故事，全班同学轰然大笑，不但立即明白了“不求甚解”这个成语，而且也懂得了“尽信书不如无书”的道理，课堂气氛一下子又活跃起来了。大家又开始兴致勃勃地听我讲课了。

                          1988年9月18日

    今天由教研组安排去听富老师的课。他今天上的是“单元教学试验课”，听了感觉效果不是很好。他讲得没有精神，学生也听得没有劲。这也许与他最近的情绪有关。

    我觉得这样的单元教学反倒不如把课文一篇一篇地讲好。一堂课下来学生恹恹欲睡。就是我作为听课的人也有些沉不住气了。这一堂究竟给了学生多少东西？让学生得到了什么训练？我都无法总结归纳出来。

    这显然是学史老师的办法，但是，富老师缺乏史老师的那些语文素质，不具备像史老师那样能够在课堂上挥洒自如、游刃有余的能力。一个单元五篇课文，不到一节课就“吞”完了，而且时间还剩余了一大半，后面剩余的时间又知道怎样去利用。而前面的课又只是晴蜓点水式的一带而过。如果课后，学生的学习积极性跟不上，而且缺乏自学精神的配合，那么这样的课实质上是没有什么效果的。

    “单元教学”难度相当大，对语文教师本身的素质要求相当高，并不是每一个教师都适合的。史老师那天上得很成功，并不等于别人也可以来学他这样。每个教师都会有自己的特长，都可以根据自己的特长来选择适合自己的教法。因此，我不太赞同一律都搞“单元教学”训练，我们语文教研组应该有一个宽松自由的空间，由每一个教师自己根据自己的优缺点，及讲课的特色与优势来确定适合自己的一套教法。强迫要求千篇一律是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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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初为人师（漫漫乡村教师之路）

１９８８年９月19__20日

许锡良



                   1988年9月19日，星期一（阴天）

   来到这里，感觉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吃与住的问题，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这个学期我所带的班级必须实行“二部制”教学，每个班级拥有半天教室的使用权，真是闻所未闻。这个星期轮到我班上早班了。早晨我不得不中断长期以来习惯了早晨起来跑步锻炼了。早早起床，清早就往食堂里挤。好不容易买到了一点稀饭与馒头，还没有时间吃，只得把食物带到办公室里。实在来不及吃，因为第一节课就是我的。早上上课时间是六点半。而且学校安排课说我们是单身汉，能够早起，没有家庭负担，因此第一节课都排给了我们年轻人了。我上完第一节课后，才又回到办公室里吃早餐。中午开始在学校蒸饭了，但是菜还必须去外面的餐厅买。这些工作做完了以后，再准备上下一节课。早上前三节课都是我的，我在几个班轮流上。常常饭还在喉管里，没有咽下去，就迫使你鼓起劲来把课讲下去。这些都不算什么，吃饭难现在是我最棘手的问题。这里的东西实在是太贵了，尽管我每天都十分节俭，把生活水准维持在最低的限度，仍然要三元多钱，但是我一天的工资是二元钱，我每月的工资最俭省也只能维持到一个月的一半时间左右，也就是15--20天左右。想到这里，我不知道我应该怎样过，才能够活下去。我反思了一下自己，苦笑了。一个堂堂男子汉，竟然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我每天的伙食费要把当天的工资全部吃完，而营养还没有保证。其实我现在穷得连买一件衬衫的钱都没有了。但是，我每天只能吃一些冬瓜、白菜，一天三餐饭都只能吃得起这些饭菜。自从上班后，我没敢掏钱买过一次肉，除了教师节吃了一次猪肉外，我几乎再没有吃过一次带点荤腥的菜了。

    弟弟跟着我来读书，每天也是一样。快二十天了，弟弟硬是没有吃过一次肉。昨天我去食堂买菜，看见摆放着半碟红烧鱼，要价是一块五角钱，也就是快到我一天的工资了。我还是咬咬牙，给买下来了。因为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弟弟那副馋巴巴的样子。今天中午我看见弟弟不断地翻拣着自己小碗里的白菜里的那一小片肥肉，然后就往嘴里送，简直不要咀嚼就全部吞下肚子里去了。我买了半碟红烧鱼，看了看，很有几块的，我只尝了一小块，然后剩下的就全部给他了。他也毫不客气就把碟子里的鱼狼吞虎咽一翻，几下子，碟子就被舔了个底朝天。看到这一切，我感到很心酸。我也算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汉了，如果我做农活，万万不会窘迫到今天这个样子。我还算进过高等学府的大门的年青人啊，竟然连自己这张口都无法糊了。我已经无话可说了。还在实习时我就听说现在是：“拿手术刀的，不如拿剃头刀的。”“搞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全国的情形大致也好不到哪里去。这难道就是“改革开放”的伟大成就？

