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高等教育学会语文教育专业委小学语文教学法研究中心副秘书长管季超创办的公益服务教育专业网站 TEl:13971958105

教师之友网

 找回密码
 注册
搜索
楼主: 教师之友网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奔五的武术师管季超画完稚画读70后许知远

[复制链接]
21#
 楼主| 发表于 2012-2-17 13:55:58 | 只看该作者
许知远:我们的新旅程http://www.sina.com.cn  2011年11月14日





《商业周刊/中文版》执行主编许知远
  撰文 许知远
  “《商业周刊》从不犹豫提供观点,通常是强烈的观点。我们期望你发现,有可能清醒、机智地描写商业世界,既不虚张声势也不乏味。”马尔康姆·穆尔这样宣称。他时任麦格劳-希尔公司的总裁、《商业周刊》的出版人。
  它的第一期杂志出现在1929年9月的纽约街头,它要报道商业世界正在发生什么,并做出大胆的预测。一个繁荣、喧闹、得意忘形的年代正接近尾声。1920年代的美国,是汽车、电影、广播、股票的年代。欧洲人苦苦挣扎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后遗症,美国则在拥抱新的财富与权力。连他们一直被嘲笑的粗鄙品位都得到改善,菲茨杰拉德、海明威成为了国际闻名的小说家,好莱坞电影开始风靡各地。媒体的响应也创造了这种变化,周刊是那个时代的创造物之一,它比报纸更深入,比月刊与书籍更加快捷,它捕捉到日益庞杂与碎片化的时代。1923年
  亨利·卢斯的《时代》,1925年哈罗德·罗斯的《纽约客》,现在则是《商业周刊》。
  不过,它的时机不那么走运。在《商业周刊》上市几周后,繁荣了将近10年的股票市场开始暴跌,但很少有人意识到它是一场空前的经济灾难的前兆。《商业周刊》的编辑们也没自己宣称的那么清晰与机智,他们在1929年11月2日这一期上评论道:“华尔街的崩溃并不意味着普遍或严重的商业萧条,商业会很快回归正常,毫发无损,在财务上会比过去更健康。”
  历史最终证明,这个观点多么短视和愚蠢。华尔街的崩溃不仅导致了史上最严重的经济萧条,它或许要多少对二战的爆发负责,传染性的危机促使了希特勒的上台与日本军国主义的扩张。
  不过,《商业周刊》不仅挺过了这一切,还成为了世界最成功的杂志之一。读者们没记得它的幼稚判断,却习惯每周一次阅读它对商业世界的报道。人们也热爱鲜明的观点,至于它的对错,倒经常被忘记。
  在接下来的80年里,《商业周刊》报道了底特律的繁荣与困境、硅谷的兴起、日本的经济奇迹、里根与撒切尔的自由市场改革、苏联的解体、拉美的债务危机,最近10年,它则不断涉及到中国的崛起。它也在媒体形态上不断创新,它的首席执行官的薪资调查、美国经济晴雨表的封面报道、还有商学院排名,都对商界影响深远。
  当然,它也不可避免受到时代环境的影响,印刷媒体正在衰落。一个世纪前的杂志还代表着媒体的革新,现在似乎成了过时之物。
  2009年年底,彭博集团购买了《商业周刊》。2010年4月,重新改版的《彭博商业周刊》上市。创建于1981年的彭博社是新一轮媒体革命的象征,为客户提供可能影响商业世界的各种新闻信息与洞见,而且一刻不停。它们的结合产生了意外的效果。彭博覆盖全球的152个机构中拥有2300多位记者编辑,为这本杂志提供了稳固而强大的信息源,重新设计的杂志则符合网络阅读的特征。新版杂志证明了新媒体与旧媒体的区分是多么浅薄。它们不仅并非泾渭分明,而且彼此影响与交织。因为人们的需求从未真正改变,他们仍希望知道商业世界发生的变化,了解深入的分析,听到强有力的判断,尽管这判断仍可能是错的。
  当《商业周刊》在1929年创办时,中国看起来正处于一个充满希望的时刻。张学良在一年前宣布易帜,这标志着南京政权至少在名义上统一了中国。而对于中国新兴的商人阶层,他们仍经历着一个所谓的“资产阶级的黄金时代”。之前的10多年中,一次世界大战让列强无暇顾及中国,它们让出了大量商业机会,而因为没有一个强大的中央政权,他们摆脱了常年来自官僚的困扰,反而获得了巨大的生命力。当然,这种生命力随着南京政权的越来越专制,与1937年爆发的中日战争而结束。
  1986年,当商务部与麦格劳-希尔公司合作出版《商业周刊/中文版》时,中国正处于经济改革的黄金年代。农村活力已然释放,私营经济开始尝试,经济特区方兴未艾,这一切都缘于政府放松了对社会与个人的控制,中国积郁已久的创造力正喷涌而出。同时,人们对于外部世界充满渴望,想了解一切更先进的东西,管理、技术、文化,这其中也带有普遍性的崇拜之情。人们或许也不无悲哀与焦虑地感受到,在经过一个世纪的学习追赶后,中国仍可悲地落后,距离西方的距离甚至更远了。
  封闭了多年的中国正重新融入世界。这本杂志也是这股潮流的创造者与映衬者。对当时的中国读者来说,艾柯卡拯救克莱斯勒汽车的故事、汤姆·彼得斯追求卓越的激情,多少像是中国青年在1920年代听到罗素、杜威的演讲一样激动。他们都希望借助这些外来的思想来改变自己的社会。对外界来说,中国仍难以理解,为何昨日还以马克思主义为信条,今天就拥抱了亚当·斯密?
  距离第一期的《商业周刊/中文版》已25年。《商业周刊》发生了变化,中国更是经历了戏剧性的变迁。它不是那个被视做衰败文明的1929年的中国,也不是拼命学习西方的1986年的中国,全球媒体正着迷于谈论“当中国统治世界”。
  过去四分之一世纪的中国,是一个伟大的经济故事。这么庞大的人群,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创造了这么多财富。一年前,它的经济规模超过了日本,如果一切乐观的话,不用二十年,它将超越美国,成为世界最大的经济体。而长远来看,物质的财富也将转变成政治与文化的影响力。它意味着中国将成为这个新世界(7.60,-0.05,-0.65%)最重要的国家、新的历史动力。
  生活在此刻的中国,多少会有古罗马历史学家波里比乌的感慨:“在不到五十三年的时间里,整个世界就臣服在罗马的无可置疑的权威之下。对于这样一个过程,无论多么平庸和冷漠,怎么可能不产生探究的好奇心呢?”
  这探究的过程,意味着你要深入东莞的工厂,温州的钱庄,鄂尔多斯(13.18,-0.15,-1.13%)因能源的兴起,中石油(10.20,0.03,0.29%)在非洲的开采,中国移民为何涌入加拿大和澳大利亚,中国对希腊的援助,腾讯与淘宝如何深刻改变了一代青年的生活方式,乔布斯为何大获成功,新的技术革命来自何方,社交网络怎样重组商业世界。
  改版的《商业周刊/中文版》,会沿袭借鉴美国版的诸多优势,他们的全球新闻网络、对全球经济的分析与判断,还有杰出、炫目的设计风格。我们相信,它必然对形态沉闷的中国商业媒体市场,带来冲击。
  但我们也从未忘记我们理应坚持的使命与视角。比之现在的美国,此刻的中国与20世纪初的美国更相似。城市化、工业化和商业化是时代的主旋律,技术革命催生社会变革,大众媒体蓬勃兴起,对物质的崇拜、欲望与焦灼困扰着人们,随着它们日益深刻地卷入国际事务,它们对自身的身份寻求也强烈起来,对自身的历史意识也开始觉醒。
  在这样的时代,媒体也理应扮演更关键性的角色。我们也深知,从没有纯粹的商业故事,商业只是了解人类环境的某个角度,它与政治、文化和习俗相互影响。对于中国这样的转型国家,更是如此。
  我们秉承对自由市场、社会正义和技术创新的信念,相信商业行为必须推动更广泛的社会进步。我们也致力于推动中国与世界更为深入的了解与融合。只有长久地持有开放与宽容的态度,创造多元的价值观,一个国家才能持续地发展与进步。新的商业理念与技术变革,从来是启蒙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相信,当下中国仍迫切等待一场商业文明的启蒙,它必将作用于更广泛的领域,这个看似古典的词汇仍然具有崭新的意义。
  在关注全球新闻时,我们致力于提供中国视角,而在描述中国故事时,我们又试图挖掘它的普遍意义。对我们来说,中国的故事,不仅与中国有关,它是人类普遍经验的一部分。
  或许,我们想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这不正是此刻中国的诱人之处吗?它的剧动转变,为各种尝试提供了实验场。
  而此刻,我们也相信《商业周刊》在1929年的判断,我们提供强烈的观点,哪怕它是错误的。
22#
 楼主| 发表于 2012-2-17 13:56:49 | 只看该作者
许知远:拒绝碎片化来源:今晚报  
从《那些忧伤的年轻人》到《一个游荡者的世界》,许知远贡献了独特的文本语言。他被众多年轻人奉为“精神导师”,也贴着“公共知识分子”的标签。但他更怀念单纯读书、孤独思考的日子——本报记者 王洪波 陈君《那些忧伤的年轻人》首版封面“它的绝大部分篇章,写于1998年夏天到2000年春天。我即将从大学毕业,未来充满希望又暧昧不明。我渴望知识、名声、自由,还有冒



