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唐诗新闻”挖掘新闻写作“短实新”宝藏中国网-传媒经济 [url]http://media.china.com.cn[/url] | 发布时间:2013-08-04
摘 要:好的新闻与好的文学是水乳交融的。西人有言,新闻可以是“急就的文学”,文学则可以是“常新的新闻”。唐诗是中国文学的一座高峰,“望之弥高,钻之弥深”,其中就不乏“常新的新闻”,杜甫、白居易等现实主义诗人的不少作品,“为时而著,为事而作”,堪称“短实新”的典范。
关键词:唐诗;新闻;“短实新”的典范 新闻与文学看似对立的两极,因为新闻以真实为本,文学以虚构为基。然而,就反映社会现实的本质真实来说,好的新闻与好的文学是水乳交融的。西人有言,新闻可以是“急就的文学(literature in a hurry)”,文学则可以是“常新的新闻(news that stays news)”。唐诗是中国文学的一座高峰,“望之弥高,钻之弥深”,其中就不乏“常新的新闻”,杜甫、白居易等现实主义诗人的不少作品,“为时而著,为事而作”[1],堪称“短实新”的典范。 一、唐诗“新闻”的范本——《兵车行》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2]。 或从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营田;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 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纵有健妇把锄犁,禾生陇亩无东西。况复秦兵耐苦战,被驱不异犬与鸡。 长者虽有问,役夫敢伸恨?且如今年冬,未休关西卒。县官急索租,租税从何出? 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从“车辚辚,马萧萧”到“哭声直上干云霄”,杜甫以栩栩如生的诗句,展现了一个人哭马嘶、肝肠寸断的凄惨送别图景,触目惊心,震人心弦。紧接着,通过“道旁过者”即诗人提问,引出“诗眼”或“新闻主题”——“行人但云点行频”,即统治者穷兵黩武、频繁征兵给人民带来深重灾难,至此,以历历如在目前的现场描写引入的“导语”完成。 从“或从十五北防河”起,诗人引用了“行人”的话提供了一个“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的鲜活典型案例,有力地阐述印证了导语。接着诗人从眼前的场景荡开,将自己在各地的所见所闻,浓缩在“边庭流血成海水”到“被驱不异犬与鸡”八句中,实现了从个别到一般的飞跃,拓展深化了主题。再下来,诗人又回到现场,引用“役夫”的话,说出“县官急索租,租税从何出”的无奈和愤懑。紧接着,诗人又跳出眼前情景,发出“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的千古喟叹,最后用鬼哭白骨、天阴雨湿的阴森惨淡画面结束全篇。 综上,在这首现实主义杰作中,诗人有如一位出色的“记者”,亲临现场,细致观察,深入采访,撷取典型案例、细节和引语,融入宏大的时代背景,辅以类“倒金字塔”式的谋篇布局,最终成就了这一“常新的新闻”。 二、针砭时弊、忧国忧民——唐诗“新闻”的主旋律 以杜甫、白居易为代表的唐代现实主义诗人“读万卷书”,更“行万里路”。他们深入民间,了解民生疾苦,同情百姓,嫉恶如仇,针砭暴政、乱政、苛政、腐政,矛头所向,直至宫廷皇家。 风雅比兴、针砭时弊一直是白居易诗歌创作的主旋律之一。他自述“闻《秦中吟》,则权豪贵近者,相目而变色矣;闻《登乐游园》寄足下诗,则执政柄者扼腕矣;闻《宿紫阁村》诗,则握军要者切齿矣。[1]”唐宪宗元和三年至四年间,江南等地大旱,白居易上疏请求“减免租税”获准,唐宪宗还下了罪己诏。诗人没有居功自赏,也没有歌颂“皇恩浩荡”,因为他发现,尽管“三月无雨旱风起,麦苗不秀多黄死”“九月降霜秋早寒,禾穗未熟皆青乾”,但为了政绩,“长史明知不申破,急敛暴征求考课”,直到“十家租税九家毕”时,才传达免除租税诏令,让百姓“虚受吾君蠲免恩”。在《杜陵叟》中,诗人通过“岁种薄田一顷余”的杜陵叟的经历,揭露了皇帝和地方官员合演的“蠲而不免”的“双簧戏”,力透纸背,入木三分。 唐朝许多现实主义诗人忧国忧民,以“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纯”为己任,以诗人的敏感洞察现实,留下许多名篇佳作,杜甫的《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就是优秀的代表作之一。天宝十四载十月,“骊山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唐玄宗携杨贵妃往骊山华清宫避寒,杜甫途经骊山,在歌舞升平中看到了社会大动乱的端倪,发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疾呼和“忧端齐终南,澒洞不可辍”的感慨。可惜,唐玄宗听不到“杜陵布衣”用“葵霍倾太阳”之心写成的这份“调研报告”或“深度报道”。十一月,安禄山举兵造反,盛极一时的大唐王朝从此衰落。千百年后,俞平伯评价说,“诗人敏锐的观察力,不能不为人所叹服。[3]” 以议论入诗,是杜诗的一大特点。 “自比稷与契”的诗人关心国事,感时议政,留下不少堪称“时评”的佳作。如嘲讽朝廷将帅无能、边患难除的《诸将五首》之二:“韩公本意筑三城,拟绝天骄拔汉旌。岂谓尽烦回纥马,翻然远救朔方兵。胡来不觉潼关隘,龙起犹闻晋水清。独使至尊忧社稷,诸君何以答升平?”首联引述前贤“韩公”大败突厥伟业,颔联以 “诸将”屡屡借助回纥骑兵作对比,接下来点出借助回纥骑兵的危害,最后直斥“诸将”无能却坐享升平。全篇环环相扣,鞭辟入里。 三、唐诗“新闻”的写作借鉴 “辞达而已矣。