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巴哈巴 文/北郭先生

管季超.

关于记忆之——
哈巴哈巴

    哈巴在我们这一带的方言中就是傻子，脑壳差弦儿，不灵光。而我这哈巴哈巴是我哥哥养的一只伙伴狗，绝非宠物，宠物是时下才流行的名词儿，哈巴是我哥的也是我的最要好的朋友。

    哈巴全身酱色，身材并不高大，尾巴只有两三寸长，那是我亲眼看到大人们用剪刀给绞下来的。在哈巴很小的时候，我的五叔拿了一把飞快的剪刀，咔嚓一下把个尾巴剪下一截来，同时还招来在场所有人的哄笑。在农村，养狗一般要剁尾巴，说是剁了尾巴的狗温顺，不咬人，其实今天看来是人本身趋求的一种平衡，狗跟人是近亲，通人性，人可以没有尾巴，凭什么狗就要多出一条尾巴来？

    对哈巴的叫唤是有等级区别的，我哥口吃，平时不大说话，就是说话也是非常之简洁，不肯浪费一个字眼，他叫唤“哈——”，“巴”字尚未完成，哈巴立即窜到他身边，整装待发，接受指令。而我得叫唤它“哈巴哈巴”，甚至还得重复一两回，才见得它漫不经心地踱到你跟前，看样子也是极不情愿的。这也难怪，谁叫你不是它的主人，不是它最贴心的朋友呢？那年月物质匮乏，生产队里每年分到家里的花生只有大半袋子，这些花生是要藏到腊月二十九炒了招待客人的。母亲先是藏到睡柜里，一个家就巴掌大块地方，很快就被我们找到，母亲发现花生日渐的少了，就把花生袋子缝了口，倒挂在她房间的楼板上。我们便端来凳子，从针缝间掏个小洞，一颗一颗地抠出来，洞口慢慢地大了，干脆就用竹杆一捅，撒下来数颗，我们见者有份，二一添作五。哥分得了花生，剥开，两颗米，一颗喂在嘴里，另一颗往天上一抛，哈巴立即人立，跳跃着向那颗属于它的花生米扑上去。而我剥了花生，心说怎么只有两颗米？那时我就想，我要也是哈巴，便可分得哥嘴里的另一颗花生米了。

    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我们兄弟是很老实的一对，从不惹祸，从不打架闹事，哈巴也就养得非常善良，非常温顺听话，就连见了叫花子也不轻意叫嚷，只有警惕的注视。

    晚上我和哥睡一张床，哈巴睡在我们床下，上床时我们的鞋子常飞出去很远。夜半，我们起夜，哥一声“孩——（鞋孩不分就是鞋）”哈巴便很利索地找来鞋，放好供我们使用。床下有一把夜壶，兄弟俩轮流将鸡鸡喂进夜壶嘴里，两泡尿夜壶也就满了，哈巴就躺在夜壶旁睡它的觉，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早上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夜壶提出去倒了，我多次要求哥把哈巴训练成能倒夜壶的狗，哥总是一笑了之。

    文革开始，哥成为红卫兵串联到首都接受毛主席检阅，哈巴很自然地归我独有，我们俩接触得亲密起来，我的幸福指数直线上升。哥从北京回来，我们全都倾听着他从外面带回来的新鲜事。同时也悉数接收着他从北京带回来的虱子，全身燥痒，才感觉到虱子生命力之顽强，繁殖力之旺盛，有点像我们国家那时人口的膨胀。哈巴这时的中心工作就是吃掉兄弟俩从衣缝中摘出的众多虱子，它能吃得颗颗作响，而且全神贯注，津津有味。