忧伤“80后”的生活缺少留白
  写《那些忧伤的年轻人》的时候,许知远二十三四岁。如今,我们的话题还是从“忧伤”开始。
  许知远在书里,描述了很多忧伤的年轻人,他们也是他的灵魂导游者——“我的朋友”胡适、“永远年轻气盛”的李敖、“懒散的师兄”梁遇春、“行动者”海明威、“边省青年”于连、“在麦田守望”的霍尔顿、“全欧洲最浪荡”的卡萨诺瓦、狂妄笑谈的孔庆东……阅读着许知远对他们的描述,财经作家吴晓波感叹说,“我们仿佛看到了自己在阳光下的影子,重新抚摸到了那份曾经生动而致命的忧伤。”
  从这本书开始,许知远叙述风格就逐渐确定下来,用他的话讲,“我是一位非文学类作家”和“喜欢面对世界广泛发言的通俗知识分子。”
  十年后,《那些忧伤的年轻人》纪念版出版,初版序言《46年之后》被保留下来,他写道,“这里面充斥着让人痛恨的自以为是,与一个年轻人不知深浅的狂妄。但是,如果你抛弃掉这些表面的不适应,你应该可以看到,这里面充满了海明威初学写作时的认真与坚定。你也应该会依稀看到46年之后的我的样子,那时候的我已经苍老,眼睛应该没有失明,可能也拄着拐杖,可能狂妄之气已经淡去,但是肯定依然严肃与认真,依然坚信伟大的思想和灵魂。”
  离开北大后,许知远在网络公司迷惘与选择了一段时间。世界被9·11改变的时候,他已经进入以“理性,建设性”为办报理念的《经济观察报》,以27岁的年龄成为主笔,撰写出大量令人耳目一新的社会观察作品,先后结集出版。他在《昨日与明日》中思考如何认识今日的世界;他飞赴欧美,拜访知名经济学家、大学教授、报社总编,谈论全球热门话题,留下《转折年代》;他总结《纳斯达克的一代》,反思《这一代人的中国意识》,为《祖国的陌生人》留下剪影……
  他的文字和经历令同龄人和更年轻的一代激动和憧憬。而十年之后,许知远的忧伤依然。
  “十年以来,比我更年轻的一代就处于这样一个时代。他们生活在一个物质与信息丰沛、思想却匮乏的时代,个人声音轻易淹没在喧哗的众声中。人们相信体制、资本、统计数字,却不相信个人意志。大部分人要么放弃自己对个人独特性的坚持,要么躲入一个封闭、自溺的小世界。我期待我曾经历的迷惘与焦灼,也对他们有所启发。”许知远在《那些忧伤的年轻人》新序言中写道。在说到“80后”时,许知远说:“外界的各种压力,让年轻一代对于成功的欲望太过强烈,生活中缺少留白,没有独立思考的时间和空间。”没有时间和心境充分阅读,在许知远看来,是不少年轻人的硬伤。
  “现在我仍记得16岁的时候,第一次读到李敖的《十三年和十三月》时无法抑制的激动心情。”许知远说。在《那些忧伤的年轻人》第一篇文章《那些曾经年轻的人啊》中,第一个词就是“李敖”。他至今感激这位“快感式作家”对他的影响。
  后来,许知远还特意去台北拜访了李敖,李敖请他在街头吃冰淇淋的情景令他莞尔,“随着自己对复杂性追求的加深,我就不再喜欢他的作品了。”如今,有多少年轻人还会看李敖呢?许知远有问无答。
  再回到《那些忧伤的年轻人》。“她的生命比我想象的更长”,许知远对我说,他为新版写的序言的题目是“十年之后”,和陈奕迅的歌一样。或许这本书的再版,是许知远在思考:年轻一代人心里所想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理想主义、浪漫情怀会不会重来?
  许知远在人群中显得“扎眼”,并不是因为1米85的个子和卷曲蓬松的长发,与众不同的是他手里始终拿着书或杂志。
  “随时随地,深入阅读”是许知远在中学就养成的习惯,直至进入北大燕园。
  2001年,他的处女作《那些忧伤的年轻人》(海南出版社)出版,很快成为年轻人喜爱的青春读本之一。此时他刚从北大毕业一年。十年后的今天,《那些忧伤的年轻人》(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了纪念版,与新书《一个游荡者的世界》同步发行。
  在这期间,许知远做过互联网,当过报刊主笔,成为专栏作家,办了书店,出版了七八本有品质的书……但没有哪一项是和他的专业计算机有关,“我是学微电子的,学得很差。但李敖等人写的书给了我最大营养,我知道我的方向了。”许知远对我说。
  他的新身份是《商业周刊》中文版执行主编,办公室在北京三里屯的一座写字楼里:空间不大,桌面凌乱。许知远坐在我对面,把脚搭在办公桌上,脸上依稀可见青春痘的痕迹,身穿牛仔裤和一贯喜欢的白色衬衫,背后阳光透过窗子泄进来……在11月的一个下午,这位新锐作家和我聊起了他的书和梦。
  阅读是我理解世界的方式
  离开让他成名的《经济观察报》后,许知远做了《东方企业家》的主笔、《生活》杂志的发行人、FT金融时报中文网的专栏作家、单向街书店的发起人……有人说,这众多身份从来都指向一个精神方向。在中国年轻的公共知识分子中,很少人有他这样丰富的际遇。
  但许知远似乎并不喜欢“公共知识分子”这样的标签,“知识分子没有‘私人’的呀,观察时代,指出问题,是知识分子本来的责任。
  他在北大读书时,“.com”浪潮正改变着中国人的财富观念,“现在的财富英雄们那时仍在奋斗,说起诗歌和文学还是很牛的事情,现在完全变了。”
  学计算机出身的许知远刻意地与“电子时代”保持距离。他几乎不写博客,微博也没有注册,仍在用诺基亚的手机,习惯于打电话、发短信,而不是时不时地刷新微博。
  “很多作家、学者都纷纷在微博上发言,针对时事热点发表自己的看法,但我对微博是抵触的。”他说,“微博太碎片化了。我希望的是能有长久的文本效应。其实微博上的发言表态就是站队,而我的世界应该有留白的空间,有更多的时间读书、思考,阅读一直是我理解世界的方式。”
  在许知远看来,陌生的信息和知识,用百度一搜就都知道了,是很可怕的事情。
  厚厚的《知性乃道德职责》(莱昂内尔·特里林著,译林出版社2011年9月出版)是他现在的“贴身之物”。他在上面做了不少笔记,“真正好的阅读都是在零碎时间里完成的,真的坐在那三四个小时,什么都读不进去。”
  其实,“媒体是我的启蒙,之后才是文学。”他告诉我,《时代》周刊、《新闻周刊》、《纽约先驱论坛报》等外媒报刊是他重要的阅读来源。在北大图书馆花三、五块钱买《时代》过刊,曾是他的一大乐事。
  阅读的影响是巨大的,乃至于他早期文章中充溢的是西方众多知识分子的名字和观点。他在《经济观察报》的专栏结集《昨日与明日》,名字也是模仿美国著名政论家、专栏作家沃尔特·李普曼的专栏“今日与明日”。
  自嘲是“拙劣的旅行者”
  说到自己的新书《一个游荡者的世界》,许知远笑道:“看许知远书的还是少数,当下的社会碎片化、快餐化,一切都让人感觉不稳定,很多人希望逃避,就像很多人迷穿越小说一样嘛!”
  《一个游荡者的世界》是许知远近两年游荡世界的随笔。他留意《加尔各答的乌鸦》和《孟加拉的文艺复兴》;疑惑“最快乐的王国”不丹,观察《静静的变革》;他在《炎热的红场》体味《怀旧之情》,在《开罗的午后》感受“衰落与新生”,在《徐志摩的康桥》思索“个人精神”的建立……
  许知远对我说:“这本书中的部分章节曾发表在杂志上,但它仍是耐读的。出版时,我又重新修改了很多,更加注重文本效应,我希望十年甚至若干年后,还可以拿出来阅读。
  有评论说,许知远一直在用忧心忡忡的目光关注世界,在他的文字中很少看到欢呼,很少有冲动,总是用克制的精神面对所有的新闻事件。
  “我不喜欢写时评,我的文字也不是小说,自己都很难界定。”许知远说。但比起十年前,他的文字确实更加成熟、理性和客观。
  他自嘲是“拙劣的旅行者”,“2002年3月,第一次前往纽约。距离两架波音飞机撞击大楼的事件不过半年,却没想起去看一眼世贸中心遗址,把很多下午时光扔进了拥挤不堪的史传德二手书店”,“2004年5月,在巴勒斯坦首都拉姆安拉街头。阿拉法特正处于垂死状态,全世界记者蜂拥至此。在同事拍摄的一张照片里,我站在混乱街角的一根电线杆旁,心无旁骛地读一份《纽约时报》,身边是表情亢奋的人群。我浏览的这篇报道所描述的,不过是身边的场景”。
  阅读是一种逃避,而“在通往世界的途中,中国变得更清晰了;在试图了解中国时,我也多少意识到自己的角色与价值。”
  《一个游荡者的世界》封面
  《昨日与明日——我们如何认识今天的世界》封面
  答问许知远
  1.现在的大部分时间在忙什么?
  主要是《商业周刊》杂志工作。不太适应工作的状态,因为已经很久不在办公室工作了。我更喜欢背上一堆书随意到处走。
  2.单向街书店目前的经营怎么样?
  一般吧。我不懂经营,只想提供一个真正读书的地方。我想车到山前必有路。
  北大才子也曾厌学
  1976年,许知远出生在江苏北部的一个小乡村,一直在这里生活到7岁。
  80年代初,政府决定裁军,许父所在的铁道兵首当其冲。于是,他跟随父亲来到北京。1995年,考入北大计算机系。
  “一定要进入北大,这是孔庆东给我灌输的梦想。”昔日的“北大醉侠”、如今因骂人事件备受指责的孔庆东曾做过许知远的高中老师,后来也进入北大读研,直至留校任教。
  “他给我们讲《荷塘月色》,讲北大的独立和传奇。”许知远不愿过多评价老师的现状,“但毕竟,骂人这个事情是不对的。”
  今天,许知远的北大已然不是蔡元培时代的北大了。他曾在一篇文章中写道:“我越来越不喜欢校园,她逐渐放弃了曾经固守的许多品质——特立独行、热情激昂,这些大学本来最尊贵的东西已经从校园的角落撤退了,剩下的不过是世俗和麻木。”
  量子物理学等专业课也令这位才子望而却步。于是,大三时,他自作主张地休学了,但这个时期的写作使他获得了初始的声誉,也发现自己在写文章上更有天赋。后来,他重回校园,在24岁的时候拿到了计算机系微电子专业的毕业证。
  现在,更多洋溢激情和迷惘的年轻人拿着名牌大学毕业证来找许知远。他也面临更多的迷惘。
  和他聊天的那个下午,微博上正风传“高金素梅被曝与许知远相恋”的八卦消息,他接到不少求证电话。这似乎也是一种讽刺——感叹知识和信息传播碎片化的许知远也被碎片击中了。
23#
 楼主| 发表于 2012-2-17 13:57:56 | 只看该作者
时代的稻草人 - 作者:许知远