[4]”新闻在写作上,最重要的就是能够准确表达、传达、通达新闻主旨。唐诗“新闻”千百年脍炙人口,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写作技巧炉火纯青,曲尽其妙,值得当代新闻工作者借鉴。 (一)以人为本 任何新闻事件、任何政策措施,最终都必须落到每个人身上,从具体的人着眼,最能引起受众推己及人、人饥己饥、人溺己溺的共鸣。 杜甫的《三吏》、《三别》正是因为塑造了一个个生动形象的典型人物,才使安史之乱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跃然纸上,千百年后仍让人一唱三叹。《三别》主要用人物独白塑造人物形象,如泣如诉,锥心刺骨。《新婚别》中,“暮婚晨告别”的新娘身陷“妾身未分明”的窘境,心怀“君今往死地,沉痛迫中肠”的牵挂,却深明大义,鼓励新郎“勿为新婚念,努力事戎行”。《无家别》中,“贱子因阵败,归来寻旧蹊”,回来却发现“园庐但蒿藜”“但对狐与狸,竖毛怒我啼”“永痛长病母,五年委沟溪”,即使这样,“县吏知我至,召令习鼓鞞”,最后,“家乡既荡尽,远近理亦齐”的“贱子”发出“人生无家别,何以为蒸黎”的浩叹。《垂老别》中,“子孙阵亡尽,焉用身独完”“幸有牙齿在,所悲骨髓干”的老人原想对老妻不辞而别,不料“老妻卧路啼,岁暮衣裳单。孰知是死别,且复伤其寒。此去必不归,还闻劝加餐。”老夫妻相濡以沫的情感、生离死别的情景,至今读来,仍令人“塌然摧肺肝”。 (二)闻声见人 新闻写作要求尽量客观呈现,避免主观陈述,引用受访者的语言,尤其是精彩的直接引语,是行之有效的有手段。 《三吏》主要用问答对话体写成,如闻其声,如见其人。《潼关吏》中,关吏“要我下马行,为我指山隅”后说,“连云列战格,飞鸟不能逾。胡来但自守,岂复忧西都。丈人视要处,窄狭容单车。艰难奋长戟,万古用一夫。”古人评价这八句“神情声口俱活”[5],让人仿佛看到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士昂然挺立。 刘禹锡的《平蔡州三首》之二有异曲同工之妙。元和十二年,名将李愬雪夜奔袭蔡州,兵不血刃,破城擒敌,诗人用“路旁老人前致辞”,盛赞这一重大胜利:“官军入城人不知。忽惊元和十二载,重见天宝承平时。”寥寥数句,抵得千言万语。 (三)细节传神 新闻写作中,细节运用得好,往往能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这就是为什么许多优秀的新闻作品最终留在人们记忆中的往往是那些似乎不经意间展示的富有人情味的细节。 白居易的《买花》大半篇幅讲述富贵人家赏牡丹挥金如土、极尽奢华:“灼灼百朵红,戋戋五束素。上张幄幕庇,旁织笆篱护。水洒复泥封,移来色如故。”最后诗人没有发表空洞的批判议论,而是巧妙地用了一生动细节,对这种畸型事态进行有力抨击:“有一田舍翁,偶来买花处。低头独长叹,此叹无人谕。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田舍翁”的“长叹”不仅令人悲愤,更点出达官贵人骄奢淫逸的根源——赋税。 (四)言简意赅 既要短,又要言之有物、“言必有中”[5],这是对新闻写作的基本要求,但往往也是最高要求。在微博时代,叠床架屋、拖沓冗长、堆砌“美言”的写作方式,更是新闻的“杀手”。 唐诗“新闻”的精炼,令人叹为观止。杜甫的《石壕吏》全篇仅一百二十字,却生动形象、平白如话地讲述了一个“有吏夜捉人”的曲折故事,堪称“其事何长、其言何简”的典范,微博体最需要这种洗练文字。 诗人以“暮投石壕村”开头,不仅点出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更成功地烘托出紧张诡异的氛围;紧接着诗人直入主题——“有吏夜捉人”,肃杀之气扑面而来。经过 “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的慌乱后,诗人以“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为纲,借老妇泣诉,串起“三男戍、二男死、孙方乳、媳无裙、妇夜往”的惨绝人寰的遭遇。最后,诗人以“夜久语声绝,独闻泣幽咽。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呼应开头,既交待故事结局,又给人留下想象空间,“幽咽”之声,至今犹萦回读者耳际。霍松林评价说:“全篇句句叙事,无抒情语,亦无议论语;但实际上,作者却巧妙地通过叙事抒了情,发了议论,爱憎十分强烈,倾向性十分鲜明。寓褒贬于叙事,既节省了很多笔墨,又毫无概念化的感觉。[6]”其实这不正是对新闻写作的要求吗? “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5]”包括唐诗在内的中国古典文学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值得新闻工作者细细品读探究,应用于“走基层、转作风、改文风”的实践中。 参考文献: [1] 白居易.与元九书,古文鉴赏辞典[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78. [2] 杜甫.兵车行,唐诗鉴赏辞典[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 [3] 俞平伯.唐诗鉴赏辞典[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 [4] 杨伯峻.论语译注[M].上海:中华书局,2006. [5] 浦起龙.读杜心解[M].上海:中华书局,1961. [6] 霍松林.唐诗鉴赏辞典[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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