    69年，背着母亲哥去验了兵，在母亲的泪眼中去了山西当了一名工程兵，后来到北京，真正意义上的见到了毛主席，他的盖着红三角免费邮戳的信笺，让我们全家都感到了光荣和自豪。哈巴不知道这些，它只知道全心全意、尽心尽力地为我服务。我读书上到初中，进了抗大中学。抗大中学就在我们村子前面的土包子上，距我们村子一段大路后有一段田埂小道，哈巴每天都要护送我到学校，它要在田埂的一个拐弯处蹲下，亲眼看我进了教室才转身回家，放学的铃声一响——那时候我们学校就安有电铃，哈巴就蹲守在田埂的拐弯处等我回家，不管严冬酷暑，风霜雨雪，始终如一，从不间断。

    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神经，书记——其实不是真的书记是伙伴，他个子高人聪明像个书记，书记是他的外号，他邀我去卖狗，他家有一只狗他要把它给卖了买书看，我跟着他哈巴不知究里也跟着他，因为有狗跟着不能逃票坐车，只有往花园步行，走到卫店火车站，有个铁路工人要以三块钱买他的狗，以两块钱买我的哈巴，在他的极力劝说下，我们双双同意双双成交，要知道那时的两块钱就可以顶得上一学期的学费！在回家的路上我突然反悔，朝火车站狂奔，我不要这钱，我要要回我的哈巴！可让我看到的是，我的哈巴被人勒住脖子，吊在树上，铁路工人正朝哈巴嘴里灌进了最后一碗水，哈巴作人立姿态，一言不发，被人实施了绞刑。还能说什么呢？哈巴，哈巴哈巴就这样人间蒸发，永远的消失了。

    之后我又养了一只黑色的狗，没再取名字，父母依旧喊它哈巴，我不喊，我唤它只用一声口哨。有一天民兵连长接到上级指示，背着枪带着民兵在村子里消灭因为有疯狗嫌疑而招来杀身之祸的犬类一族，我的黑狗疯狂地往家里逃窜，试图用它的头颅将门顶开，民兵的锄头这时却敲在了它的头颅上。这一天，村子里弥漫着烹制狗肉的香气，我却悄悄地用袋子把黑狗装了，扛到野畈地里把它埋了。

   
伤心至极，多年不再养狗。

    哈巴在我们这一带的方言中就是傻子，脑壳差弦儿，不灵光。而我这哈巴哈巴是我哥哥养的一只伙伴狗，绝非宠物，宠物是时下才流行的名词儿，哈巴是我哥的也是我的最要好的朋友。

    哈巴全身酱色，身材并不高大，尾巴只有两三寸长，那是我亲眼看到大人们用剪刀给绞下来的。在哈巴很小的时候，我的五叔拿了一把飞快的剪刀，咔嚓一下把个尾巴剪下一截来，同时还招来在场所有人的哄笑。在农村，养狗一般要剁尾巴，说是剁了尾巴的狗温顺，不咬人，其实今天看来是人本身趋求的一种平衡，狗跟人是近亲，通人性，人可以没有尾巴，凭什么狗就要多出一条尾巴来？

    对哈巴的叫唤是有等级区别的，我哥口吃，平时不大说话，就是说话也是非常之简洁，不肯浪费一个字眼，他叫唤“哈——”，“巴”字尚未完成，哈巴立即窜到他身边，整装待发，接受指令。而我得叫唤它“哈巴哈巴”，甚至还得重复一两回，才见得它漫不经心地踱到你跟前，看样子也是极不情愿的。这也难怪，谁叫你不是它的主人，不是它最贴心的朋友呢？那年月物质匮乏，生产队里每年分到家里的花生只有大半袋子，这些花生是要藏到腊月二十九炒了招待客人的。母亲先是藏到睡柜里，一个家就巴掌大块地方，很快就被我们找到，母亲发现花生日渐的少了，就把花生袋子缝了口，倒挂在她房间的楼板上。我们便端来凳子，从针缝间掏个小洞，一颗一颗地抠出来，洞口慢慢地大了，干脆就用竹杆一捅，撒下来数颗，我们见者有份，二一添作五。哥分得了花生，剥开，两颗米，一颗喂在嘴里，另一颗往天上一抛，哈巴立即人立，跳跃着向那颗属于它的花生米扑上去。而我剥了花生，心说怎么只有两颗米？那时我就想，我要也是哈巴，便可分得哥嘴里的另一颗花生米了。

