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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云枫:极简儒学
儒学是一种旨在把中国社会引向“大同世界”的社会理论,可是,由于自身存在难以弥补的逻辑缺陷,反倒使中国陷入了长期的专制、愚昧和贫穷,而难以自拔。
提起儒学,国人最先想到“博大精深”四个字。其实不然,论历史、论典籍数量,儒学估计能排在前几位。论质量和内涵,和西方任何一种学术思想比,儒家都排不上。
这就涉及如何评价一种学术思想的价值?在《中国哲学史大纲》中,胡适提出了切实可用的评价原则。我的原则,受了胡老师的启示,大同小异。
任何一种学术,都是为人服务、为人所用的,也是为社会所用,为解决社会问题而创立的。儒学也不例外。既如此,评价社会领域的学术,一个首要的标准就是:它解决了人类社会、或者说中国社会的哪一个问题,解决得如何?
如果某种学术,把这个问题解决了,解决得很好很圆满,那么,这就是一种好的学术,是一种值得保留和传承的学术;否则,只能说是垃圾。
标准如此,大家可以考虑考虑:1,这个标准是否合适?2,如果合适,用这个框框,套在儒学身上,看看儒学解决了中国社会的哪些问题?解决得如何?
儒学是否有体系?
说远点。
2006年底,吴稼祥老师的旧书重印,约我写一篇读书体会。见面瞎聊的时候,我秉承“反孔反儒反传统”的一贯立场,和吴老师说:儒学就是一团乱麻,根本没什么体系!
吴老师反对我的观点。
我和吴老师很少见面,见了,就想在他面前露一手。就接着说:“在儒家的体系里,有很多自相矛盾的地方。例如,《论语》第一句就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可是,当马格尔尼率领庞大的代表团,来和中国交好的时候。上至皇帝、下至百姓,都把人家当“鬼子”,当长毛和夷族。”
儒学不是“平天下”,而后“天下一家”吗?怎么那样对待英国人呢?对朋友像对待奴才一样,岂是待客之道?
吴老师抓住我的漏洞,说,你不是说儒家没有体系吗?怎么又说按照儒家的体系?
我自知语失,赶忙解释。
“儒学自身的确是没有体系的,因为,一个学术体系,一定是从假设和概念出发的。其中,概念的定义必须是明确和没有歧义的。但是,在儒家著作中,我们曾经看到过一个这样的定义吗?”
吴老师忙着其他事情,我的话到此为止,也没下文了。
今天,旧话重提,我依然坚持自己的认识——儒学是没有逻辑体系的。本文所述,是为了便于读者认识儒学,自我整理的,并非儒家自己所创。
儒家是被当政者利用了吗?
不得已承认儒学有毛病的人,有一个最简便的替儒家圆谎的说法:儒学本来是好的,就是被专制者给搞坏了。这样,儒家和儒学脸上的黑,一下子就给漂白了。
但我想问,为什么专制者,就看上儒学了呢?诸子百家,偏偏就选中了儒学,怎么不选老子和庄子,怎么不选佛教呢?可见,问题还在儒学身上,是儒学自己有逢迎统治者的理论,才被专制者利用的。
就像狗,就有忠于主人的基因,才逐渐被驯化、被人喜爱;怎么没人去驯化老虎和狮子呢?所以,别把责任推到统治者头上。
统治者驯化了儒学,然后,肆意篡改,也是事实。但这是狗的命运。既然要为统治者服务,当然,要符合人家的意图。否则,要你干吗?否则,人家就驯化另一种学术了。也就轮不到“独尊儒术罢黜百家”。被篡改,是被利用必须支付的成本,也是儒家购买“独尊”必须支付的代价。
儒学的逻辑
在讨论儒学的逻辑之前,有一点要明确,即:儒家和儒学关心的对象是什么?儒学是“人本主义”的,儒家的视野从来没有离开人和社会这个范畴。或者说,人的问题和社会问题,是儒学的定义域。圈内,是儒家的地盘;圈外,儒学从来没有关注过;有时,也向外瞥几眼,但目的依然是要回归,依然是要借外部势力、借天地宇宙的不可抗力,回答在社会中遇到的疑惑。
如,“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天,是自然的、外在的,儒学其实并不关心天有多高,他们只是要借天上只有一个太阳,来论述其设定的“君王至高无上”的合理性。当然,这是一种毫无意义的类比,也反映了儒家对于自然的漠视和无知。现代人都知道,在银河系中,太阳只是其中的一颗恒星,银河系包括接近无数个太阳系和太阳。“天”,要是指宇宙的全部的话,显然,天上不止一个太阳。
朱熹也从自然秩序中“深受启发”——本来,朱熹之前的儒学,是一种朴素的“家常菜”,没有深奥、足以迷惑人的理论根基。朱熹发明了“理”——无相无形无影无色无味、不可琢磨、不可验证的一种“客观实在”,说:“万物只是一个理字”,“理是先于宇宙万物的唯一”,“理在气先”,“理一分殊”——世间只有一个“理”,世界之千变万化、千姿百态,只是“理”的不同形态。换言之,只有一个孙悟空,小猴子,都是孙悟空变的。孙悟空就是那个“理”,“理”是唯一的,不变的。变化的,只是“理”的不同化身。
朱熹不辞辛苦抬出一个“理”,干什么?为他的社会秩序做帮手。“理”既然是万物之上、之始、之唯一、之不可更改,“理”之下的人和社会,自然要遵从这个“理”了。然后,朱熹同志笔锋一转,说:“且所谓天理,复是何物?仁义礼智,岂不是天理!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岂不是天理!” “理便是仁义礼智”,又说:“未有这事,先有这理。如未有君臣,已先有君臣之理;未有父子,已先有父子之理。”
后世,称朱熹为儒学集大成者。不假,在儒学这个小天地里,没人超过他。特别是,本来没有根基的儒学,从天上采了一块石头,终于把儒家的漏洞补上了。其实,“理”的作用只有一个,就是让人们信服“君臣父子”的伦理观和社会秩序,是老天爷早就规定好的,是天地间唯一的“道”,必须服从,不得违抗。人人都要“存天理灭人欲”。不知道灭了人欲,还是不是人了?
朱熹的把戏,仅此而已。
朱熹虽然看了看“外面的世界”,可如上述,其目的不是有志于探求自然奥秘,而是借助“天理”反照人类社会。只要这个任务完成了,“理”也就成了破鞋,随便扔掉了。即:儒学从来只关心人和社会,其他的一概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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