        别让自己变成了另一个稻草人。大约六年前,一位朋友劝告我。
  比喻来自叶圣陶的一则童话。稻草人内心善良,却在现实面前无能为力。他那细竹枝的骨架子、隔年的黄稻草的肌肉、手臂上用线拴的破扇子,赶不走飞蛾,帮不了生病的孩子,救不了离水的鲫鱼、寻死的女人……
  童话写于二十年代初,或许也是对于刚刚兴起的知识分子的某种隐喻。那是个充斥着兴奋与焦虑的年代。五四运动给予他们巨大信心,知识不但转化成行动,而且影响巨大。但创办杂志、呼吁民主与科学、上街游行、通电全国、号召罢课罢市,乃至翻墙殴斗、放火烧宅是一回事,让广阔的民众都感受到中国的危机,投入持续的行动却是另一回事。相比于一小群知识分子的活跃,中国社会仍死寂一片。
  他们试图深入社会,他们到乡村、工厂、矿山宣讲救国,却发现听者寥寥,人们既不太感兴趣,也不清楚他们在讲什么,一位老妇人把要前往的媳妇关在家里,还痛骂青年学生是混蛋、王八羔子、不学好。
  在历史的惯性与现实面前,新思想与文化的力量倍感脆弱,它像是鲁迅感慨的:“中国太难改变了,即使搬动一张桌子,改装一个火炉,几乎也要血;而且即使有了血,也未必一定能搬动,能改装。”
  一些人前往西方深造,认定惟有深入了解他们的理念,才能拯救中国,另一些人创建党派,组织与意识形态让他们更有力量。
  不过,这些机会只属于大城市中的一小群知识分子。其他人呢?他们在五四运动中感到希望与光亮,如今又回到了现实的暗淡,他们深感迷惘、无力,像是田里的稻草人。
  我从未读过《稻草人》,也对朋友的劝告不明所已。那时我不到三十岁,正着迷于谈论中国与世界,对于未来充满信心,认定中国必然不断富强与开放,而自己将参与这个伟大进程的塑造,怎会担心所谓的无力感?
  二
  再次遇到叶圣陶,已是二零一零年初。我在剑桥的东亚图书馆的地下二层,找到了他的长篇小说《倪焕之》。
  它初版于一九二九年,在某种意义上,它是“稻草人”的延续。几年前的“稻草人”只是迷惘与无力,现在则加入了新的元素。对于知识分子,五卅运动再次燃烧起他们的热情与希望,在反抗“帝国主义”的旗帜下,他们联合起工人阶级,再度感觉到力量。但力量感转瞬即逝。一年后的北京的“三一八屠杀”,两年后上海的“四一二惨案”,令恐怖、暴力、窒息与绝望四处弥漫。
  知识分子在五四时代的团结感也分崩离析。青年们曾是进步的动力,如今则相互残杀。个人觉醒是新文化运动的主题,但个人在这剧烈的社会变动前,又是那么软弱。
  这个叫倪焕之的青年,不断在希望与幻灭中摇摆。他要追求自由的爱情,要通过教育改造社会,参与革命与政治来救国。这些理想都失败了,婚姻的琐碎破灭浪漫的爱情,教育的理想则在民众的生活惯性前止步,大屠杀则窒息了政治参与。无处不在的恐怖,则令所有理想与想象力丧失意义。
  或许因为剑桥生活的疏离,《倪焕之》在我内心激起了意外的回响。江南水乡的风物,一个青年在时代旋涡中的苦苦挣扎,弥漫在文字中的单纯、怅惘、活泼的希望,都提供了某种精神抚慰。更重要的是,它击中了我的焦虑——个人该怎样与时代、社会共处,他的力量的源泉来自何方。
  剑桥一年,也是我第一次独处,我必须学着面对自己。从前的信心早就消散了,事实上,正是内心不断涌起的焦躁和乏力,才让我逃离中国。
  中国社会在几年前还表现出的活力,似乎陡然间消失了。我们曾经寄往的力量——自由市场、新技术、全球化、中产阶级、企业家、青年一代——似乎再次被某种强大的历史惯性所吞噬。所谓的新力量,转瞬就变成了旧秩序,它不改造旧系统,反而依赖旧系统而生。
  中国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已然陷入停滞与溃败。但这停滞与溃败,却是一种生机勃勃、躁动不安的方式表现出来,它像是一朵巨大的金光灿灿的“恶之花”。不合时宜的政治体制,变成了“中国模式”;市场力量不断萎缩,整体经济规模却在增加;文化普遍的低俗与堕落,它却自称是多元的声音……
  如果你仍想保持思维的独立性,继续某种社会批判,则是个 “多余人”。政权、大众都认定,你对他们的思维方式的挑战。不管他们是以国家利益、民族主义还是受侮辱的大多数的名义,他们都是集体性地,本能地厌恶个人。
  你也会对自己心生不满,压力不仅来自于外界,也来自内部。简单的价值判断是不够的,你的头脑足以面对这个复杂的现实,怎样理解这些蜂拥而来的信息碎片,在历史与现实之间、在中国与世界的联系里,这需要一套复杂的知识系统,需要手术刀式的剖析能力。
  外在的压力与内在的不满,都可能让知识分子失去了自己的声音,加入别人的合唱,它可能是国家权力、市场诱惑,大众的狂欢。
  在一个集体主义、非理性的时代,保持个人立场是困难的。二十年代的知识分子发现,他们不仅丢掉了十年前的意气风发,不但不是文化复兴和挽救中国的代言人,还可能是历史车轮的阻碍。在兴起的党派与阶级之争中,他们无处容身。在一些地方,“打倒知识阶级”已变成了共产党争取工农的手段。湖南的著名读书人被处死,即使章太炎也不免抄家的境遇。攻击不仅来自外界,知识分子内部也展开一场“自辱”,他们否定自身价值,宣称惟有出路在于“劳动化、大众化”。
  但这真可能吗?虚构的倪焕之倍感幻灭时,真实生活里的朱自清发现“只有参加革命或反革命,才能解决这惶惶然”。但他随即发现,自己其实哪边都无法加入,“我不是个突出的人,我不能超乎时代。我在Petty Bourgeoisie里活了三十年,我的情调、嗜好、思想、理论与行为方式,都是Petty Bourgeoisie的”,而“随你怎么批评,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的确担心自己成为这个时代的稻草人。这个稻草人不是插在那个军阀混战、民族屈辱的田野,而是生活在一个国家空前繁荣、强大的时刻。你的焦虑与呐喊,不会惊醒在铁屋中沉睡的人们,而是立刻消散在四周的喧哗与躁动中了,再惊人之语,都显得平淡无奇,连忧虑本身,都像是时代的另一种笑料——它既不实用,也不好玩。
  三
  从剑桥回来已然一年,“稻草人”之感更鲜明了。除去之前早已体验的公共生活的窒息感,一种新的不祥趋势也已然形成。
