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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朝向“我”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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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2-28 09:21:4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阅读:朝向“我”的通道

* 王芸

我们每天都在生活,在看这个世界,但很多时候,我们只是处在生活和这个世界的表面,而阅读,是让我们潜入表层之下,向着生活与世界的内部逼近的通道。这通道四通八达,岔路口无数,恍如迷宫。也许,永远也不能抵达我们心目中的目的地,但阅读避免了让我们只是肤浅地浮游在生活和世界的表面,满足了我们对真相的好奇心和探求欲望。到最后,我们会发现,我们进入的其实是自身的内部,是在一步步向着生命最核心的地方靠近——弄明白“我”是什么,“我”从何而来,为什么存在,又向何而去?

所有他人,都是你自己——这是迄今我通过写作和阅读抵达的一点认识。我们阅读,是想看看他人是怎样生活,怎样看待、定义、解读这世界,怎样认识他自己,但读得越多,我就越深地感到,处处有“我”的影子,所有他人都是你自己;在散文中我书写自己,写我看到的、听到的、感受的、思考的。在小说中我写了许多看起来与我的人生毫不相干的人物的命运曲折、内心明暗,他们的疼痛、隐忍、坚持、拒绝、忧伤、歇斯底里、悲恸、绝望、愤怒、漠然、虚无、疯狂,像《黑色的蚯蚓》的樊松子、《虞兮虞兮》的余熙、《大戏》的栾其凤、《嘘村古树》的但老汉、《红袍甲》的刘玉声、《墨间白》的田飞白、《铸剑》的孟师傅、《日近黄昏》的老全、《年祭》的孟余、《第六指》的关宇、《与孔雀说话》的老顾、《江风烈》中的苏北放和他的三个女儿苏一一、苏二二、苏三三,等等,看起来我可以随意摆布他们,编排他们的命运沉浮,但写得越多,我就越深地认识到,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人”,所有他人都是你自己。

说到底,阅读和写作一样,是通向生活和世界核心,是朝向“我”——你自身内部的通道。

因为内向孤独,开始向书靠拢

取暖,和逃避孤独,可能是我向书靠拢的最初理由,是一个内向生命的本能选择。从记事开始,我似乎就是一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孩子,亲戚来了,和父母在一旁细细碎碎地聊天,我则充耳不闻地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捧一本书看,看得入迷。我读书不是从小人书开始,也不是从童话开始,我没有关于童话的很多记忆,那时候父母都很忙,晚上还要去单位参加政治学习,除了和比我大五岁的哥哥做伴,我就靠阅读来打发无聊的时光。

我们住的院子里有个小图书室,订了当时最好的几种文学杂志,《十月》、《当代》、《收获》……那个年代是文学的黄金时代,而黄金时代的许多“黄金作品”都是发表在这些文学杂志上。我是那里的常客。印象很深的有莫言的《透明的红萝卜》、张炜的《古船》、铁凝的《没有纽扣的红衬衫》、张贤亮的《绿化树》,它们带给我一个与眼前的生活截然不同的世界,让我新奇、惊诧、激动、恐惧,但是吸引我,有一种无法抗拒的魔力。我不止一次说起过对《透明的红萝卜》的印象,一幅红通通色调的画面,火苗在炉子里蹿动,一个孩子,他的手、他的心,被红通通的火光映照着,这画面给我一种富有穿透力的绚烂之美。然而,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在莫言得到诺奖之后,我重新翻开《透明的红萝卜》,开篇的文字颠覆了我留存的印象,甚至后面孩子在炉火前的一段也不再予我幻美般的色彩感,但是在当年,它曾是一束火苗,点燃了我阅读的热望。

因为有这些文字做比照,生活显得是那么的色彩单调、无趣乏味,我便一再地钻进书中,到文字里去寻找那奇异的世界。

大约是十二三岁时,读到《红楼梦》。看完一遍,又回过头将宝黛相遇、葬花、吟诗的章节专门挑出来看,边看边掉眼泪,觉得宝黛的爱情实在是太凄美了。还有那些吟诵间唇齿生香的诗词,那些生活在大观园里的奇女子们展露出来的才情,都让我惊叹。但到底,那时候读的还是故事,读不出文字背后的“荒唐言”与“辛酸泪”。这样的好书,不是一次阅读可以穷尽的,需要一辈子一遇再遇。阅读的沉淀,不是显性的、即时的,而是在时光中慢慢地显影,有时候一行字、几句话的份量,比一本十多页、百多页的书还重。我最终走上写作之路,不能不说和最初的阅读有着内在的关联。

