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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约翰·克利斯朵夫》中整合之美的思考
在19世纪末20世纪上半叶的西方文学史上,罗曼·罗兰的确该算得上是一颗璀璨的明珠。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作为一名文学家的音乐气质,更是因为他创造了许多优秀的、典型的、跨时代的文学艺术作品。《约翰·克利斯朵夫》就是其中最宏大的一部。它正像一部气势宏伟、内容生动而又结构有序的交响曲,震慑着世界文坛。
初读其文,就被他的文字所吸引,尽管所看只是节选,但对于《约翰·克利斯朵夫》的整部构架已有所了解。结合着赏析文字、作者生平和作品梗概,我在其中感觉到了一种非常强烈的整合之美。此之谓“整合”,有综合、融合之意。而又绝非是简单的相加之和,用一个形象的说法,应该称这种整合为“化合”才对。因为它确是由许多个体化合而成的一个有机整体,愈读这种感觉愈强。下面试作些浅析,
首先,我们有必要简单的了解一下作者和作品。罗曼·罗兰是法国最杰出的现实主义作家之一,真诚的人道主义者和维护世界和平的反法西斯战士。少年时的罗兰受有音乐修养的母亲的影响,对以后从艺打下了基础。曾在高师史学系就读的罗兰还受到斯宾诺莎、莎士比亚、贝多芬和托尔斯泰在精神上的指引,使他的文艺修养在年轻时就十分出众。之后,罗兰在他的母校和巴黎大学讲授艺术史,从事文学创作和音乐评论。显而易见,除了文学,音乐就是罗兰的第一大志趣。他与妻子离婚后,便更是深居简出,潜心写作。《约翰·克利斯朵夫》也正是在此后一两年开始创作的。罗兰以惊人的毅力一写就是10年,1912年,10卷本的长河小说《约翰·克利斯朵夫》想难产的婴儿,终于完稿,着标志着一件重大作品的诞生。
《约翰·克利斯朵夫》是一部经过10年酝酿、10年写作、囊括10卷的鸿篇名著。小说以极其细腻、深刻的笔触,表现了音乐家约翰·克利斯朵夫坎坷的一生和19世纪下半叶到20世纪初德国、法国、瑞士和意大利等国广阔的生活画面和尖锐的社会矛盾。当然,我们今天不是写这部著作的介绍,而是要探讨和感知其间的整合之美。所以,具体的章节介绍我们就略而不言了。不过,我们仍然还是有必要对其作一个整体的感知。我以为,傅雷先生在《约翰·克利斯朵夫》初译版卷首的“译者献辞”里讲得很出色,引至此:“《约翰·克利斯朵夫》不是一部小说——应该说:不止是一部小说,而是人类一部伟大的史诗。它所描绘歌咏的不是人类在物质方面而是在精神方面所经历的艰险,不是征服外界而是征服内界的战迹。它是千万生灵的一面镜子,是古今中外圣哲的一部历险记,是贝多芬式的一阕大交响乐”。
如此一部大作,批论家和史学家们将其称为“长河小说”、“音乐小说”是有道理的。我认为对此部小说整合之美的分析至少可以从人物形象、表现手法和艺术特性三个方面来谈。
《约翰·克利斯朵夫》中整合之美的第一个体现在于人物形象的典型性。约翰·克利斯朵夫是作者苦心孤诣出来的艺术形象。这个形象充满着矛盾复杂的心理特性,孤军奋战式的反抗是这一形象的重要特征。他曾把母亲雇主的孩子打翻在地,还痛斥过因他贫穷而鄙视他的克里赫太太。他厌恶在德国专制制度下那些趾高气扬的大兵,憎恨资产阶级爆发户。他的一个庸俗、势力的商人亲戚就曾被他吐了一脸唾沫。这种疾恶如仇、义无返顾的反抗精神反映在音乐创作与鉴赏上是对一切因袭、保守、腐朽、庸俗东西的猛烈攻击。他敢于对著名音乐家作品中“说谎”的地方提出批评,敢于在官方推崇的音乐会上对着那些故作伤感、矫柔造作的歌唱家和脑满肠肥的无聊看客们哈哈大笑,扬长而去。然而,尽管克利斯朵夫的反抗是勇猛的,却是一种孤独的个人主义的反抗。一方面,小资产阶级的经济地位和平等博爱的资产阶级人道主义思想使他憎恨统治阶级,同情劳动人民。他曾被面包工人罗赛全家自杀的惨剧震慑,看到下层人民中间存在着一种“原动力”。但另一方面,顽强的个人英雄主义意识又使他过分夸大个人的力量,将他们视为不能与之为伍的群氓。他的艺术观也是矛盾的。一方面要做“行动者”,希望自己的艺术有道德感和社会教育的作用。另一方面又要做纯粹的艺术家,不能让自己的音乐“为一个党派服务”。最终,艺术至上的思想占了上风。对美好人生理想的执着追求,是克利斯朵夫性格特征的又一重要方面。