    那个高中女孩子倒是最近常来我们宿舍坐坐，看到我们吃得实在太差了，就几次三番地对我说：“许老师，去买一点肉拿到我家里煮吧，如果你不会煮，我来替你煮。”她看见我碗里常常只有水煮白菜和冬瓜之类的菜，于是向我提出了这个建议。我笑笑没有答应。因为我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嘴馋而去打扰人家。教师虽然很清苦，但是，也还要保持一点自己的清高，不可以让别人看着我们太寒酸。

    当教师，至今我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每个人都是过着艰难的日子过来的。谁人又不是白手起家？干事业总得有一股超凡脱俗之气才行的。如果总把世界及未来想像成阳光雨露，那就大错了。现在只有高兴吧，不论贫穷还是困苦。

                      1988年9月20日

    上午学习委员龚韵琴递给我一个条子：“今天没交作文的：黄X群、钱雪X、王X伟、丁小X、汪X华、李X。没交周记的：黄X群，丁小X。”我一看，又是这几个人没交作业，心里腾地就冒起了一把无名火。当时就在班上严肃地宣读了这几个没有交作业的人的名单。要他们放学后留下来补做作业。并且问清他们为什么不做，是没有时间还是忘记了或者是完成作业有困难。

    最后一节课是历史课。历史老师也布置了作业让他们做。于是我提前十分钟到班上了。在这几个不交作业的人中有几个是老犯了。我真拿他们没有办法。其中钱雪X可是我使我最头痛的一个，我上语文课，第一次不交作业的就只有他。后来我要他写说明书，他写得很认真。满以为他从此会遵守自己的诺言了，没有想到第一次作文不交的又有他。我提前到教室里一看，他竟然逃学了，课还没有上完就溜之大吉了。连个假都不请，这人眼里还有老师吗？我很气愤，就在班上说：“好啊，你个钱雪X,明天也不要进教室来上课了，我们班上不能容许这样来去自由的散漫的学生。”我正说着话的时候，钱雪X提着一个书包袋，手里拿着一本什么言情小说之类的杂志，吊儿啷当地踱着方步走进了教室，一幅不紧不慢，完全无所谓的样子。看着同学们看他，他还做鬼脸，笑嘻嘻的。一直到看见了我，才开始收敛了笑容。然后站在黑板前，可是手里还满不在乎地搓弄着书包带。我一看又好气，又好笑，劈头就责问了一句：“历史课你到干什么去了？”

    “吃饭去了。”他毫不在意。

    “向老师请假了吗？”

    “。。。。。。。”这下钱雪X没有言语了，但脸上仍然是毫不在乎的样子，仿佛我这样追问他觉得有点可笑似的。

   “你的作业呢？”我换了一个话题。语气也放缓和了一些。

   “做了。”他赶忙往书包里掏。一个书包里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满了什么。掏了老好一阵子，总算是掏出了一个作文本。我拿来一翻，显然做得是太马虎了。字迹涂涂改改，文句也是狗屁不通。我又好气，又好笑。还是收了他的作文本。快下课了，再回到座位上也没有意思，他干脆就呆在一旁。我也不理他了。同时去追究其他没有交作业的学生。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家伙怕自己的作业会过不了关，怕我会留他饿饭做完，因此连历史课也不上了，就跑回家先吃饱饭，再准备我来留他。其实，我是从来不留学生的，我自己的学生时代就是这样挨过来的。他对同学说，吃饱了，不再怕老师留下来了。作业嘛，应付应付还是可以的。都是临时赶出来的。我沉默了几分钟，没有言语，即使是初中一年级的孩子，也已经不是好对付的了。其时我已经气得不能说话了。交完作业的都可以回家了。

