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回望 以文学的目光凝视这片土地 ——2015年长篇小说创作回望 2015年的长篇小说依然保持良好的发展势头。老中青三代作家各擅胜场,不同题材作品迭出,依旧是文学创作的一个重镇。综而观之,他们都在充分调动汉字之魅,以文学的目光凝视着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凝视这片土地上划过的历史轨迹,凝视这片土地留存着的千年风韵,凝视这片土地正在遭遇的世事变迁,凝视这片土地上芸芸众生的情感世界与命运走向。 战争记忆与家国意识 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之际,作家们纷纷回首这段历史,以战争为叙述对象的长篇小说不断挖掘新题材,呈现新风格。 题材上,对战争残酷性的渲染写出民族的精魄与风骨。黎民泰的《川流不息》开篇就写“国难是民族所有人的命运之难,国殇是民族所有个人的精神之殇”,真切地诠释了“先有国、后有家”的家国情怀。余之言的《战争画廊》以南京大屠杀为背景,让人进一步看清日本侵略者的丑恶与罪行,也证实我们这个民族始终具有的“忍辱含耻却又高贵坚韧”的性格特征。王霞的《打回老家去》、郝岩的《王大花的革命生涯》、姜燕鸣的《倾城》,在战争灾难的悲情体验中分别从不同的视角再现了70余年前腥风血雨的岁月。黄国荣的《极地天使》,透过潍县乐道院侨民集中营阴森恐怖的天地,给读者展现了太平洋战争的整个战场,把中国人民抗战与世界反法西斯战争汇成了一曲波澜壮阔的同盟国进行曲。 风格上,以英雄的书写、人性的温存为战争的悲剧感添一抹浪漫。张艳荣的《关东第一枪》演绎着感天动地的英雄赞歌。郝炜通过《雪崩》鲜活灵动地还原了一个富有人情味的老抗联战士英雄形象。怀抱“英雄梦”的龙一在谍战小说《接头》中写出了“英雄的困境”,英雄也会无助、自嘲。熊明国《重庆!重庆!》、温燕霞《磷火》、曹文轩的《火印》、于强《爱在上海诺亚方舟》既有对温情和友爱的褒赞、对丑恶和残酷的批判,又有在战争中为大写的“人”建立精神伦理秩序。写作手法上拒绝了虚构的历史。温靖邦的《喋血山河》、崔正来的《傅作义》在遵照史料所提供的真相基础上对人物进行了再造,努力使历史的雕像变成有呼吸的生命。谈歌《大舞台》主要采用的是我国北方比较流行的评书体,在小说中这个说书人一直贯穿作品始终。 此外,作家们的目光还关注着没有硝烟的战场。张新甫的《淬火——将军是怎样炼成的》、赵雁的《第四级火箭》,弘扬了一代中国军人献身国防科研的正能量,见证了当代军人的情感、价值、梦想的回归。陶纯的《一座营盘》则以颠覆性的姿态,勇敢直面当下的军营生活,小说塑造了布小朋的正面形象,他的坚守让读者相信这支军队能捍卫好国家的安全和尊严。 价值观念的嬗变与个体生命的忧思 人是复杂的,人生和社会也是复杂的,在理想与现实之间,作家们一直想表达这样的观念——人活着,最重要的并不是物质利益,而是人之为人的尊严和良知。王安忆的《匿名》借人物的嘴说:“人这样东西实在自大极了,以为无所不能……谁能超拔出去,纵观全局?” 《匿名》是身份的剥离,对现实的逆反,自由的渴望……而周大新的《曲终人在》、须一瓜的《别人》、余红的《琥珀城》、许开祯的《大漩涡》、唐达天的《破局》、谷音的《三兄弟》、蔡骏的《天机》则会聚官员、地产商人、女记者、银行行长、服装店老板、普通打工者等各色人物,通过官场、商场、情场等多方的博弈,充分挖掘都市人心中的恐慌,折射出现代人的艰难和操守,要承担更多的时代压力和理想的期望值,触摸到当前社会最敏感的神经中枢,直面这个时代尖锐难解的心灵疑难。祖阔的《喧城》、冯唐的《女神一号》、谈瀛洲的《灵魂的两驾马车》、高众的《白衣江湖》、张者的《桃夭》、严歌苓的《床畔》揭示了现代知识分子坚守的文化立场,他们在面对种种矛盾与挑战的心理纠结、精神苦闷与情感异动,深刻而温暖地触动了人们心中最柔软、最温存的角落。刘庆邦《黑白男女》中的龙柏煤矿瓦斯爆炸、陈彦《装台》中的刁顺子和他的装台人讨生活的方式,都不因自己生命渺小,而放弃对其他生命的托举与责任,尤其是放弃自身生命演进的真诚、韧性与耐力。马小淘的《慢慢爱》、弋舟的《我们的踟蹰》、朱燕的《飞》以人物对爱情和婚姻的苦恼和茫然写出人生的苍凉和残酷。在极端物质化的年代,人们对情感的追求、渴望,似乎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这是现代人在选择中纠结不定、身心分离的困境。 但次仁罗布的《祭语风中》、郭严隶《野沙》仿佛更能让人体会出其内心无比坚定的信仰。无论世道怎样变化,你都要具有慈悲的情怀和宽容的心,这样你无论遭受怎样的苦难,都不会沮丧和灰心。人心荒芜了,就要呼唤信仰的回归,弘扬生命的善与德。 