初、高中时代,读过毛姆、泰戈尔、罗兰,也读过巴金、老舍、鲁迅,但基本都是老师推荐的他们的代表作品,是一种被动的阅读,被牵引的阅读。初中毕业那年,我和哥哥去北京,大我十岁的表姐递给我一本三毛的书。那个暑假,我第一次知道了三毛和琼瑶,那是适合那个年龄的“口味”,三毛的自由不羁和琼瑶的纯情浪漫带来致命的吸引,我一度读过能找到和买到的所有她们的书。还有席慕容,这都是适合那个年龄段的口味。今天让十六七岁孩子上瘾的,可能是韩寒、郭敬明,是玄幻、穿越等类型小说,有的家长很担心,觉得他们是在大量吞食文字垃圾,但我觉得阅读也是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的,不必去强求,当我的阅历和阅读积累达到一定程度,我会自然而然远离那些曾经心仪不已的文字,而这一改变的关键在于——不要放弃阅读,你自然就会在阅读中成长。

这就要说到阅读的本质了,阅读是什么?我想,阅读应该首先是敞开,内向的性格并不代表我没有敞开的意愿,相反,我可能比那些外向的孩子更渴望生命的敞开,于是,我经由阅读的通道来实现。阅读让我突破了有限的视域,突破了生命与生活的拘囿,获得敞开的可能,获得了一步一步向外行走、漫溯的可能。

书会是你一生不离不弃的朋友

我对书慢慢建立起自己的“迷信”,我成了那种手里如果有一本借书证,会用得很充分的人。从高中到大学,因为很多书是借的,我习惯了摘抄,用硬皮本或是活页纸,密密麻麻地抄满,摞在一起厚厚的一叠。读大学时,学校大门前的小路上有家书店,我是那里的常客,经常用生活费买自己心仪的书,并煞有介事地在扉页上写下购书时间、地点,有时还会写上当时的心情和当天遭遇的事情。

我读的中文系,有不少课开有必读和选读书目,那时的阅读视域还比较狭窄,还没进入漫溯式的主动性阅读,但形成了自己的阅读趣味。这时候,我读到了茨威格,他通过文字伸出的“一双手”紧紧抓住了我。那是一双远离并背叛了理性与信仰的手,一双陷在疯狂的欲望之涡中无力自拔的手,最初读到时我简直惊异了。因为喜欢,陆陆续续,我买到一些茨威格的零散集子,直到1997年在家乡的小书店看到三卷本《茨威格小说全集》(西安出版社、高中甫主编、1995年版?),那是国内第一部关于这位大师的作品全集。我毫不犹豫地买下来。《心灵的焦灼》、《象棋的故事》、《一个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时》、《生命的奇迹》……我从茨威格的文字里,一次次读到火焰的形态,“火焰存在于年轻的、娇弱的、衰老的、不幸的、孤独的生命之中,有时恣肆地吸纳吞吐,有时耐心地伸出舌头舔拭,有时以暗火的方式隐秘有力地侵袭。它们往往在生命失衡的瞬间,在理性与意志最脆弱的时刻,从生命内部自燃,继而借着生命的力蓬勃起来疯涨起来,直到在生命体内遗下一堆灰烬,一些无形的难以愈合的伤口。欲望可以是火媒,激情可以是,虚弱的同情、可怕的虚空、过度的爱或仇恨都可以是……”(我的散文《从几个暖色词语朝向茨威格》)学过哲学的茨威格通过火焰和被火焰烧灼的生命形态,表达着自己对命运、对生命的理解,他有着惊人的耐心,作着详尽的有关生命的记录,直到那个生命最终停止悸动,走过命运的刀锋,或者坠入彻底的毁灭。透过这些文字,我仿佛看见浮动在镜框后的一双眼睛,正温柔地注视着这个世界,注视着在焦灼中奔逃的人们,带着无尽的悲悯。

我读到卡夫卡的《变形记》加缪的《鼠疫》萨特的《墙》。死刑前的最后一夜,淋漓而下的冷汗,不受控制的喃喃自语,发疯般的自戕,状若痴呆的木讷,不停的抖动,歇斯底里的叫骂,脸像脱形,眩晕,崩溃……像有一柄刻刀,将这些画面与感受刻进了我的心里,我由此经历着自己从未经历过的时刻,遭遇了从未有过的际遇。