    我放眼扫去，不过十多分钟后，好几个没有做完作业的都已经补做好了，交了作业都回家了。但是在教室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有一个小不点的小女孩子正规规矩矩地摊开课本和作文，正在写着作业。

    其他同学几乎陆陆续续地都走光了。这些没有交作业的学生，表情始终不一。有的现出悔恨的情绪，有的则相当老练，脸不改色，心不跳，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也有个别的希望快点写完好去吃饭，显得很急躁。但是，这些只是十多分钟的事情。

    现在教室里只有那个小不点大的小女孩子在认真写作业。而且只有她一个人了。她就是那个没有交作业的黄幼X了。我走过去，站在她旁边适当地放低了语气问道：“黄幼X，你为什么不交作业呢？”

    “我。。。。我。。。”黄幼X的声音简直比蚊子还小。“那天我没有来上课，我家里有事。。。。。”这时我才想起上个星期六东山赶庙会，确实是有个小女孩向我请假了，并且给了我一张请假条。

    我又火起了，责问道：“那天为什么不来上课？”没想这一责问，那个小女孩子竟然哭了起来。

    “糟糕”，我心里暗暗地骂起自己来。语气上又没考虑到这个小女孩子其实是非常胆小内向的。我最怕看见别人流泪了。我赶忙放轻了语气说：“你家在哪里？远吗？”问了好几句，那女孩子才带着抽泣声回答道：“在新店云屯洲村，有好几里路。”

    我想她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呢？为什么我一问她为什么不来上课她就会哭起来呢？而且是那么伤心。我感到有必要进行一次家访了。

    开学以来，我跟学生的接触的时间太少了，对学生的了解也太不够了。一个合格的教师，合格的班主任首先必须对自己的教育对象有个全面而深刻的了解，不了解学生要想教育好，简直是寸步难行的。

    看到她这个样子，我说，你先吃饭吧，饿着肚子也做不好。作文明天再补交也不迟，但是不能够再拖欠了。然后叹了一口气，说：“你们现在还小，不知道老师的一片苦心啊。将来你们会明白老师的一片苦心的。”小女孩子似乎轻松了一点。教师对学生的影响真是大，我的一句话会让她吓成那个样子。

    我走出教室，心情很沉重。孩子们还太小，现在不懂学习的重要，但是等到长大了，懂得了，却又晚了。每个人难道不都是这样走过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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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初为人师（教师职业倦怠感）

１９８８年９月21__24日

许锡良

1988年9月21日

    今天上午上完第一节课，我又回到办公室里。S老师走了进来，对我说：“小许，你有没有这种感觉？我现在特别怕上课了。从星期一开始我就盼望着星期六，日子真难过啊。”我笑笑说：“都一样，教书育人，没人敢说自己是轻快的。当了班主任更是这样，处处少不了你，想狠狠劲地好好干一番，又干不起来，想丢弃不管又下不去，这下像是吃上鸡肋了。”S老师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其实她只教了两年不到的时间。

    来这里工作虽然才二十多天，可开始接触的人也不少了。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发现哪位教师说过“我很热爱教师职业”。贫穷、琐碎、地位低贱。如果有机会改行，在这种情况下大致都会改的。我们现在的教育事业正是依托在这样的教师职业情绪上的。然而正是这些不愿当教师的教师们，年年岁岁为社会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才。

    一次我问侯老师：“你教了快二十年了，一年又一年就这样简单重复下去，你不觉得厌烦吗？”她是二十岁那年上山下乡知青，从上海下放到江西黎川当教师的。一来就在当地当起了教师，从那时算起刚好二十年教龄了。由于种种原因，一直到近三十岁才结婚的，为教育事业染白了黑发，熬坏了眼睛。每次我看到她那特别沉重的近视镜，心中就特别沉重，心中就充满了敬意。这不是一般的玻璃近视镜，这是她教育事业凝聚的几十年的心血的结晶啊。

    侯老师并不像我们经常看的教育电影小说中所描写的优秀教师形象，人其实并没有那样简单、直率的，对于教书育人，她有她自己不同于一般的见解。她对我说：“说实在的，要说教书十有八九的教师都会说清苦烦人的。但是苦也没有办法啊。这是社会对你的安排，没有进这个清水衙门，还可以由你海阔天空地乱想，一旦进了这个教师职业，就得有必要约束自己，克制自己的欲望了。为人师表还是要的，当了教师就要有个教师样。教师工作累，工资待遇差，这是事实。有牢骚当然要发出来，但是工作还是要做好的。人家四五十个涉世不深的无辜孩子交到你手上，你总不能不管啊。不但要管，而且要管好。”