  两年前,“抱怨”与“愤懑”还是主要的社会情绪,如今它则转化为更直接的暴力,而那些古老的冲突模式再度兴起。空洞的许诺已失效,正义无处伸张,不同阶层与力量的社会对话机制则从未建立,暴力成为了最后的解决方案。
  从公安局长到街头民众,从执法的城管到网上的声音,这种暴力精神四处弥漫,它经常还以正义的面貌出现。到处是对绝对力量的崇拜,是对报复快感的渴望。在一个正在溃败社会秩序中,人人都觉得无所依靠,民族、地域、家族又再次重要。在一些方面,一个霍布斯的丛林状态正在浮现。
  在越来越激进的社会情绪中,一个知识分子该怎么办?或许,连这个问题本身都在沦为笑柄。谁会在乎知识分子的想法?谁又能理直气壮的宣称自己的知识分子的身份?
  一个世纪以来,知识分子的地位日趋边缘化,却从未像今天这样无足轻重。他们曾是王朝的变法者、革命的策动者、党派的组建者,也是广场政治的鼓动者。讽刺的是,中国知识分子一方面是激起巨变的原动力,又是被巨变的浪潮一一吞没。这一次次吞没,也导致了他们地位的边缘化,增加了他们的无力感,而无力感又激发了他们的言行的激进化。
  在我们的时代,你可以轻易感觉到这种撕裂的状态。大部分知识分子投入到体制的怀抱,用独立性换取安全与荣耀,而剩下的一小部分则充满了愤怒与绝望,沉浸于言语反抗的快感,自命为受压迫群体的代言人。而选择中间道路,追寻自己内心的声音,试图捍卫某种更超越性的价值观的努力,则变得日益困难。
  这的确与我们的传统相关。我对一个历史细节记忆犹新。还是1898年,王照对康有为说,只有多建现代学堂,教育基础与风气逐渐改变,到那时才能建立一个新的政体。康有为没这个耐心,他要的是“缓变不可,必当速变;小变不可,必当全变”。22年后,当王照回忆起这段往事时,中国没有获得拯救,也没消亡,但教育还是一团糟,孩子们还是没有足够的学堂。
  这样的对话,后来以各种不同的面目出现。从五四到六四,知识分子似乎总是面临着这样的困境——是应该卷入社会的变革,还是守住自己的园地。起初总是康有为压倒王照,事后又总是发出王照式的感慨。
  这可以理解,近代中国的转型太过艰巨与复杂,中国从未形成多元社会,政治支配一切领域,片面改革常被迫止步于政治体制,外辱又不断涌来,似乎容不得缓慢的改变。
  但另一方面,这也与变革者们(他们绝大部分是知识精英)的功利主义态度相关,人们总希望能“毕其功于一役”,一次彻底的改革、一种主义、一场革命,能解决所有问题;同时,这些变革者们也很少有真正意义上的个人觉醒与自我探询,他们心中被宏大的国家、民族、价值、危亡这样的词汇占据着,很少追问救亡的目的与意义是什么,这又与他们的内心有什么联系?
  当这种追问缺席时,他们就很难客观的评估自己所处的环境。他们可能高估形势的严重性、高估自己的个人能力,被一种悲壮的理想所驱使;也很可能深感无力,认定所有的改变都是虚妄的,滑入逃避主义的泥淖。
  四
  同样的状态又发生我们这一代人身上。当然,我们从未面临着昔日的严酷性与迫切性,尚没有重大的事件来考验我们的品行。
  除去很少人之外,我们中的大多数被一种失败感包围。我们在九十年代中期上大学时,启蒙精神仍未凋零,它甚至因政治上的暂时松动再度活跃起来。我对一九九八年前后的那段自由主义思潮念念不忘。一些人——钱理群、刘军宁、朱学勤、王小波、林贤治、何清涟、余杰,一些杂志——《方法》、《东方》、《公共论丛》,几家书店——风入松、国林风、万圣,还有他们都推崇的哈耶克、波普尔,是我们智力最初的启蒙者。我或许至今仍对这些理论不甚清楚,却记得那个观念仍算得上激荡的时刻。我错过了八十年代,这像是个小小的补偿。它加固了我头脑中的这一想法:世界是由观念塑造的,再没有比作家、思想家更荣耀的职业了。而这些作家与思想家们的首要倡导,就是个人的自由与尊严。
  而现在,我们普遍感到觉得自己曾经确信的价值观,如今都被社会变革冲得七零八落,发现自己的时代尚未到来,就已经过去了。中国不再面临被瓜分的危险,但强烈的压抑以另一种方式到来。人人觉得急需变革,人人又深感无力。
  我很怀疑,自己拥有的不过是一种廉价的理想主义,它从未真正在我们内心生长,只是暂时移植过来,经不起风吹。
  这也是一次自我追问的良机。你真的确信那些理念吗,你能在没有喝彩的情况下,把当初的信念继续下去吗?我们都已年过三十,不仅发现时代的局限,更发现自身的种种局限,但这个时候,我们仍能坚持吗?时代没有朝向我们期待的方向进行,更重要的是我们要找到内心的准则。
  中国社会需要不是新的美妙方案,它许诺救治种种社会疾病。对新方案的期待,往往是灾难的源头,它也暗示着我们对个人责任的排斥,拒绝使用自己的头脑,总希望某种抽象的社会力量来解决自己的问题。
  没人能在短期内改变中国政治现状。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该这么办?去做一个看透一切的犬儒主义者,一个不择手段的成功者,随波逐流、放弃个人努力。中国的糟糕状况,既是来自于政治制度,也同样来自于每个人对自我责任的推卸。商人、教师、演员、记者、教授、工程师、修路工,每个人都不满意自己的角色,拒绝承担对应的责任,每个环节都开始松懈。他们导致了更多的社会灾难,也让我们的生活更加不可忍受。但你很难说,这仅仅是制度造成的,这也是个人的失败。宣称自己受害者的人,往往同时也是加害者。
  而一个知识分子,让他忧虑的不仅是现实境况,更是某种抽象的原则。一定存在着某种更高的价值,值得人们去尊敬,一定存在着某种准则,超越党派、利益团体,你要为这种价值与准则而呐喊与坚持。正是这种价值与准则的存在,才使每个人得到最终的保护,才使每个人感受到更充分的人生意义。他坚持这种努力,不是他会获得成功、立刻见效,而是它符合我们内心的主张。
24#
 楼主| 发表于 2012-2-17 13:59:01 | 只看该作者
25#
 楼主| 发表于 2012-2-17 13:59:37 | 只看该作者
26#
 楼主| 发表于 2012-2-17 14:00:45 | 只看该作者
许知远:可疑的特殊论2010年11月19日18:35  来源:东方企业家  作者:许知远   