激情乡土的书写与现实存在的守望 中国当代乡土小说创作一直在走着一条艰难的探索之路。乡土小说不是凭着对乡土的记忆让乡土背负着过多的文化思考,也不是站在城市的文化立场对乡土进行俯视,而是置身于城市与乡土、传统与现代等的关联和冲突中,进行着自在的言说,恪守着乡土文化立场。 叶炜在《福地》中串联起鲁南苏北农村百余年的历史,正是礼义与温情,使苦乐伴生的麻庄成了人间“福地”,村里的人愿意像村头那棵老槐树一样,守望千年,无怨无悔;吴文莉的《叶落大地》讲述了陕西“山东村”的变迁史,生活在这些营垒中的人们,即使面临饥饿、疼痛,乃至死亡的威胁,仍然坚守自己的精神底线、礼仪秩序与生存信念;王方晨的《老大》以核桃园农民庄老大的故事将乡村历史化为一个人的心灵史,展现了人性深处的善与恶、罪与罚的纠葛;林森的《暖若春风》会把你带入海南荒野中一些村落的生活。羊肠古道有很多道不明说不尽的事物,它构成故土的离去与回归的执念。可以说,乡土情结是中华文化、中国人的内心深处难以割舍的执念,足以演绎出中国人精神中的此岸与彼岸。 梅里《佛耳山歌》的主人公们为了家乡佛耳山的发展,放弃了自身的利益,殚精竭虑、筚路蓝缕。然而,他们的做法却受到了方方面面的阻力,最终赢得了上上下下的尊重和礼赞。王离湘的《香炉脚》讲述了腊月期间村子里发生的各种乱象怪事,在人物与故事的盘根错节里,隐藏着当代中国农村躲不开的阵痛。冉学东的《谷风》以20世纪90年代农村生活为着眼点,以现实主义的笔法刻画了农村乡镇芸芸众生的鲜明形象,反映了普通民众的平凡生活,以及他们为了改变生活现状而付出的不懈努力。刘春龙的《垛上》以“兴化垛田”为创作背景,描绘了奇特水乡独有的民情风俗,将垛田的变迁史、湖荡的兴衰史与主人公林诗阳的成长史交织在一起。沈洋的《万物生》讲述了市农业局干部文雅琪到鹤镇担任挂职副书记,推动苹果村产业升级改造以及村文化建设事业发展的故事。这些作品都反映了农业大国里的“农村”概念不应在历史发展长河中缺席。小村庄,大时代,从这个意义上讲,作品便是这个时代的一个缩影式文本,显示了农村变革的必然性与发展趋向。 展现地域文化与歌吟地域风情 地域对文学是一种综合性的影响,它不仅有地形、气候等自然条件,更包括历史形成的人文环境等。确切地说,地域对文学的影响,实际上是通过地域文化这个中间环节才影响和制约着文学的。然而,随着现代文明的飞速发展,这片古老土地也发生了巨变,宁静和谐、纯净朴素正渐行渐远。 迟子建《群山之巅》的故事主要发生在北方苍茫的龙山之翼,一个叫龙盏的小镇。一个个身世性情迥异的小人物,在群山之巅各自的滚滚红尘中浮沉,爱与被爱,逃亡与复仇。邓宏顺的《铁血湘西》运用非虚构的叙事手法,生动地再现了从抗日战争到湘西解放波澜壮阔的岁月,而当时水上交通便利的辰溪,就是湘西当时社会生活的写照与缩影。于怀岸的《巫师简史》,再现了“猫庄”的前世和今生,这里有人性的温度、时代的痛感,也有整个社会给予的动荡和不安。湘西大地的奇秀山水、神巫文化都在这些作品中得以表现。红柯在《少女萨吾尔登》中,借助修理工周健的故事,叙述以乡党文化为代表的中国传统文化在现代的遭遇,作家不厌其烦地描写岐山臊子面和凉皮锅盔的味道,这些风物以及小说中各种民间习俗和传说故事无不携带着文化记忆和传统寓意——中国人的情感、血脉甚至文化基因就蕴藏在这一碗面、一句乡音之中。雒忱《陈炉》讲的是古镇几千年陶瓷炉火几经灭顶之灾,但在大难之后又顽强地燃烧起来,这是一方山水养一方人的自然定数,那一口炉火却从未真正熄灭,成了中华大地上一脉相传生生不息的炉火。亦夫的《吕镇》描写了一个前有忘忧河、后有石鹰山的偏远小镇。在灾难越来越临近时,吕镇上诸如父子、夫妻、情人等一切传统人伦关系,都呈现出一种古怪和不可捉摸的神秘色彩。薛涛《白银河》中的香格里拉是个谜。这里,人、动物、自然组成生命的统一体,他们虽然深知自己乃匆匆过客,却遵从内心,实实在在地生活,永远敬畏着神山与天堂。 回望2015年,作家们对长篇小说创作表现出普遍热情,出版单位也看好长篇小说的文学史价值和图书市场的商机。但多年来长篇小说创作中存在的问题并没有得到根本性改观,如为了追求节奏上的明快、情节冲突的展开、人物关系的复杂,有时没有来得及对人物进行更深入的挖掘,或者打开人物内心和事件真相又过于细碎,或者由于作家自身生活经验的缺失,而导致对人物的人生经历、性格和心理把握不足,进而对情节冲突隐含的内容理解就不够深入,类型化小说难以走出重复的困境,在处理热点问题的取舍上,有迎合市场需要的嫌疑。如何使长篇小说创作走上新台阶,这是不得不深思的一个重要问题。 (李雪 王岩 作者单位:哈尔滨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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