    我听着感觉侯老师是很实在的，她所说的全都是毫不夸张的老实话，这一席话道出了她近二十年的教师生涯的真谛和甜酸苦辣。

    才二十来天，我就越来越感觉到当教师难，这种难又不同于一般的考大学，或者干其他什么工作的难。考大学人都说难，然而我却考过来了，而且当时发挥得还挺不错的，没有遇到什么大不了的难题。中学时我最怕数学与英语两门课，然而高考那年我也不觉得有什么神秘了。然而当教师之难，并不仅仅在于你要花费很大的心血，而且在于你首先得有点牺牲精神，这种牺牲包括你最宝贵的青春及赖以生存的物质生活的极端匮乏，特别是人生活于这个世界的必备的、据说能够“通神”的金钱。有人说，做生意难，攻读博士难，但是这些难的东西后面，如果成功了就是金钱、名誉与地位。而当教师的难后面是还只是“斗室”，是一贫如洗，即使成功也仍然是清贫。既与金钱无关，也与较高的社会地位无关。这种难，是进退都难，成功了都会难，其实我们现在的社会就是要做了教师的人学会牺牲。

    教师应该是社会的良知、精华，虐待教师的社会是没有希望的。教师是贫穷的，但贫穷的后面应该是一股正气，教师现在只能用贫穷而清廉的身体，处处在社会上树立着榜样，处处为人师表，一无所有的教师，在续接着人类思想智慧的火种，这样只靠个人的操守清廉无为来支撑的教育事业究竟有多大的普遍性？这一切对我来说问题还不太大，教师工作要求要有超人的毅力与脱俗的气质才能够做好。尤其是在现在的这样的环境下，但是教师毕竟也只是凡人，也是俗人，每天必须吃喝拉撒睡，可是我们现在的宣传把教师顶到天上去，但实质上教师的生活却如同在地狱里。我厌恶广播报纸电视上那些华而不实的宣传。

                    1988年9月22日

                         一

    我越来越觉得教育这碗饭难吃。要当好一个教师远远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即使当好了一个教师，也仍然无法摆脱自己贫困的命运。教育家应该是科学家与艺术，因为教师工作是科学与艺术的结晶。他不但是一个严格要求的学者，而且也是一个具有丰富涵养的艺术大师。

    一个教师自身要正，这是毫无疑问的。一个教师自身要有丰富的学识与深刻的人生见解，这也毫无疑问的。但是一个教师仅有这些似乎还很不够，因为许多聪明正直而富有才智的人并没有成为一个优秀的教育工作者。著名的数学家陈景润先生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有些人有科学细胞，头脑很灵活，思想品质也好，为人也很正气，可为什么成不了优秀教育工作者呢？这就是因为教师工作不但有科学的严谨性，而且也有艺术的灵活性。相对大多数教育失败者来说，艺术的灵活性是更为迫切的更为重要的东西。

    教育有它的科学性这是为大数人所公认的、理解的，但是教育有艺术性、有人性却为许多人所理解或者忽略。同样是这四十个学生，有的教师走进了这个教室，立即呈现了一种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这样的教师备受学生欢迎。而另一些教师一走进教室，教室里的气氛立即变成另一生中样式，或死气沉沉，或哄堂大笑大闹。为什么同样一批学生，会因为不同的教师而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表现呢？这就是教育艺术与教育工作者的人格在起作用。当然这也是教育技巧的问题。我就常常敬佩那些深得学生信赖的老师。在这样的教师面前，我常常有一种自卑感。因为一个教师要取得他所有的学生的心理认同与好感，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但是有人居然就能够做得到，既严格对待学生，又能够受到学生的爱戴，这实在是太难了。这样的老师不知要对这些幼苗倾注多少的爱和多少的心血。一个老师要搏得几个学生的喜欢与爱戴并不是特别难的事情，但是要使他所教的所有的学生都喜欢他，都敬重他，都能够亲其师，信其道，实在是不简单了。这里不但包涵了心血，感情与智慧，而且还要有才华与学识的效应。一个教师即使心地多么善良，多么热爱他的学生，如果不学无术，思想贫乏，也难免误人子弟，最后被他的学生所轻视。这样的教师对于低年级的学生也许还会有一点吸引力，但是终究难以赢得学生长久的敬重与爱戴。

