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澜：诗之五恙

教师之友网

观澜：诗之五恙

毛志成

    “恙”就是病，至少是身体不健康、不正常，也包括畸形或残缺。这里以诗为例，略举五种：

一、诗疲

    所谓诗疲，首先指诗情、诗意、诗趣的干涸或枯竭。
    世上的很多人都可能有情、有意、有趣，为什么不能称之有诗情、诗意、诗趣？原因便在于有些“情”不具有文明感，颇多俗昧；有些“意”流于浅薄、浮泛，缺乏深度；有些“趣”趋于琐碎、低俗。而诗贵在有情采、有意采、有趣采。“采”是才气、灵气、文气的总和，用特殊语言将它们表达出来才是真正的诗！
    那种“采”若是越来越贫乏，读诗和写诗都会感到乏味，故称之为诗疲。

二、诗亢

    “亢”包括亢奋，和正常的兴奋不同。正常的兴奋是一种美好的精神状态，而亢奋则是病态，包括对某种药物（如兴奋剂）的依赖。
    有些写诗的人，由于真正的诗情、诗意、诗趣太缺乏了，便去写些故意刺激读者感官的语句，或是十分怪异的语句，意在自宠或哗众，这便是诗亢。

三、诗狂

    有的“狂”表现为狂写、滥写、肆写，一日能写多首。而有的“狂”则表现为自狂，写出的东西都意在标榜自己的高明、非凡、超众。有的甚而将病句当妙句，近于胡写，这就叫诗狂。

四、诗痴

    有的“痴”是褒义词，指的是对某事、某业、某技专心致志，兴趣十足，为了求精而不遗余力。而有的“痴”则是贬义的，指的是呆傻。写诗写呆了，写傻了，之所以也是一种病，就在他为诗而诗，对此外的国事、民事、世事一窍不通。
    这样的诗呆子、诗傻子，确实不在少数。

五、诗盲

    有些文化水平很低的人，或十足的文盲，从不读诗更不写诗，不能称之为诗盲。道理很简单：人家与诗毫无关系。而有的人，连基本的文化功底都不具备，偏要写诗，认为只要认字就能写诗，就叫诗盲。还有的人写小说、写散文都写败了，改为写诗，以为诗最容易写，只要随心所欲就能写，便是诗盲。
    还有些知识水平较高的人，如大学生、学者以及各种以搞理论为专业的人，甚而研究哲学的人，他们当中许多人都不懂诗是艺术而非科学，而且不知道诗是公共文学而非贵族文学，于是用艰深玄奥的语言写成所谓的“诗”。凡是乐于去写那种“诗”的人，也叫诗盲。
    以上诗之恙，已经成为当代某些诗的通病！这样的诗风，应当引起文学工作者的关注。诗是文学中的高品位文学，因为它能最有力地刺痛和讴歌社会现实。诗之恙，不仅是文学之恙，也是社会之恙，必须努力医治！
    一般性的喜怒哀乐（包括爱和恨），可以用一般性的文学形式（如小说、散文等等）来抒发，来表现。而诗，则必须把感情体现得尤其强烈，尤其深遂，尤其正义。好诗的特征之一就是：对美好的事物有特殊的保护力，对丑恶的事物具有特殊的杀伤力！但愿诗，至少还是文学，并进一步成为精致文学。
    （作者为学者、作家、首都师范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