罗兰曾在卷十版序言中写到:“我毫无隐蔽地暴露了他的缺陷与德行,他的沉重的悲哀,他的混混沌沌的骄傲,他的英勇的努力和为了重新缔造一个世界,一种道德,一种美学,一种信仰一个新的人类而感到的沮丧”。克利斯朵夫便是这样一个生活于资本主义走向帝国主义和无产阶级革命的时代,没有超出资产阶级个人主义和人道主义思想范畴的苦闷、彷徨、抗争而又找不到出路的知识分子的典型。另外,在他的形象中还包含着巨大的社会内容。可以说这样“复杂”型的形象构造是整合性的、综合的一个小说人物形象。
《约翰·克利斯朵夫》中整合之美的第二个体现是它表现手法的综合性,它具有独特的艺术风格。作者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锐意革新,使它成为一部传统性与现代性交融的“长河小说”、“音乐小说”。它的基本格调是传统现实主义的。在“反抗”、“节场”等篇章中作者对德、法两国文明堕落现状的揭露批判,其笔法是同19世纪现实主义文学一脉相承的。然而,作者又把心理描写提高到更为突出的地位。在小说的有些部分,作家并不注重对人物在一定环境下的行动及客观事物准确、生动的描写,而专注于描写主人公的内心情感世界。同时,作者又把心理描写和自然景物描写以及作者个人的美学思想、哲学观点的议论发挥有机地融汇于一体,使情感因素和哲理、政治因素互相交织,构成作品“长篇叙事诗”的独特格调。显然,这也是整合之美的表征。
《约翰·克利斯朵夫》中的整合之美的第三个体现是作品结构的音乐性。这一点最具特色。首先,罗兰本人就是一个素养深厚的音乐理论家和评论家,以这样的修养来创作文学作品,创作性的把最广阔的音乐画面移植到语言艺术的王国中,在音乐艺术与语言艺术之间促成了同构的局面,将他们整合到一起,更加突显了该作品的艺术性和音乐情怀。既是如此,我们有必要作些简单的赏析。
音乐性是小说在艺术上的独到之处。从情节铺排来看,罗兰曾说:“现在我们不以故事为程序而是以感情为程序,不以逻辑的因素为先后,以气氛和调性来作结合作品的原则......这样,整个作品就改为四册,相当于四个乐章”。从结构上讲,这每一卷都犹如交响乐的一个乐章。第一部分包括克利斯朵夫少年时代的生活,《黎明》、《清晨》和《少年》,描写他的感官和感情的觉醒。这如同交响乐缓慢的引子,是序曲;第二部分描写克利斯朵夫天真、专横、过激、横冲直撞地去征讨当时的社会的与艺术的谎言等,又很像多半以描写生活中的矛盾对立斗争的形象、充满戏剧效果为特征的交响乐的第一乐章,包括《反抗》、《节场》;第三部分中的《安多纳德》、《户内》、《女朋友们》三章和上一乐章的热情与憎恨成为对比,是一片温暖和恬静的气氛,咏叹友谊与纯洁的爱情的悲歌,有些类似多采用“行板”和“慢板”,具有抒情性和歌唱性的第二乐章;最后的《燃烧的荆棘》、《复旦》则与交响乐的第三、第四乐章所采用的内在结构相吻合。克利斯朵夫一生的经历是悲欢离合的。情绪的高涨低落犹如交响乐中高低轻重的各种音调交织在一起,形成旋律的洪流。它们谱写着心灵的旋律、节奏,组合成雄浑的英雄交响曲。另外,在人物关系的组合上,他以音乐的调性来搭配人物表现主题。作者在这部作品中同时又包含有大量作者关于音乐家、音乐作品、音乐理论的描写和评论。为“音乐小说”创造了一种高度契合的结构方式,在音乐和小说的整合与同构中产生了巨大的魅力,影响深远。
诚然,作者的艺术才情与语言功底是毋庸质疑的。当我们将现代的步伐踱进作者的历史文本中时,我们不禁叹然!畏然!欣然!然而,我们也该回想一下,我们时代的作家们所创造出的作品又该作何观照呢?或者是站在文学大师的面前,我们又有多少交流的勇气?也该审思的是,当下的文学界有没有克利斯朵夫时代的趋俗和虚假粉饰?文学艺术作品的整合之美到底该作何是观?让我们面对大师,面对精典检讨吧!
王 景 浅识
二00三年一月十三日于堰逸轩
参考文献:
匡 兴 主编《外国文学》(第二版)中央广播电视大学出版 2002年2月第二版
聂珍钊 等编《20世纪西方文学》华中师范大学2001年12月第一版
程 陵 编《外国文学作品选》(第二版)中央广播电视大学出版社2001年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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