    教师工作是一种软性工作，你再有才华，品德再高，都不会过分。你即使花再大的心血，倾注再大的感情也容得下。如果你不想当教师了，或者只想在教育领域里混一口饭吃，只要你不干犯法的事情，似乎也能够蒙混过去，而且待遇也不会有什么区别。这一点大不同于工厂里的工人。工人做工，任务是硬件的，要你完成五件，你做了四件，就有可能扣发你的工资与奖金。而教育的工作是没有这样的硬性规定的。一切全凭着教师的热情与自觉，这也就是教师不易当的原因之一。

    作为教师，首先时时要想到，教师的工作对象是人，是一个个虽不成熟，却有着丰富的内心世界的人，而人的复杂性超过世界上任何事物的复杂程度。人的内心世界奥秘要被揭开，光靠严谨的科学态度这一把钥匙是打不开的，还得有感情，也就是要有人性，要有通人性的艺术的手腕。要时时意识到每一个人都是一完整的丰富的复杂的世界，面对着几十个这样的世界，一不小心你就得载跟头。我现在感觉到，如果不对这些“复杂世界”作全面的、细致的了解而想把这些世界“统治”好，简直是不可想像的。

    所以说庸俗的老师会更庸俗，出色的教师会更出色，热爱教师工作的人，称赞教书育人是一种艺术享受，讨厌教师工作的人，简直犹如到了人间地狱，暗无天日。

二

    我总感觉到人际关系很复杂，而且这些人际关系常常浪费了大量的时间。不是吗？一个寻着某种借口，往你房间里一坐，就是老半天，聊来也无非是那些根本不打紧的闲话。我颇为这感到伤脑筋。支人家走吗？又显得不近情理，人家乘兴来你这儿玩玩，你却显出不耐烦的样子，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的。但是任其下去吗？又实在在烦人，在时间上陪不起，整天就是这样疲于应付，浪费时间。

    但是，人是需要交流的，而且必须交往，说闲话就是梳理人际关系的绝妙办法。这就是人世间。

    今天看了一些有关交际学的书，才觉得交际不但重要，而且很有学问。为什么有的人能够很好地与人相处，而并不浪费时间，办处处通畅无阻，而另一些人却一来就与人格格不入，难相处呢？这就是交际的学问吧。

    客观评价我的情况，我是一个十足的不喜爱交际的人。因为我的性格总体来说是偏于内向，喜欢安静的那类人。以前我还是一个很不擅长言辞的人，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还常常表现出某种程度上的羞怯与口讷，一段时间这些是我的一个明显的特征。后来在师专读了几年书，由于交的人开始多了广了，说话更成为日常生活的必要了，才逐渐改变了一些口拙舌笨的习惯，虽然这样的情况后来有了很大的改变，但是我仍然是一个不怎么喜欢交际的人，当然也就并无些方面的特长了。

    现在参加工作了，日常生活交际已经成为了非常迫切和急需解决的难题。因为我是教师了，这个职业的特性决定了我必须每天跟学生打交道，也和教师同事打交道，学会与别人和平共事。现在我这方面的能力劣势也就日益明显了。但我不甘心。我从来不把自己不会的东西看成是神圣的，一成不变的。因为我相信我通过努力能够补上我的缺陷。人只要肯学习，并且善于学习就好办。

    这次迫使学一点人际关系学是因为我来这里还不到二十天，就使感觉到参加工作了，走上了更为广阔的社会了，面对的难题不再只是书本上的知识而是比书本复杂千倍，万倍的社会。不会与人友善和睦相处的人，更淡不上事业与爱情的成功。

    这些天来，我总在思索为什么小丁老师对我似乎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很明显，我的人际关系在刚分来的几个年轻教师中是处于比较被动的一个。为什么会这样呢？这关键在于我不懂人际关系这门艺术。