  作为这个国家的头脑与心灵,他们长久地生活在西方同行的阴影下,不无笨拙地使用别人的语言与概念。明治维新的一代对新世界的热情,已经转化成某种苦涩。
  1942年7月,一群日本思想家、学者在京都举办了一场研讨会。他们中有翻译过海德格尔的哲学家,有笃信马克思主义的经济学家,还有醉心于日本传统的作家与导演。
  讨论会的主题是“如何战胜现代”与“日本的世界使命”。距离珍珠港事件八个月了,像大多数日本人一样,他们仍沉浸在战胜美国的喜悦中。
  讨论会的主题表明,他们要把军事上的胜利也延展到思想、学术领域。在他们的头脑里,“美国”代表着“西方”,而西方则意味着“现代”。日本曾经全身心地拥抱“现代”,如今却要战胜它。一位历史学家做出了更细致的分析:“战胜”意味着“在经济上战胜资本主义”,“在政治上战胜民主”,“在思想上战胜自由主义”,最终“战胜欧洲对世界的主导”。
  这像是对明治时代的逆反。从1850年代到1910年代的漫长岁月里,“启蒙与文明”是日本的主题。日本抛弃了其长久的导师中国,相信必须依靠西方才能摆脱蒙昧,获得文明。他们按照德国模式建立陆军,海军部队接受英国人的指导,他们引进现代工业,建设交通与邮政设施,成立司法部扭转“个人权利被轻视、警察独断专行”的混乱局面;新宪法则规定:不得随意逮捕公民,财产权受到保护,公民享有宗教、言论和结社的自由;政府还改革了教育制度,鼓励日本青年前往西方留学,人们吃牛肉,穿长裤,携带雨伞,戴手表和钻戒,儿童通过儿歌了解蒸汽机、照相机、电报、避雷针、报纸、信箱、轮船,它们是文明的象征。“脱亚入欧”是那个时代最响亮的口号。
  这也是一次国家主导的高速发展,“国家富强”是首要目标。比起工业与军事上的迅速攀升的投入,普通人却没有分享到太多的繁荣。政治与社会改革,则远远落后于经济与军事的发展,尽管个人权利日渐觉醒,但它总是从属于国家目的。对外扩张减缓了国内矛盾,胜利压倒了质疑。甲午战争,尤其是日俄战争的胜利,证明了这种方式的正确。
  危机从未消失。随着明治天皇在1912年的离去,某种失落感也随之而来,人们为了一个目标奋斗了六十年,感到的却是许诺和现实间鸿沟。日本富强了,日本人的生活危机重重。这种危机因为现代化的必然疾病,令人更难以忍受。人们涌向大城市,乡村随之衰败。传统的共同体、价值观,都因外来观念与生活方式而动摇。一些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他们追随好莱坞的新电影,钻进夜晚的爵士乐俱乐部,更多的人则被新变化弄得心力交瘁,他们离开了乡村,却在拥挤的城市中找不到安身之所。因为卷入了全球市场,周期性的经济危机也折磨着他们。他们必定很难理解,为何华尔街的股市暴跌,会把日本推入绝望。
  现实的动荡不安,促使人们美化过去。那个安宁、纯粹、和谐的日本,被这个充满欲望、物质、刺激、机器精神的西方文明所取代,潜藏的屈辱感也随之泛起。自从美国的“黑船”打开日本的国门,西方既是希望、力量的来源,也象征着屈辱与创伤。在长久的摹仿之后,日本人感到意义危机。“日本独特性”是一剂解药:一个受到污染的日本,必须从西方的影响中摆脱出来,重新获得纯洁与独立性,为此它可以使用任何手段,包括战争。
  比起普通人,知识分子的意义危机或许更为刺痛。作为这个国家的头脑与心灵,他们长久的生活在西方同行的阴影下,不无笨拙地使用别人的语言与概念。明治维新的一代对新世界的热情,已经转化成某种苦涩。他们曾小心翼翼地掩藏起自己受挫的自尊与雄心,现在到了一个清算的时刻,西方正陷入危机。
  两种迥异的思想汇聚在京都,不同视角指向了同样的方向。一种是“日本至上”的沙文主义者,他们沉浸于日本独特性与神圣性,它樱花般的纯洁品格;另一种是马克思主义者——他们把大萧条看作西方资本主义的失败,认为日本应该追求一条国家资本主义道路。
  京都的高涨热忱没能持续多久,它随着日本的战败而退隐。在一本名为《西方主义》的小书,伊恩。布鲁玛与阿维沙。玛加利特从1942年的京都出发,追溯了德国的浪漫主义的兴起,俄国人的反西方情绪、当然还有伊斯兰世界的反美声音……它们以各种面貌出现,可能是反帝国主义的受伤者姿态,对罪恶的城市生活的控诉,揭露物质主义与市场行为对人的精神的伤害,还可能是自我牺牲的英雄主义的渴求。
  这本书出版于2004年,也是对9.11事件的某种回应——与其说它是“文明的冲突”,不如说两个世纪以来一再出现的“对现代的反动”。18世纪末的德国思想家创造了这一思潮,支离破碎的德国生活在法国的阴影中,他们在政治、军事、经济的较量中都落败下来。对他们来说,法国象征着西方,它强大、激动人心、也充满威胁。羡慕、屈辱,恐惧与仇恨混合在一起,演变成一股浪漫主义思潮。在现实世界丢失的,德国人要在精神世界中夺回来,要创造精神上的胜利。
  倘若启蒙精神是法国最重要成就,它在德国人眼中则变成了另一副模样。科学、进步、理性的观念堕落成机械、物质、冷漠的象征。相反,曾经被视作落后的德国生活,获得了新的意义。它的精神生活是富有宗教精神的、神秘的、纯洁的。他们还幻想出一内在的神圣性,现实的德国越是挫败连连,他们越觉得德国肩负着神圣使命。
  这种自卫意识值得理解,甚至还是对启蒙运动过分简化与乐观的某种抗议与修正。它也造就了一种新的简化。法国的启蒙精神,从不仅仅是进步与理性,它有伏尔泰,也有卢梭,而德国精神的纯洁,经常不过是另一种蒙昧。或许最为重要一点,他们错过了启蒙精神最重要的遗产之一,它对于分权制的推崇。再没有一个权威可以统领一切。
  倘若任由这种情绪发展,可能导致令人不安的结果,尤其当它与一种强大的政治体制结合时。从俾斯麦到希特勒的漫长岁月里,最初自卫性的情绪,转变成咄咄逼人的进攻,它建立了世界新秩序的纳粹德国。
  这一思潮蔓延世界很多角落,聚集在京都的日本学者们,以为自己在追寻日本精神,其借助的却是德国的思想。他们在为西方阴影愤愤不平时,对于日本正笼罩在亚洲阴影下视而不见,同时真诚地相信,日本负有独特的使命,要建立一个以日本为核心的东亚文明。
  德国与日本如今都变成了它们反对的西方的一部分。古老的独特论与反西方(它主要是美国)情绪仍偶尔泛起。当经济奇迹为日本赢来自信时,《日本可以说不》也随之出版,它对美国充满怨恨,因为它剥夺了日本的独特身份,呼吁日本在经济与外交的诸多领域提高自主地位。日本的政治结构已经改变,这种情绪只能转化成暂时的媒体喧嚣,随着资产泡沫的破灭消退了。
27#
 楼主| 发表于 2012-2-17 14:02:03 | 只看该作者
28#
 楼主| 发表于 2012-2-17 14:02:50 | 只看该作者
许知远:经济奇迹的精神塑造