    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我们兄弟是很老实的一对，从不惹祸，从不打架闹事，哈巴也就养得非常善良，非常温顺听话，就连见了叫花子也不轻意叫嚷，只有警惕的注视。

    晚上我和哥睡一张床，哈巴睡在我们床下，上床时我们的鞋子常飞出去很远。夜半，我们起夜，哥一声“孩——（鞋孩不分就是鞋）”哈巴便很利索地找来鞋，放好供我们使用。床下有一把夜壶，兄弟俩轮流将鸡鸡喂进夜壶嘴里，两泡尿夜壶也就满了，哈巴就躺在夜壶旁睡它的觉，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早上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夜壶提出去倒了，我多次要求哥把哈巴训练成能倒夜壶的狗，哥总是一笑了之。

    文革开始，哥成为红卫兵串联到首都接受毛主席检阅，哈巴很自然地归我独有，我们俩接触得亲密起来，我的幸福指数直线上升。哥从北京回来，我们全都倾听着他从外面带回来的新鲜事。同时也悉数接收着他从北京带回来的虱子，全身燥痒，才感觉到虱子生命力之顽强，繁殖力之旺盛，有点像我们国家那时人口的膨胀。哈巴这时的中心工作就是吃掉兄弟俩从衣缝中摘出的众多虱子，它能吃得颗颗作响，而且全神贯注，津津有味。

    69年，背着母亲哥去验了兵，在母亲的泪眼中去了山西当了一名工程兵，后来到北京，真正意义上的见到了毛主席，他的盖着红三角免费邮戳的信笺，让我们全家都感到了光荣和自豪。哈巴不知道这些，它只知道全心全意、尽心尽力地为我服务。我读书上到初中，进了抗大中学。抗大中学就在我们村子前面的土包子上，距我们村子一段大路后有一段田埂小道，哈巴每天都要护送我到学校，它要在田埂的一个拐弯处蹲下，亲眼看我进了教室才转身回家，放学的铃声一响——那时候我们学校就安有电铃，哈巴就蹲守在田埂的拐弯处等我回家，不管严冬酷暑，风霜雨雪，始终如一，从不间断。

    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神经，书记——其实不是真的书记是伙伴，他个子高人聪明像个书记，书记是他的外号，他邀我去卖狗，他家有一只狗他要把它给卖了买书看，我跟着他哈巴不知究里也跟着他，因为有狗跟着不能逃票坐车，只有往花园步行，走到卫店火车站，有个铁路工人要以三块钱买他的狗，以两块钱买我的哈巴，在他的极力劝说下，我们双双同意双双成交，要知道那时的两块钱就可以顶得上一学期的学费！在回家的路上我突然反悔，朝火车站狂奔，我不要这钱，我要要回我的哈巴！可让我看到的是，我的哈巴被人勒住脖子，吊在树上，铁路工人正朝哈巴嘴里灌进了最后一碗水，哈巴作人立姿态，一言不发，被人实施了绞刑。还能说什么呢？哈巴，哈巴哈巴就这样人间蒸发，永远的消失了。

    之后我又养了一只黑色的狗，没再取名字，父母依旧喊它哈巴，我不喊，我唤它只用一声口哨。有一天民兵连长接到上级指示，背着枪带着民兵在村子里消灭因为有疯狗嫌疑而招来杀身之祸的犬类一族，我的黑狗疯狂地往家里逃窜，试图用它的头颅将门顶开，民兵的锄头这时却敲在了它的头颅上。这一天，村子里弥漫着烹制狗肉的香气，我却悄悄地用袋子把黑狗装了，扛到野畈地里把它埋了。

   
伤心至极，多年不再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