    心理学理论告诉我们，第一印象给人的影响有着特殊的重要地位。这第一印象包括仪表，言行举止，气质、风度等等之类。而我一向对自己的仪表及穿戴都很随便的。

    我记得我与小丁老师第一次见面那天的情形是这样的：那天天气是阴天，但是很炎热，我脚上一双拖鞋，身上一件白衬衫，因为没钱买新的，显然已经穿了好几天了也没有洗。我是与小杜一起去的。那天小丁老师的门开着，她正在备课。我就那样冒然走了进去，主动打招呼道：“小丁老师。”她停止了备课，转过身来，我就自觉地在她床上坐下了。（因为她房间里只有一条板凳，她自己正坐着）。我是先自我介绍的，当时显得主动热情。而小林却一直含笑待在一边没有说话。临走的时候，我说：“小丁（也许刚刚见面不应该这样亲热地称呼），德胜关这个地方很复杂，工作与生活都很艰苦，以后大家都要互相关照着点。一个女孩子跑这么远来也够为难的了。”当时我并没有感觉到她的脸色会有什么难看的。事后，小丁就对别的老师说：“许老师人是好，心肠热，可也够烦人的。”这句话传到我耳朵里来，让我感觉莫名其妙，但是，这也说明我当时的交际上存在着失误。但是，究竟哪句话没有说对啊？我一时难以想明白。也许对于一个异性来说，不能够一见面就显示关心的样子，这样容易让人有误解。以为你别有所图呢。被人家认为“动机不纯”。其实我当时真的没有想那么多。唉，人际关系复杂就是这样，人与人都不同，自己以为只一句平常的关心的话，却被人误解为是“别有用心”。以后，要注意一点了，如果不了解一个人，就不要对他说太多的话。

    对于这件事，我作为男儿的心胸应该能够豁达大度地给予容纳与谅解。以后与异性交往，连说话都要特别小心了，否则就麻烦了。像今天小丁这样说我，我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1988年9月23日

    昨天小杜问我对一个教师的印象如何，他说总感觉到这个教师有些令人难以捉摸。我听了，笑笑说，你干吗要去捉摸人家？怎么说呢？如果用一个简单的好坏来给一个人贴标签，那恐怕是要犯大错的。我说，日常生活中的人____可以说绝大多数人是不能够用好与坏来评价的。每个人自有他的优缺点，关键是处于什么样的环境，有什么利益冲突。优缺点也是相对的，是变化之中的。生活中种种人与事都那样辩证，变动不居，有时你简直不敢对面前的事情作出判断。

    是的，生活中几乎找不到十全十美的人与事。也找不到坏得不寻不到一点可取之处的人与事。有一句名言我一直记得：“苦难对于天才是一块垫脚石，对于聪明的人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而对于懦弱的人来说，则是万丈深渊。”这也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事在人为”吧。

    苦难曾经把许多有志气的青年人磨炼成了挑大梁的建设者，“文革”时动乱的岁月里，使许多青年失去了系统的学校教育，然而这种不幸，反而成全了一些有志青年的学业。磨炼了他们吃苦耐劳、坚韧不拔的意志，他们身上有着八十年代青年人所望尘莫及的品质与素质。

    苦难的历程后面，往往是一个伟大的事业者。

                   1988年9月24日，星期六（雨)

    我总感得每天我其实浪费了许多时间。现在再没有学生时代那样认真刻苦了。每天除了备课上课改作业与学生谈心外，就空出了许多时间来玩掉了。

    我突然想起来，我的外语已经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荒废了多年，几乎完全停息了。真是功败垂成啊。不学外语，到时怎么发展？每天混下来，躺在床上，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虚空感。这样下去，困境难以解除，算怎么一回事呢？我应该考虑考虑自己的前途了。人不能在精神上空虚，应该为自己找一个精神支柱才是，人的快乐在于沉迷于自己的事业，能够沉迷于事业，专注于事业的人，那真是一种神仙境界了。

    我有个毛病，就是喜欢抱怨现实，其实呢？一切都在于自己的。快乐不快乐，只能由自己决定。一切取决于心境，心境平和，就能够感觉到充实愉快。有的人虽然遭遇不幸，却能够在精神上充实愉快地活下去，奋斗下去，这样的人就是生活与命运的强者。有的人稍有不如意的地方就怨天尤人，整天闷闷不乐，其实生活怎么可能处处是十全十美的呢？

    不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什么心境下，都要保持一种积极乐观向上的进取心，只有这样苦难的命运都会真正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