2011-02-15
来源: 东方企业家 



这一天,他如常和公司主管开会。两天前,他从台北赶到新泽西,视察旗下的生产线和厂房。
他已经92岁了,自从15岁成为台南嘉义县的一名卖米的小工以来,77年来,他从未终止过工作,他的事业版图则从那个日据时代的小小米店,扩展到21世纪最大的化工集团之一。
但似乎也没什么能让他停下脚步,也没什么能改变他的生活习惯。这一天会议后,他回到办公桌,坚持喝完开会剩下的半杯咖啡,尽管它早已凉了。他把报告折成一半,放在桌上,对他的女儿王瑞华说‘好,我们走吧’。第二天早晨,他被送进新泽西一家医院,9点38分,他死于肺衰竭,人生走到终点。
2008年11月初,我来到台北时,王永庆的形象占据着电视画面和报纸、杂志。8日的早晨,他的追思会上聚集了台湾最重要与最著名的人物。他们表情凝重,像是在与一个时代告别。
那时的台湾,被各种爆炸性的新闻包围着。陈云林会长访台,陈水扁的弊案,《中国时报》的转手,金融海啸的来袭,“野草莓”的学生运动,它们激起种种相互矛盾、错乱的观点与情感。但王永庆的追思会,唤醒的却几乎是一致性的哀叹和敬佩。它似乎在帮助台湾人重温黄金岁月——他们这一路是如何走过的。
但不管这些追忆是多么诚挚,一种可怕的欠缺也同样显著。台湾媒体称谓他是“最后的企业强人”、“一代伟人”,却鲜有关于的他的真实、深入和全面的记载。
出生于1916年的他,生命历程几乎贯穿了20世纪。见证了日本的败退,国民政府迁台,台湾从农业社会跨入信息社会,全球商业从制造业年代到电子年代。他的个人际遇和时代的转变彼此相扣,他的智慧与成功也突显了时代的特征。
但他的故事却经常被简化成一个童话——一文不名的学徒变成了亿万富翁;他的丰富个人历史,则只让人记住了他的趣闻轶事。
他的毛巾操、他每天清晨3点半起床、他的节俭、他让高阶主管胃痛的午餐追问;他的商业世界与政治、社会间的复杂关系则更少被探寻。至于他在成长过程中的艰辛,他内心曾经遭遇的不安、他的挫折、他的恐惧与忧虑,则更少被提及,更没有被分析。
那些前来访问的新闻记者,小心翼翼地去避免那些令他不悦的问题,因为他随时可能突然起身,结束采访。而他的下属、朋友,也没能去提供关于他的更多的信息和观察。
所以当人们试图去追思他,让他的精神与经验延续时,却经常没有具体材料可供学习。
他强调勤奋、刻苦,仅仅成为某种抽象的道德教诲,它和年轻一代无关联;他的企业成功,不能构造成复杂的案例,变成了“追根溯源、追求合理化”的口号,普通人很难理解其真正涵义;由于没有对他更复杂的内心世界的探讨,你很难知道支持他这么多年不懈前行的真正动力是什么。
没有他的公司和社会的互动关系的结构性分析,你也不容易把握他的成功背后的社会动力。更重要的是,人们丢失了一个从重要人物身上学习历史的丰富性的机会,而对历史的贫乏理解,妨碍人们理解今天。
这或许是今日的华人世界面临的普遍性问题。两年前,当霍英东去世时,人人都感慨这是一个时代的结束,他代表了香港在过去半个世纪的成长,但谁又都说不清他为什么具有这种代表性。包玉刚的逝世不到20年,但至今人们已很少了解这位传奇人物,他曾深深地卷入世界商业版图和特殊的时代背景中。但是,他没有留下关于这些经历的个人叙述,后人似乎也未整理这一切。
当时历史细节缺失时,记忆就变得空洞而短暂,一阵风过后,只留下似曾相识的片段。而后人更难以在这些经验的基础之上继续前行,从他们的遭遇中获取力量。
我很可以理解,为什么杰出人物保持了沉默。这与中国老一代习惯的内敛性格相关,也因为他们担心自己的直言会影响庞大商业王国的未来。但如果人们仍期待华人能够建立起基业常青的公司、可持续发展的社会,公众人物的个人经验、思考的公开与共享,是重要的前提。否则,一代代人不得不总是重头开始。
这些中国海外移民的故事,只是更大的历史图景的一部分。他们被种种社会动荡所逼迫,远离家乡,依靠种族关系连接在一起,他们又在经济领域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中国人海外移民的历史是一部无庸置疑的史诗。在过去的五个世纪里,他们的交通工具由帆船变成了蒸汽船,由步行变成了火车与飞机,他们用各种方式来到了陌生之地,开始他们新的人生旅程。移民的速度在19世纪中叶开始陡然加强了,全球市场的形成、交通工具的改善,使得人力自由流动变得可能而且急迫;中国人到远离家乡的地方寻求安全感、生活的富足和希望。东南亚是他们最主要的目的地,而移民则主要来自于广东与福建。于是,美国人前往西部,俄国人前往西伯利亚,而中国人则到东南亚。
海外华人最初的生活境地 凄惨而悲剧,但他们的勤奋、智慧与节俭似乎从一开始就震惊了他们所移居之地,但不管多么富有,他们从未摆脱根深蒂固的不安全感,他们似乎也难以完全融入当地社会,他们仍在很大程度上愿意称自己是“中国人”。
所以当他们在20世纪八十年代后期被研究与发现时,整个世界震惊了。首先是日本的崛起,西方在20世纪七十年代末时开始兴起了研究日本的热潮,探索这个他们曾经看不起的民族缘何在30年之内将超越了几乎所有的竞争对手;这股热情接着扩散到韩国、新加坡以及中国台湾、中国香港,他们被称作“四小龙”。
四小龙“的含义再明确不过了,他们都是古老的中华文明孕育的后代;中国的开放与重新崛起,加剧这种研究的兴趣;到了20世纪九十年代初时,儒家民本主义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热门话题,一些西方学者相信整个东亚地区都是受惠于2500年前的孔子的伦理准则,在这种个人与社会价值观下,东亚正在创造一种新的经济形态,他们发明了很多类似的同义名词,比如”筷子网络“——他们都使用筷子,关系经济——这比法律契约重要,家庭主义——家庭也同样是经济组织的最重要单元。
后来人们逐渐辨清了一些基本差异。比如日本式的经济组织与韩国不同,也与海外华人的家族主义不同。不过海外华人从此就进入了世界的视野。谁都对他们的表现吃惊不已,甚至担心。
想想吧,在1990年时,5500万海外华人所拥有的财富,竟然比10亿中国人还要多;当全世界都蜂拥而至到中国投资时,比不上相当于大型县城面积的香港却是中国大陆最大的投资者,比日本、美国都多。
海外华人似乎在所有他们聚集生活的东南亚国家的经济生活中,都占有着绝对的优势。当以猜测富人的财富到底几何的美国《福布斯》杂志把目光投向亚洲时,海外华人轻而易举地就在其中占据了最显赫的位置,而且他们长期的自我保护,还使他们对真正家产秘而不宣。
在1990年香港大学的戈登。雷丁出版《华人资本主义精神》之前,世界未对海外华人进行过任何像样的研究。那些由家族统治的庞大的华人商业王国,是深不可测的富裕与神秘的代名词。我们不知道他们以何种方式运转着自己的公司,也不知道他们遵循的基本价值观是什么,一些类似“儒家”、 “家族制”的概念化的、似是而非的名词主导着外人对他们的看法。
雷丁的研究是马克斯-韦伯开创的文化研究方式的继续。后者相信,是宗教传统塑造了现代资本主义,清教徒的信念与伦理规范造就了现代的经济人。那么华人商业王国有何不同呢?雷丁追溯了中国漫长的文化传统,社会动荡以及政治环境,致力于使他的读者明白:中国人在动荡不安之中,如何形成了一套独特的心理习惯,他们如何在完全不确定的世界,通过家族关系来获得一定的确定性与安全感。
这种努力似乎仍不足够。比起浩如烟海的对“欧洲奇迹”的解释,对于华人商业精神的理解显得过分简单与教条。中国正在重新兴起,它与海外华人的关系变得前所未有的密切。而且中国人在经济生活中的经验与教训,也同样是世界文化的一项重要组成。
理解海外华人的内心世界,他们的行事方式,道德准则,这些最基本的问题,远比那些最富有人士的抽象的财产数字,重要得多。
理解华人经济奇迹的故事,则与此刻的中国密切相关。
关于中国的经济增长,外界充满惊叹与疑问。想一想遍布世界各地的华人,尽管他们在政治与文化上缺乏建树,却几乎无一不在当地获得巨大的经济优势,生活在东南亚的华人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守护他们的财富。
提及这些例证只是因为它为我们展示了中国人生活的另一种可能性。如果散居在中国之外的5000万华人,能够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创造出世界上最引入瞩目的经济网络,那么这10亿人口、并且拥有如此资源储备的情况,取得今天的所谓“中国奇迹”似乎也不应该赢得那么多大惊小怪,而且生活在其中的中国人更清楚地知道,他们能够做的还有更多。
中国过去的三十年是一个“镀金时代”。这个过程不像是经济学家或外国记者理解的那样标签化,用“市场与计划之争”,来解释,都正确却不足够。我试图强调的是,在一个更长的历史时空中,中国能够取得今天这样的物质成就,实在不足为奇。
中国的经济成就,也不需要多么艰难的观念转变,“士农工商”的儒家社会秩序一度让人们对商人缺乏尊敬,但实质上,每个中国人在利益的计算上,都有着过人的训练。而且在从极度匮乏的束缚中摆脱出来的过程,所激发出的热情,总是惊人的。每个国家都会出现这样的时期,想想17世纪的荷兰人,巴尔扎克时期的法国人,19世纪后半叶时的美国人,20世纪60至80年代的日本人,他们都不无溢美地谈论财富。
只不过,在这个狂热时期过后,一些新的挑战就该出现了。首先,它能够持续吗?财富的持续积累,不可避免地改变了社会结构,它既包括财富分配不均所必然带来的社会动荡,也包括我们如何孕育新的经济组织与社会心理,以推动新的经济增长。
美国在19世纪与20世纪的转变过程中,既缔造了新型的公司组织,也创造了新的社会形态——丰裕社会该如何将财富转化成为其他社会福祉。它们两者的相互作用促成美国在20世纪的成功。