为了写毕业论文,我在学校图书馆里翻找关于张爱玲的资料,她的散文、小说,关于她的传记……天生悟慧赋予她灵性的眼,使她读出了事物于无声表象之下的生命、个性、语言、特质,读出了隐埋在日常之下的扭曲的欲望,读出了浮华世事背后的苍凉。她笔下的文字灵异、诡谲,雅的语境,杂的心景,笔不犀利,却针针刺在人性的痛处,令人叹赏。我买到三卷本《张爱玲文集》(安徽文艺出版社、19921993年版)。还有简祯(应为女字旁)的散文、白先勇的小说,文采与文思并重,一见之下都倍感亲切。

后来在报社副刊做“读书版”时,这些阅读积淀又被一一激活了,而这时我才发现,我所读过的文字于我都是一种滋养,是将我一点点雕刻的力量,它们用无形的手捏塑了我的审美趣味、处世姿态、原则与底线。也是在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阅读面太窄,曾经的积淀已不能继续滋养我,满足我,我对这世界、对生活有了更大更深的好奇,也有了更多的诘问、质疑与不解。我需要寻找答案。

不知不觉中,阅读成了我至为亲密的朋友,一辈子都会不离不弃的朋友。

不要轻易给自己设限

散文的写作,再到小说的写作,影响到了我的阅读口味。阅读是我获得间接经验的一个重要方式。我希望能通过阅读对历史、对人的生物属性和社会属性有更深刻的洞悉。历史是已翻过去的人类故事,因为时光的沉淀,从中可以获得看人性、文化、社会、生活的更深邃的角度。但在阅读历史的过程中,读得越多,就越会发现许多褶皱处、可疑处、不相吻合处,我便试图通过更广泛的阅读去寻找那些被遮蔽的、被篡改的、被遗忘的,这就犹如在有无数分岔的阅读通道里穿行,不断辨认和设置地标;而社会科学方面的书,有时也会看一看,这有助于我了解人这种复杂的生物。曾经刊发在《人民文学》上的中篇小说《黑色的蚯蚓》,就是从《达尔文的蚯蚓》(英国亚当·菲利普斯 著,王佐良 张海迪 译,作家出版社,20037月版)一书得到的启示。晚年的达尔文在经历了一系列人生遭际之后,一心一意转向了对蚯蚓的研究。这个以“进化论”颠覆了人类已有认知的人,却在蚯蚓这样一种看起来卑微至极的小小生物上,寄予了庞大的意念——他认为,蚯蚓是一种具有不可思议生命力的生物。早年的达尔文与晚年的达尔文之间的反差,让我震动。

当我想写某一方面题材的故事时,就会定向地去寻找相关的书或资料来读,力求了解得深入、透彻。在写荆楚历史文化系列散文《穿越历史的楚风》(东方出版中心、20098月版)时,看似每一个人物,如张居正、关羽、李白、李时珍、苏东坡等,我写下的只是数千文字,但实际上是我在阅读了许多资料的基础上,将之内化为自己对这个人物的命运图景、内心世界的悟解之后,才落笔成文的。所以在每一篇文字背后,都是以数倍、数十倍、数百倍的文字阅读量做底。我的新书《倾城张爱玲——因为懂得,所以慈悲》(长江文艺出版社“浪漫古典行 素心系列”,20134月版),也是在阅读了张爱玲的许多作品和关于她的资料后,对她一生的回望与解读。

正是基于自己的阅读经历,我对儿子说:不要轻易对自己设限。不要去拒绝一本看起来与自己的专业、与自己当前的学习、与自己当下的所需无关的书,阅读的沉淀是慢慢显影的,“杂食”般的阅读漫游,也许会在不经意间将你带到一条曲径,而这条曲径正是通向你未来要抵达的地方。我的短篇小说《与孔雀说话》曾被《小说选刊》、《新华文摘》选载,我喜欢这个标题,而它是我在不经意阅读时遇到的一句诗,诗的作者和这首诗的其他行句,我都不记得了,唯独记住了这一句——与孔雀说话,有一段时间,它被我反复地回味、咀嚼,最终繁衍成一个万字短篇。这就是阅读带来的奇遇。

我也对儿子说,同样的你还要知道拒绝。在当下这个异常复杂而怪异的时代,价值观的多元、歧义、混乱带来了社会生活的纷乱驳杂荒诞,也带了阅读的疑难。以前走进书店,随手拿起一本都是好书,现在走进书店,你感觉像是掉进了汪洋,可是你奋力在里面划动,却很难和一本好书相遇了。我不是一个喜欢紧跟潮流的人,所以对骤然畅销数万、数十万的书,我反而会生出一种疏离感,生出一种警惕,它真的是像“万能之药”一样适合那么多人的需要,那么多人的口味?在这样的畅销中,有多少是真正的喜欢,有多少是盲目的跟从?我会等一等,等待时间去沉淀,等待畅销的狂潮落下去。若是真的好书,不会只是一时的热销。