其次,在世界舞台,一个国家如何将它的财富转化成别的形式的影响力。中国令世界兴奋与忐忑的一点是,它是美国以来,全球规模最大国家的崛起,美国人用了40年时间,将积累的财富转化成新的军事、外交的影响力,中国是否会重复这一过程。
对于中国人而言,第三个可能也是最重要的挑战是,我们将如何摆脱单纯的物质积累。全世界华人所创造的精神财富与其物质财富相比,显然不成比例。金钱是我们对抗持续的社会动荡的手段,它不应该成为惟一的目的,在我们心灵中过分实用主义的东西,妨碍了我们更充分地理解自己与我们生活的世界。
(本文来源:东方企业家 作者:许知远)
29#
 楼主| 发表于 2012-2-17 14:04:25 | 只看该作者
对话许知远
2011年04月16日

来源:经济观察报 作者:韦承武




经济观察报:你当时为什么会去做一个互联网创业者,最原始的动力是什么?
许知远:当时我朋友在做互联网,就是现在《GQ》的主编王锋,他把我拉去的,就是一毕业每月能挣到8000块钱,而且当时所有人都在做互联网,没想太多。
经济观察报:十年以后你再来看你的这篇文章,有什么样的感觉?
许知远:没看,就是扫了一眼,还是挺可爱的吧,年轻时候的那个劲儿。
经济观察报:最近还在关注互联网吗?
许知远:关注互联网文化吧,它们对整个世界的冲击,这个是当然关注的。现在做互联网已经超越了经济层面,涉及到政治层面、文化层面了。
经济观察报:十年前的互联网或许还有些创新的东西,但现在已经没了,你怎么看?
许知远:中国所有的行业都有这个问题。创新是来自于市场的开发,这些年中国整个的建设都进入到一个封闭的状态,创新就会少,所有行业都是这样。
经济观察报:十年前的时候,很多年轻人在互联网创业,而且也有资金愿意支持他们,但现在越来越少,资金、技术门槛也越来越高,你觉得这个背后是什么因素?
许知远:这个是必然的趋势,就像当年的淘金热,可能就第一代人第一批人会有更多的机会、可能性,后来就固化了。在中国可能更明显的一个原因就是政治权力介入太多了。这是这个转变,一个是必然性,另一个是中国的特殊性。其实我还不是最初的那批dot-commer,最初的是张朝阳、丁磊他们那个时候,90年代中后期,他们是,我们是跟随的,是浪潮马上退去的那个阶段。
经济观察报:你怎么看张朝阳、丁磊这些人和他们的公司这十年以来的变化?
许知远:张朝阳是一个最典型的创新者,海外的背景回来,但现在搜狐对于中国新的意义完全消失,就是一个大公司而已,互联网代表的创新已经被中国传统的社会模式所吞噬了。
经济观察报:据你的观察,这十年间互联网行业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许知远:现在互联网不只是一个行业,它更多地介入政治生活、经济生活和社会生活里面。互联网已经变成社会主流一部分,深刻改变中国,另外它的创新性也被中国的传统模式给吞噬了。就是两面,它既改变了中国,中国也改变了它
30#
 楼主| 发表于 2012-2-17 14:05:46 | 只看该作者
许知远:独特性的诱惑
2010年04月16日

东方企业家




独特的政经模式让中国创造经济奇迹,抵御了全球经济危机。而经济上的成功,又让它获得了政治、文化、传统上的自信,独特性被加深。但是,它到底有多独特?这是一个需要深思的命题。
二零零九年十月的上海,周其仁对着一群听众这样调侃道:一八四零年以后,中国人一直学日本,日本侵略中国;学西方,西方侵略中国……我们计划体制学苏联,学来学去苏联垮了,后来我们学南斯拉夫,南斯拉夫也被我们学的不行了……学日本、学韩国,几乎要达成一致时,日本出问题了。然后说,学美国,现在美国也学出了问题。
周其仁是中国最著名的经济学家之一,见证与参与了中国经济在过去三十年的转变。和很多同代人一样,他的主要经济学知识都来自于美国。这段话似乎也是对另一位中国经济学家的回应。
不去理会它的错误与简化(是因为,我们被西方侵略,而学习西方,而不是倒过来),周其仁的概括是此刻中国情绪的精妙总结,一百七十年过去了,不管受到多少外界的影响,中国还是中国。自嘲的语调背后,有一种说不清的骄傲—— 一定存在着某种独特的东西,令中国与众不同。这种不同,不仅令它挺过重重危机,还让它在此刻脱颖而出。
在雷曼兄弟轰然倒塌后,你可以感受到人们的复杂情绪。一个强大得令人有压迫感国家的困境,给予我们转机,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撼动它的地位;但我们又无时不生活在它的影子下,报纸上、电视上、网络上、餐桌的谈话上,都是美国的消息,经济学家试图向公众分析这一切的原由时,他们的理论与术语来自美国;人们看到了美国衰落,却很少意识到,这衰落显示的仍是美国支配性的地位--它在语言上、观念上主宰着世界,它的问题是全球性的问题。
在胜利的气氛中,人们没兴趣追问,他们正沉浸在“中国模式”的喜悦中。外来者经常制造关于中国的神话,中国的历史与规模难以理解。我们也喜欢自己制造神话,“中国的独特性”是其中最著名的一个。
周其仁的感受,可以轻易地追溯到张之洞,是这位晚清变革者创造了“中学为体、西学为用”。那是个信心坍塌的年代,中国的士大夫被迫承认,他们要从这些跨海而来、打败他们的"蛮夷"身上学习些东西。对于他们这一代来说,这是个痛苦与焦灼的选择,怎样平抚这持续了上千年的中心感与优越感,张之洞提供了一剂悖论式的安慰--我们只是向他们学习技术,我们甚至不需要改变制度,而在文化与道德上,我们则更是领先。它也是在给予保守者们某种警告——倘若不学习这些新技术,我们也没有能力来保持自己的文化。
历史的偶然性超越人们的预料,事件的发展则冲破了小心翼翼的计算。学习很快从技术层面,进展到制度层面,从军事进入到经济与政治,又不可逆转的进入文化与道德。张之洞的“自强运动”变成了康有为的"百日维新",仅仅购买军舰、修建钢铁厂、派遣留学生已不行了,我们还要改革政治、教育与商业;十年之后,又变成了“五族共和”,自我改革又过时了,我们要推翻帝制,建立共和政体;紧接着政治变革的梦想破灭了,更年轻的一代问题在于文化和道德,倘若我们不能从根本上改变我们的文化生态、国民性格,中国不仅不能自保,甚至要亡国亡种。就像周其仁所说,中国慌张地四处寻找榜样。英国的功利哲学、德国的军队、日本的教育、美国的共和制,都是学习的对象。
但在每一次狂热学习的冲动后,一股同样强烈的反作用力也随之而来。洋务派的热情,要被清流派制衡;在自上而下的新政开始后,清统治者决定要再度紧握权力;孙中山美国式的共和制,要被袁世凯与张勋的复辟取代;新文化的健将们,则必须和“国粹派”进行论战……它仅仅是受挫自尊的反弹,还是另一种权力斗争的借口,或许都是。这样的摇摆不仅因为不同的群体,它也发生在个人身上。在蒋介石想要复制法西斯模式时,他也在复兴儒学,当他要借助美国来击败日本时,仍在大谈“中国之命运”。当中国陷入困境时,人们要强调独特性来保存最后的自信,当出现转机时,这独特性则被认定是未来胜利的原因。
再没有比梁启超的态度更能表现这种矛盾了。一九一八年底,他率领一个半官方的考察团访问欧洲。除去他本人,团员中还有蒋百里、张君劢、丁文江等,他们都是中国年轻的一代知识精英。
考察团有双重目的,一是参加巴黎和会,另一个是拜访当时欧洲的一流知识分子,西方思想已大量涌入中国,他们迫切地想从他们身上获得更直接的指教。比起中国代表团在和谈中受到的挫败感,欧洲的景象更令梁启超感到触动。他们参观了曼彻斯特的工厂,巴黎的巴士底狱,在阿尔卑斯山等待日出,拜访了伊奥肯、伯格森的哲学家。一次世界大战的摧毁效应,比他想象得更严重,“一片沉忧凄断之色”。
“谁又敢说那老英老法老德这些阔佬,也一个个像我们一半叫起穷来。靠着重利借债过日子?”他在《欧游心影录》里写道,“谁又敢说那如火如荼的欧洲各国,他那[曾]很舒服过活的人民,竟会有一日要煤没煤,要米没米,家家户户开门七件事都要皱起眉来……”
这颓败景象甚至动摇了他一直以来的信念。自从一八九五年的公车上书以来,西方,尤其是英、德、法为代表的欧洲,一直是他这一代知识分子心目中的榜样——古老的中国应向他们学习,它象征着科学、进步、理性。一九零三年前往美国访问时,他仍坚信,中国离西方世界的距离太大了,仍有漫长的路要走。
但现在,梁启超开始觉得西方走得太过了。它不再是他眼中的共和制、物质昌盛、科学进步的希望,而是军国主义与帝国主义的贪婪与野心,他感慨说“谁又敢说(战前)我们素来认为天经地义尽善尽美的代议政治,今日竟会从墙脚上筑筑动摇起来”,“欧洲人做了一场科学万能的大梦,到如今却叫起科学破产来”。一些西方人的悲观论调也确认了他的疑惑。一位美国记者塞蒙氏对他说,西洋文明已经破产了,他回美国就关起门来,等着中国文明输入拯救他们。
四十六岁的梁启超用了大半生试图向西方寻求中国重生之路,西方既令他充满希望,又让他沮丧。但此刻,欧洲的溃败似乎给他某种少见的信心,他准备要重估被他猛烈批判的中国文化遗产。这种信心还转化成自我陶醉,他对中国发出了这样的呼喊:"我们可爱的青年啊!立正,开步走!大海对岸那边有好几万万人,愁着物质文明破产,哀哀欲绝地喊救命,等着你来超拔他哩。"很多人分享了他类似的情绪。比他更年长,曾经是亚当。斯密、赫伯特。斯宾塞的热烈翻译者的严复,在一九一八年给朋友信中写道:“……欧罗巴四年亘古未有之血战,觉彼族三百年之进化,只做到‘利己杀人,寡廉鲜齿’。”
对于梁启超和严复来说,倘若中国在军事与物质竞争中输给了西方,但它道德上的优越,却足以为他们的师表。这种东方精神,让中国卓尔不群。新一代中国人对独特性的信心,则转移到中国的政治、经济制度上。正是这种独特的政经模式,让中国创造了经济奇迹,抵御了席卷世界的经济危机。而经济上的成功,又让它获得了政治、文化、传统上的自信,独特性被继续加深。但是,它到底有多独特?这是一个需要深思的命题。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联系我们|手机版|Archiver|教师之友网 ( [沪ICP备13022119号]

GMT+8, 2024-6-13 18:55 , Processed in 0.158906 second(s), 16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1 Licensed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