值得纪念的阅读相遇

就像与人的相遇一样,我们所遇到的书,有让我们喜欢的、痴迷的、信任的,也有让我们厌恶的、怀疑的、拒绝的。我已经说到了自己在启蒙时代和初高中、大学时代的阅读相遇,而一些值得纪念的相遇贯穿了我的阅读史,成为生活之所以值得期待的理由之一。

当我遇到生活中一个似乎很难迈过去的坎时,我在古罗马“帝王哲学家”马可奥勒留安东尼的《沉思录》(中央编译出版社、20082月版)里读到这样的句子:“想想普遍的实体,你只占有它很少的一部分;想想普遍的时间,你只分到它一个短暂和不可分的间隔;想想那被命运所确定的东西,你是它多么小的一部分。”“一个人退到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如退入自己的心灵更为宁静和更少苦恼……我坚持认为:宁静不过是心灵的井然有序。那么你不断地使自己做这种隐退吧,更新你自己吧,让你的原则简单而又基本,这样,一旦你要诉诸它们,它们就足以完全地净化心灵,使你排除所有的不满而重返家园。”这样的句子会让人变得辽阔,变得宁静,变得简单。

当我不知道怎么去教育孩子,去面对一个成长中的生命时,我选择去阅读,去聆听。“光有品性没有知识是脆弱的,光有知识没有品性是危险的。”“大量调查表明,那些因成绩好和生性聪明而受赞扬的孩子,不那么愿意承担风险,并且承受不了任何失败。而那些因为勤奋和毅力而受到赞许的学生,在遇到失败时,往往不是怪自己缺乏能力,而是怪自己努力不够。这种心态促使他们保持学习的积极性、优异的成绩及自尊心……”这些从实践基础上提炼出的经验之谈,拨开了我眼前的迷雾。

在这些方向性的阅读之外,更多的是漫溯式的阅读,由一本书带出另一本书,由一些文字抵达另一些文字,这是自我滋养的需要,也是自我追问的需要。我想说说某一类的相遇:在若昂·吉马朗埃斯·罗萨的短篇小说《河的第三条岸》(《河的第三条岸——世界精短小说经典三十八篇》南海出版公司,19982月版)里,我遇到那个一贯沉默寡言、普通如沙的父亲,突然有一天他坐上一条含羞草木制成的小船,将自己放逐在亲人无处着落的呼喊和翘盼之外,放逐在人们惊诧而后复归平静的注视之外,终日在河上漂流,再没有上岸;在史铁生《命若琴弦》(《史铁生小说选》,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7月版)里,我遇到从莽莽群山中走来的一老一少两个瞎子,在他们低回悠长的琴音里,在他们执着铿锵的弦断中,我陷入无尽的感伤,人生的一切秘密仿佛都浓缩在那张无字的白纸,和老瞎子最后说给小瞎子的那句谎言里;在卡尔维诺《我们的祖先》(译林出版社,吴正仪 译,20082月版)里,我遇到那个被战争之刃“分成两半的子爵”,他被截然分离的魂魄一半带着绝对的善、一半带着绝对的恶在世间各自游荡,当两个残缺的身体在决斗后重新合二为一时,子爵梅达尔多重新成为了一个完整的人,“既不坏也不好,善与恶俱备”,但他的一只眼睛依然怒目而视,一只眼睛哀伤忧郁;在辛格的《傻瓜吉姆佩尔》(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811月版)里,我遇到那个柔软到承受了一切欺骗与伤害的男人;在《卡夫卡短篇小说全集》(文化艺术出版社,20038月版)里,我遇到那个虔诚地将饥饿表演当作艺术对待的不合时宜的饥饿艺术家,在人们的怀疑、漠视和天生的恶意中死去,被人连同烂草一起潦草地埋葬;在加西亚·马尔克斯《霍乱时期的爱情》(伊犁人民出版社,蒋宗曹 姜风光译,20105月版)里,我遇到那个用半个世纪、一生颠沛来守望一场忠贞不渝爱情的阿里萨,他流连在一个又一个女人怀里却始终在心里只珍藏着一个女人,他以不可战胜的自制力和勇敢无畏的爱抵达对生命、爱与死亡的领悟:“生命才是无限的……”“爱是‘永生永世’”;在舍伍德·安德森的《小城畸人》(上海译文出版社,19999月版)里,我遇到“曾经沧海”中的二十七岁的孤独妇人艾丽斯·欣德曼,她经历了一往情深的初恋、漫长到无望的等待,在痛苦的煎熬和坐立不安的热情中,忽然的一个雨夜,她被莫名的情绪驱动在黑暗中脱光衣服奔跑向黑魆魆的大街……当她重新回到小屋时发出心碎的哭声,面朝墙壁对自己说:许多人必须孤寂地生和死;在伊恩·麦克尤恩的《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南京大学出版社,潘帕 译,20102月版)里,我看到了关于“立体几何”的神秘日记,看到梅茜和“我”这对夫妻噩梦般的争吵、暴怒、隔膜、仇恨,直到梅茜的身体彻底消失在不断折叠的尽头,“深蓝色的床单上只剩下她追问的回声”;在卡佛的《大教堂》(译林出版社,肖铁 译,20091月版)里,我遇到那个有着络腮胡子的盲人,遇到闭上眼睛握着一个盲人的手在纸上描画一座大教堂的奇妙时刻;在《博尔赫斯小说集》(浙江文艺出版社,王永年 陈泉 译,200512月版)里,我遇到那本奇异的《圣经》“沙之书”,它的书页处在永动之中,无法复见,让人喜惧交织,爱恨交加;在赫塔·米勒《国王鞠躬,国王杀人》(江苏人民出版社,李贻琼 译,201010月版)里,我遇到她在战俘营里用树枝刻过象棋子的祖父,和祖父那每天制造着“地下家私”“刨子幽灵”的木匠姐夫,还经由她的思想从象棋里的木王、风信鸡里的铁王、公鸡里的肉王抵达城市国王,她告诉我“城市王不会暴露自己的弱点,他蹒跚时人们以为他在鞠躬,他鞠躬时却在杀人”。她用笔墨发出对专制的咆哮、对渴望保全人之尊严的呐喊;在章诒和的《伶人往事》(湖南文艺出版社,200610月版)中,我遇到那么多镶嵌在时代破裂的墙面上,命运被骤然撕裂的伶人,他们在荒凉的人世辗转凋零,展现出人性的无尽复杂;在米兰·昆德的《相遇》(上海译文出版社,尉迟秀 译,20108月版)中,我看到他难以忘怀的那些阅读相遇,和他的“思考以及回忆相遇”,和他的“旧主题(存在的与美学的)还有我的旧爱相遇”;在余华《温暖而百感交集的旅程》(上海文艺出版社,200510月版)中,我从自己的阅读与写作经验出发去感受他的,有碰撞、有融合、有惊诧、有辩驳、有恍悟……这样的相遇无穷无尽,美妙之极。人性、情爱、宿命、死生,这些人类的终极命题都被涵盖其中,但是没有一个标准答案。这就意味着你一直在路途上,还未抵达,于是,需要继续经历与阅读……

有一些书,我会一再地翻读。如《沉思录》,这是一本我在不同阶段会有不同程度悟解的书;如《美的历程》(李泽厚,文物出版社,200711月版),就是从这本书我才真正瞭望到中国数千年历史所孕育的瑰丽艺术,并由此奠定了一种对美的艺术的终生向往;如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三联书店版,19975月版),透过他“显微镜”式的研究方法和大历史观,透过他跳出传统的“道德座标”从“技术的角度看历史”的方式,让我意识到一种与教科书,与官方历史记载截然不同的探看历史寻求真相的路径;如史铁生《灵魂的事》(天津教育出版社,20104月版),他以比健全人更强健的心劲,以他被拘禁在残疾身体里的睿智头脑,不屈不饶地思索和追问着人生终极意义上的命题;如米兰·昆德拉的《小说的艺术》(上海译文出版社,董强 译,20048月版),在越过四年之后重读这本书时,我想我才深刻地理解了他所说的“小说作为建立于人类事件相对性与暧昧性之上的世界的表现模式,跟极权世界是不相容的……极权的惟一真理排除相对性、怀疑和探询,所以它永远无法跟我所说的小说的精神相调和。”这些书,是我人生珍贵的陪伴,可以不断地将我唤醒,让我不要堕入蒙昧、麻木、僵化、仇恨、狭隘。

阅读中,常常,生出这样的“恍惚”时刻:茨威格写过的那双手,真的不同于你的手?其实,它们很可能是一样的。在某一时刻,它们会惊人地相似,全然出乎你的意料。傻瓜吉姆佩尔曾遭遇的命运,真的不会在你身上发生?……其实,你们是一样的,所有他人都是你自己。

当你抵达这一意识时,悲悯会自然而然从你的心底生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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